孩子们救下来之后,被解放军同志背着回部队驻地。
苏月禾紧跟在他们身边,她和梁正烽隔得挺远,也没机会跟他说话。
等到了驻地,有吉普车来接他们去部队医院。
苏月禾回头看去……
梁正烽在操场边跟一个看着像领导的人说话,他好像还有其他任务要忙。
果然,他走过来,对苏月禾道:“让孩子们先去医院检查,如果没问题,晚点老李会派车送你们回去。”
苏月禾忙点头:“今天幸好遇到了你们,帮我跟大伙儿说声谢谢。”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那个,苏月禾同志,我这边有紧急任务要处理,可能没办法送你们。我们……”梁正烽眼神灼灼,“我们星期天见。”
苏月禾心怦然跳跃着,她猜梁正烽可能不知道,她家的要求,目前这个情况,她是不会外嫁的。
就算这个人,她再喜欢,她也不会。
不如趁今天的机会跟梁正烽说清楚,如果只是误会,那他可以趁着这几天好好再考虑一下。
——只要你愿意入赘,我肯定会对你好!
苏月禾喉咙有点干,她紧张了:“梁正烽同志……咳,我们……我们家的条件,您知道吗?”
因为怕旁边的人听见,她的声音很小,她生怕他没听清,正想再说一遍的时候,梁正烽点头道:“邱姐跟我说了。”
“你知道?”
“我知道。”
苏月禾很意外,她有点不太敢相信地确认:“以后那个……孩子跟我家姓的。”
她声音很低,轻轻的,挠着他的心,他确定:“孩子跟你姓。”
梁正烽一本正经地说完,苏月禾才反应过来,她脸刷一下又红了,怎么就谈起生孩子的事了呢。
不过他愿意入赘,这事完全出乎她的预料。
虽然苏月禾很讨厌三婶,但三婶说的话非常现实,这个社会有几个条件好的男人愿意入赘呢?
所以她一直不敢有过高的期待。
苏月禾想问为什么,但显然现在不是合适的时间,也不是合适的地点。
远处那位领导喊了一声:“小梁!”
苏月禾知道他有任务,忙道:“你快去吧,领导叫你呢。”
“你快上车,遇到麻烦,可以直接找老李。我先忙。”梁正烽给她行了个军礼后,离开了。
苏月禾看着梁正烽大踏步走远,她也赶紧上了吉普车,和树娃他们赶往医院。
先到医院的毛娃已经做了检查,他腿部擦伤没有太大问题。
而幺妹状态也很好,幺妹左腿被划伤,在医院缝了五针,不用住院,医生开了点消炎药给她带回去就行。
老李确认孩子们都没事后,也有任务先离开了,后面是三个士兵从食堂打来了六盒饭菜。
其中一个老练点的,笑道:“连长让我们送过来的,你们快吃吧。”
连长?苏月禾以为说的是梁正烽。
差距有点大,苏月禾有些惆怅,这还能把他“娶”进门吗?
*
孩子们一阵风卷云袭,狼吞虎咽,吃得饱饱的,才准备坐车回家。
一辆小皮卡,除了司机和送他们的士兵外,把他们六个全都塞进去了,苏月禾的背篓枪/支,则放到了车斗里。
孩子们第一次坐车很兴奋,可山路不好走,走到半路,就倒下了一大片,晕车的晕车,呕吐的呕吐。
从雁北军营出发,需要绕过青城县县城,再往大雁山公社而来。
距离不算远,就是公路有点绕,从下午六点出发,回到公社已经将近七点半。
苏月禾在车上睡了一觉,一睁眼,已经回到大雁山公社。
家长们在雁南大队书记莫千军和岭下生产队队长赵大福的带领下,早等在公社办公室门口,等车停下,大家都涌过来。
“毛娃!毛娃!”梅嫂子目光锁定儿子后,她马上看到了苏月禾:“哎哟!苏禾!”
“苏禾!你怎么在车上?是你找到娃儿的?”
“喜娃!”
庄顺兰也挤过来了,她刚才听见大家在喊苏禾的名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她叫的比平时都要亲热:“大妹儿!幺妹儿!”
各家都力所能及,带了好吃的来,要感谢解放军同志的帮忙。
不过司机和士兵都不肯收,不收群众一针一线,是他们的原则,把人安全送到,就往回赶了。
赵大福走前来问月禾情况,苏月禾把经过简单说了,梅嫂子和赵二福等都感叹,没想到是苏禾跟解放军一起,把娃救了下来。
大家都默契地没有打骂孩子,只有郝爱娣例外,她拧苏柏树的手臂,疼得树娃哇哇哭。
梅嫂子看不过眼,阻止道:“别打了,能回来就好。”
赵大福也劝:“回到家,好好洗澡睡觉,等他们睡醒了,再教育。”
郝爱娣:“不打他不知道疼,不知道什么地方危险,什么地方不能去!”
说着,她又打了苏柏树几下。
苏老三也就看着,任由她打儿子。
大家见劝不动,也就不管了,都张罗着,早点回村。
苏月禾从背篓里拿出幺妹的军绿色斜跨书包,走到郝爱娣面前。
郝爱娣以为苏月禾也是来劝架的,她不理会苏月禾,抄起手上的竹鞭,打的更狠了。
从书包里摸出一扎已经有些蔫的药藤,苏月禾把药藤怼在郝爱娣的面前:“三婶,你要的七叶一枝花,能换多少糖?”
郝爱娣脸色瞬间僵住,她怕别人听见,忙小声道:“你给爷爷嘛,给我做啥子?”
“不是你急着要,让我幺妹去给你找的吗?”苏月禾提高了音调,旁边的人马上被吸引过来。
“怎么了?”
郝爱娣忙开脱:“我没说急着要,我是说如果有,在路上看到了,帮我拔回来……”
苏月禾:“三婶,我三叔也算是个老医生了,七叶一枝花长在深山里,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放学路上如果能找到,你不让苏柏松苏柏树给你找,花钱买糖让我幺妹找?可能吗?”
庄顺兰背着幺妹走过来:“郝爱娣!是你让我幺妹去给你找七叶一枝花?这七叶一枝花,不进大雁山找,你能找到?”
郝爱娣重复了一遍:“我以为路上就有,所以才让你家苏月红放学路上帮忙找找。”
大家都围拢过来,有打着手电筒,有举着煤油灯,问是怎么回事?
郝爱娣还在装无辜,别人问她,她只一味撇清关系:“跟我有什么关系?”
苏月禾轻轻拍了拍幺妹的背:“幺妹,三婶怎么跟你说的,你跟大家说?”
幺妹趴在老妈身上,整个人蔫蔫的,但说话思路却不含糊:“三婶说,她娘家亲戚背上长了大浓疮,让我帮忙去大雁山找一些七叶一枝花回来,如果找到了,一棵草药换一颗糖。”
站在一旁的喜娃也从书包里掏出一小札的七叶一枝花,“苏月红说她三婶着急要七叶一枝花,一棵草药能换一个糖,我们都想吃糖嘛,就一起去大雁山找。路上遇到树娃,他听说七叶一枝花可以换糖,也要跟着去采药。”
苏月禾:“所以,三婶你亲戚需要七叶一枝花,你没跟其他人说,就只跟我幺妹说了?而且还告诉她要去大雁山采!你哪怕跟我三妹四妹说我都可以理解,你为什么找我最瘦最小的幺妹?”
庄顺兰开始骂了:“大雁山我们普通大人都不敢去,郝爱娣你让我幺妹儿去给你采药?你怎么不让你的儿子女儿去?你这是诚心害人!”
“是啊!不该找这么小的娃儿去。”
“才十岁,你找她去?”
郝爱娣看见这么多人围着,她多少有些慌张:“我就随口这么一说,又没有非要谁去采药。出了事,怎么就怨我呢?我们家树娃不也去了嘛?”
庄顺兰指着她鼻子骂:“那是老天有眼,老天在警告你,干坏心肠的事,是要遭报应的!”
郝爱娣不承认:“我说了,我不是诚心的!”
苏月禾在路上就已经厘清楚这件事了,她道:“你就是诚心的!前几天因为宅基地和给我爸顶班的事,你们跟我们吵架,你是觉得自家吃亏了,所以故意陷害我幺妹!让她一个小孩子去大雁山给你找药,你怎么这么丧良心呢?村里人都知道大雁山危险,你会不知道?你只是没想到,你儿子也会一起去。”
郝爱娣坚决不认:“我真是随口跟你妹这么一说,我没想到她会去。”
“那就是你承认,是你让我幺妹去大雁山找七叶一枝花的,是不是?”
“你别再说你是随口一说的。我妹不见了,你没事人一样,还故意引导大家去河边找。直到你知道苏柏树也丢了,才跟大家说,孩子们可能进山采药去了。你当时怎么说的,你说孩子们采药是要跟我爷爷换糖吃!你为什么要让我爷爷来替你背黑锅?你为什么不敢直接承认是你让我妹去大雁山采药的?你心虚什么?”
“如果你不是有阴谋有算计,你为什么心虚?如果你不是心虚,刚才我把七叶一枝花给你,你就应该直接给我糖啊,还往我爷爷身上扯,你是什么居心,大家会想不明白吗?”
郝爱娣被苏月禾怼得无言以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梅嫂子跟二福婶子等人互相看了一眼,都连连摇头,大家都认为苏月禾说的情况八九不离十就是真的。
“郝爱娣!我家毛娃要真出事了,我跟你拼命!”
“大人吵架也好,打架也好,都不要牵连无辜的娃儿……”
“是嘛!”
庄顺兰要不是背着幺妹,她非把郝爱娣的皮扒了不可,她狠狠骂道:“狗日的!砍脑壳丧良心的东西!”
赵大福赵二福等人都看向苏老三,这事怎么收场?苏老三得要表个态才对!
苏老三刚才还可能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不可能不知道怎么回事了。
他脸上热辣辣的,甩了他婆娘一个耳光:“妈卖批!你个瓜婆娘!看你做的蠢事!”
郝爱娣毫不示弱开始撒泼:“你做啥子!全村的人合起来欺负我是不是?我都说了,我随口跟娃儿说的,我哪儿知道她真去找啊。我告诉你们,这件事我没得责任!”
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数落。
“你怎么没得责任?你这是存心不良!故意害人!”
“这次是娃儿命大!你要是没有悔改心,你不会有好结果!”
“为啥子这次你家树娃会跟着大家一起去?老天真长眼睛的,不要不信!”
苏老三见大家没有要放过郝爱娣的意思,他佯装继续打,结果被嫌弃。
“苏运荣,你这打的没劲,应该让警察来!”
雁南大队书记莫千军推着自行车早就想走了,眼看事情要闹大,他怕真闹大了影响大队的声誉,忙给赵大福递眼色。
赵大福只好赶紧出声劝阻:“大家不要在公社门口闹了,传到公社领导的耳朵里,影响不好。既然娃儿们都平安回来咯,这事暂时就这么算了。郝爱娣你让一个十岁娃娃给你去大雁山采药,导致孩子们失踪,耽误生产队的正常生产,你要负相关责任,回去我们生产队干部开会商量出一个结果来,看看是扣工分,还是加劳动,好吧?”
莫千军也催他们:“赶紧回去吧,娃儿们都累了,先回去休息。”
大家见大队书记和生产队队长都怕把事情闹大,也都不敢再说什么,这事只能暂且这么算了
苏月禾偏不,借着这次机会,她回家要闹个大的,她要重新分家。
不能就这么便宜了郝爱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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