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月禾进大雁山寻找妹妹的时候,一路遇到了很多好药材,当时没时间采,她就做了简单的记号。
之后几天,白天她都往山里跑,主要是采山参和黑枸杞,傍晚方回。
回来就去小排岭,三妹四妹放学也会来搬宅基地,苏月禾从山里回来,还能再挖两个小时,进度也很快。
村里人都惊叹,庄顺兰家的地皮,挖的又快又结实。
为了接下来的相亲,苏月禾用合欢宗秘诀自制“养肤露”,用棉布吸满“养肤露”后,敷在脸上睡觉,第二天醒来,肌肤就像剥壳鸡蛋似的,细腻嫩滑。
无论怎样,她看中的男人,她要努力争取。
转眼到了星期天,苏月禾起了个大早,她昨天已经把最好看的衣服翻出来,用搪瓷水杯装滚水,把衣服熨帖了一遍。
今天不用上学的四妹爬起来给她扎辫子,四妹有一双巧手,扎的辫子蓬松又好看。
三妹趴在床上不愿意起来,她迷糊中瞄了苏月禾一眼,小声嘟囔:“大姐,妈怎么就那么偏心,只把你生得那么好看呢。”
四妹笑了:“大嬢嬢说,我们家五个女娃娃都好看。”
“那可差远了。”三妹打着呵欠,挠着耳朵,“大姐,要我们陪你壮胆吗?”
苏月禾不需要人陪着壮胆,“不用,你们今天在家,好好挖宅基地。”
三妹把薄被拉过头:“有好吃的记得给我们带回来,我再睡会儿。”
四妹提醒:“你快起来吧,等会儿妈又要上火了。”
三妹昨晚看书看到很晚,她还想继续睡,“我不管,星期天都不让人睡觉!”
苏月禾和四妹下楼,庄顺兰正在推石磨碾谷,她见三妹没下来,便叉腰站在楼梯口叫喊:“苏月华,你快起来去扯猪草。”
“快点!就你图安逸!”
又唤了几声,庄顺兰听见上头有动静,才回头把苏月禾叫进房间。
二妹昨晚开始阵痛,快要生了,庄顺兰放心不下,她等会儿要去二妹家守着,没办法送苏月禾去县城。
本来庄顺兰想叫梅嫂子陪苏月禾去的,苏月禾又说不用,她能自己去。
除了相亲,她还得去卖药材,有梅嫂子在,反而不方便。
庄顺兰掏出一张大团圆,还有几张攒了很久的粮票:“这钱你拿着,应该是安排在国营饭店吃饭。你看情况,如果这次相亲,是正常嫁娶那就让男方结账,如果是谈的上门女婿,你主动出钱,晓得吧?”
“晓得。”苏月禾没跟母亲提起之前在部队见过梁正烽的事,因为那天她实在又累又困,整个人有点迷糊,都没摸清楚梁正烽的真实想法。
他说愿意入赘,也不知道会不会是一时冲动,还是要在正式相亲后,再跟老妈说。
苏月禾把山参和黑枸杞都装进面粉袋里,又提了一袋的野生菌,也不要老妈送,自己一个人去公社等车。
每天去县城的客车有两趟,早上一趟,中午一趟。
苏月禾坐早上8点的车,因为今天是县城的赶集日,所以车上挤满了人。
客车售票员认识苏月禾,把前头最好的位置给了她。
大雁山公社离县城还算近,不到30公里的路程,山路开的慢,大概一个小时能到。
到县城后九点多,苏月禾没去找她爸,而是先去了米行街的国营中药铺。
可能因为青城县盛产药材的缘故,青城县国营中药铺比想象中的大,有三个门面房,最里面的门面是专门收购药材的。
这里收购的药材,会供应全国各地。
因为是赶集日,这个点已经有四五个人在排队等收购。
苏月禾拍到后面,探出头察看,柜台上只有一个收货员,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男子。
柜台后面挂着黑板,写着今日收购价。她发现山参分了五等,黑枸杞分了三等,价格都比想象中的高。
价高说明需求多,供应少。
大家来卖的主要都是天麻、川穹和虫草。
等了大概半小时,终于快轮到苏月禾。
排在她前面的大叔带来的是天麻和石斛,收货员只瞄了一眼,告诉对方价钱后,大叔急了:“怎么比供销社的收购价还低?”
收货员面无表情,态度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你这种货上不了黑板,全县统一收购价,每天不一样,你要是不想卖,可以不卖。”
大叔听说是全县统一价,也就没了脾气。
苏月禾盯着黑板上的价钱,快速算了一下,今天她这批药材,值一百多。
长这么大,她还没见过这么多钱,心底不由得有些紧张。
“下一个。”
听见喊声,苏月禾赶忙把手上的面粉袋放到了条桌上,她先从面粉袋里拿出一个布袋,里面装的是黑枸杞,同时她把面粉袋卷到底下,把山参露出来。
收货员瞧了苏月禾一眼,明显愣了一下。
来这里卖药材的不是大叔就是大娘,偶尔有一两个村姑来,也都不显眼,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像苏月禾这般的女子来卖山货。
收货员看向布袋里的黑枸杞,伸手抓了一把细看,语气还算温和:“不够干燥。”
黑枸杞是这个月陆陆续续摘的,苏月禾怕不够干,昨晚特意用大锅小火烘了好久,爷爷给她看过火候,说够干了。
“我爷爷是老中医,他说够干的。”
“那卖给你爷爷。”收货员显然没被质疑过,当即沉下脸。
苏月禾气得,这些国营企业的工作人员,都没有多少职业道德,更没有服务意识,她真羡慕书里描绘的把顾客当“上帝”的后世,羡慕未来的人,有这么好的环境。
她压着心中怒火:“不收吗?”
“晒干了再拿来。”收货员又看了眼面粉袋里的山参,拿起来看了看,“人参也不够干燥。”
苏月禾最近一个星期采的山参因为不够干都没拿来,今天拿来的都是晒得足够干的人参,她自信对干湿度的把握还是足够的。
本来满怀期待的苏月禾顿时被泼了冷水似的,她反问:“同志,应该怎么判断是不是晒干了呢?”
“那我不晓得。”
“你不晓得?既然你不晓得,你怎么又说我的黑枸杞和山参不够干?”
收货员见说不过,明显不耐烦了:“我没有义务教你。下一个!”
苏月禾不让位,后面也没人敢挤上来。
那男的刚想轰苏月禾,里面出来一个人,喊了一声:“白忠民,经理叫你去二楼。”
“诶。”收货员再次扫了苏月禾一眼:“赶紧走吧。”
说完起身进去了。
白忠民?
苏月禾想起来了,这人是书中重要角色,是白建国的二哥。
白忠民早年在中药铺上班,后来去了制药厂,最终和白伟业白建国一起,三兄弟把持制药厂。
书中说他待人接物有自己的一套,今天看来不像那么回事。
她正琢磨接下来要怎么办,旁边有人轻声跟她说话:“这位女同志,你的这些山货,我这边有门路,可以帮你收。”
苏月禾抬起头,发现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个子不高,看起来挺憨厚。
本来失落无比的苏月禾,顿时燃起希望,她往黑板上一瞥:“你能按照上面的价格收吗?”
男子憨厚笑了笑:“你这些药材中药铺不也没收吗?不够干嘛,价格肯定要让一点的。”
“低多少?我这两个都是一等货。”
男子放低声音道:“山参每两低一块,黑枸杞每两低五毛。”
苏月禾又看了眼黑板上的价格,一等人参6元3角一两,一等黑枸杞2元7角一两,而她手上的山参有一斤,黑枸杞有两斤,卖给外面这人,一下就少了二十元。
二十元可以买二十斤猪肉了。
她身后排队卖药材的一个大伯轻声提醒:“妹子,这个价格合适,我之前拿了一等的虫草来他也说不够干爽,我回去又晒了一个集日,再拿来,还是说不够干。后来没得办法,只能卖给了外面的人。这种好货,只能卖给外面的人,你懂不懂嘛?”
言外之意,卖珍贵药材也要有门路才能卖给国营中药铺。
没门路,就只能让别人过一手,自己少赚一笔。
旁边要收货的男子又走前来,自我介绍:“这里人都叫我瘸哥,我这人收货很公道,大家都晓得的。你以后有货直接去对面后街13号找我就行,都不用到这里来。”
瘸哥?苏月禾疑惑问道:“你姓黄?”
“对,你听说过我?”
苏月禾没听说过,她是在书里面看到的,瘸哥,也就是黄有才,是白忠民的死党,白忠民后来还把黄有才搞到制药厂去了。
她突然醒悟过来——这两人合谋赚老百姓的钱啊。
凡遇到数量比较可观的上等药材,白忠民以各种理由拒收,之后黄有才趁机低价买入,再原价或者高价卖给中药铺。
这俩杀千刀的!
合起伙来骗农民辛苦挖药材的卖命钱。
苏月禾不想就这么便宜他们,得想办法把他们给收拾了。
怎么拿到证据?这是个难题。
她正踌躇着接下来要怎么深入虎穴找证据,里面办公室出来一个年轻的女收货员。
女收货员打了个呵欠,坐到刚才白忠民的位置上,她伸手来抓桌面的黑枸杞。
苏月禾的心提拎起来,只见那女收货员都没看她,也没问话,直接把布袋提起来,放到了秤上。
“一等品,一公斤多一点,除皮算你一公斤。”
苏月禾顿时又惊又喜,看在钱的份上,她“能屈能伸”地屈服了。
算了,深入虎穴的事,以后再说,先把药材卖了,把钱拿到手比较重要。
女收货员又把一捆山参拿起来放在秤上:“0.5公斤。”
随即算盘扒拉一算,女收货员道:“117元。布袋还要吗?”
苏月禾激动地赶紧点头:“要的。”
女收货员写好单据让苏月禾签字,之后收货员拿着单据和山货进了里面的房间。
排她后面的大伯小声羡慕道:“妹子,你运气好,遇到好人了。我每次来,都是遇到男的。你那么多药材,帮你们生产队卖的吧?”
苏月禾笑着含糊应了一声,她转过身,发现刚才要收她货的瘸子黄有才此时已经不见踪影。
她看了眼旁边的热心大伯,笑问:“伯伯您哪里人?怎么称呼?”
大伯笑道:“我雁北大队红星生产队的,他们都叫我全叔。”
“全叔,谢谢你啊。”
“不客气,没帮上忙。”
很快女收货员把钱和布袋一起给了苏月禾,苏月禾把钱收好后,把布袋塞进挎包里。
手上多了117元,苏月禾顿感意气风发,连迎面的微风都带着棉花糖的甜香味儿。
没有什么,比赚钱更能让人快乐了。
她去附近供销社买了两包糖果,这才往肥皂厂宿舍楼找黄春眉。
黄春眉要带她去国营饭店相亲。
*
梁正烽是准点起来的,起床后,把被子叠成方方正正的豆腐块,然后去走廊尽头的公共洗澡间刷牙洗脸刮胡子。
住他隔壁宿舍的二团副团长刘胜利也要去相亲,两人动作几乎同步。
刘胜利瞄了梁正烽一眼,贱吧兮兮地笑道:“哎,你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
“你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
梁正烽自顾刮着胡子:“有话直说。”
“邱姐介绍的女同志,她说你先挑了一个,农村的,妇女队长,还说个头不错,长相普通。”刘胜利不知道邱姐是为了打消大家想看苏月禾照片的念头,随口胡诌的。
哪个媒人不把介绍对象夸得一朵花似的,邱姐形容对方长相普通,就很奇怪。
所以,大家传着传着就变成了,梁正烽的相亲对象,是个女生男相,牛高马大的农村妇女队长。
梁正烽把刮胡子的刀片放回盒子里,“你们这样谈论女孩子的长相,合适吗?”
刘胜利自以为了解他,以为梁正烽是不想结婚,所以特意挑了个高难度的,为了之后更好的拒绝。
他继续贱兮兮笑着:“哎,你中午回来吃饭吗?”
梁正烽反问:“你相亲,不跟人家女孩子一起吃饭?”
刘胜利:“我们不一样。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梁正烽想起她那双会笑的眼睛,嘴角忍不住上扬。
刘胜利不相信:“在我面前就别演了,好吧?我又不会跟你姐姐姐夫告状。”
说着他哼起了歌儿。
梁正烽不搭理他,拿起水杯和毛巾回房去。
他今天终于可以再次见到她了。
这让他心情愉悦,人也变得无比宽容。
就连刘胜利那五音不全的歌声都变得顺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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