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张鸣泽从早自习开始就绷着一张脸,好似江凌欠了他五百万,和他说话也不搭理人,单方面开启了冷战模式。
江凌觉得莫名奇妙,大课间结束后,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开门见山地问他:“你到底在生什么气?有什么话不能明说吗?”
他们站在连通三栋教学楼的长廊拐角处,由于中间是各学部主任的办公室,一般很少会有人走这条道。
“你心里是怎么看我的?”张鸣泽背靠着护栏,表情阴郁,“有时候我真看不懂你,为什么我和我爸吵架的时候,你还有心情弹吉他?”
“你们两个的相处方式本来就是争吵啊,这已经是一种常态了,难道你们每次吵架的时候,都需要我在一边哭着给你们营造氛围吗?”江凌反问。
张鸣泽被噎了一下,强词夺理道:“那你也不能弹吉他啊!”
江凌觉得对方为这种事情生气简直就是无理取闹,原本想着如果真是他做错了事情,那道个歉也无妨,现在他只想快点结束这场毫无意义的对话:“我为什么不能弹?这是我的自由!”
他说完转身就要走,张鸣泽一把拽住他的胳膊:“你不觉得自从陆轻帆来了之后,你对我的态度变得越来越无所谓了么?江凌,你该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
“你说什么?”大概是这个问题太过突兀,江凌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家只有两个房间,你房里只有一张床,你的领地意识又那么强,连我都很少去你房间,可你现在却天天跟他睡在同一张床上!”张鸣泽死死盯着他,带着步步紧逼的压迫感,“所以你跟你这个定了娃娃亲的未婚夫上床了吗?”
江凌被他的这番话震惊到无法言语,脸上满是难以置信,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人。
最后那句话说出口的一瞬间,张鸣泽也后悔了,但他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弥补,一只拳头直接朝他砸了过来。
“脑子是个好东西,你要是没有的话,我帮你揍个包出来勉强也能凑合着用!”陆轻帆的声音听上去又冷又硬。
他不过是去上了个厕所,回来看到江凌拦住张鸣泽在说些什么。
他一开始其实并不打算过来,然而快走到教室门口时无意中看清了江凌脸上的表情,他觉得不对劲,结果一上来就听到了这句话,当场便气炸了。
陆轻帆现在这具身体比张鸣泽还要高出几厘米,虽说在病床上躺了几个月,但原先的底子还在,隐约能看到腹肌的轮廓线。
他砸完一拳依旧不解气,眼看着第二拳又要砸下去。
“别打架!”江凌连忙拉住他。
“你别拦着我,早就想揍这傻逼一顿了!”陆轻帆把他拨到一边,眼角余光瞥见一道阴影,心头猛地一跳,条件反射般偏了偏头。
张鸣泽这个龟孙子趁他不注意搞偷袭,还专门往他眼睛上揍,要不是他反应快,这一拳若是挨结实了,眼珠子都能从眼眶里蹦出来。
看来他刚才还是手下留情了。
两人本就看对方不顺眼,这下子全被激出了火气,二话不说扭打在了一起。
乖学生江凌哪里见过这阵势,只得试图恐吓他们:“老师来了!”
陆轻帆不为所动,趁张鸣泽分心的时候,一下将他的脑袋按在地上,右手反拧着对方的胳膊,膝盖死死顶在他背上,不让他起来。
他像钳制犯人一样把对方压在地上,冷声道:“佛印和苏东坡的故事听说过吧,你的心眼决定了你的双眼,别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思想龌龊!”
张鸣泽被控制的无法动弹,一张俊脸憋得通红,也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因为被人摁倒在地而感到羞愤。
大课间的休息时间较长,不少学生在走廊上溜达,这边的动静很快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哎,那不是十五班的转校生吗?”
“我靠,牛哇,还没来几天就打架!”
“说实话,开学那天我一看他那头黄毛,就觉得这位爷铁定不是个善茬。”
“另一个是张鸣泽吧,我倒是好奇他俩是因为什么打起来的。”
众多的议论声中突然夹进来宋奇梁的一声咆哮,看热闹的同学立马把头缩了回去,在走廊晃荡的也以最快的速度冲进教室,江凌三人则一个不落地被叫进了学部主任的办公室。
“怎么又是你!”宋奇梁瞪着陆轻帆,气不打一处来,“是你跟我说要进的十五班,还信誓旦旦跟我保证好好学习,现在呢!啊?转学第一天就逃课,第二星期就打架,第三星期你是不是要造反了!你是打算在我们一中的名人堂里面臭名昭著是不是?”
陆轻帆收起了身上的戾气,此刻规规矩矩地低着头,一副任打任骂的委屈样子,其余两人也都一声不吭。
宋奇梁摸了把锃亮的脑袋,感觉自己又秃了几分。
他叹了口气,转向站在中间的男生,语气肉眼可见地柔和下来:“江凌,你来说,这两人为什么打架?”
被点名的江凌愣了一瞬,微微皱起了眉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旁边的陆轻帆出了声:“老师,问江凌干嘛,这您得问张鸣泽啊。他要是敢把刚才说的话一字不漏地复述给您听,您要还觉得是我的错,我立马跟他道歉,一秒都不会犹豫。”
宋奇梁不由得望向张鸣泽,后者依旧保持着沉默。
好歹教了他们一年,自己的学生是什么性格,宋奇梁大致清楚。
正好上课铃声响了,他知道暂时是问不出东西了,便让三人先回教室再说。
临走前陆轻帆回头补充道:“老师,人是我打的,通报批评还是记过处分您给句话,我都认了。不过这事跟江凌没关系,您千万别一怒之下连坐了小学霸。”
“你还挺讲义气啊。”宋奇梁没好气地拿起教案拍在他后背上,“赶紧滚回去,江凌照常上课,你们两个给我站教室后面,吃午饭之前不准坐下!”
陆轻帆贴着后面的黑板老老实实地站满了两节课。
中午放学的时候,张鸣泽犹豫地跟江凌道了个歉:“对不起……”
“不接受。”江凌越过他,径直走向等在教室门口的陆轻帆。
即便是气话又如何,要不是在脑子里曾冒出过这种念头,又怎么会脱口而出“上不上床”这种问题。
他现在倒是很想问张鸣泽一句:原来你心里是这么看我的?
对于陆轻帆来说,终于不用和张鸣泽以及徐瑞两人一起吃饭是一件值得庆祝的大好事,他感觉浑身都舒畅了许多,只不过也看出了江凌的兴致不高。
小正经多数时候是沉默了点,但少年人的精神气一直都很足,很少出现蔫不啦叽的状态。
陆轻帆想了想,掏出手机,给冯启年一连发了几条信息过去。
下午张鸣泽向江凌问题目的频率比平时高了不少,他好似突然变得很爱学习。
江凌每一题都教了,但也仅此而已。他不再像以前那样不厌其烦地找出两三道同类型的题目,直到对方彻底消化为止。
他不再逼他学习。
看来不管是友情还是爱情,一旦出现了裂痕,远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修复如初的。
下午的语文课上完,陆轻帆叫上班长离开了几分钟,很快两人拎着五大袋东西回来了。
“来来来,陆轻帆同学请我们吃肯德基,每人一对新奥尔良烤翅和一对香辣鸡翅。”谭宏飞把袋子放在讲台桌上,“副班,团支书,学委……算了你出来太麻烦,纪委,过来帮着发一下,一人负责一组。”
趁几人忙活的时候,陆轻帆咳了一声:“不好意思啊,上午打架给咱班丢人了,希望大家能够接受我的歉意,吃过鸡翅,我就当你们是原谅我了。”
同学们很给面子的笑了起来,有几个调皮地还冲陆轻帆挥了挥鸡腿。
“年轻人打打闹闹很正常,有些人打着打着就处成了哥们儿,是吧,张鸣泽。”谭宏飞说话如同上了年纪的糟老头子,他负责第二大组,此时正好发到江凌他们这一桌,他直接把装了鸡翅的防油纸袋怼进了张鸣泽手里。
张鸣泽原本是不打算接的,没料到还有这种操作,当即怔了一下,偏偏谭宏飞笑容满面地看着他重复:“是吧?”
“是个屁!”张鸣泽拿起烤翅恶狠狠地咬了一口。
“这就对了嘛!”班长拍拍他的肩膀,满意地离开了,发到最后他疑惑地挠了挠头,“哎,我这儿怎么还多出一份?”
陆轻帆发完讲台桌下方的这一独排,又拿出一杯牛奶放到江凌桌上,这才慢悠悠地开口:“你把我祖宗给忘了。”
“哦,对对对!”谭宏飞赶忙跑过去将鸡翅双手奉上,口中念念有词,“不好意思啊,学霸,我真不是故意的,要怪就怪你孙子吧。”
陆轻帆:“……”
周围一群人笑到喷骨头,江凌也是眼角带笑:“谢谢班长,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为人民服务是我的本职工作。”谭宏飞摆摆手,一副不求功与名的模样。
这么一圈下来,短短十分钟的下课时间已经所剩无几,好在最后一节是自习课,影响不大。
尖子班的学生自觉性很高,完全不需要老师监督。很快,教室里又恢复了安静,所有人都在埋头写作业。
一中校门口,冯启年坐在自己的爱车上回忆着他现如今的遭遇,越想越委屈。
今天中午他好不容易约了心怡的女神一起吃饭,陆轻帆这王八蛋居然一连甩了三张照片过来,让他顿时就没了吃饭的兴致。
第一张照片是在某品牌服装店刷卡消费的小票,第二张是在某五星级酒店吃饭的小票,第三张是同一家酒店客房的收费单。
借着照片上的高额欠款好一通威逼利诱后,这个杀千刀的才下达了让他去买肯德基的旨意。
他大爷的,现在他车上全是新奥尔良烤翅的味道!
冯二少决定给这人扣上一顶大锅,让他下次无法再理直气壮地找自己还钱。
[你搅黄了我和我女神的约会!]
对面很快回过来一条信息。
[没钱谈什么恋爱!]
卧槽!
一句话差点把冯启年气到吐血。
好在陆轻帆见好就收。
[看在冯二少这么辛苦的份上,我就先送你们冯家一份见面礼。]
[啥玩意儿?]
[我今天让二少过来送了这么一趟,你心里有何感想?]
居然好意思问他是怎么想的!
冯启年当即翻了个惊天大白眼,刚准备打字骂人,手机又接连振了两下。
[二少有没有产生过这样的念头,有时候犯懒不想出去,又或者是遇到了下雨天,如果有人能准时把你想吃的东西送到你手中该有多好。]
[其实要是有这样的职业,今天我也没必要麻烦二少特意过来跑一趟。像跑腿这种事情,付点小钱还是有人愿意代劳的。]
冯启年毕竟是纪时集团的二少爷,再不靠谱,眼光和对某些商机的嗅觉也比一般人要高出不少。
原本对于陆轻帆口中的见面礼他没抱什么期待,看到这里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得了,于是他正儿八经地回复。
[说具体点。]
[要是我这手机被没收了,二少出钱再帮我买一个?]
冯启年:“……”
[放学后电话联系。]
陆轻帆发出最后一条短信,把手机扔进了桌肚里。
08年,肯德基宅急送以及外卖都还没彻底发展起来。不过等政府救市举措下来,在扩大内需,拉动消费的大环境下,各种新兴行业都将在几个月之后一一崛起。
在这个特殊的时代,有的人被金融危机波及到面临破产,一夜白头;也有人抓住机会迎来了人生巅峰。
陆轻帆看了眼身边埋头刷题的江凌,他想成为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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