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前一后上了楼。
陆轻帆光是看着江凌的后脑勺就知道这人不高兴了。
他好不容易利用下午的鸡翅和晚上精致的素食餐点把人哄开心,结果张鸣泽这个王八蛋一个举动就把他们的兴致破坏的七七八八。
借习题册这种垃圾理由亏他想的出来,无非就是想看看他们两人是不是真的睡在同一张床上。
不过这也是陆轻帆疏忽了,他擅自把自己当成是这个家的一份子,所以住江凌的房间,睡江凌的床,对他来说是一件十分正常的事情。
可在别人眼里,陆轻帆和江凌是两个不同的个体,张鸣泽这个白痴甚至怀疑他俩有一腿。
真是脑子有病!
陆轻帆在心里把人骂了半死,嘴上一本正经地说:“明天我去家具市场看看,买个上下铺。”
“不需要。”江凌摇摇头,弯腰把床上当作分界线的书本一一搬回了书架,“我就跟你睡一张床了,他爱怎么想就怎么想!”
陆轻帆先是一愣,随后双手抱着胳膊靠在墙边,也不帮忙,就那么看着江凌笑。
很好,开始有小脾气了。
江凌被他笑得有些没底气,他刚才的言行多少带了些赌气的成分,现在冷静下来一想,万一人家不愿意跟他睡,那他得多尴尬啊。
好在陆轻帆不像外表看上去那么不靠谱,笑完之后过来帮他搬完最后一叠书,顺势掐了掐他的脸颊。
“这就对了嘛,该生气的时候就生气,虽说你没表情的时候也很好看,不过脸部生动起来就更讨人喜欢了,要是多笑笑就更好了。”
江凌拍开他的手,有些不自在地揉揉自己的脸颊,红着耳根去写作业了。
小正经脸皮太薄,被人说句喜欢就面红耳赤。
陆轻帆不再逗他,坐在旁边开始苦逼的学习,一直到凌晨一点半,他才勉强做完了所有书面作业。
床上没有了分界线,陆轻帆倒是没什么心理负担,一躺下就睡着了。
江凌却是一点睡意都没有,夜深人静正是胡思乱想的时候。
他有点无法理解,张鸣泽为什么会往那个方向思考,只因为他和陆轻帆睡在同一张床上吗?
可两个男的睡一张床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爸说他十几岁的时候大家都很穷,一张床上甚至同时挤过三个大男孩。
按照张鸣泽的逻辑,这又该是怎样的关系了。
迷迷糊糊之间,江凌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期间还做了许多乱七八糟的梦。
他梦到小学三年级的时候,那一年发了大水,他和张鸣泽顺着田间小路回家,水一直漫到他们的膝盖处,时不时就有虫子从他们脚边游过。
经过一条小水渠时,张鸣泽一路走一路抠摸,试图抓几只小龙虾或者石蟹,最后他居然从洞里揪出来一条两指粗的水蛇。
那傻子还以为抓到了一条大黄鳝,兴奋地举到江凌面前,结果水蛇直接对着江凌吐蛇信子。
这个心理阴影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消除,江凌每次只要一看到蛇,不管是活的死的,电视上的还是图片上的,晚上肯定会做噩梦。
梦境断断续续,有真实发生过的,也有荒诞无稽的,江凌甚至还梦到张鸣泽在学校图书馆前跟他表白。
梦里的视角很奇怪,他好像是当事人,又好像是个旁观者。
张鸣泽满脸期待地看着他,等着他的回复,可他的注意力却在后面那棵大枫树上面。
满树的枫叶全红了,风一吹,像是要滴出血来。
下一秒,张鸣泽忽地变得面目狰狞,梦中的场景更是犹如电影般转了镜头,晴天变成了雨天,白天变成了黑夜,江凌也由站着变成了坐在私家车上。
红绿灯路口,一辆大货车的车灯如同探照灯般打在了他的脸上,张鸣泽坐在货车的驾驶位,对着他露出残忍至极的笑容,随后猛踩油门朝他冲了过来。
江凌浑身一震,身体犹如抽搐般剧烈抖动了一下,猛地间惊醒过来。
“做噩梦了?”陆轻帆的声音在身侧响起,带着浓浓的睡意。
江凌的心脏此刻依旧在疯狂跳动,他缓了好一会儿,才心有余悸地“嗯”了一声。
陆轻帆困意朦胧地把他扒拉进自己怀里,拍着他的后背安慰道:“别怕,梦都是反的。”
江凌没说话,脑袋抵着陆轻帆的肩窝。明明很累,可他完全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是张鸣泽最后那张诡异的笑脸。
农村的秋夜寂静的听不到任何虫鸣,月亮隐藏在厚重的云层下,没有露出一丁点光明。
墨一样的黑夜中,传来陆轻帆温柔的声音:“跟我说说,是哪个恶鬼把我们家小学霸吓成这样?”
江凌以为他早就睡着了,此刻冷不防听到他的声音,他突然意识到他们两人贴的太近,陆轻帆的体温隔着薄薄的睡衣传递过来,带着温暖的安全感。
理智告诉他应该从陆轻帆怀里出来,可身体和大脑在这一刻难得站在同一战线。
他说不清是睡意真的突然来袭,还是身体仅仅是犯懒不想动弹。他听到自己不甚清醒却又倔强地回了一句:“我不怕鬼。”
……
晚上没睡好的结果就是白天打不起精神来,陆轻帆从早自习开始打哈欠,一直连到了下午,祸害了方圆两张桌子的优秀学子们。
周二这天有两节语文课。
他们的语文老师认为语文不同于别的主课,这是一门最需要积累的课程。
但他也知道这些尖子班的学生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扩展课外阅读,他们会把更多的精力投放在数理化上面,相比于没有具体回馈值的课外积累,刷题的回报率明显要高出不少。
所以每周二的两节语文课是他特意腾出来给他们看课外读物的,地点在图书馆的阅览室,任务是一篇800字的读后感,需要在三天内完成。
撇开那要命的读后感,江凌他们还是挺喜欢阅览课的,两节课的时间不算长,但真的静下心来,其实可以看很多东西。
阅览室的读物全是各年段的语文老师精心挑选出来的,江凌和陆轻帆拿了不同期刊的杂志《读者》。
他们喜欢看上面的故事,带着烟火气和淡淡的感动。虽说人生百态,但也有人在世界的另一个角落过着和他们相似的生活,在某一刻他们之间的感情是相通的。
阅览室很大,一张桌子可以坐四人,江凌找了窗边的位置,陆轻帆坐在他对面。
没过多久,张鸣泽拿了本世界名著坐到了江凌身边。
陆轻帆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张鸣泽却觉得自己受到了挑衅。
阅览室很安静,只有书籍翻页的声音。
江凌边看边做着摘录,其他同学也很认真。
张鸣泽有心想缓和一下他与江凌之间的气氛,便凑过去小声道:“我只带了笔,忘记拿摘录本了,你借我几张纸。”
江凌还没有所动作,陆轻帆先一步从自己的本子上撕下两张纸,然后转着手中的笔解释道:“他那本快用完了,而且从后面撕两张,前面与之对应的那两张也会掉下来,用我的吧。”
张鸣泽不服气地反驳道:“你不也撕过他的本子吗?”
“傻逼,我撕的是草稿本,跟摘录本能相提并论吗?你以为他跟你一样摘录只是为了完成任务应付老师?这本子他至少要用到高三。”
别的不说,光是“傻逼”这两个字就激得张鸣泽想拍桌子。
也就在这个时候,江凌忽然看了过来,指着“保持安静”的告示牌,示意他闭嘴。
张鸣泽一肚子火憋在心口无处发泄,他猛然间意识到自己在江凌心中的地位正在迅速地被这个讨厌的后来者所替代。
一股危机感油然而生,张鸣泽盯着陆轻帆,在心中做了个决定。
他必须把这个姓陆的从江凌身边赶走。
张鸣泽心不在焉地熬过两节课,在内心反复预设表白的话语。下课铃声响起时,他叫住了江凌:“等下再走,我有话对你说。”
他这话是对江凌说的,眼神看的却是陆轻帆。
陆轻帆耸耸肩,拿过江凌的那本《读者》,帮着一起放到了相应的书架上,随后先一步出了图书馆。
图书馆在一中的东侧,教学楼在西侧,中间是一个圆形的喷水广场。平时这广场不喷水,只有上面派了领导过来,或者是一些特殊的节日才会开启。
陆轻帆绕着广场走了半圈,无意间回头看了眼江凌,发现他和张鸣泽正站在一棵大枫树下。
图书馆,枫树……
虽说时间对不上,但这个场景是前世一切噩梦的开端,让陆轻帆不得不多想。
没有丝毫的犹豫,他猛地把手中的摘抄本塞进班长怀里,拔腿就往回跑。
“哎,你干啥去?”谭宏飞忙不迭抱住本子,一句话没说完,人早就跑远了。
旁边的学习委员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睿智地得出结论:“看这个样子,铁定是忘东西了。”
陆轻帆火急火燎地赶来,张鸣泽正在给江凌画大饼。
“到时候把江叔叔接过来和我们一起住,节假日的时候我们还可以带江叔叔一起去旅游,吃遍每个城市的特色菜。”
“你说的这些,是个人都可以做到。”陆轻帆注意到江凌的脸色并不是他想象中的心动,看上去更像是受到了某种惊吓。
或许是由于他的介入,表白提前了,江凌的反应也随之发生了改变。他尚且不知道个中缘由,但这并不妨碍他阻止这场告白的决心。
于是他一把拉过江凌,把人藏到他身后,冷冷地看着眼前黑脸的男生:“张鸣泽,做人不要太贪心,既然你已经抱上了徐瑞的大腿,就不要再来招惹江凌了。”
“这话我原数奉还给你!”张鸣泽嗤笑一声,“陆轻帆,你在我这儿装什么逼?不过是因为父母的死亡赔偿金让你摇身一变成为了有钱人,你有什么好嚣张……”
“张鸣泽!”江凌出声打断他,“道歉!”
张鸣泽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你居然……”
“现在就道歉!”江凌再次打断他,向来平静的眼神中蕴含着一丝怒意。
“算了,让他道歉还不如让母猪上树来的干脆。”陆轻帆不再看张鸣泽一眼,拍拍江凌的肩膀,“走吧,下节课马上就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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