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第111章

    ◎“迟早会是一家人”(二更)◎

    司云落一瞬慌乱起来, 那样子被陆星衍尽收眼底。

    他从来都是不管不顾的人,并不怕被人发现,遑论江云落原本的未婚夫就是他。

    不如就让三弟看到这一切?也好绝了他的心思。

    坏心一起, 便再难遏制,想看她惊慌失措, 等她主动求和, 让她认识到他已重复多遍的那个事实——

    她只能是他的,任何人都无权染指。

    陆星衍无声地笑了起来, 饶有兴致地观察她急剧变幻的神色,好奇她会如何应对。

    他并未停下, 只是颇有耐心地给她足够的思考时间, 看她咬着下唇,凝神细思, 忽然泪盈于睫, 落了下来。

    他一愣神, 忆起从前是最怕她哭的, 只是重逢以来, 她总是倔强有余, 与他针锋相对,他便忘记了, 原来她还是会掉泪的。

    陆星衍不自觉就心软下来, 缠绵吻过她面上泪痕, 低声道:“就这么想嫁他?”

    司云落说不出话,只是连连点头。

    陆星衍怕江云落哭这件事, 原本还是小白告诉她的。到了紧要关头, 眼泪亦可变为武器, 只是达到目的的一种手段罢了。

    无声的对峙仍在持续。见无人应答, 方既白不好贸然闯入,只得又叫了几遍她的名字,一声急过一声。

    陆星衍轻声叹了口气,大发慈悲一般地同意了。

    “给你两句话的时间,把他打发走。”他顿一顿,又道,“就两句话,时间再久,我可不保证会发生什么事。”

    司云落如蒙大赦,小幅度动了动挪到窗边,窗纸上便显出她的影子来。

    “我没事。”

    她尽量维持着声音的平静,不让一丝一毫的快感泄出来。

    “你不必担心我。”

    方既白好声好气地同她商量。

    “那你推开窗,让我看一眼?不见到你,我总是不放心。”

    她哪里敢!

    司云落回身瞄了陆星衍一眼,他就在她的身后,绝无隐藏的可能,见她转过头来,暗暗比了个“一”的手势。

    还有一句话的机会。

    于是司云落断然拒绝:“……很晚了,我现在的样子也不方便见人,你明日再来看我,也是一样的。”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她说得又快又急,叫人听上去便会以为她心有不悦,“我累了,明日再说。”

    毕竟现在还只是未婚夫妻,深夜私会确实于理不合,方既白亦不想招她讨厌,便只能讪讪应下。

    “那……那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

    他踌躇片刻,终是提步向外走去,就连小圆也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陆星衍便是选在此刻,动作突然猛烈起来,像是特意要趁方既白还未离开,暗中宣示主权,甚至存了几分期冀,想看他会不会发现些蛛丝马迹。

    司云落猝不及防,狠狠一口咬在他肩上,才让自己没叫出声来。

    如此一来,两人的伤口都所差无几,倒也般配。

    方既白并未听见奇怪的声音,只是在没入竹海之前,受到直觉的驱使,最后看了一眼司云落的房间。

    然而他瞳孔却骤然一缩。

    屋内灯火明灭,但那窗纸之上映出来的影子却格外的长。

    还有其他人在她房里?

    看这身量,他无论如何不能说这是小圆,却也找不到合适的解释。

    司云落纤细的手臂宛如蒲柳一般,随着颠簸的节奏摇曳,直晃得他方寸大乱。

    他停了脚步,左右为难,终究还是没有勇气去质问她。

    比起排除可能存在的风险,他更怕错怪她、伤害她、惹她不快。

    夫妻是一辈子的事,若是婚前都做不到互相信任,又如何能走完这一生呢?

    方既白在夜风里站了许久,才按捺下浮动的心思,转身离去。

    与此同时,陆星衍好不容易解决战斗,又挟着司云落换了阵地,再度欺身上来。

    她腿软得不行,见危机已经解除,便致力于撵他走。

    “你……有完没完?”

    陆星衍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她唇边晃了晃。

    “你并未守信,方才与他多讲了一句话,我自然是要罚你的。”

    这一罚便到了天光大亮。

    司云落到底没能赶走他,彻彻底底地失败了。

    她脸朝下趴在枕头上,把自己完全埋起来,不愿让现在的样子示于人前。

    陆星衍穿戴整齐,坐在床边,沿着脊骨抚摸她光洁的脊背,细密而轻柔的吻随之落下。

    这样的温存反而更让人难耐。

    司云落从枕头中抬起脸,双目无神,没有焦点。

    “陆星衍,你我缘尽于此,往后你不要再来了。”

    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只知道他的吻骤然停住,双唇贴着的位置,激起簌簌的痒。

    “如果……你还想让我保留一些过去的美好回忆,如果你真的把小白当兄弟,就不要再单独出现在我面前,就当作从前的事没发生过。”

    司云落讷讷道:“小白没有对不起你。”

    她也不知道陆星衍听进去没有,听进去多少,他只是沉默离开,走之前阖上了门。

    但司云落觉得,他不会再来了。

    *

    陆星衍这一次外出受伤颇重,勉强支撑了一晚,已经是强弩之末。

    他一贯不信任旁人,总是自行裹伤,也不去请郎中,这次却一反常态,脚步虚浮地去了方既白的住处。

    方既白显然夜里并未睡好,神色中是掩不住的疲惫,却仍是强打精神,主动来迎他。

    “二哥怎么来了?”

    因为尽情尽兴,陆星衍看上去非常放松,甚至还有心情与他说笑。

    “刚刚出任务回来,受了点小伤。听闻三弟这里有上好的伤药,过来讨两瓶用用,三弟该不会舍不得吧?”

    “怎么会!”

    人已经上了门,就再没有闭门谢客的道理。

    方既白把他迎进内室,不肯假手他人,亲自为他上药包扎。

    上身衣物尽褪,方既白看见伤口,都倒抽了一口凉气,指着他心口左下二寸的位置。

    “二哥!这也算小伤么?剑锋再刺准些,只怕我如今便见不到你了。”

    陆星衍只是微微一笑:“我这不是还没死么?”

    方既白摇了摇头,知道劝他也不会听,索性沉下心来上药。

    只是目光落在陆星衍的右肩时,却不由自主多看了两眼。

    原本的红痣已经消隐无踪,同样的位置上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新鲜的牙印。

    看得出咬下这牙印的人毫不留情,没个几日是愈合不了的。

    这样的小伤自然是不必劳烦上药,但方既白的脸色却变得古怪起来。

    不,不会是二哥……

    他今日晨起方归,先去的大哥那里,汇报了任务情况后才得了空闲过来,怎么会在前一夜出现在落落的房间?

    陆星衍见他忽而停手,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故意问他:“怎么了?”

    方既白这才回神,口中只同他打趣。

    “二哥若是有了心上人,不妨将嫂嫂带进楼里,见见大哥与我吧,迟早是要成为一家人的。”

    陆星衍重复着他的话:“是啊……迟早会是一家人。”

    旋即换了肯定的语气:“放心,很快就会见到了。”

    方既白没再纠结这个话题,将他送走之后,又去了漪竹园。

    司云落刚刚睡下,这会儿实在没法起身,小圆只得再次搪塞过去。

    见不到正主,方既白只好去问小圆,司云落平时吃的是些什么药。

    小圆自然不敢实话实说,只说是祛热除湿、强身健体的补药,对身体有好处的。

    说谎的次数太多,就连小圆都有些不忍心,特别是在看见方既白脸上失落的表情时,这种愧疚感更甚。

    于是当他问起,是在哪家医馆哪位郎中那里看的病,小圆想着随便说说也不打紧,便一五一十告诉了他。

    他闻言也只“哦”了一声,并未多话,又细细问了补药的成分,看得出是真心实意关心司云落的。

    小圆觉得,小姐这位夫婿选得实在是不错。只希望那位陆公子不要再来生事才好。

    方既白将小圆透露的信息记在心里,特意去寻访那位给小圆开方子的郎中,想瞧瞧司云落害的是什么病。

    她在他面前,总是副一切安好的样子,怕是不想让他担心。

    潭州城总共就那么大,别雁楼找个人当然也不费事,方既白只大概描述了小圆的体貌特征,那郎中便记起来了。

    郎中捋着花白的胡子,缓缓道:“老夫记得的,来的是个小姑娘,说是替她家小姐抓药。老夫还从没见过看病不肯亲自前来,直接就让人开方抓药的。”

    他呵呵笑起来:“原来是方堂主您未过门的夫人,是老夫有眼不识泰山了。”

    方既白同他客气一番,连忙问道:“她身体还好么?我问过几次,她总推说没事。”

    郎中却神神秘秘的,问他:“她身体好不好,你还不知道么?”

    “什么?”

    见他不明就里,郎中和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咳……虽然潭州民风开放,您与夫人也情意甚笃,婚期将近,但这避子汤嘛,毕竟是凉药,还是少喝为好。年轻人,还是要多多节制啊!”

    “当然!我开的药,药性温补,不伤身子,可不能砸了老夫的金字招牌!保管您三年抱俩、五年抱仨!方堂主若是摆满月酒,可别忘了留给老夫一杯,图个吉利,凑个热闹。”

    方既白只觉得脑中有什么在轰鸣,有一根紧绷的弦忽然断掉了。

    后续那郎中说了什么,他再也听不清了。

    只余昨夜窗纸上摇曳的影子,在他的眼前挥之不去。

    落落到底为什么要骗他?

    明明说着两情相悦,却又爱着旁人,那当他是什么?

    【📢作者有话说】

    1.今天是去正主面前舞的绿茶龙龙

    2.龙龙:你嫂子也是你未婚妻,没想到吧哎嘿

    3.小白真的要黑化了

    4.龙龙角色行为,请勿上升本人,但他因此被老婆讨厌了也是真的,所以后面意识到行不通会把偏执占有欲强的这部分改掉(他尽量)

    5.明天写大婚,今天没写到dbq…过节还是应该大吉大利的,提前祝宝们中秋快乐!啾咪!

    第112章 第112章

    ◎“礼成!”(一更)◎

    临近婚期, 司云落越发忙碌起来。

    别雁楼难得有喜事,乔如默的意思是办得越隆重越好,不必在银钱上吝啬。

    毕竟是“一生一次”的事情, 方既白也更愿意按她的喜好来,故而许多细节都需要她一一看过, 才能最终敲定下来。

    司云落量过尺寸, 定下纹样,绣娘们便去赶制喜服了。

    婚期一日日近了, 还是趁早赶出来,不满意也来得及改。

    其实她也无所谓满不满意, 走个形式而已, 之所以愿意亲力亲为,不过是不想让小白失望罢了。

    陆星衍果然没有再来, 甚至不会在她眼前出现。

    司云落很是提心吊胆了几日, 就怕他又突然发起疯来。

    后面还是小圆去楼里打听了一番, 说是副楼主要外出一段时日, 一时半会是回不来的, 甚至不一定能赶上婚期, 司云落悬着的心才慢慢放了下来。

    只要陆星衍不从中作梗,她还是有把握顺利完成婚礼的, 到那时所有人就都解脱了。

    在那之前……

    司云落坐在妆台前, 对着两个打开的锦盒发呆。

    她已经要嫁为人妇, 再留着乔如默和陆星衍送的礼物就不合适了,总是要想个办法找机会还回去的。

    金钗华彩夺目, 玉佩温润通透, 可惜都不是她应该拥有的。

    她还在愣神, 方既白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窗边。

    最近他总是如此, 有空闲便会过来看她,却也不主动惊扰,大部分时候,都只是静静凝望着她,直到被她发现,才会对她笑上一笑,同她说话。

    像是突然的,他的性子便沉稳下来,不复从前飞扬跳脱的模样,就连乔如默都打趣他,要成家了果然就收心了。

    司云落却对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感到不安,她担心方既白是否察觉了什么,偶尔会盯着他看,却没能从他的眉眼间发现一丝端倪,只得作罢。

    而现在,暮夏时节挥霍着所剩无几的晴好天气,夕阳余晖透过窗棂,洒在司云落的脸庞上,她微微眯起眼睛,沐浴在日光里的恬静样子,像极了一副精妙传神的工笔画。

    看见方既白的瞬间,画中人变得活色生香,托着两腮同他打招呼。

    “小白,你来了。”

    他想,其实一直这样下去也没什么不好。

    只是在此之前,他需要先将潜藏的隐患拔除才行。

    无人知晓他内心真正所想,谈笑间,方既白已经走了进来。

    “在做什么?”

    他的目光落在没来得及被收好的锦盒之上,特意问道:“这两件似乎没有在礼单上?”

    他记性这样好,司云落瞒不过他,只是说:“这是大哥二哥额外送来的添妆。但别雁楼的礼已经太重,这个情我实在不好再承,正想着怎样送还会比较好。”

    她说的是实话,自从正式定亲之后,一抬抬聘礼就如流水一般送进漪竹园来,屋内放不下的只好堆在院中,让人几乎无从下脚。

    方既白思忖片刻,便道:“不如交给我来处理可好?”

    其实这是个不错的提议,由方既白替她出面,她便不用太过尴尬,更是不必面对陆星衍。

    但司云落依然有些犹豫,退还礼物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若是不亲自前去,会显得很没有诚意。

    “可是……”

    方既白却意外地坚持,让她没能说出后面的话。

    “你放心,我一定物归原主,难道夫人不相信我么?”

    他忽然改口,司云落脑子有些转不过弯,后知后觉地脸热起来。

    “我自然相信你……”她低下头去,声音细如蚊蚋,“你、你往后还是像从前一样,唤我落落便好……”

    小圆却已经吃吃地笑了起来,还不忘调笑一句。

    “姑爷和小姐真是佳偶天成,琴瑟和鸣~”

    只有司云落自己心里明白,“佳偶天成”算不上,顶多是个“假偶天成”。

    她便没再坚持,任方既白将锦盒带走,心头的烦恼又少了一件。

    第一片银杏叶开始变黄的时候,潭州城中令人津津乐道的头等大事,便是雪霁门大小姐与别雁楼三堂主的婚事。

    他们的故事传扬在街头巷尾,闺阁小姐与少年英雄,原本就是话本子中为人津津乐道的标配。凡是见过二人一同出游的,无不赞叹他们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成婚的那一日万人空巷,满城都飘着喜庆的红绸,让人根本移不开眼。

    在吉时到来之前,一匹快马冲入了城门,沿着空无一人的直道向前狂奔,像是生怕误了时辰。

    司云落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心中亦盛满了忐忑。所幸新嫁娘不用操持俗务,只需要扮演好提线木偶的角色,按部就班走完流程便好。

    她是从漪竹园中出嫁,但为了做足迎亲的礼数,方既白还是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在城中晃了一圈,才过来接她。

    小圆扶着她起身,缓步向房门外走去。

    嫁衣繁复精美,但毕竟比不得皇后翟服,故而她还是可以接受。

    为着行走方便,也不必像寻常人家嫁娶那般蒙上盖头,仅以珠帘覆面,环佩叮咚,一张芙蓉面若隐若现,极富朦胧之美。

    方既白向她递来一只手,司云落不知为何,心中仍有犹豫,才将指尖放到他的掌心里,就被他紧紧拢住,不肯松开,力道捏得她生疼。

    他性格温吞,远不如陆星衍极端,平日待女孩子也极温柔,绝不会做违背她意愿之事。

    今日不知是怎么了,倒像是……心有预感,怕她跑了。

    司云落有些意外,却并未加以挣扎,顺从地任他牵着,感受到他渐渐恢复平静,松懈下来。

    “我们的大婚,你不开心吗?”

    她这才意识到由于太过紧张,表情都有些僵硬,连忙扯了一抹笑容出来。

    不论真心还是假意,她总要满足方既白的心愿,只有他满意了,才算顺利完成大婚。

    方既白没再过多纠结,一路牵着她到正堂去。

    别雁楼早已装潢一新,喜气洋洋,四处贴着红双喜字,因着新嫁娘不便沾染尘土,沿途都铺设了红色长毯,踩在上面轻飘飘的,没有太多实感。

    乔如默坐于正堂上首,或许是因为喜事临门,难得气色不错。

    只是他亦着一身红衣,类似喜服的装扮,却更多几分威严庄重。

    怪异之感涌上司云落心头,不过也只是一瞬。

    长兄如父,如此大事,穿红也是应该的,只要小白同意便好。

    她偷偷抬眼去看方既白,见他并没有什么意外的表情,便不再去想太多。

    在乔如默的见证下,两人各自牵住红绸一端,在傧相的唱词中盈盈下拜。

    “一拜天地!”

    司云落回身,正堂门口被围得水泄不通,皆是受邀前来观礼的宾客,倒是连外面的天地都瞧不见了。

    “二拜高堂!”

    方既白自幼孤苦,江云落业已丧父,如今全靠乔如默主持大局,是以两人只是拜他。

    乔如默略略颔首,受了这礼,并不推辞,笑容却颇有深意。

    像是在期待什么的到来。

    “夫妻对拜!”

    只要拜完,就算礼成,会不会立即脱身轮回,司云落也说不好,只能单纯寄予希望罢了。

    她垂下头去,眼角余光隐约瞥见,有一红色身影逆光而来。

    “等等!”

    和谐热闹的场面被这一声突兀的阻拦打断,是司云落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木已成舟,现在再来纠缠,又有什么用?

    她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决不能功败垂成!

    司云落深吸口气,装作没有听见,坚持拜了下去。

    与此同时,方既白与她一样,并未受外界所扰,只一心一意对着他的心上人弯下了腰。

    两人俱是停顿一刹,又同时看着对方,默契地微笑起来。

    等到直起身子来,司云落终于有机会,去看陆星衍此刻的样子。

    他换下素日的玄衣,穿了件绣工精美的喜服,一身气度风华极为出众,与今日的她甚是相配,将旁人尽数比了下去,即使是方既白也不例外。

    司云落甚少看他穿这样的颜色,若是原本的慕星衍,肯定会嫌艳色俗气不肯穿,也只有像这样的场合才是例外。

    他眼中似是瞧不见别人,也不顾宾客们的窃窃私语,执着地向她走了过来,每一步都落得稳而坚定。

    其实,若是没有那场意外,如今本该是陆星衍与她拜堂的。

    大小姐自幼心心念念的,便是看他穿成这样,娶她过门,只是世事多是阴差阳错,她也成为别人的新妇了。

    珠帘掩住了她的神情,耳畔传来傧相的高喊。

    “礼成!”

    【📢作者有话说】

    1.今天是试图抢婚但还没开始就失败的龙龙

    2.落落:你以为过来抢婚,我就会不嫁吗?

    3.小白:你以为知道真相,我就会不娶吗?

    4.龙龙:你以为没抢成功,我就会放弃吗?

    5.师兄:哎,今天的新郎官到底是谁,其实也说不好

    第113章 第113章

    ◎“跟我走!”(二更)◎

    司云落不用去看, 都能猜到陆星衍现在的表情。

    大概是苦大仇深,难以置信,压迫感扑面而来, 挟着浓重的失望,像是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可他哪里有立场来质问她?明明早就做了选择不是吗?

    她不是自讨苦吃的人, 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 方既白却在这时上前半步,替她挡下了陆星衍咄咄逼人的视线。

    “二哥帮务缠身, 还特意快马加鞭赶回,来参加我的大婚。”他说得真诚, 仿佛在真心实意地感谢陆星衍, “稍后宴席之上,我一定多敬二哥几杯水酒, 以报二哥多年来对我的照拂。”

    有方既白夹在中间打圆场, 司云落谅他不敢多说什么, 心里底气更足。

    陆星衍果然没有多言半句, 只是点头应下, 好像他真就只是顾念兄弟之情, 才长途跋涉,奔波千里, 心中并无他意。

    他径直向前走去, 与司云落擦肩而过时, 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轻轻对她说了一句。

    “他不如我。”

    司云落听着就来气, 却也来不及反驳, 只能瞪着他的背影, 看他与乔如默见礼, 同样坐在了上首的高堂之位。

    他凭什么说这样的话?小白是不如他惊才绝艳,但起码待她真心实意,愿意给她提供停泊的港湾,而困在他的身边,只有循环往复无休无止的爱恨纠葛罢了。

    既已礼成,司云落便等着被送入洞房,可方既白却忽而提了一句。

    “两位兄长乃是我的至亲,我能够顺利成婚,还要多多感谢兄长们的照顾。”

    感谢?感谢他们什么?感谢他们愿意放手,不争不抢么?

    司云落从这话里莫名听出了敌意,又觉得可能是她意会错了。

    小白这样光风霁月的性格,怎么可能主动与两位兄长为敌呢?

    可接下来他又说道:“落落,去分别给兄长们敬茶。”

    新妇进门时,确实应当给长辈敬茶,但乔如默和陆星衍只是暂代,说到底还是平辈,怎么看都是占了大便宜,于礼不合。

    司云落很不情愿,却在方既白的无声催促下,不得不拖着步子上前。

    因着今日必须满足方既白的所有心愿,她在心中说服了自己好几遍,才勉勉强强捧着沏好的茶水,敷衍地走个形式。

    “大哥请用茶。”

    既然已嫁了人,称呼便得变一变。

    从今往后,她便不再是乔如默的妹妹,而是弟妹了。

    乔如默仍是面色淡淡,不见喜怒,伸手接过,略吹了吹,便将还烫着的茶水一饮而尽。

    司云落看着,只觉得烧喉咙,不过他平时喝药惯了,早已麻木了也说不定。

    面对陆星衍,她就开始磨磨蹭蹭,但考虑到在场宾客众多,拖的时间越久,越容易令人起疑,索性把心一横。

    “……二哥请用茶。”

    她始终低眉顺眼,一副柔顺婉约之态,其实是不肯看他一眼。

    只是手中的茶水久未被人接过,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滞了,司云落能感受到,茶水在慢慢变凉。

    她保持这敬茶的姿势,亦是手臂都酸了,可陆星衍不肯给这面子,方既白也并未出言相劝,她实在无法,没忍住看了他一眼,故意没收敛心中的怒气。

    可她很快就发现,陆星衍似乎只是看着她发呆,神色相当复杂。

    那双寂静黑眸里,在心如死灰的沉寂之中,隐约可见一簇飘摇寒火,像是拆肉碎骨也不会放手。

    这等决意令她心惊,她不敢再看,重新低下头去,装作更加恭谨,重又说了一遍。

    “二哥请用茶。”

    这一次,连乔如默亦看不下去,出言提醒道:“二弟!”

    陆星衍这才伸手接过,他手看似很稳,去接她手中茶杯时,小拇指故意蹭到她手背上羊脂白玉般的肌肤。

    司云落这才发现,他的手其实微微有些发颤。

    可这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只想尽快完成工具人的使命,交差完事而已。

    眼看陆星衍用了茶,她提着裙摆便要离开,却被他拽住了衣袖。

    她想,他大抵是克制了,若是在平时,他肯定是要攥住她的手腕的,眼下却要考虑男女大防了。

    离得近了才发现,他面色灰败,生机不足,看上去比久病缠身的乔如默更加糟糕,却仍是坚持自怀中取出个红木匣子,强行塞到她的手心里。

    “我有礼物给你。祝你……快乐。”

    这世上祝福新婚的吉语有很多,可他一句也说不出口,像是还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

    只要他不提,就能当作一切没发生过么?

    答案是否定的。

    他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千言万语最后只化作一句,希望她快乐。

    司云落觉得有些可笑,故意松了手,让那匣子坠了下去,落在地上,摔得裂成两半。

    然后一个溜圆的物什便骨碌碌滚了出来,到她脚边才堪堪停住。

    是一颗比鸽子蛋还大的明珠,外形圆润,光彩照人,一看就知并非凡品。

    所以他外出多时,竟然只是为了寻这颗明珠。

    司云落不知该说什么好,一直僵持着也不是办法,便弯下身去将明珠拾起,才听见他期期艾艾地说道。

    “小时候,你曾说过,若要得你为妇,需以明珠聘之。”

    他觑着她的神色,补了一句:“明珠今又在矣。”

    可惜,太迟了,她也早已过了喜爱明珠的年纪。

    不再喜爱明珠,也不再喜爱他。

    于是她擦了擦明珠上的灰尘,将它捧到他的面前。

    “二哥也知道,那是幼时戏言,童言无忌,做不得数的。”

    见他无动于衷,她便将明珠放置在一旁的案几上,看它滴溜溜打转,就像他们身不由己的命运。

    她叹道:“二哥还是好生收着,若有一日遇到了心爱的女子,再送给她就是。”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她已经无爱亦无恨,一心想快点结束这一切。

    陆星衍亦不再坚持,她松了口气,正欲回到方既白身边,便听他又道:“我和落落还有礼物,敬赠二位兄长,还望不要推辞。”

    果不其然,这种累人的活计又是她来做。

    司云落已经彻底无奈,看着那一长一方的锦盒,总觉得有些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想不起,她便不想了,机械地将锦盒分别捧给二人,而锦盒被打开的一瞬间,乔如默霎时变了脸色。

    里面躺着的,是一股断成两截的金钗。

    而陆星衍那边,则是碎得七零八落的玉佩。

    钗折玉碎,再愚笨的人也能看出其中的意思。

    司云落无从辩解,下意识回身看向方既白,就发现他并不惊讶,像是早已料到此事,甚至笑容中都含了一丝快意。

    他向她伸出手:“落落,过来。”

    司云落无法,只能回到他身边去,第一次觉得身旁的方既白有些陌生。

    抑或许,她从来没有认识过真正的他。

    两人一路相携无言,直到入了洞房,喜娘说过吉利话,屋内便只剩他们二人,坐在铺满了花生红枣桂圆莲子的喜床上。

    司云落忍不住问他:“你为何要这样做?”

    不是兄弟情深吗?如此做法,又将她置于何地?

    方既白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缓缓伸手抚上她的脸颊,眼中流露出不加掩饰的独占欲,让她隐隐有些心惊。

    司云落想往后退,却发现已经退到了角落,避无可避,只得被他挑起下巴,被迫抬起脸来。

    “我知道,他们对你怀着怎样的龌龊心思……只是一点小小的回敬罢了,不及他们加诸在我身上的万分之一。”

    说这话时,他的阴鸷气息展露无遗,司云落明白过来,他怕是知道了什么,或许早已有所安排。

    她说不出帮陆星衍求情的话,这只会让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死得更快。

    眼下最应该做的,是极力与陆星衍撇清关系,想尽一切办法,让这场婚事回到正轨上来。

    于是她沉默半晌,只是问道:“那……婚事还作数吗?”

    她肯这样问,方既白便稍稍高兴一些,柔声道:“只要你心里有我……你放心,我还是喜欢你的,若是今夜能平安度过,我便同先前承诺的一样,同你回到雪霁门,绝不食言。”

    所以能否成事,还要撑到当天夜里……

    司云落有些发愁,方既白已经自袖中取出了两个小小人偶,正是重逢后他送给她的第一件礼物。

    “这才是你应该拿着的东西。”他把人偶在她面前晃了晃,“你把它们忘在漪竹园了,可不能再有下回。”

    安顿好一切后,他起身前去招待宾客,离开前替她细心地掩好了门。

    他走后不久,司云落尝试着去推了推门,果然从外面被锁住了,窗子亦然。

    她独自被困在新房之中不得自由,连小圆都不在身边,陪伴她的只有代表着她和方既白的两个人偶。

    可她看着人偶开心的面容,只觉得越来越陌生。因为心中生了怨怼之意,连带着人偶都变得面目可憎。

    司云落坐回床边闭目养神,听着前厅传来喧闹的欢笑声,仿佛离她非常遥远,与她并不相干。

    这样的宁静被打破时,已是傍晚时分,秋日夜里黑得早,院内四处都掌了灯。

    龙凤花烛不过烧了一小截,司云落忽然听见金铁刀戈之声。

    陆星衍破窗而入,一如郊外驿站时,她初遇他那般。

    他看起来狼狈而匆忙,径直上前扯过她的手,让她踉跄着站起身来,说出的话也不容拒绝。

    “他怎么敢这样对你?跟我走!我带你离开这里!”

    【📢作者有话说】

    1.今天是再次试图抢婚的龙龙……

    2.下一章大乱斗,明天这一part就能结局了好耶!

    3.本来有个超be结局,但我觉得落宝太惨,于是就在想要不只写一个落宝he其他人be的结局,你们觉得写一个还是两个?

    4.哦对了,今天过过节,章节留评掉落红包捏(土下座)

    第114章 第114章

    ◎“我们兄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一更)◎

    同样是翻窗而入, 司云落记得他说过的每一句话。

    “敢动我的人,真是活腻歪了。”

    “你不该来。”

    “那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你怎么敢!”

    “跟我走!我带你离开这里!”

    司云落忽然感到厌倦,奋力挣扎起来。

    凭什么每一次, 都只能听从他的心意?

    他想如何便如何,到底把她当作什么?无知无觉、任人摆布的玩偶吗?

    激愤之下, 这具身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 竟然硬生生甩开了陆星衍的手。

    陆星衍愣了一瞬,重新过来牵她, 语气中多了几分诱哄的意味。

    “你乖一点,别在这个节骨眼上意气用事, 离开之后, 你要怎样,我都随你。”

    到了此时, 他还觉得她是在与他闹脾气吗?

    司云落失望地摇了摇头, 冷笑着看他。

    “陆星衍, 你是我什么人, 还值得我为你伤心动气?你未免也太瞧得起你自己了。”

    “如今我已是小白的新妇, 与你再无瓜葛, 还请自重。我的窗子也不是你想翻就能翻的!”

    陆星衍像是没想到会被如此坚决地拒绝,脸色骤然冷下去, 恢复了阴冷淡漠的底色。

    “好, 你非要如此逼我是吗?”

    褪去了之前的急切, 他又重新变回了那个强势的陆星衍。

    “我不管你想嫁还是不想嫁,你都只能跟我走!”

    他一旦下了决心, 就不再顾及她的感受, 生拉硬拽也要将人带走。

    司云落力气不够, 拗不过他, 看他一剑劈开了上锁的房门,心底涌起丝丝绝望的情绪。

    又要失败了吗?

    明明已经拜过堂,离成婚只差一步,她就能顺利脱出轮回了!

    可陆星衍连这样的机会都不肯给她。

    疲惫不可避免地攀上心头,她已经厌倦了夹在三个人中间左右为难,与他们之中的每个人纠缠不清。

    于是她说道:“给我一个理由。你为什么非要带我走?对仇人之女紧追不舍,不觉得很好笑吗?”

    话一出口,连她自己都觉得幼稚,没有意义的问题,想来会被陆星衍直接无视吧。

    可陆星衍沉默片刻,却意想不到地开口了。

    “如果我说,我做这一切都是因为心里有你……你会相信吗?”

    司云落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的话,是否就是她所想的那个意思?

    还是她会错了意,他只是见不得她好过,宁可与她互相折磨至死,也不愿放她自由?

    陆星衍仿佛早已料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自嘲地轻笑了一声。

    “就知道你不信了……”他喃喃道,“不过也对,有时候连我自己也不明白,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我原以为,我最大的心愿是夺回别雁楼,延续我爹数十年的心血,可知晓你和三弟定亲,意识到我可能会失去你的时候,这些突然就变得无足轻重了。”

    “生死血仇相隔,我竟然还是喜欢你……是不是也算得上明知不可而为之?”

    他说这话的时候咬牙切齿,颇有些不甘心,若不是司云落听得清清楚楚,或许会以为他是在放狠话。

    喜不喜欢,这重要吗?

    可能对他而言很重要,但已经太迟了。

    在过去无数次的情难自禁时,但凡有一次,他能够直面自己的心意,愿意将真心宣之于口,他们也不至于走到这样的地步。

    理智告诉司云落应该停下脚步,可身体好似失去了控制,只知道随着他一路向前,穿过别雁楼的重重回廊,自由已经近在眼前,仿佛伸手便能触及。

    “我已经提前安排了人拖住乔如默和三弟,为我们争取时间。离开这里以后,我们隐匿行踪,过平凡的日子。”

    即使在逃亡之中,陆星衍依然牵紧了她的手,回眸看了她一眼。

    “你别这样看我。”他无奈叹道,“我并非一时兴起,真以为我不去找你就是放弃了么?我苦心筹谋多日,不就是为了此刻?”

    见她仍懵懵的,表情似有疑虑,他又补充道:“我并不像你以为的那般无情,信我一回。”

    “若我只是想利用你,贪图雪霁门的势力,便不会像之前那样对你。何况,折断爪牙的猛虎还是猛虎,我不与乔如默硬碰硬,不代表我没有一战之力。”

    之所以选择带司云落逃走,主要还是怕会波及到她。

    不过这些心思,便不用与她一一说明了。

    他一贯是多做少说的,若非这样的性格,也不会与她嫌隙日久,几成怨侣。

    司云落心中只是茫然。毕竟她一直以为,陆星衍恨极了她。

    就像慕星衍本人一样,明明看上去相当厌恶她,与她作对了许多年,到头来却又说着喜欢她,对她死缠烂打、穷追不舍。

    这个口是心非的毛病,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改改!

    正在出神时,陆星衍已带她到了前庭之中。

    推开面前那扇大门,便可以就此离开别雁楼,获得梦寐以求的自由。

    虽然她也不确定,陆星衍是否会给她想要的自由。

    从前司云落只觉得宫中烦闷,以为这一世总会好些,可她没想到的是,凡是慕星衍所在之处,便成为了禁锢她的囚笼。

    可在仅有一步之遥时,大门从外面打开,方既白走了进来,后面跟着气定神闲的乔如默。

    他二人仍穿着白日里的喜服,似是早就猜到了陆星衍今日之举,故而做了应对,派人将别雁楼围得水泄不通。

    大门渐渐在他们身后合拢,隔绝了外面的万家灯火与刀剑之声,也断绝了顺利逃离的最后希望。

    寂静的庭院之中,只剩下两两对峙的四个人。

    方既白的眸中难掩浓浓的失望,司云落知晓是因为她的食言,垂下头去不敢看他。

    到了这种时候,方既白还是不忍心责怪她,只将矛头对准了陆星衍。

    “二哥!落落是我的妻子,你要将她带到哪里去?”

    陆星衍自是不屑反驳:“什么你的妻子?她是我的女人,自小就与我定下了婚约,与你又有什么干系?”

    乔如默显然已经站在方既白一边,为他帮腔。

    “二弟!兄夺弟妻乃是大忌,你如此蛮横,可问过落落的意见?她是心甘情愿随你离开此处么?”

    “我……”

    司云落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被陆星衍打断。

    他似乎不想听见她的回答,对着曾经朝夕相处的手足,主动抽出了长剑,护在她的身前。

    “江湖人的生死系于刀剑,说这么多废话,有没有胆与我打上一场?若我赢了,就将她带走,任何人不得阻拦!”

    他说完这话,不忘回头安慰司云落。

    “放心,我没那么容易输。”

    她自然知道的,乔如默体虚病弱,方既白武力不济,二人合力都未必是陆星衍的对手。

    可即使能击败二人,楼外还有层层追兵,他们真能逃出生天么?

    “这可由不得你。”

    方既白说着便抢先攻了上来,乔如默紧随其后,三人缠斗在一处,却默契地达成了共识,离司云落远远的。

    可渐渐的,陆星衍竟然落了下风,司云落凝神去看,只觉乔如默出手狠辣,更胜从前。

    一个可怕的想法在她心头浮现,难道乔如默一直以来,都在装病?

    中了七步引的人几无生还,故而她也不清楚,解毒后功力是否还能恢复如初。

    几人身上都见了红,体力消耗甚巨,也迫使他们不得不放慢速度。

    明明招招都是夺人性命,方既白像是仍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无助地嘶吼着。

    “我们兄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够回答他。

    难道要怪司云落吗?可她最是无辜。

    但方既白来不及问出更多了,因为一柄长剑已经穿胸而过,恰巧避开了要害,只是血流不止,俨然是比死更加残酷的刑罚。

    “还不是因为你?”

    乔如默抽出剑,剑锋落在地面之上,便有淋漓鲜血蜿蜒而下。

    变故来得突然,方既白捂着伤口,双膝一沉跪在地上。

    殷红的血自口中接连涌出,无法遏止,即使如此,他还是用尽全力扭过头,强撑着寻求一个答案。

    “大、大哥……为、为什么……”

    “你疯了!”

    陆星衍受了刺激,扑上前去,每一剑都用了十足的狠劲,却都被乔如默轻松格挡开。

    “我清醒得很。”

    乔如默止住颓势,一剑震开陆星衍,迫使他倒退数步才稳住身形。

    “二弟,别忘了,我的武功原本就在你之上。”

    面对陆星衍搏命的打法,他只是故意戏耍,看似只守不攻,却总能在陆星衍身上制造出新鲜的伤口。

    那个于他心中埋藏了多年的真相,终于在此刻被彻底揭露——

    “十数年前,雪霁门老门主刚出生的幼子失踪,猜猜看,这个孩子,现在应在何处?”

    方既白和陆星衍同时瞪大了眼睛。

    “为弥补丧子之痛,老门主收养了一个年岁相仿的女孩子,取名江云落。”

    “陆星衍,你报错仇了。你真正的仇敌,多年以来都在同你称兄道弟。而你,像个傻子一样,一直被蒙在鼓里!”

    “但一切为时已晚,你已经伤害了落落,她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见方既白忽有愧色,嗫嚅着不知该说些什么,乔如默忽而闪身后撤,绕到他旁边蹲下,饶有兴味地观察着他面上的表情。

    “当然,三弟不必过于自责,毕竟师父的死,实乃我一手促成。你的父亲充其量算个帮凶罢了。”

    在方既白呆滞的目光里,他重又起身,得意地向怒极哀极的陆星衍挑了挑眉。

    “明知首恶在此,你杀得了我吗?”

    【📢作者有话说】

    1.今天是知道真相的呆滞龙龙

    2.还不去向老婆忏悔!(踢一脚)

    3.老规矩,下章先更be,无论哪个结局都不虐落宝哈,可以放心食用

    第115章 第115章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二更)◎

    没想到小白果真是她一直在寻找的人……

    如此也算阴差阳错, 歪打正着。但可惜,天不遂人愿,司云落还是没能依照老门主的遗愿, 成为小白的妻子。

    面对陆星衍近似哀求的目光,她只能微微侧过脸, 闪避开去, 沉默着一言不发。

    他想从她这里得到确认,但其实他们都明白, 乔如默所言俱是事实,并无半点虚假。

    有时候, 沉默本身就代表一种答案。

    大错已然铸成, 他们回不到从前了。

    陆星衍是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他曾经坚定地认为,七步引之事与乔如默无关, 可事到如今才发现, 乔如默利用他的仇恨, 让他心甘情愿做了三年的手中刀。

    他双手沾满鲜血, 被怨愤蒙了心智, 伤害了自己最爱的人, 到头来亲者痛、仇者快。

    从头到尾,他不过是个被人耍得团团转的傻瓜。

    而司云落与他隔着不远的距离, 虽是咫尺, 却已天涯。

    这不是他生平第一次害怕面对她, 却有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方既白尝试着想站起身来,却不出所料地失败了, 反而因为牵动伤口, 致使血液流速更快。

    司云落看在眼里, 无法直面陆星衍的她, 决定借着治疗伤势的名义,逃到小白身边去,想办法为他止血。

    她做着无用的努力,方既白还想着最后同她说说话。

    “落落……”他气息奄奄,惭愧不已,“原来……是我对不住你……害你平白吃苦受罪……”

    “不是的。”

    司云落利落地撕下一截衣袖,替他裹住伤口,将布条死命拉紧,鲜血却仍然溢了出来,很快便浸透了布条,将喜服的颜色染得更加红艳。

    “你没有对不起我。从头到尾,你什么都不知情,尝尽骨肉分离之苦的是你……我倒是借了你的福气,有了这样的一个爹爹。”

    “是么……”

    他的笑容都有些虚弱,还泛着苦涩,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最明亮的少年已经迷失在过往的光阴中一去不返,就连他自己也找不回来。

    “如果还有机会的话……真想听你讲讲他的事,与你一同回雪霁门祭拜一番……”

    方既白靠在她的怀里,目光逐渐涣散,身下汇聚的小小血泊,沾湿了司云落的衣摆。

    “可惜……没机会了……”

    “我、我对不起师父……亦对不起二哥……如今我也不清楚,究竟是恨二哥夺我妻子,还是从心底里就有愧于他……毕竟,若是师父还在,你与他早就该完婚的……”

    闭上眼睛之前,他留给她最后的话是:

    “落落,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好好活下去……”

    不是为了替他看遍这世间,而仅仅是为着她自己而活。

    眼看他没了声息,司云落抬起眼,在一片混乱中,准确无误地寻到了杀红了眼的陆星衍。

    他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毙,便决定先将与司云落的纠葛往后放放,先解决乔如默、报了大仇再说。

    可大门再度打开,却只有乔如默的人冲进来,将他团团围住。

    他便已然知晓,今日是个独木难支的局面。

    乔如默喝道:“副楼主谋夺弟妻,已杀了三堂主,这样的叛徒我们别雁楼决不会再留!”

    他毕竟是楼主,众人莫敢不从,陆星衍深陷于其中,做着最后的无谓抗争。

    甚至都无需乔如默出手,他便已经血迹斑斑地半跪在地上,用长剑支撑身体,像个破烂的布偶娃娃。

    司云落红裙染血,袅袅婷婷地走到乔如默面前,神色平静。

    乔如默笑着问她:“怎么,想替陆星衍求情?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嘛,可以理解。”

    司云落只连连摇头:“不是,他如今已是强弩之末,正是我报仇的好时机。”

    乔如默定定地看了她好一阵,试图从她的面上看出些端倪。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只能作罢,叹息着撩起她面前珠帘,抚了抚她的脸颊。

    “去吧,如你所愿。但作为交换,你要留在我的身边。别雁楼与雪霁门的婚约,仍然成立,很快你就会知道,我才是最适合你的人。”

    司云落恍若未闻,转身向陆星衍的方向走去,捧起他的脸与他对视。

    即使到了生离死别的时刻,她也分不清楚,对他究竟是怎样的情感,爱多一点,抑或恨多一点?

    陆星衍却一反常态地向她撒起娇来。

    “疼……”往常浑身是伤也从未示弱的人,此刻却微蹙着眉,看上去委屈极了,“你、你抱抱我,好不好……”

    司云落无法拒绝将死之人的请求,特别是在她心神动荡之时。

    哪怕是现在,她依然不肯相信,陆星衍怎么会死呢?

    他永远那样悍勇,把打打杀杀挂在嘴边,说要灭门这个灭门那个,却也会踏月而来,为她鬓边簪上一朵小花。

    说时迟那时快,趁她分神之际,陆星衍握住她的手,调转剑锋送进了自己的胸膛。

    是剑锋刺入皮肤、劈开血肉的声音。

    司云落浑身颤抖起来,几乎连剑柄都拿不稳,被他坚决而用力地握着,又向前推进了几寸。

    有时候,真正的崩溃,反而如死水一般平静。

    他的头软绵绵地垂下来,靠在她的颈窝处,语气轻松地像在同她玩笑。

    “解不解气?若是还恨我的话,再多捅上几剑吧。”

    司云落一点都不想捅他。

    看着他苦中作乐,并不会让她心中开怀,反而更加沉郁,像是坠入了深不见底的虞渊之中。

    她不说话,亦哭不出来,只干巴巴地说道:“陆星衍,你死后,我就会立刻忘了你。”

    陆星衍愣了一愣,忽而展颜,露出难得温柔的笑意,声音慢慢低下去。

    “好啊……你能忘记,真是再好不过了……别记着我这种人,原本就是不值得的……”

    他又想起什么,从怀里取出那颗浸透了鲜血的明珠,用袖口奋力去擦,却怎么也擦不干净,只好叹息一声,将明珠往她手里一推。

    “明珠蒙尘,可它依旧会是明珠。落落……把一切都忘了,向前走吧。”

    他说得如此轻易,仿佛一切伤疤都能够轻轻揭过,偏偏激起了司云落的逆反心理。

    可在她生气之前,却忽然有一滴水液落在了陆星衍的脸上,还带着她的体温。

    原来……她也会为了他的生死牵动伤心,不能全然放下。

    陆星衍没了力气,只能勉力伸手贴上她颊侧,用大拇指蹭去那泪痕,声音中多了几许无奈。

    “不要哭啊……女孩子的眼泪是金豆子,很珍贵的……尤其不要为了我,不然我在地下,魂魄也会不得安宁。”

    司云落辩解道:“想多了,我才不是为你……”

    他却道:“我为你唱首歌吧,你小的时候,这样哄一哄,就不会再哭了……”

    遍地狼藉与鲜血之中,他们紧紧相拥,陆星衍被刺穿了肺,喘气艰难,像在心口扯出了一个巨大的破洞,断断续续地唱着。

    听着像是潭州这边的童谣。

    “阿哥骑着竹马来,阿妹两小无嫌猜……”

    唱到这里,声音戛然而止。

    陆星衍的手从她颊侧滑落,在她脸上留下几道血痕,更显凄艳。

    世间最无常之事,莫过于让他在死前,做回了最本真的少年郎,让他连凋谢的时刻,都是她曾最喜欢的样子。

    等到手边的身体终于凉透,她毫不留恋地放下陆星衍,回身向来时路走去。

    乔如默早已向她伸出一只手,主动上前来迎她。

    “不要紧,落落,毕竟是大喜的日子,我们还有合卺礼未成……”

    司云落靠他更近,像是大仇得报后的筋疲力尽,几乎要贴到他怀中去。

    她极少主动选择乔如默,他有些欣喜,又想到如今落落孤身一人,只有他能作为依靠。

    “落落放心,我会……”

    话音未落,他的神情忽然变得难以置信,镯子中那曾经夺去刺客性命的毒针,如今已没入了他的心口。

    只是上面的毒,早已从七步引换成了沾之立死的剧毒。

    在场众人皆哑口无言,看着不可一世的“英雄”是如何痛苦地弯下身子,倒在地上抽搐着,片刻便失去了呼吸。

    司云落替他阖上不肯闭紧的双目,轻声道:“默哥哥,他们杀不了你,但总有人能杀的,你大意了。”

    “谢谢你最后一次让着我。”

    众人都被司云落的手段所震慑,无人敢对她如何,眼看着她将三具尸体拢到一起,接着陆星衍那半截残曲,再度唱起歌来。

    “……鸳鸯双飞白头死,今生到老同墓埋……”

    歌声如泣如诉,不绝如缕。

    她唱着唱着,忽然泪流满面,放声痛哭。

    别雁楼一时群龙无首,江南道人心浮动,大厦将倾,大有树倒猢狲散的架势。

    司云落急流勇退,准备将方既白的骨灰带回雪霁门,与老门主合葬。

    一日,船行至江心时,小圆进到舱里唤她,就见她又在耐心擦拭那颗明珠。

    明珠保存极好,一尘不染,像极了一颗赤诚的心脏。

    “小姐,前面有雾漫东江,要出来看看吗?”

    司云落莞尔一笑,直起身来。

    “好呀。”

    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从今往后,她只为自己而活。

    【📢作者有话说】

    1.好耶,狗男人们be了,但是竟然觉得挺好

    2.明天放另一个相爱相杀的结局好了(点烟)让龙龙生不如死那种

    3.至于龙龙的骨灰……大概没有被直接扔江里吧(作者努力解释)

    4.怨憎会的这个结局主题是宽恕(肯定能看出来的吧)人死灯灭,一了百了,落宝亲手送走三位竹马,快意余生,但是大概是不可能忘掉的(。)我们落宝是熠熠生辉的明珠!不懂的狗男人有难了!

    5.龙龙已经进步了!上一世他还不知道何为放手,现在知错就改肯放人了!(不过前提是他死了,不然的话大概可能也许没有那么高的觉悟)

    6.龙龙的偏执和占有欲,以及没人敢真正给落落造成物理上的伤害,可以视作上一世be结局的后遗症

    第116章 第116章

    ◎怨憎会if线结局:兄妹情深(上)◎

    “有何不可?”

    说这话的不是陆星衍, 却是一直袖手旁观的司云落。

    乔如默没料到她突然开口,面上浮现出些轻蔑笑意。

    “落落该不会想要出手相帮?”他看起来十分遗憾,“可惜了, 你不会武呢。”

    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蛮力那一套是吧?都不会动动脑子的吗?

    司云落也不欲与他过多争辩, 捏起食指放在唇边打了声唿哨。

    原本紧闭的大门突然被破开, 木头碎屑七零八落到处乱飞。

    乔如默的人缓缓后退,而向内步步紧逼的, 俨然是别门别派的装束——

    “楼主,雪霁门的人把我们围了!”

    乔如默闻言面色一沉。

    “落落这是何意?”

    他眸色深了深, 开始为她分析个中利弊。

    “你我两家一向交好, 为了与陆星衍双宿双飞,造成两败俱伤的局面, 恐怕不是老门主所希望看到的吧?”

    呵, 明明处于被反制的境地, 还知道拿故去的便宜爹来压她, 乔如默还真是临危不乱。

    可惜了, 他发现得太晚, 无论怎样挣扎,在司云落看来也不过是徒劳无功而已。

    自从七夕那一夜起, 司云落便一直在等待。

    既是在等陆星衍那希望渺茫的回心转意, 也是在等雪霁门的部下帮众赶来。

    在交还雪霁门的控制权之前, 雪霁门上下依然唯大小姐江云落一人是从。

    即使独身南下前往别雁楼选婿,雪霁门的势力仍是她最大的底牌和倚仗。

    在接到飞鸽传书的手令后, 雪霁门便派出精锐, 星夜兼程赶赴潭州。

    多亏陆星衍剿灭了雷火堂, 潭州城周边少了许多眼线。司云落得以将众人安排在竹林驿站之中, 低调行事,静待时机。

    而大婚当日,便是最好的时机!

    司云落只微微笑着,吩咐雪霁门的人先行救治方既白。

    在如此重伤面前,大小姐的半吊子医术显然就不够看了,但雪霁门擅毒,常言道“置之死地而后生”,或许会有巧妙的破解之法。

    先前的慌乱都已消失不见,越发衬得她一张娇靥秀美非常。

    她如此淡定,乔如默不由得蹙起了眉,沉声道:“落落,你可考虑好了,若是任性行事,无疑会让如今的雪霁门雪上加霜,孰轻孰重,你心中应该掂掂分量。”

    乔如默说得不错,雪霁门的确式微,但那是从前。

    自今日始,她会创造一个全新的雪霁门,而不必通过联姻这等不得已而为之的手段。

    司云落扬声道:“默哥哥误会了,今日盛事,雪霁门中人总要前来观礼的。”

    乔如默只当她在说谎,大婚的仪式早在白日便举行完毕,雪霁门一直未曾现身,却在入夜后宾客散尽时围上门来,还有何礼可观?

    仿佛早就知道他不会信,司云落歪过头,俏皮一笑。

    “自然是,贺我认祖归宗,登临楼主之位的大礼了。”

    “你所言不错,我的确是雪霁门抱养回来的孩子。但你可知,我的身世究竟如何?”

    “我的身上亦流淌着陆氏血脉,今日我便要拿回,原本就属于我的东西!”

    看着三人精彩纷呈的脸色,司云落终于能够轻轻挣开陆星衍的手。

    “哥哥,我不能跟你走。”

    陆星衍望着空空如也的手心,真正的恐慌第一次从心底漫出来,不过片刻就完全淹没了他。

    “……不会的,你一定是还在恨我怨我,所以刻意编出这样的谎话骗我,对不对?”

    不,不会是这样的,陆星衍从不记得,自己还有一个妹妹。

    可司云落只是一脸怜悯地注视着他。

    不要……不要用这样的神情……他会受不了的……

    她开口时,声音平静得出奇,清晰到足以让在场的每一个人听得清楚。

    “兹事体大,我怎么敢信口雌黄?”

    司云落从身上摸出一枚玉佩,暖玉入手生温,光泽通透,与陆星衍赠予她的那枚一模一样。

    “都看清楚了!爹爹留给哥哥的玉佩,我也有完全相同的,难道还不能证明我的身份?”

    陆星衍的目光凝在她手中举起的那枚玉佩上,他曾与玉佩朝夕相处,自然不会认错,他面前这枚,的确与被摔碎的玉佩几无二致。

    他像是忽然失去了支撑的力气,双肩颓然地垮了下来。

    司云落笃信能瞒过他。

    那当然是因为,这就是陆星衍送给她的玉佩。

    被摔碎的,不过是她差人赶做的赝品罢了,外形上能瞒过去就行。

    陆星衍把如此重要的信物主动递到她手中,她若是不加以利用一番,怎么对得起和他夜夜缠绵的自己?

    从第一次被强迫开始,她就已经想通了这个道理。

    老门主待她不薄,愿意给她谋一条后路,让唯一的养女能够有所依靠,过安定的日子。

    可惜这别雁楼内,尽是些争来抢去的豺狼虎豹之流,若还是保持着大小姐心性,怕是会被吞得渣都不剩。

    既然无论选哪一个,剩下二人都不会放过她,那不如将她自己作为筹码,诱使兄弟离心,届时别雁楼赖以维系的根基被毁,便是她真正出手之时。

    当楼主夫人,哪里有当楼主有意思呢?

    看着陆星衍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她十分满意,即使是谎话,只要有人相信,那它就是真的。

    而这样的秘密,会永远烂在她的肚子里。

    别雁楼众人面面相觑,很快便有人反应过来。

    “副楼主带江小姐逃离,原来是不想让她嫁给仇家之子,让老楼主在地下魂魄不宁啊!”

    “副楼主都承认的身份,怎么可能会是假的!”

    种种声音嘈杂不一,先后有人向司云落跪下行礼。

    同样的说辞越来越多,最终汇聚成共同的一句,山呼海啸一般压过来。

    “参见大小姐!恭迎大小姐归位!”

    取信于人,获得承认,这是司云落的第一步。

    她知道,已经成功了一半。

    剩下要做的,便是祸水东引,趁群情激愤之际,夺了乔如默的楼主之位。

    “众人听着!乔如默勾结外人,暗害我爹爹,又包藏祸心,窃取楼主之位,屡次对我哥哥不利,陷他于险境之中。”

    “于别雁楼,此为不忠;于我爹爹,此为不孝;严厉驭下,是为不仁;残害手足,是为不义。”

    “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自然罪不容诛!”

    司云落这一番话掷地有声,任谁听了也无从辩驳。

    何况乔如默的楼主之位的确是名不正言不顺,这样一来,反对的声浪便一浪高过一浪,难以压制。

    司云落趁热打铁:“我知道在场诸位对我爹爹常存敬仰之心,此前不过是受了小人的蒙骗。只要今日弃暗投明,我陆氏可以既往不咎!”

    话说到这份上,于情于理,人都会做出趋利避害的选择。

    再加之被雪霁门的高手们围着,人心涣散,乔如默的人当即就有一多半倒戈,放弃了抵抗。

    至于剩下负隅顽抗的,不过是少数而已,稍后派人解决了就是。

    形势顷刻反转,乔如默见大势已去,而陆星衍还沉浸在震惊之中,便意欲挟持司云落。

    毕竟,正如他先前所说的那样,江云落并不会武。

    可他才运功提气,刚刚腾空跃起,就重重摔在地上,五指还维持着出招的姿势,却连剑都拿不稳,落在离他手边数寸的地方。

    他难以置信,但依然不肯放弃,试图伸手去够那把剑,终于堪堪碰到时,眼前出现一只绣着戏水鸳鸯的红色绣鞋,鞋尖轻轻巧巧地一踢,便将长剑踢到了他无法触及之处。

    司云落笑眯眯的,蹲下身来拍了拍他的脸。

    “默哥哥,是不是很惊讶?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于你而言也是久违了吧?”

    乔如默只能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字。

    “七步……引……”

    司云落拍手笑道:“不错,答对了!其实我原也不清楚,七步引解毒之后,中毒者的功力能够恢复几成。但既然我们都不是你的对手,保险起见,还是彻底废去你的功力为好。”

    “办法也简单,毒下在金钗之上,只要你拿起那断成两截的金钗,就会无形中毒,只是见效慢些,要花上几个时辰。不过多亏了你们方才争斗一番,加速了毒入肺腑,这还要多谢哥哥呢。”

    陆星衍似乎听不得“哥哥”这样亲昵的称呼,不自然地别过脸去,却终究什么话都没有说。

    司云落也不在意,只笑吟吟地看着目眦欲裂的乔如默。

    “默哥哥,你怕是要成个废人了。毕竟天下间,可没有第二只天山雪蟾来解你的毒了。像我一样,不能动武的滋味如何?”

    而唯一的那一只,已经被她送给了陆星衍。

    是死是活尚且不论,陆星衍不可能交出来,雪蟾也需要数十年时间才能恢复如初,再行解毒之能。

    “我不会杀你。死对你来说太容易了。可怜我爹爹精心栽培了你这么多年,竟然只是养出了一只养不熟的白眼狼。”

    “我要你好好活着,看着我坐在你的位子上,重新将别雁楼发扬光大。”

    秋风乍起,忽而有片落叶打着旋儿落到司云落手里,竟然也是青黄的颜色了。

    “这样吧,你不如做个洒扫仆役,每日扫扫这落叶——这可不是我苛待你,你如今能为楼里做的,也就只有这些粗使杂活了。”

    曾经的楼主一朝失势,暗处不一定会被人如何磋磨。

    醉心权势者,便叫他跌入尘泥,永世不得翻身。

    那耽于情爱者呢?

    自然是,让他穷尽一生都求而不得,生不如死。

    【📢作者有话说】

    1.今天是被老婆骗得团团转的龙龙

    2.老婆会骗他一辈子,放心好了

    3.想看虐龙的,请结合下一章一起食用,一定要点开!不然亏死

    4.之所以分上下是因为我0点前写不完了呜呜呜果咩!十一就是特种兵+各种吃席

    第117章 第117章

    ◎怨憎会if线结局:兄妹情深(下)◎

    半年后, 潭州城外,平津渡。

    司云落裹紧了身上的狐裘,狐狸是陆星衍给她新猎的, 洁白胜雪的毛色。

    她是前来送行的。

    一切尘埃落定,她顺理成章成为了别雁楼的楼主, 可雪霁门还群龙无首, 是时候该还给小白了。

    乔如默那一剑捅得毫不留情,伤到了方既白的心脉。

    所幸雪霁门来的人中, 有良医亦有灵药,才将将保下他一条性命。

    只是身子坏了根基, 到底不比从前, 亦是不能再动武了。

    有的时候,司云落觉得这也不是坏事。

    侠以武犯禁, 江湖人擅用刀剑, 也终将死于刀剑, 天理循环罢了。

    但不能动武, 或可换得一生顺遂平安。她想, 这也是老门主心中所愿。

    司云落怕他受不住塞北苦寒, 特意留他在别雁楼中继续养伤,至此已是半年过去。

    方既白身子好了许多, 但他毕竟是仇家之子, 身份尴尬, 即使司云落并不在意,他还是坚持离开, 主动告辞。

    大病初愈, 也不好经受马车颠簸, 他听从司云落的建议, 走水路北上,即使这样会多费一个月时间。

    在许多事上,方既白还是很听她的话,就仿佛他们之间还如从前一般。

    而今他立于船头,看着司云落掩在狐裘之下的明艳小脸,似乎想说些什么,犹豫半晌,却又把话咽了回去。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司云落踮起脚尖,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你我之间,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

    她想了想,半开玩笑吓唬他。

    “不及时说出口的话,可就再没机会了哦?”

    这话说动了方既白,他终于鼓起勇气,再次向司云落道歉。

    “对不起……”

    因着老门主行差踏错,两家险些从世交化为世仇。

    对于师父的死,方既白总是觉得过意不去,觉得应该向司云落诚心道歉。

    在他看来,即使如此,也无法弥补司云落丧父之痛的万分之一。

    何况她如今没了生父,养父业已不在。所幸在这世上还有唯一一个至亲之人,不至于让她孤苦伶仃。

    司云落可不需要他替父辈犯下的罪过忏悔,摆摆手示意不用。

    “都过去了。何况你当时并不知情,罪不在你。我可不是陆星衍,搞父债子偿那一套。”

    当然,这也多亏现在是她来执掌别雁楼,不然就陆星衍那个偏激的性格,难保不会对小白下手,她可劝不住。

    由此可见,权力可比讲道理要有用多了。

    说起“父债子偿”,方既白神色中有几分古怪,问出了一直盘桓心头的那个问题。

    “大哥……乔如默说,二哥已经伤害了你?”他忽而急切起来,“他对你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吗?你要不要……”

    提起这事,司云落就心虚得很,总不能和小白说实话,她面皮薄,丢不起这人。

    于是她敷衍道:“……也没什么,说了些刺心的话罢了。他毕竟是我血浓于水的亲哥哥,又能对我怎么样呢?”

    况且究竟是谁不肯放过谁,可还不一定呢。

    方既白点了点头,似乎还真就相信了这番说辞。

    “那就好。”

    他表情有些局促,嗫嚅着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我们的婚约……你要不要跟我走?”

    在方既白看来,司云落随他离开没有什么不好,她完全可以将别雁楼留给陆星衍打理,忘记在潭州城的这些经历,回到熟悉的塞北,可能还会更快活一些。

    但这是他的愿望,却并非司云落构想中的完美结局。

    “还是不了。”她果断拒绝,连一丝委婉都无,“有父辈的仇怨在,总还是不妥当。两家的婚约,便就此作罢吧。”

    “做不了夫妻,我们依然可以做朋友。往后鸿雁传书,我总是能收到的。”

    并且,方既白回到雪霁门,才能令两派情同一体,效忠于她,更好地压制陆星衍。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船只漂漂荡荡向天际游去,司云落目送它消失不见,启程回了别雁楼。

    抵达时已近日暮,她未提灯照明,娇小的身形藏在阴暗处,就听见有两个路过的帮众在议论纷纷。

    “要不说老楼主一双儿女可真是争气,任江湖风云变幻,这别雁楼不还是姓陆?”

    “可是副楼主怎么会将楼主之位拱手相让?先前同乔如默斗了三年……就这样心甘情愿让给了亲妹妹?”

    “嗨,这有什么不可能的?听说副楼主疼宠大小姐,连之前的住处也换给了她,自己住去漪竹园那种偏僻的地方了!”

    “嘘,慎言!你如今应该称大小姐为楼主!不过副楼主常常称病不出,看着像是身子越发不好了,也难怪要让楼主多担待。”

    两人说了一阵,渐渐走得远了。

    司云落半张脸隐没在黑暗里,看不清面上的表情。

    “多嘴。属下替您去解决掉这两个麻烦?”

    说话的是司云落新近培养的心腹,对她绝对忠诚。他说着,用手比了个划开脖颈的动作。

    “不必。”司云落抬手止住,“随他们去说,兄妹情深,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陆星衍越是迁就她,越能坐实她的身份,掌控别雁楼也就越容易。

    只要陆星衍生病的流言传出,届时哪怕他反悔,想要拿回这楼主之位,只怕也不太可能了。

    陆星衍自然是不舒坦的。

    只是并不是生病,而是毒。

    她那样伶俐的一个人,能用毒废了乔如默,自然也能用毒控制陆星衍。

    入夜,司云落仍拢着那一袭狐裘,提着点亮的灯笼出门。

    灯笼光芒柔和,像是笼着层雾气的圆月。

    “小姐又要去那里?”小圆叮嘱道,“早些回来,可不要受了寒才好呢。”

    司云落如常应下,在别雁楼中兜兜转转,最后穿过沙沙作响的竹海,来到了陆星衍如今的住处——漪竹园。

    房门当然没锁。司云落吹了灯笼,解下狐裘,露出里面单薄的寝衣。

    内室中隐隐传来熟悉的低吟,痛苦中夹杂着难以言说的快慰。

    司云落微微一笑,推门进去,就见她的好哥哥窝在床上,身体因为欲望的灼烧而扭曲成一团。

    今时不同往日,形势调转,那个被压制在床笫之间的人不再是她。

    她也可以正大光明地推门而入,而不必顶着私相授受的名头翻窗了。

    司云落坐到床边,离他很近。陆星衍神志不清,难以反抗,她只用了不大的力道掐住他的下颌,便足以迫使他转过脸来,不得不直面着她。

    像是无法面对讥讽和怜悯交织的目光,陆星衍紧紧闭着眼睛,因为屈辱和难耐,脸色泛着不正常的薄红,眼尾绯色深浓,几欲醉人。

    “哥哥,先前我是怎样同你说的?又是如何苦口婆心地劝你?可你就是不听,食髓知味,却又自食苦果,这滋味感觉如何?”

    “我安排你住在这里,你可还满意?毕竟这里有我们日夜缠绵的回忆,你应当是抗拒不了的吧?”

    为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从一开始,毒就只下在她自己的身上。

    陆星衍不加节制地要她,只会让这毒更快地渡到他体内去,诱他上瘾。而这也是他无法拒绝诱惑,屡次涉险也要前来的原因。

    早在他外出归来那日,司云落发现他身受重伤,便知道毒已经开始起了作用,他反应不如先前灵敏,才险些没能避开致命的杀招。

    如今陆星衍已不足为惧,完全为她所制,甚至只有她,才是他唯一的解药。

    药拿捏在她手里,给不给全凭她心情,而她只需要他获得永无止境的痛苦。

    “之所以逆来顺受,不过是想看看,你究竟能做到何种地步……”她眨了眨眼睛,俏皮地笑了,“还有,你虽然野蛮了些,但还挺让人受用的。”

    她眼看着陆星衍抽气声越来越重,紧咬的下唇破碎不堪,几乎要溢出血来。

    而她不吝于在上面压下最后一根稻草。

    司云落歪过头问他:“我给你生个孩子?你亲口说过的。”

    陆星衍难得勉强开口说话了,含混不清,像是闷哼和呜咽。

    “别……别这样对我……落落……你是我……我们不能……”

    司云落当然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她手脚并用地骑到他身上,当着他的面解开寝衣,又主动拉开了月白小衣的系带。

    昨夜的痕迹还未消去,同前些日子的叠加在一起,一样的触目惊心。

    虽然极近暧昧之能事,她的心依然是冰的,话依然是冷的。

    “给我一个理由,一个别这样对你的理由。”

    “哦~我知道了,又是你爱我是吧?可我以前问过好多遍,你从来不肯这样说。”

    “说啊!说你爱我!说!”

    与此同时,她伸出手,狠狠扼住了他泛红的脖颈。

    极致的痛苦与快乐交织,让一切毫不意外地释放出来。

    于混乱和狼藉之中,他向她袒露心迹,让她听到了那个她一直渴求的答案。

    他缓缓抚着她的脸颊,瞳色中仍然盛满了身不由己的自厌,嗓音低哑而温柔。

    他说:“落落,我爱你。”

    “从什么时候开始?”

    “……一直都是。”

    司云落忽然觉得很没意思,毫不留恋地抽身而退。

    “就凭你,也配谈爱这个字吗?先前种种,不过是占有欲作祟罢了。”

    她表情轻蔑:“我一个字也不会信。”

    她说着就要披衣起身,选择权在她手里,她想给便给,不想给也可以收回来。

    一只手颤巍巍地拦住了她,他还未从灭顶的快意中回过神来,已经遵从着内心,将这抹温软的白玉压在身下。

    她知道一次肯定远远不够的。

    他肯丢盔弃甲,那就意味着,今夜的游戏马上就要开始了。

    于是她坦然接受,只是一改从前一言不发的习惯。

    “怎么,终于肯撕下你那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面具了?白日里一个模样,夜里却像疯狗一般,可当真是兄妹情深,令人感动。”

    “陆星衍,你如此罔顾人伦,又有何面目去见九泉之下的爹爹?”

    他低声嘶吼起来,像受了伤的野兽,俯下身来忘情地吻她。

    嗯……陆星衍的血,味道还是相当不错。

    “你知道……我为何不肯放过你吗?”

    “因为我觉得有意思。让你生不如死,永远深受谴责地活着,我更痛快。”

    她说着说着,话语中又充满了依恋与撒娇的意味。

    “哥哥,我把你困在这里,自己也留在这里,这样,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像是两头不得自由的困兽,白天相濡以沫,却在暗夜之中互相撕咬搏杀,不见血不肯罢休。

    是他活该。

    往后余生的无数个深夜,都注定只能这样纠缠度过,不死不休。

    【📢作者有话说】

    1.今天是被老婆强迫(?)的龙龙

    2.划重点,老婆与他不是那种关系,骗他的

    3.但是这样下去,他迟早会被自厌毁掉,老婆虾仁猪心,除了她自己也没有另外的解药吼

    4.这样算不算be,比一剑捅死龙龙更让他痛苦,永远无名无份啦啊哈哈

    5.最近十一忙碌得有点过分,如果0点前没有二更就是没有啦!最晚10.8会恢复正常的!

    6.另外昨天没写完结局忘记过节了呜呜呜,本章留评掉落小红包乐一乐

    第118章 第118章

    ◎“我要她”◎

    又失败了。

    司云落醒来时, 发现身处一座破旧的铁笼之中。

    她好似中了药,浑身没有一点力气,匍匐在冰凉冷硬的地面之上, 肌肤被锈铁硌得生疼。

    铁笼低矮逼仄,她甚至无法尝试着站起来, 只能蜷起身子, 勉强支撑着跪坐起身。

    她现在可以说是衣不蔽体,身上衣裳破烂不堪, 看不出原本的式样和颜色,仅仅在重要部位有所遮挡而已。

    司云落大为震撼, 前两世她虽受身份所累, 好歹也是金枝玉叶的小皇后、吃穿不愁的大小姐,怎么就突然落到这副田地了?!

    她还在猜想自己目前的身份, 蒙着铁笼的遮光厚布忽然被掀开一角, 露出闻既白脏兮兮的一张脸来。

    他的状况看起来比她更糟, 原本精心编织的辫发纠结在一起, 身上遍布纵横交错的伤痕, 有的还在持续渗血, 狼狈的样子吓了司云落一跳。

    只他看见她的时候,突然便激动起来, 又不敢放声说话, 不得不压低了声音唤她:“殿下!”

    这称呼让她立刻别扭起来, 比之前的“皇嫂”也没强到哪里去。

    司云落膝行几步,凑到铁笼的栏杆旁同他说话。

    “小白, 你别这样叫我……还是像从前一样, 叫我落落吧。”

    可闻既白对此却极不赞同, 连忙劝道:“殿下, 我们此行凶险非常,真名不可轻易透露。您务必时刻小心,在进山之后,不能再相信任何人……也包括我。”

    在闻既白简短的叮嘱之中,司云落大概明白了,这一世拿的是细作剧本。

    如今世间以修士为尊,而司云落所在的魅妖一族,原本是生存于山林中的精怪,却因为血液对于修炼秘法有特殊效用,而成为了修士竞相争夺的对象,几乎被屠杀殆尽,至于灭族。

    为了保存魅妖最后的血脉,族中将仅存的希望寄托在云落公主身上,针对修士齐聚的天衍宫,制订了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计划。

    此行将由公主的贴身侍卫寂白护送,安排公主以普通魅妖的身份,混在这批被掳走的战利品之间,进献给天衍宫作为血祭。

    云落公主要做的便是伺机而动,与寂白里应外合,利用天衍宫内部存在的矛盾,让其彻底瓦解,分崩离析。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公主能够接近天衍宫少主或长老级别的上层人物,运用智谋与其周旋,并同时保住自己的小命。

    毕竟魅妖一族法力低微,不然也不会沦落到任人宰割的地步。

    寂白还不忘出言安慰她:“殿下放心,您是最纯正的魅妖血脉,对于那些修士而言,意味着难以抗拒的诱惑,一定会被顺利选中的。”

    他说完这话,忽然被大力击中了后脑,头也软绵绵地垂了下去。

    司云落吓了一跳,险些尖声惊叫起来。

    “没死。再敢交头接耳,让我发现意图不轨,就把你们全身的血放干净,炼成丹药。”

    外面传来的声音瓮声瓮气,随着他蒙好厚布的动作,本就所剩无几的光线顷刻间消失不见,徒留司云落一人在压抑的黑暗之中。

    铁笼被强行拖走,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吱嘎”响声。

    司云落知道寂白已经被人带走,不知送到哪里去了。

    眼下孤立无援,她只能依靠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当光明再次回到了司云落的视野之内,便是她已经进入了天衍宫所在的小无量山,正同其余数位貌美魅妖一起,被置于大殿中央,像货物一样静待挑选。

    魅妖不论男女,皆容色姝丽,远胜凡人,除了用作血祭之途外,往往还会沦为修士的玩物,永生不得自由。

    与瑟瑟发抖、惊慌失措的可怜魅妖相比,司云落的镇静显得格格不入,吸引了绝大多数人的注意,不加掩饰的贪婪与恶念有形而无质,纷纷投射在她的身上。

    被这样不怀好意地打量着,司云落心间翻涌,费了些力气压下恶心。

    等到她的眼睛适应了周围的光线,便发现这大殿的主位乃是空的,上首却仍坐了一人,看似慈悲实则无情,垂眸扫视着大殿中央的铁笼,仿佛一切与他毫不相干。

    司云落对这张脸自然再熟悉不过,看岑如默的样子,这一世应当又是位高权重,起码是举足轻重的长老之位。

    依照以往的经验,她必定会在天衍宫遇见慕星衍,只是不知他如今的身份,是否又是站在她的对立面。

    经历过两次的失败,她不得不将最后的希望放在慕星衍身上。

    已知岑如默和闻既白都并非阵眼,这一次简直就是把答案摊开来摆在她的面前,如果又没成功,那可就不礼貌了吼!

    她这样想着,发现岑如默正在直勾勾地盯着她,不知在想些什么。

    为了避免多生事端,司云落顺从地垂下眼去,装出一副柔婉恭顺的样子。

    正在此时,便有人上前问道:“执法长老,时辰已到,本次遴选是否可以开启?”

    无形的威压瞬间消失,司云落稍稍放松下来,抬眼去看。

    岑如默瞥了一眼更漏,望着他对面的空位摇了摇头。

    “开始吧,少主大约是不会来了。”

    那上前请示的弟子依然客气:“执法长老,在场众人中唯有您得享尊位,是否需要先行挑选?”

    当然,这只是客套的说辞。天衍宫内无人不晓,执法长老唤默,对于自身修炼要求极高,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他坚信事在人为,从来不肯依靠邪门歪道的秘法提升修为,自然不会参与血祭遴选。

    只是这一次,所有人都惊讶地发现,唤默沉默片刻,一反常态地起了身,一步步走下玉阶,向大殿中央的数排铁笼走去。

    焦点尽数集中在司云落身上,她是这批魅妖之中最为出众的,肌肤瓷白,近乎透明,隐约可见跳动的青筋,似乎有奔流的鲜血潜藏其中,轻易便能勾起人最原始的渴望。

    于是当唤默在司云落面前停步时,众人反而不觉得意外了。

    执法长老先行挑选乃是理所应当,旁人再选其余的就是。

    唤默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用一根手指轻佻地抬起了她的下巴。

    即使面容有些许脏污,浑身也乱糟糟的不太像话,但能看出来是个天生丽质的好苗子,养一养就会变得水灵了。

    只是司云落眼中一点坚定眸光,却不同于其他被吓得失了智的魅妖,预示着她将是一个棘手的麻烦。

    唤默蹙起了眉,又松开了手,慢条斯理地用丝绢擦拭过自己的手指,始终一言不发。

    无言通常意味着放弃,方才绝了念想的众人又开始蠢蠢欲动,无人不想将司云落收入囊中。

    司云落渐渐觉得有些不妙,慕星衍仍未出现,她没有把握今日一定会见到他,若是被其他人选中,只怕往后再想要接近他,便是难上加难了。

    与其被陌生人磋磨,倒还不如到唤默身边去,有藏在潜意识中的情分,起码不会待她太坏。

    司云落便微微倾身,想要去够铁笼外不远处那一截袍角。

    只是指尖还未触及,忽而有人自门外旁若无人地闯了进来,气势骇人。

    司云落只消瞧上一眼,便知道他是慕星衍。

    三千青丝高高挽起,高挺的鼻梁下薄唇紧抿,一身白衣飘然而入,如霜如雪的清冷颜色,却也格外衬他。

    只是……司云落依然没有把握,能够让他选择她。

    因为他的眼上覆了一层素绸,大概是看不见的。

    看不见,也就无法吸引他的注意,连一丁点侥幸的可能都不会有。

    他这样突兀地出现,却也无人敢责怪,连唤默都只是略略施了一礼。

    “少主。”

    天衍宫宫主过世时,遗命宫内一切事务交由执法长老唤默打理,待少主青衍年逾弱冠,再将大权交还于他。

    即使只是少主,却也无人敢轻视他。只因这位青衍少主虽然天生目盲,行动却一切如常,行走亦如履平地,若非修为高绝,是决计无法做到这种地步的。

    但天衍宫内有传言,少主之所以能突破常人无法达到的进境,皆因其对于魅妖血祭的疯狂迷恋,甚至达到了成瘾的地步。

    据说死在其手下的魅妖不计其数,故而青衍也成为了魅妖一族的头号目标,也就是云落公主本次最重要的任务对象。

    青衍并不能看到唤默行礼,只是冲着他的方向点了点头,道:“我来看看。”

    虽然司云落很想吐槽没有眼睛用什么看,但是青衍似乎也并没有选她的打算,这就让事情变得尴尬起来了。

    司云落看向相处和睦的二人,趁他们都还停在面前,暗暗下定了决心,狠狠咬破了自己的舌尖。

    属于魅妖血脉的浓香在空旷的大殿中迅速绽放开来,像开出了一朵秾丽而颓败的花,在枯萎之前挥霍着蓬勃的生命力,曳人心旌。

    在这瞬间,司云落能够感受到渴望如潮水一般扑面而来,难以平息的躁动,分属于在场的每一个人。

    这下可真是落入群狼环伺的境地了。

    唤默的身子晃了晃,只这片刻踌躇,便有人抢在他的前面开口了。

    “我要她。”

    青衍说道,素绸下不能视物的双目转向司云落的方向,声音寂静如一潭死水。

    “劳烦执法长老,安排人将她送到我的住处来,要活的。”

    司云落也悄悄松了一口气。她原本只是胡乱猜测,凤血对慕星衍本体还有效用,故而勉力一试而已。

    幸运的是,她赌赢了。

    【📢作者有话说】

    1.今天是高岭之花(表面上的)少主龙龙

    2.号外:天衍宫发老婆了!快来把自己的老婆领回家吧!(小广告塞到门缝里了)

    3.这一part应当是混血少主x细作公主,但谁是玩物还不一定呢

    第119章 第119章

    ◎“你漂亮吗?”◎

    既然是被选中的魅妖, 司云落便得以沐浴一番,换上干净整洁的素衣,被送到青衍所言的住处去。

    为了防止魅妖记住行走的路线, 从而趁机逃脱,过程中也依旧是以铁笼运送。

    司云落抱膝坐于其中, 思索着应对之法。

    除了接近青衍、取得他的信任之外, 她还需要想办法寻找到寂白的下落。

    铁笼一摇一晃,伴随着铁链“当啷”的声响落了地, 厚布被掀开的瞬间,刺眼的光线毫无征兆地涌入。

    司云落眯起眼睛, 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可就在此时, 她被强行拖出了铁笼,扔进了——柴房。

    呃, 好吧, 本来也没对目前的处境抱有太多期待。

    司云落这样想着, 过了好一会儿才适应了周遭昏暗的环境。

    她轻轻动了动手脚, 碗口粗的铁链便束缚住她的行动, 随着她的一举一动发出响声。

    柴房寂静无人, 司云落被随意拴在角落里,和摞得整齐的木柴待在一处, 比起可怜无助的幼兽, 更像是即将下锅的食材。

    等等……食材?!

    司云落并不了解所谓血祭, 但在她的印象中,应当是与慕星衍平日吸血差不多的。

    可怕的环境总是能催生不祥的预感, 听闻死在青衍手下的魅妖不计其数, 不会都是被他生啖血肉、吃干抹净了吧?!

    再看看案板上雪亮锋利的菜刀, 以及墙壁溅上的斑斑血迹, 一切仿佛在向奇怪的方向发展……

    她不想被做成“一落八吃”啊喂!

    但挣扎显然也是做不到的,她只能独自待着,透过柴房上方的一扇小窗,根据天色判断大概的时辰。

    可她提心吊胆过了一夜,却始终无事发生,直到支撑不住昏睡过去,柴房的门也没有被推开过一道缝隙。

    往后数日皆是如此,无人打扰,亦无人问津。

    司云落怀疑,青衍可能已经忘记了她的存在,毕竟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可有可无的魅妖,被他一时兴起要到了身边。

    显然修士不用进食,但魅妖还是偶尔需要吸取天地灵气,不能总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方。

    并且,无论是司云落还是云落公主,都不可能只为了保住性命而偏安一隅,她需要主动出击,获取青衍的关注,才有可能实行下一步的计划。

    仅仅哭闹肯定是毫无用处,若要真正吸引他的注意,还是要从源头下手。

    于是等到第七日的夜里,司云落从隐蔽处寻到一块废弃瓦片,摔在地上砸碎以后,咬牙割开了自己的手腕。

    伤口不深,但足以让鲜血争先恐后向外溢出,接连不断地滴落下来,在地面上积聚成小小一滩。

    她相信,青衍很快就会被魅妖鲜血的浓香吸引而来,若是他不想竹篮打水一场空,就必定会救她一命。

    司云落不得不承认,她又在赌了,但身居低位,处境不利,总是要搏一搏才能逃出生天的。

    她感受到生机正在缓慢流失,眼皮也越来越重,直至抬不起来。

    可她睡去得太快,未能见到熟悉的身影终于出现,逆光而来。

    再度苏醒之时,司云落已是躺在了陌生的床榻之上,身上盖着柔软的锦被。

    房间陈设简朴,可见主人心境,她将手腕抽出来看了看,伤口已经被包扎过,或许是因为正在愈合,有些细密的痒痛。

    手脚上的铁链被换成了细细的金链子,即使依然不得自由,也算是比之前好了太多。

    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扔下床粗暴对待,但她已经好几日未曾好好休息过了,自然不会放过这样难得的机会,便打算继续赖着。

    可她刚翻了个身,鼻端冷香突然加重,她惊恐地发现,身边竟然还躺了个人。方才她专注自身,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

    就算她及时屏住了呼吸,却仍然被青衍发觉了,淡淡问了一句:“醒了?”

    司云落知道,视力不好的人,其余感官会变得更为敏锐,她的呼吸节奏瞒不过他的耳朵。

    因此她只是咬着下唇,并不答话。

    一个刚烈的魅妖公主,理当如此。

    青衍仿佛并不在意,又问她:“想寻死?”

    其实司云落本想问他为什么要救她,却被他先发制人,连问题都被噎了回去,只能被他牵着走,不得不先回答他。

    “没有没有,我哪敢啊呵呵……”

    实力悬殊带来的压迫感让她不自觉连连后退,一个没注意就往床下栽去。

    可突然有只手托住了她的后腰,让她稳住身子的同时,又故意轻轻一推,引着她向内靠过来。

    贴着单薄的衣料,掌心的热度源源不断地传过来,熨帖着她的肌肤,让人分不清是有心还是无意。

    在那一刻,司云落几乎以为,他要开始享用送到嘴边的猎物。

    可是他只是维持着这个姿势,并没有更进一步的举动,倒是让她看不透了。

    “你、你不吃我吗?”

    “我为何要吃你?还是说……你很想让我吃?”

    他说这话的同时,薄唇似乎扬起微小的弧度,冲淡了周身的清冷气质,但这丁点柔和很快便消失不见,仿佛一切不过是她的错觉。

    司云落连忙辩解:“不是……我是想说,若是逃不过被你吃掉的命运,那你还是养一养我比较好。”

    “哦?如何养?”

    其实她只是想拖延时间,与青衍周旋,并没有想到他会顺着她的话问下去,像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于是她开始随口扯谎:“自然是要好吃好喝,准备舒适的房间,最好……还能让我出去晒晒太阳。”

    她说这话时,一直观察着青衍的神色,无奈他的眼上始终覆着那一层素绸,看不见他眼里的神情。

    他缓缓笑了,轻声问她:“原来养一只小魅妖,也是这么麻烦的吗?”

    ……这话说得怎么好像他从前没养过似的?还是说,那些魅妖被抓来以后就直接吃掉了?

    嘶……

    她不禁有些颤抖:“不麻烦不麻烦,我很好养活的,只要一点点照料就好。这对你而言,应该不在话下吧?”

    青衍抿着唇,始终一言不发。

    司云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悄悄在他眼前挥了挥手,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盲了。

    可明明还隔着一段距离,却被他忽然抓住,连手腕都动弹不得。

    他转过身来,与她面对面,学着她之前的样子,指尖缓缓伸了过来,犹豫片刻后,停在了她的眼睫之上。

    他仿佛在通过触觉确认她的相貌,一寸寸地摸过她的五官,以及吹弹可破的肌肤,最终落在朱唇之上,不轻不重地点了两下。

    司云落大气也不敢出,就听他问道:“你漂亮吗?”

    “什么?”

    “我觉得你应该是很漂亮的。”

    他说话的样子看似无意,却又透着认真,让司云落不得不相信,他果真是天生眼盲。

    她也不知该如何应对,含混不清地哼了几声,只想快点打破这尴尬而暧昧的氛围。

    “你为何与我躺在一处?”

    青衍理直气壮地答道:“这是我的床。天色已晚,我自然要休息。”

    言外之意是她鸠占鹊巢了。

    司云落不得不接受这样的命运,再纠结下去的话,大概只能挪去床脚,她可不乐意。

    但就在她打算闭嘴的同时,却于青衍的气息之中,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熟悉味道,像是……

    为了进一步确认,她靠得更近,贴在他衣襟上嗅,却忽而被他发觉,一把推开。

    司云落还从没被他拒绝过,正在愣神,就见他转身面向里侧,轻描淡写地命令她。

    “下去睡。”

    司云落一时语塞,但迫于形势,不得不幽怨地下了床,坐在床脚打起了哈欠。

    屋子里倒不至于很凉,她把脸埋在膝盖里,维持着自我保护的姿态,再次沉入酣梦之中。

    半梦半醒之间,似乎有人将她托起,在她耳畔呢喃絮语。

    “……好像是太瘦了呢,抱着都有些硌手,要养得又白又胖的才好。”

    司云落想反驳他,却又发不出声音,只能随他去说。

    这一觉便到了天光大亮,司云落睡得很沉,精神也足,只是身上的金链子还在,将她拴在床柱之上,无法离开床边三尺的范围。

    青衍也不知去了何处,可怜她来了这里数日,印象最深刻的却只有柴房和他的床。

    司云落一边哀叹,一边画着圈圈诅咒他,她觉得自己现在真的很像被豢养的宠物,只能听从主人的心意行事,还有可能要变得“又白又胖”……

    但是到了午间,却意外地有人送餐食过来了。

    司云落这才发现,原来这里除了她和青衍二人,还是有其他人的。

    想想也是,他一个少主,纵使看上去与常人并无不同,但毕竟目盲,总是需要旁人来伺候一二的。

    那人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看向司云落的眼神极不客气,似乎给一只魅妖送饭有失身份,是对他的侮辱。

    司云落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伸手拿过一只鸡腿大嚼起来。

    “怎样!就是喜欢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那人极不友善地瞪了她一眼,像在控诉她是红颜祸水,却终究什么都没说,离开时狠狠地甩上了门。

    没了旁人的监督,司云落吃得更加欢快,结束后悄悄用床帷擦了擦手。

    她正双目无神地放空着,青衍却突然推门进来,好似有些意外。

    “这是什么?”

    他不必摸索,就准确无误地寻到了目标,那是魅妖在开心时,才会显现出来的尾巴。

    他捏了捏尾巴的尖端,司云落忽然难以抑制地浑身颤抖起来,一把抢过自己的尾巴护在怀里。

    “别碰我!”

    【📢作者有话说】

    1.今天是试图去养一养老婆的龙龙

    2.等到老婆“又白又胖”,变成漂亮可爱的小魅妖,就可以吃干抹净啦!

    3.魅妖的尾巴不能随便捏……太敏感了……另外他好像暴露了什么……

    第120章 第120章

    ◎“怕什么,你明明很喜欢”◎

    司云落抱着尾巴, 警惕地往床脚缩了缩,一脸谴责地盯着青衍看。

    即使如此,也掩盖不了她脸上莫名泛起的潮红。

    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尾巴是什么时候突然出现的。

    莫非饱餐一顿就能让她获得最简单朴实的快乐?那她也太好哄了吧!

    司云落试图将尾巴收回去,却发现并没有什么办法, 反倒因为慌张而更加窘迫, 只能作罢。

    所幸青衍看不见她这副模样……

    等等,如果他看不见的话, 又怎么知道她的尾巴在哪里?

    司云落忽而心生怀疑,再次尝试着伸出手, 在他面前晃了晃。

    这次她学聪明了, 稍稍离得远了些,避免被他直接抓住。

    可青衍并没有什么反应, 只是面上蕴了些歉意, 放轻了声音同她说话, 听上去很有几分温柔的意味。

    “抱歉……我不知道……我弄痛你了吗?”

    司云落难得看见这样的他, 意料之外的好脾气和讲道理, 让人不禁想要狠狠欺负他。

    她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故意不开口说话,想看看他会如何应对。

    青衍跪坐在她身旁, 明明只隔着不远的距离, 却没有再近一步, 那样子像是……怕会吓到她。

    他叹了口气,却没有丝毫的不耐。

    “那你想怎么样?”

    司云落这才趁机提出要求:“让我摸摸你的眼睛。”

    话一出口, 青衍便沉寂下来, 看不出喜怒, 也并没有退让的意思。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 或许是因为这要求太过无礼,倒显得她这只小魅妖没有自知之明,仗着他的几分容忍和新鲜感,竟然敢越过分寸,戳及他的痛处。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两人僵持了好一阵,还是司云落先败下阵来,心不甘情不愿地挪到他身边,把尾巴尖主动递到他的手里。

    “……是我失言了,给你摸摸。”

    说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后槽牙都被她咬得咯咯直响。她发誓,这绝非她的本意,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说出这种类似于邀宠献媚的话来!

    但青衍显然对她的妥协感到非常受用,从善如流地又捏了捏,甚至团成一团放在掌心搓揉。

    司云落紧咬着唇,一声不吭,但身体的颤栗骗不了人,她只能难堪地别过脸去。

    青衍却忽而说道:“怕什么,你明明很喜欢。”

    “什么?……唔!”

    即使他依旧面无表情,司云落依旧能感受到他浅浅的愉悦。

    “我闻到了哦。”他凑过来,像在同她分享一个秘密,“你现在的味道,和平时不太一样。”

    什么味道呢?

    于他而言,像是开至荼蘼的花瓣,被揉烂到汁水四溢后,盛放出瑰丽而香甜的气息,尽情弥散在不大的空间之中,诱人失控。

    司云落完全闻不见自己身上的气息,但青衍这样说,还是让她不禁羞恼起来。

    “我没有!你胡说!”

    毕竟也没有人会承认,如此轻易就动了情……

    只是她一开口,声音就仿佛在蜜水里泡过,甜得有些沙,让方才的辩驳都变得苍白无力,她立刻识趣地闭了嘴。

    青衍见好就收,没有欺负她太过,最后捏了捏她的尾巴。

    司云落闭上眼,晕晕乎乎地任他施为,直到身边传来细响,是镣铐被打开的声音,让她瞬间清醒过来,屏住了呼吸。

    那一刻,在权衡利弊之后,她强行忍下了逃走的冲动,只是在终于脱离床柱之后,活动了一下手腕。

    四肢上仍挂着细细的金链子,但总算可以走动,获得了部分的自由,比之前的处境可算强上太多。

    司云落不明白,自由所需的代价为何,青衍应该没有那么好心,仅仅是被她取悦一二,就能给予她想要的自由?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他甚至连走路的机会都没给她,用一件薄披风将她裹上,藏起那碍事的尾巴,直接把人扛在肩上走了出去。

    金链子随着他的动作胡乱响着,司云落生无可恋,只祈祷不要被旁人看见现在这副模样,可实在是太糟糕了。

    偏偏怕什么来什么,才走了没几步远,便听见有人向青衍行礼:“少主。”

    她勉力抬头看去,发现正是给她送饭的弟子,此刻脸上的表情更加古怪,只是青衍看不见,也无从感受到周遭诡异的气氛。

    他颔首示意,旁若无人地擦身而过,司云落的双手垂在他背后,软绵绵的提不起一点力气。

    等到她被放下,和他一同在树下静静坐了一会儿,才终于明白了他的用意。

    “你这是……带我出来晒太阳?”

    “嗯。”他点点头,摸索着握住了她的手,“是有点凉。”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她抱过来,让她坐在他的怀里。

    司云落感觉,她就像是被他埋在树下的一颗土豆,晒足了阳光才能快快长大……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所谓的“晒晒太阳”,是想要获得行动的自由,而并非单纯地出来沐浴阳光啊喂!

    但多亏了这难得的机会,她得以第一次窥见青衍住处的全貌,也算得上是山清水美的灵秀之地。

    在他们所在之处的对面,就有一大片种植着奇花异草的药圃,引入了温泉水加以灌溉,长势喜人。

    司云落不禁脱口而出:“你这地方还挺不错的。”

    “是么?”青衍略显遗憾,“可惜我看不见呢,好与不好,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差别。”

    的确,纵使有这样一片药圃,也没能治好他的眼睛。

    可司云落的沉默只维持了片刻,就主动抓住了他,引导着他摊开手,掌心向上去接住洒落的阳光。

    “但你可以感受到,阳光是不是很温暖?”

    “的确很温暖。”

    他反手握住她,用掌心将她的手整个包起来,像玩具一样揉捏着。

    不知是否因为从他身上汲取了所需的温度,在日光照射下,司云落逐渐昏昏欲睡,彻底放松下来,靠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少女的碎发在额前投下一片阴影,看上去优美而恬静。

    她的身上有令人安心而宁静的味道,与馥郁甘美的血液一道诱惑着他。

    这是他为自己挑选的“伴侣”,但现在就吃掉这只可爱的小魅妖,显然还未到时机。

    因此他只是俯下身去,轻轻碰了碰她的眉心。

    司云落醒来时,又到了用饭的时间,她深深为这样吃了睡睡了吃的生活感到羞愧,然后极没有出息地向现实投降了。

    她就不信有人能抗拒这样的诱惑。

    天色已晚,司云落打着哈欠,准备继续睡在床脚,经过昨夜的周旋,她已经明白了自身的处境。

    可困意还未上涌,她却又被青衍提了起来,目标是温泉的方向。

    她挣扎一番未果,双眼可怜兮兮地蒙上了一层雾气,想要博得他的同情。

    这时候就能体现出目盲的好处,青衍不为所动,好言好语地劝她。

    “洗干净以后才能上床去睡。”

    “我不上床睡不行吗?”司云落眨着眼睛看他,“我就乐意睡在床脚。”

    “晚了。”

    青衍一松手,她便“扑通”一声落到了温泉里,狼狈地站起身时,浑身都湿透了,唯一一件单薄的素衣裹在身上,曼妙玲珑的曲线一览无余。

    他靠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等着她。

    “昨日你人事不省,就是我抱你来洗的。你是自己洗,还是需要我来帮忙?”

    ……大意了,完全没有想到,她毕竟是不能自己变干净的。

    罢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司云落深吸了几口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自己来。”

    话虽如此,但她手上还缚着金链子,行动实在不便,在温泉池中扑腾出不小的水花。

    她并没有求助的意思,但青衍已经下了池子,正向她的方向游了过来。

    隔着温泉氤氲的水汽,眼上的素绸也几乎被打湿,司云落依稀可以看到,他自始至终紧闭的双眸。

    果真是看不见的。

    她稍稍松懈下来,却依然小心避着他,扭身向远处游去,却被他扣住肩膀,拖了回来。

    “你能不能替我将链子解开?”司云落小声祈求道,“真的很不方便。”

    青衍点头,却并没有松开她的意思,仅仅是道:“所以我早就说了,你还是需要我来帮忙。”

    她早该想到的,他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相信她。

    衣衫剥离下来,沾湿的衣物粘得发沉,缓缓坠入水中。

    司云落双手被缚着,无法反抗,只凝神盯着他看,大片的肌肤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浑身都激起簌簌的颗粒。

    可指尖的停顿相当克制,毫无探寻和深入之意,司云落不得不承认,他或许是真的将她当作了宠物在养。

    如此反而更叫她放心,她背过身去,靠在水池边沿,任他将她的长发打湿,拢上泡沫,认真地搓洗起来。

    被这样轻柔地对待,她又开始犯困了,肆无忌惮将一切展露给他的样子,像是摊开肚皮的小兽。

    故而也没能发现,青衍在她身后,悄悄睁开了眼睛,越过阻隔视物的素绸,透出一点幽绿色的光芒。

    【📢作者有话说】

    1.今天是给老婆晒太阳洗香香的龙龙

    2.怎么会有人这么不要脸,想尽办法占老婆便宜啊?

    3.总感觉马上要被吃掉了(不是)

    4.同样是把老婆困在身边,威胁用强不行,哄着骗着就可以?双标啊啧啧啧(指指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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