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婚宴
苏月禾醒来的时候, 外面天还没亮。
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只记得他最后还是雄风屹立,而她在完成人生重大任务后,困顿无比。
他抓着她的手, 猩红的双眼盯着她, 在吃与不吃之间, 犹豫着,最终还是忍住了, 他让她快点睡。
第二天婚礼会很忙, 他不忍让她再来一次, 只能自己扛下了所有。
醒过来的苏月禾伸手去枕头边上摸手表和手电筒,还没拧开手电筒,就听见耳边传来他沙哑的声音。
“差一刻四点, 时间还早, 你继续睡。”
说着他把她拢进怀里, 她身上的香味可真好闻。
苏月禾窝在他的臂膀上, 以为他一晚没睡, “你认床睡不着吗?”
梁正烽紧了紧胳膊:“我不认床,平时睡眠时间就少……”
有她在身边, 太幸福了。
这奇妙的感觉,就好像自己重新生根发芽, 从此长在了他心里。
她喃喃道:“我也觉少。之前有段时间,我三点起床进山挖药材,凌晨的山里, 就我一个人, 呼吸都特别舒畅。”
听她说半夜三点起来去挖药,梁正烽心疼不已, “以后别那么辛苦,有我呢,有你男人在,别什么都自己撑着。好吗?”
苏月禾笑了,“好,以后不那么辛苦。”
“过完年,你就跟我去随军,到时候不用下地干活了,每天睡到自然醒。也不要做饭,食堂里直接打饭就行。想吃自己做的饭菜,你等我回来做。”他微微闭着眼,开始规划婚后的理想生活。
“那我岂不是会成为大懒虫。”
“你就做我的大懒虫。”说着他低头亲了她一口。
这一亲,两人顿时难舍难分,他担心她身体承受不住,还是忍住了。
他忍着,他可以的。
来日方长,他们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
不,晚上继续。
两人就这样抱着亲昵,没过多久,听见院子里有动静,她爸妈从老屋过来,准备今天摆喜宴的事了。
苏月禾赶紧坐起身,想要穿衣服去开门。
梁正烽按住她:“我去开门,你再睡一会儿。”
他动作快,穿好衣服就出去了。
苏月禾哪里还睡得着,她爬起来,隐隐有些酸,所幸喝了百花汤,昨晚完全没感觉到疼痛。
而且,还很愉悦。
宗门弟子恢复的快,估计白天就好了。
想想真是奇妙,不用缩小,最后竟然……她以后再也不说老妈粗俗了。
昨晚老妈的原话是,看见了别被吓着,女人生孩子都不怕,没什么容纳不了的。
女人不止心胸宽广能容纳百川,身体也是。
奇妙。
点上煤油灯,起床穿衣,把床上的被褥叠好,现在这个年代结婚,也没那么多繁文缛节,不用拜堂,连梳头婆婆都省了。
不久,三妹四妹也过来了,还有苏月娥赵青莲赵青霞等人,新房里顿时热闹起来。
再晚一点,村里来帮忙干活的人都来了。
乡亲邻里都拿了礼物来,有给毛巾的,有给头布的,有送茶杯的,还有送鸡蛋的……
都送到庄顺兰手上,庄顺兰全交给了苏老大,一个个都要用毛笔在红纸上登记好,这些人情往来,以后是要还的。
晚一点,赵大福和赵灯传一起过来,他们没送礼物,用红纸各包了两块钱红包。
赵大福有点不好意思:“兰嫂,我等会儿还得去书记那头,真是太不凑巧了,两边都办喜事,我们生产队的人嘛,肯定都来你这头的,生产队干部没办法,只能分两边,一半来你这儿,另外一半去千军书记那。”
庄顺兰埋怨莫千军做事不地道,但不埋怨两边为难的人,“你们去嘛,你婆娘不是在我这儿帮忙嘛,都一样。”
“是啊,我婆娘,我儿媳,都在你们家吃饭。”
“我晓得,你们晚上来我这儿吃,晚上还有几桌。”
“要得要得。”赵大福又去跟苏运昌聊了几句,苏运昌哪里会管这些事,他什么事都点头说好。
而苏老大整体“运筹帷幄”,什么人送了什么礼物,他要登记;做什么菜,做几个菜,买菜备料他要提前准备。
底下办事的人,也都从他这里支钱。
晚上结束后才来算总账。
昨天杀了一头猪,今天又杀了十多只鸡,十多只鸭,还有一头羊,都是苏运昌托关系买回来的,近年他们大队办红白喜事,杀这么多鸡鸭的还是头一遭。
大家都说,苏老二家装穷憋了这么多年,招上门女婿,终于舍得把家底都掏出来了。
大人在忙着准备酒席,小孩帮忙去各家借桌椅板凳和碗筷。
二妹二妹夫带着两个娃儿,很早就到了,他们要带娃儿,几乎帮不上忙。
作为新郎新娘的梁正烽和苏月禾反倒没什么事忙,他们负责接待亲戚。
梁正烽手里端着照相机,没事就给他的新娘子拍一张。
等亲戚们来了,他负责给大家拍合影。
舅公舅婆姑婆姨婆舅舅姨妈,来了一大堆,亲戚们都非常给面,都知道这是苏运昌和庄顺兰家难得的大喜事,都凑了钱,还带了礼物来。
庄顺兰一个个给梁正烽介绍,这些亲戚一来就看到屋外头停放着的大吉普车,都夸庄顺兰好福气,找了一个这么能耐,这么斯文的上门女婿。
其中一个老姨婆,拉着梁正烽的手,不停念叨:“好撑头!好撑头!”
梁正烽不懂,他也回复老太太:“好撑头!好撑头!”
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梁正烽拉过走前来的苏月禾,偷偷走到车后面问,“好撑头”是什么意思?
苏月禾小声道:“夸你长得帅。”
梁正烽微微扬起的眉毛瞬间压了下来,“刚才姨婆说我好撑头,我以为是什么吉祥话,我也夸她好撑头……”
“哈哈哈哈哈哈哈!”苏月禾忍不住大笑,随即忙捂上嘴,“烽哥,你好可爱。”
梁正烽哑然失笑,他怎么就可爱了?
苏月禾看他满脸无奈的样子,继续逗他:“又可爱又撑头!”
你说可爱就可爱吧,梁正烽微笑着,他不认。
这边正热闹着,外面响起了“嘟嘟嘟”的汽车喇叭声。
李时刚万秀敏带着孩子来了,今天是部队司机送他们来的,一起来的,还有黄春眉。
外面干活的人,听见喇叭生,都直起了腰。
屋里聊天的客人,或走出来,或探头察看……
怎么又来了一辆大吉普。
有人窃窃私语,说是新郎的家人来了。
“开车来的!都穿着簇新的衣服……”
“新郎家不一般啊。”
“我看他模样就不一般,听说还是个大学生,北京人。”
“庄顺兰装穷装惯了,找了个那么好的上门女婿,还装。”
“为啥这么好的条件,要做上门女婿?”
“还不是人苏禾长得好,你看看我们整个公社,能找到第二个比她好看的吗?”
“那倒是。”
庄顺兰听见车响就赶忙迎了出去,苏老大听见是新郎家人来了,赶紧喊:“快快快!放爆竹!放爆竹!”
啪啪啪啪啪啪!
一阵噼里啪啦爆竹声,响彻云端!
李时刚和万秀敏不知道从哪里买了大半车的爆竹。
司机是个会来事的,他停下车,看见别人放鞭炮迎接,他也赶紧从车里抱出一大箱的爆竹,跟着一起放鞭炮庆祝。
这不绝于耳的鞭炮声,传到隔了一座山的大队书记莫千军家里。
一听见苏家放鞭炮,莫千军底下那几个惯会拍马屁的,马上跟着一起放,势必要在鞭炮声中压过对方。
莫千军喜滋滋看着他们斗鞭炮,他满以为自己通过关系买的鞭炮已经够多了,谁知打了几分钟,苏家鞭炮不见停歇,他这边的鞭炮很快就要见底了。
莫千军婆娘想按但没按住。
“别打咯!别打咯!!新娘还没来呢!”
斗鞭炮的人哪里听得见,这不能输啊!
输了大队书记多没面子?
莫千军婆娘赶紧抢了最后的两板炮竹藏起来,气得都要哭了:“接新娘,都没得鞭炮了!”
莫家的鞭炮声终于停歇,周围安静下来,但远处苏家的鞭炮还在响。
莫千军看到只剩下两板手掌大的鞭炮,整个傻眼,不由得怒吼:“干啥你们!新娘还没来,你们放啥鞭炮!”
“你早不拦着!”他婆娘气得要跳起,她压着声音躲进房间里骂自家男人:“跟人家斗什么鞭炮。人家苏老二是国家干部,招的上门女婿也是吃皇粮在部队开汽车的,我们跟人家斗啥!”
这话莫千军不爱听,也怕被别人听见自家婆娘认输:“你同我闭嘴。我也是干部,大队干部就不是干部了?我们儿子还是个排长。你懂啥!”
他婆娘翻了个白眼,不出声了。
院子里大家听着苏家那不绝于耳的鞭炮声,都互相交头接耳。
赵大福和赵灯传躲在角落不敢说话,非要选同一个日子,也不能怪庄顺兰不给书记面子。
更何况莫书记还让自家闺女顶了苏月禾民办教师的位置。
人家心里肯定记仇的。
而苏家,此时哪有人在乎莫书记家是什么情况,这边鞭炮声那么响亮,大家压根没听见莫家的鞭炮。
李时刚看打得差不多了,忙叫了一声:“小王,留一点吃饭的时候再打。”
“好的,李团。”
庄顺兰赶紧道:“快快快,屋里坐。”
进了屋,屋里坐满了客人,三妹赶紧端了一张条凳过来。
万秀敏从挎包里拿出一沓的红包,她先拿出一个大红包:“这是我和爱人给他们小两口准备的。”
庄顺兰看见这么大的红包不敢接,忙叫了一声:“正烽,苏禾,快来,你们姐姐姐夫给你们的红包。”
万秀敏便笑着直接递给了苏月禾:“月禾你拿着,这是姐姐姐夫的一点小心意。还有这几个红包,是正烽玩得好的朋友给的,上面写了名字。”
按照大雁山这边的规矩,红包要当场拆了登记。
苏月禾边拆,苏老大就边唱:“李时刚万秀敏100元……刘胜利20元……林栋梁10元……武进10元……”
大家都听呆了。
男方家的姐姐姐夫出手也太阔绰了,据说还不是亲姐,直接给一百元大红包,这都够买半头猪了。
还有那些同僚,各个给的都不算少。
在旁边帮忙干活的郝爱娣听得心里直泛酸水,却也不敢表现出来。
她只能在旁边咕咚苏柏松:“跟你大姐学一学,找个好对象,比啥都重要。”
苏柏松蹲在旁边啃一块猪骨头,闷声不吭。
一起来的黄春眉送的是一对鸳鸯枕头,她放下东西,跟苏月禾聊了几句,就出去了。
其实她一下车,就看到三妹四妹在外面摆桌子,她走过来,刚好抓到了三妹:“月华,你摆桌子?”
“春眉嬢嬢,你怎么不屋里坐?”
“外头有太阳,晒太阳暖和。”说着黄春眉从挎包里拿出两个发卡和一支钢笔,“这是给你的。”
黄春眉几乎每次来,都会给她们姐妹两个带礼物,三妹也不客气,她接过来,笑道:“谢谢春眉嬢嬢。”
“你四妹呢?”
“搬桌子去了。马上就回来。”三妹转头一看,就发现了四妹,“苏月青,快来!”
三妹走过去,给四妹眨了眨眼,示意她快去拿礼物。
四妹笑眯眯走前来,甜甜地打招呼:“春眉嬢嬢,你怎么来的?”
“我坐他们的车来的。你没看见我?”
“刚才鞭炮太响,我躲后面去了。”
黄春眉看着四妹那圆墩墩,被风刮得红扑扑的脸,笑着递过礼物:“给你们买了发卡和钢笔。”
“谢谢春眉嬢嬢。你太客气了,每次来都给我们带好东西。”
“期末考试怎么样?”
四妹笑了笑,坦然道:“我没月华考的好,她读书比我厉害。”
黄春眉一直知道四妹成绩不如三妹的,她轻轻叹了一声,问:“准备考高中吗?”
“考呗,我妈说,考上了就读,考不上就回家干活挣工分。”
黄春眉拍拍她的胳膊,鼓励道:“还有一个学期,你努努力,说不定就考上了。”
四妹倒无所谓:“我尽力吧,考不上也没得办法。我大姐过完年要去随军,到时候家里没人干活,我刚好回来帮我妈。”
黄春眉点了点头:“走一步算一步,你大姐随军后应该能解决工作问题,到时候,你……还有月华的工作问题,我和你爸妈一起想想办法。”
……
即将十二点的时候,简单行了结婚礼。
给长辈们鞠躬奉茶,围观的人太多,庄顺兰准备了红包也没好意思拿出来,怕别人看了去。
行过礼,苏老大一看时间十二点,就叫放鞭炮准备上菜。
这个鞭炮按理说要新郎官亲自点,所以梁正烽拿了一排鞭炮站在大门口准备点火。
司机小王在外面摆了一长串的鞭炮。
他大声喊:“梁团!梁团长!你把鞭炮往这边扔……”
那点起来一长串,效果绝佳!
旁边的人都听清了,司机在喊新郎——团长?!
我的亲娘啊!
原来是团长,不是司机!
苏家祖坟冒青烟了!
赵二福当即拍大腿,小声嘀咕庄顺兰一家可真会藏!
招了个团长女婿上门,消息竟然藏得严严实实!半点都没透出风来!
大家在底下议论纷纷,可鞭炮一响,说话声都听不见了。
只看得见大家伙儿说的神情飞扬,眉飞色舞,好不热闹。
而小孩儿们捂着耳朵高兴地到处乱跑。
恰在此时,莫书记家新娶的儿媳坐着拖拉机刚到,虽然莫家只剩下两板鞭炮,也赶紧点上。
稀稀拉拉两板鞭炮的声音才响起,就被山另外一边的鞭炮声给盖过了。
我日!这就是故意的!
莫千军看着女方家那黑下来的脸,恨得咬牙切齿。
他顾不得那么多,当即把赵大福给叫到屋里来质问:“庄顺兰家是怎么回事?买了那么多鞭炮是故意气人的吧?明知道大家同一天时间摆喜酒,互相礼让礼让,她懂不懂?气得我脑壳疼!”
赵大福左右为难,这个事情他管不了呀,只能轻声解释:“前面应该是男方家的客人来了,放鞭炮欢迎,现在十二点,是他们定的开席时间,开席放鞭炮催村里人去吃饭呢。也不是故意的,都按照流程走。”
“她哪里弄来那么多鞭炮?”
赵大福:“苏老二在外头这么多年,他有门路,还有他那个上门女婿,能直接开了大吉普回来,买鞭炮这种事,对他来说应该也不难。”
买那么多鞭炮对苏家都不是难事,莫千军可是托了好多关系,才买到这点鞭炮的,结果被人压着打,都没听到响,简直白买了。
这事可让莫千军难受。
他自己心虚:“我也不是故意要挑这个日子,是女方家选的,说今天日子好,其他大队也好多人今天结婚,搞得好像我要跟他们家作对似的,我犯得着吗?你说?”
赵大福尴尬笑道:“当然犯不着,就是今天大吉的日子难得,书记你也别生气,新娘子来了,也应该行礼起菜了。”
莫千军骂了一句:“他们这些猪脑壳,把鞭炮都打完了,行礼开席都没得鞭炮打,真是……”
“晦气”两个字没说出口,心里那是说不出的郁闷。
苏家这边已经开始上菜开席,主桌上,苏老爷子今天也是穿着新衣服,他带着一家人给李时刚夫妇敬酒。
之后李时刚回敬,他站起来说了几句话。
“我作为梁正烽的姐夫,我说两句啊。我这个弟弟呢,非常优秀,在部队,得过我们师部最高勋章,深受领导器重;私底下,他是个非常孝顺非常重情重义的好青年;对爱人,我可以说,他做到了我们在座大部分男人,都很难做到的点,他愿意为了自己心爱的人,做上门女婿。我就做不到这一点……”
旁边,万秀敏斜眼瞪了他一下,李时刚忙解释:“所以我说我不如你弟弟嘛!”
旁边几桌的人听见了,都哈哈大笑。
苏月禾和梁正烽两人则相视一笑,苏月禾没想到姐夫这人还挺幽默。
“今天我内弟梁正烽同志和苏月禾同志喜结连理,在这个大喜日子,我们一起举杯,祝福他们白头偕老,永结同心,早生贵子!”
桌上酒杯里都倒上了庄顺兰自家酿的米酒,苏家人都站起来举起酒杯,虽然各怀心事,但此刻都不敢表现出任何的不喜。
特别是苏老三两口子,他们没想到苏月禾找的对象是团长,本来有这么厉害的亲戚是好事,但老二家却故意瞒着,这就完全把他们当外人了。
大家都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散席之后,苏老三陪着老爷子在屋后抽烟,他难免有些小情绪,“二哥二嫂这新女婿是个团长,爸你之前知道吧?”
知子莫若父,苏老三尾巴稍微一翘,苏老爷子就知道怎么回事。
苏老爷子道:“是我让他们低调点,别到处乱说。”
“为啥?”
“你是我苏贵祥儿子,你不晓得啥叫低调是福?我不低调,当年评定成分,地主身份你跑得掉?瓜兮兮!”
苏老三:“……”
苏老爷子催促:“抽完烟,赶紧去帮忙送客。”
吃完午饭,李时刚夫妇没有急着走,他们和梁正烽苏月禾一起,往山里走,看看风景。
今年冬天没下雪,周围树木都还一片郁郁葱葱,只有少部分落叶乔木光秃秃的只剩下树丫。
沿着小排岭往里就是小雁山,小雁山一进去有个湖泊,湖水清澈见底,远远看去,却是湛蓝色,异常鲜艳。
万秀敏不由感叹:“这里真是好地方。风景真好!”
他们站在湖边拍照,苏月禾跟梁正烽,苏月禾跟万秀敏,然后姐姐姐夫也单独拍了一张。
李时刚问:“这是什么湖?”
苏月禾笑道:“就是普通的淡水湖,我们叫它药湖,药材的药。”
万秀敏:“这名字有点逗。”
“以前有传说这湖里有妖怪,所以叫妖湖,妖怪的妖;后来传着传着又说这湖里的水能治百病,这名字就从妖怪的妖,变成了药材的药。”
万秀敏再次感叹:“哎呀,你们这里风景太美了。站在这里,整个人身心舒畅。”
梁正烽指着远处的山:“姐,你猜从这里一直往北走,是哪里?”
万秀敏虽然在青城县呆了不少年头,但她对县城以外的地方并不熟悉,一进山,她更迷糊了,不由问:“哪里?”
李时刚倒猜到了:“一直往北,就是我们部队驻地吧?”
“对。”
万秀敏马上明白过来:“我们那里是雁北,你们这里是雁南,是不是?中间隔了一片大雁山?”
“还是我姐聪明啊!一点就通。”
“那当然。不然怎么是你姐呢?”
这姐弟俩,一个敢夸,一个敢认领。
大家说说笑笑往前走,苏月禾问:“姐姐姐夫年后什么时候回来?”
李时刚道:“难得回去一趟,可能要元宵节左右才能回来。”
万秀敏不忘提醒:“对了,过完年,后勤部一上班,你们抓紧时间去报到分房子,我都打过招呼了,就我们旁边那套院子,干净,离我们也近。”
梁正烽牵着苏月禾的手:“知道了,姐你都叮嘱多少遍了。”
“我就怕你不靠谱不放心上,我得当面叮嘱月禾,她看着做事就比你靠谱多了。”
梁正烽不辩驳,只笑着看向远方的山林,“明天我们去打猎吧?”
苏月禾也想去:“行啊,刚好可以打点野物过年。”
“这山上有野猪吗?”
“有野猪!还有野獐子、穿山甲、马鹿、野鸡野兔都有。”
李时刚听后,想要打猎的心,蠢蠢欲动,“真去打猎啊?我都不想回去了。”
苏月禾知道姐夫也只是一时兴起,她热情笑道:“那就别回去,在我们家过年。”
万秀敏忍不住吐槽:“你听他的,他的心啊,早飞回自己家了。”
李时刚是真手痒想打猎,“年后,年后我来。哎,要不是我们那边禁止上山打猎,我就从雁北穿过来。”
苏月禾好奇:“你们那边为什么禁止上山打猎?”
“部队规矩,不与本地村民争利。”
梁正烽微微挑眉:“没事,我现在是本地村民了,你是本地村民的亲戚,你来我们这儿,我跟你一起上山。”
现在梁正烽完全是以主人姿态自居了,苏月禾挽着他的手,笑着欢迎:“姐姐姐夫过完年,只要不是农忙,随时都可以来,我堂大哥打猎很厉害,到时候可以一起进山。”
李时刚非常向往:“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我带猎/枪来。”
万秀敏:“那你们打猎,我和月禾在家等着,我们负责吃。”
梁正烽举起苏月禾的手:“姐,打猎她可不会跟你一起在家干等。”
“月禾也会打猎啊?”
“怎么不会?我第一次见她,她就背着一杆枪。”
“什么?”万秀敏很诧异,她推了推弟弟:“怎么回事?相亲的时候,你们不是第一次见面啊?”
梁正烽就把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说了。
听完,万秀敏恍然大悟,“所以,你们没相亲呢,就一见钟情了?你这小子,也不跟我说,害得我和你姐夫还担心你相亲那天不会好好说话,把人家姑娘得罪了。白操心了我们。”
苏月禾跟梁正烽互相看了一眼,笑了。
大家正说着,三妹从后面追来,“大姐!大姐!”
苏月禾站原地等她:“做啥?”
“莫千军来了,在家等你。”三妹极其讨厌莫书记,直接连名带姓说人家。
“他想干什么?”
第32章 过年
莫千军家的喜宴因为等新娘的缘故, 开的比较晚。
在苏家这边吃完席,部分雁南大队的乡里回去后,书记家的婚宴才上菜不久。
有几家人是分了两拨人去吃席的,一边在书记家, 一边在苏家, 两边不得罪。
在苏家吃席的人回去后, 便涌去书记家看新娘子。
看完新娘,那几人坐在一旁难免对比起两家的席面来, 大家一致认为, 还是苏家的菜好, 十六样菜,八荤八素,这在整个公社都是难得一见的。
而书记家的九大碗虽然已经很好, 但还是明显落了下风。
这话传到莫千军耳朵里, 他当然不高兴, 苏家放鞭炮给他难堪, 菜式也把他家比下去, 这不都是故意的吗?
“现在国家这么困难,他们还搞这么奢华……”
莫千军话音未落, 旁边的大队长朱八戒是有名的说话直爽,他直接给顶回去:“书记, 你没看报纸?现在国家要活跃经济,要对内改革,对外开放。人家庄顺兰自己要紧牙根过苦日子, 然后把结婚酒席办得热热闹闹的, 这符合当前国情。”
莫千军顿时哑口,旁人还是给他面子:“书记家的九大碗, 实在,你看看,大家都吃得高兴。”
莫千军心里这才舒坦了一点,“那当然,杀了一头一百多斤的猪呢。”
“庄顺兰的猪两百多斤。”
莫千军:“!!!”
两百多斤的猪都还在耳畔,又听人说:“庄顺兰这个新女婿厉害了,书记,你猜猜他在部队是什么职位?”
“什么职位?”莫千军听说了庄顺兰家上门女婿开大吉普回来的事,“运输班班长?”
那人故作神秘,小声道:“团长。”
“啥?”
“团长。”
莫千军心里咯噔了一下,他儿子是排长,排长跟团长之间差了几级?
完了,完了,他脑壳进水了。
数清楚之后,当即懊悔,当初不应该一时头昏,选了一个跟苏家撞上的日子。
那人还继续说,旁边的人都凑过来听。
“他姐姐姐夫今天也来了,听说姐夫也是团长,姐姐是部队里的一个主任,吃香得很,你们猜他姐姐姐夫给包了多少红包?”那人拿乔起来。
众人连忙问:“包了多少?”
那人伸出一根手指,“这么多。”
一百块?想想不可能,一百块够乡下人过一年了。
“十块?”
“什么十块,是一百块!”
“我的天!我一年都挣不了一百块。”
“这样的人还愿意上门?长得丑吧?”
“什么长得丑,说句不好听的,我们大队,我还没看见有他这么撑头的。帅得很。”
“那他为什么做上门女婿啊?”
“嘿,人家说了,看中的是苏月禾这个人。”
“要得,那还是要长得乖,长得漂亮撒。”
……
莫千军越听越不是滋味,妒忌让他面目全非,可他到底是个大队书记,心底虽然不爽,脑子马上开动起来。
既然大队里进了这么一个厉害人物,他得想办法利用好了!
就例如,给大队通电这个事,说不定人家能帮上忙呢?
即使帮不上忙,那人家好歹是团长,跟县委书记平级的,现在不去搞好关系,更待何时?
所以,等这边一散席,他赶紧找他婆娘,要了今天收到的最体面的礼物,一床红色牡丹花被面,拿着就去了苏家。
结果到了苏家,没见到想见的人,说是去山上看风景了。
他在苏家坐着冷板凳,左等右等,等到快四点,苏月禾跟她对象都还没回来。
他家还要准备晚餐,晚上请了公社的领导来喝酒,莫千军只好先回去了。
莫千军刚走没多久,苏月禾他们回来了。
因为两个孩子还托在邻居家里,明天又要一早出发坐火车,李时刚夫妇没吃晚饭,就先回部队了。
庄顺兰给包了一个烧鸡,下午特意做的,让他们明天带在路上吃。
送走姐姐姐夫,庄顺兰才对苏月禾道:“莫千军送了一床被面来,在这儿等你们等了有两个小时。”
“他来找我们什么事?”
“估计是听到风声,知道正烽是个团长,少不得来攀关系。”庄顺兰轻声道:“你没看他那张笑成弥勒佛的脸,坐冷板凳他都不敢发火。”
所以说,还是低调好,低调没那么多烦心事。可惜不巧,被司机给张扬开了。
“这段时间过年,他准还来。”
苏月禾道:“没事,烽哥能应付这种人。”
梁正烽站在棚子边逗憨豆玩,他听见苏月禾说他,忙回过头:“怎么了?”
苏月禾简单跟他说了,自家跟莫书记家的“恩怨”,梁正烽一听也就明白了,这种人他遇见过不少,不是什么大奸大恶的人,但底子都比较自私,明面上能处,实际不可深交。
“对,不可深交。”苏月禾非常赞同梁正烽的总结。
梁正烽知道苏月禾很烦这种人,“交给我,我来跟他周旋。”
晚上还开了五席,请今天帮忙的人还有一些至亲吃饭。
因为天黑的早,吃饭也吃的早,全部收拾完,梁正烽送二妹一家回去,等他回来也还不到六点。
梁正烽苏月禾还有三妹四妹,四个人在新房客厅里,边听着广播,边玩起了花牌,梁正烽不会玩,苏月禾坐他后面教他。
谁输了,谁明天早上起来做猪食喂猪。
小两口共用一副牌,都是脑子灵活的人,三妹四妹输的,脸上贴满了纸条。
输太多了,三妹生气:“你们两个人打我们一个,不公平,姐夫脸上的纸条应该翻倍。”
苏月禾微微挑眉,坚决不让步:“无论我们几个脑袋,我们都只有一副牌,愿赌服输啊,苏月华同志。”
四妹笑道:“我输最多,我都还没说呢,你说啥。”
同时,几个大人在房间里算账,苏老大走后,庄顺兰把苏月禾叫过去了。
这次喜宴很多都是自家的东西,例如自己养的猪,自己做的豆腐,炸的豆干,花了少许钱在生产队鱼塘里捞的鱼,菜是从各家地里匀的,野生菌菇是自家晒干的。
除此之外,花钱买的只有鸡鸭羊肉皮蛋腐竹萝卜芋头和香烟,总共花了两百七十元六角。
另外收了不少的礼物,都是给新郎新娘买的枕头被套毛巾搪瓷盆等物件,现金苏家原本亲戚给的不多,大部分是梁正烽姐姐姐夫和同僚们送的,一共192元。
庄顺兰自己又添了点钱,递给苏月禾一沓票子:“这里是四百元,你拿着。”
苏月禾不要:“家里做酒席花了这么多钱,年后还要建房子,你给我干啥?”
“过了年你不是要跟正烽去部队吗?到时候不要添置东西?”庄顺兰给女儿使眼色,“去到那边到处要花钱的,你是招上门女婿的,你可不能一点钱都不拿出手。”
苏月禾看了眼坐在一旁的老父亲,马上明白老妈的意思,趁这个机会,要好好给老爸点压力,她忙把钱接过来,打趣道:“那这四百块钱可能还不够。”
见女儿这么会配合,庄顺兰忍着笑:“省着点花,我和你爸存点钱也不容易。”
“晓得了,谢谢爸妈。”
看着苏月禾出去,庄顺兰回过头对苏运昌道:“过了年,你还得想办法再凑两三百,到时候建房要钱的。”
招上门女婿不容易啊,又是建房又是做酒席的,但心里是真开心,虽然苏运昌不擅长表达,但这几天,他脸上的笑容就没停下来过。
听见庄顺兰说年后建房的事,苏运昌为难道:“家里不是还养了六头猪吗?卖了完全够了。”
“那六头猪是苏禾买的,猪粮也是花了她的钱,到时候卖猪得的钱,肯定得给她呀。还有这些青砖,都是她上山挖药材换的钱,哪怕到时候建房她会给一点,也不能全指望她吧。”说着庄顺兰特意压低了声音,“女婿才上门,你没钱你也得装有钱啊。不然,这就配不上了。”
谁不知道这门婚事好啊?苏运昌微微蹙起眉头,不得不答应:“缓一缓,过了年,我再想办法。”
见苏运昌答应,庄顺兰这才满脸笑眯眯地走出房门。
大厅还在打花牌,庄顺兰道:“今晚我带着幺妹在这边睡,三妹四妹你们还是回老屋。”
三妹不愿意:“我们也要睡新房子。”
猪已经关到这边新猪圈里了,打牌打输的四妹道:“我明天一早要起来煮猪食。”
庄顺兰:“那我带幺妹回老屋住。”
轮到幺妹不愿意了,“我也要在这边。我跟三姐四姐挤。”
三妹嫌弃道:“你睡觉打横,我才不要跟你睡。”
“我不,我偏要。”幺妹耍起横来了。
庄顺兰也怕幺妹晚上睡觉掀被子着凉,“明天我们再搬一张床过来,今晚你跟妈回老屋睡。”
幺妹闹着就是不走,最后没办法,三妹四妹只好答应,让幺妹睡中间,没办法掀被子。
三个妹妹在闹,庄顺兰因为有新女婿在,已经算压脾气了,但依然还是很吵。
苏月禾看向梁正烽,怕他嫌吵,笑问:“你要不要先回房休息?”
梁正烽反而很享受这种家庭氛围:“我喜欢这种热闹。”
一家人相亲相爱吵吵闹闹的,处处都有真实人间的烟火气。
不到九点,大家就都回房睡觉了,新婚的两人自然黏糊在一起。
他从昨晚憋到现在,早忍不住了。
新婚的夫妻都是这样,尝试过美好,就会向往美好,然后努力实践美好。
他长年参加训练,哪儿哪儿都有力,她看着娇嫩,实则该娇的时候娇,该媚的时候媚,该用劲的时候,她也有劲。
作为宗门弟子,她自认为昨晚看见那个不用膨胀咒术的玩儿后,表现地有点怂,今天势要努力找回面子。
一展所长!
可惜,最后一展所长的,并不是她。
试图反攻的苏月禾一路败北,结果可想而知……
最后被压着蹭了蹭鼻子,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回荡:“想要你男人的命呢。”
苏月禾忍着没笑出声来。
唯一憋着的是,今晚另外一边房间有人。
虽然隔了一个客厅,妹妹们向来睡觉都比较沉,但她还是比昨晚谨慎,一丝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只能咬着唇,似有烟花在绽放,处处绚烂夺目,直到无法控制。
但他似乎还是没满足,只是想着循序渐进,不能让她太累。
还是那句,来日方长。
这寒冷的冬夜,两人像两个小火炉似的,搂着轻轻说着话,不到十点就睡着了。
结果凌晨四点,习惯早醒的两人准时醒来,这次没点灯,就摸着黑,慢慢互相熟悉之后,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似有另一番滋味。
*
家里还有不少剩菜,早上不用炒菜做饭,把剩菜剩饭热了就行。
正吃着饭呢,莫千军来了,跟他一起的,还有朱八戒、赵大福、赵利群等人。
“抽烟吗?”
梁正烽笑着拒绝:“不抽烟。”
八戒队长调侃道:“不抽烟不喝酒,新社会好青年啊!”
莫千军这人会来事,但也爱面子,轻易不愿低头,自始至终他也不提梁正烽是团长的话题,几个坐下来聊天的时候,他开始旁敲侧击,最后,终于把话扯到用电上来。
“我们公社,除了靠近县城的大队外,其他几个大队都没有通电。我们已经申请好多年了,就是轮不到我们。”
关于通电的事,上次苏月禾跟梁正烽说了后,他还特意去咨询了相关方面的人。
梁正烽把自己了解的情况告诉大家:“我水电局的朋友告诉我,明年大雁山水电站建成之后,电力优先送到城里,先解决城里工厂缺电的问题。”
朱八戒拍大腿,“我就知道会这样。”
赵大福问:“有没有办法,找人通融一下?在我们大雁山发的电,附近的村民都没办法享用,这说不过去啊。”
梁正烽如实道:“这牵扯到规划问题,我问过了,水电站后期增加发电量之后,肯定会给附近生产队通电。”
莫千军抽着烟,愁眉不展,完全是一副为了劳苦民众的样子:“我们大队太不容易了,没有电,队里连个碾米机都不敢买。要是有了碾米机,像兰嫂他们就不用推磨碾谷,省多少力气啊。”
赵大福:“有没有说,要多久之后水电站才能增加发电量?”
梁正烽:“目前规划是三年。”
莫千军叹了一声:“三年……当初没电,天天盼着水电厂能建起来,现在水电厂建起来了,用电还是没有我们的份。还得再等三年,就怕三年之后,又三年!”
苏月禾给大家倒茶,她没说话,按照原书里写的,大概五年之后,村里才能通上电。
她也希望早点通电,造福百姓。但她又不愿意,通电的事,成为莫千军的政绩。
梁正烽借着喝茶也没接话,莫千军是想求人,但自己又不开口,只是不断扯话题。
朱八戒虽然看着不太正经,但却是个明白人,他见莫千军不开口,自己开口了,“正烽侄子,算起来,你应该叫我叔。现在队里就是这么个情况,既然你认识水电局的人,能不能帮忙推进一下,如果年后水电站建成,尽量把我们大队纳入通电范围,农村用电量很小……”
梁正烽点头:“农村用电量是小,主要还是基础设施的问题,要拉电,要种电线杆,要有配电设施,如果想要通电,这些问题都要解决。”
确实,都是现实问题。
赵大福是雁南大队三个生产队里,办事能力最强的生产队长,他脑子转得快,主动提出解决思路:“我看其他地方的电线杆,就是一根木头,我们这山上到处是木头,我想办法跑林业局,让林业局给我们批一些木材,我们自己去伐木,自己去种电线杆,只要有人来指挥,告诉我们怎么种就行。”
莫千军一听,感觉赵大福在跟自己抢功劳似的,他忙道:“自己种电线杆这事不可行,电多危险啊,肯定要找专业的人来种啊。”
赵大福解释:“莫书记说的对,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提供木头,如果水电局人不够,我们也可以在他们的指导之下种电线杆。”
莫千军见赵大福给了他面子,他不说话了。
朱八戒直肠子,他担忧道:“岭下生产队好办,其他两个生产队未必能解决电线杆的问题。”
在一旁扫地的庄顺兰道:“哪个生产队能自己解决电线杆的问题,哪个生产队先通电嘛,他们不着急,他们就排队等着。”
想把整个大队的电都通上,以立政绩的莫千军顿时无语,就岭下生产队通电,其他生产队没有,就连他家都通不上,那还有什么意思?
赵大福聪明着呢,他也不驳莫千军的面子,“能解决整个大队的,那最好,要是解决不了,一步一步来,也不是不可以,是吧,莫书记?”
莫千军尴尬笑了笑,这话说的,他也不好说不是。
朱八戒永远不让别人的话掉地上,他忙点头:“是啊,一步一步慢慢来嘛。”
梁正烽看了眼苏月禾,他知道苏月禾的想法,便笑着答应了:“年后我问问,看看能不能优先给水电站附近村落通电。”
莫千军忙感谢:“哎哟,有您帮忙,事就成一半了。”
梁正烽谦虚道:“也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大家不要抱太大的期待。”
朱八戒赶紧笑道:“有梁团帮忙,事倍功半!不不不,说错了说错了,是什么来着,是事半功倍!”
大家都忍不住笑起来,又聊了一会儿,几个人才散去。
本来今天要进山打猎的,因为大伯家要杀年猪,他们便推后了一天。
第二天一早,梁正烽跟着苏柏桥苏柏林还有赵利群一起进山打猎,苏月禾要跟老妈整鸡圈,她就没去。
新房这边猪圈鸡圈都做得大,年后可能要降温,庄顺兰和苏月禾在往鸡圈里弄稻草卷鸡窝。
庄顺兰问:“现在两个猪圈这么大,我就想着过完年,再买多几头猪回来养。”
苏月禾之前确实是规划好了,等新猪圈做好,就养多点猪,但她现在要去随军,她又担心家里人力不够。
“我随军去了,妈你一个人怎么养这么多猪?”
庄顺兰想好了,“女人出工,工分始终比不上男的,我不如少出点工,少挣点工分,多花时间养猪养鸡。而且猪养的多了,猪粪也能抵工分。”
既然老妈想通了,苏月禾觉得这样也挺好,“过完年,等开市了,我们去县城买猪苗,以后猪粮我会想办法,你也不用担心。”
“要得。只要以后养的猪,就像我们这批猪一样,能长的那么好,我不怕买不起猪粮。”
四妹过来帮忙,她笑道:“那天三姐还说,我们养的这六头猪,刚好也可以叫六福,猪大福,猪二福,猪三福……猪六福……”
苏月禾听笑了,这要是被赵大福几兄弟听见,那不得了。
特别是赵五福那个暴脾气,估计会来打人。
庄顺兰也笑,笑完又警告她们:“在这里说说就好了,可别出去跟人说,传出去,找架打呢?”
“不会说出去的,妈你放心吧。”
到了下午,打猎的回来了,按照大哥说法,收获一般,打了两只野鸡,一只野兔,一头野猪。
野猪还算大,估计有一百来斤,四个人,一人拎着一只脚抬回来的。
回来就直接在苏月禾家分割野猪肉,一分为四,一人一份。
大家拿着野猪肉准备各回各家呢,苏月禾指着旁边的野鸡和野兔,道:“谁打的?都不要了?”
赵利群笑道:“我倒是想拿走啊,给吗?给我就拿走。”
“我们家烽哥打的?”苏月禾惊喜道,“全都是啊?”
梁正烽在一旁剁着野猪腿,微微挑眉,暗暗得意着。
“枪好!”
苏月禾夸他:“枪法好!”
“当然。”
大哥扛着几十斤的猪肉,站在边上,笑道:“鸡不是我打的,我就不要了。不过野鸡毛记得留给我!”
“要得!”
平时大哥帮他们家的忙帮的最多,苏月禾本来想给大哥一只鸡,但二哥和赵利群都在,她不好给,那干脆都不给了。
这次打猎收获的肉类,让他们过了一个丰盛的年。
过年前一天,他们还送了一只杀好的野鸡,五六斤野猪肉给二妹家。
二妹家也杀了年猪,直接给他们提来一个大猪腿。
他们把猪腿直接撒盐腌制,做成了火腿。
苏月禾是想着法子把各种肉类能变大的都变大了,当然,她控制在不被大家发现的基础之上。
过年的团年饭,他们家做了十个菜,因为从婚宴开始,接连都在吃肉,孩子们的战斗力明显下降。
十个菜只吃了一半不到,大年初一都不用做菜了。
除夕晚上,打了鞭炮,放了烟花,小两口是在为爱鼓掌中,过的新年。
*
过年是最清闲的时间,大年初二,就有人张罗着要去打猎。
最后集结了一支9人队伍进山,梁正烽苏月禾夫妻俩,苏柏桥兄弟和苏柏松,赵青霞、赵利群,还有民兵连长等。
这次他们人多,按照苏柏桥的建议,去了之前大家都不敢去的,东北方向山林深处的麒麟窝。
进窝不久,大家便分散开来,并约好吹哨集合。
小两口和赵青霞一起在一片比较平坦的树林里寻找猎物。
走着走着,走在前面的梁正烽忽然回头“嘘”了一声,苏月禾探身望去,前面有一群野獐子。
分散在山谷里,至少有六七头。
只要枪一响,这群獐子就会往外跑,也就是说,最好的办法就是他们三把枪同时开,同时打中,能最大化的打中三头。
他们快速分工,留小抓大,三个方向,一人负责打一头。
举枪,瞄准……
准备就绪后,梁正烽轻轻数着口号“3、2、1……”
嘭嘭嘭!
随着三声枪响,三只野獐子应声倒下,其他的一溜烟全跑了。
“哎呀!中了!”赵青霞高兴地举起了双拳,“我多怕你们打中了,我的跑了!”
说完她扒开草丛,跑去看她打中的獐子。
苏月禾收起□□,真想跟梁正烽说话,听见不远处传来赵青霞的尖叫声!
她赶紧扭头看去,只见赵青霞吓得脸色都白了。
苏月禾大声问:“怎么了?”
赵青霞朝她奔跑过来,语无伦次,声音都抖了,“有个人……不是不是,是尸体……人骨头!”
“啥?”
“都腐烂咯!”
苏月禾顿时汗毛竖起!
虽然在修真门派呆了三年,但她也没见过这种场面啊。
梁正烽闻言,赶紧拦着想要走过去看的苏月禾,“你们在这儿别动,我去看看。”
赵青霞抓着苏月禾的手臂,开始胡思乱想,“你说,会不会是狗蛋?”
她堂弟狗蛋失踪好几个月了,现在还没消息。
不会是死在林子里了吧?
苏月禾也搞不清状况,只能安慰:“应该不是,没有腐烂的臭味,可能挺久的了。”
第33章 新的开始(加更)
冬日的深山老林里, 树叶依然茂盛,远处不知道什么动物在嚎叫。
离他们最近的苏柏桥苏柏松听见枪响跑过来了。
苏柏松这次要跟来,也是因为他去跟大队里的同学借了两杆猎/枪,而苏柏桥恰好又缺枪, 所以不得不把他带上。
“打到什么了?”苏柏松远远就大声问。
赵青霞也没回答这个问题, 直接道:“发现了一个死人!”
苏柏松一听, 不敢往前了,“谁啊?”
“不晓得, 只看到骷髅头, 只剩下两个洞了, 好吓人。”
苏柏桥胆子大,他见梁正烽蹲在前面,赶紧过去看。
赵青霞又道:“不知道会不会是狗蛋。要是狗蛋, 我六婶要活不下去了。”
说着赵青霞眼睛都红了。
“不会, 不可能是狗蛋。”苏柏松说得很肯定。
苏月禾不免瞥他一眼, “为啥不会是狗蛋?”
苏柏松明显支吾了一下, “他……他怂的很, 只敢背地里干坏事,让他一个人进山, 他不敢的。”
狗蛋这人看着胆大实则怂,这点苏月禾是认可的, 但苏柏松的表情和语气不太对,还是引起了她的怀疑:“你知道狗蛋去哪儿了?”
“我哪里晓得。”
赵青霞扯了苏柏松一下:“你要知道他在哪儿,你赶紧劝他回家, 回来跟兰婶赔礼道歉, 躲起来有屁用?”
苏月禾也想不明白,狗蛋能藏哪里去?他不用吃穿?这个年代, 如果去外地,没有介绍信,哪里都行不通。
梁正烽走回来,对苏月禾说道:“这人应该死好多年了,除了头骨,其他骨头基本上都腐烂的差不多。身上还有把镰刀,也腐锈的很厉害……”
如果是死了好多年的,那肯定可以排除狗蛋。
不是自家堂弟,赵青霞松了一口气。
“估计是附近村民来山里采药或者打猎的,可能出了什么事故,就死在这里了。”
苏月禾道:“村里的老人说麒麟窝的狼特别多,所以平时也没人敢来,出意外死在这里,真可能会几年都没人发现。”
赵利群和民兵连长也赶来了,大家都围着那具骸骨看,商量后,派苏柏林苏柏松两个人回村报信,让队长带人来看要怎么处理。
之后,他们也没继续在这里久呆,这个位置就留民兵连长和他朋友守着。
梁正烽苏柏桥几个把三只野獐子处理好,堆放在路上,在民兵连长能看得见的地方,然后他们五人继续去打猎。
走了没多远,大家再次分散开,去找野猪。
苏月禾和梁正烽两个人站在山边上喝水,苏月禾忽然闻到了一股山参的香味。
其实今天她遇到了好几棵山参,不过都不算特别罕见的,所以她做了记号之后,想着等以后有时间了再来采。
但现在这股浓香跟普通山参不一样,甚至比她之前采的千年人参还要香。
苏月禾循着香味往前走,就在一堆草丛里,她一眼看到了人参苗叶。
“怎么了?”梁正烽跟过来。
苏月禾轻声道:“我看到了一颗山参,我数一下……”
她走前去,数了数,“1、2、3、4、5……也是七品叶。”
她声音激动地都有些颤抖了。
这地方几十年没人来,果然不一般!
梁正烽不懂:“什么七品叶?”
苏月禾小声解释,生怕人听见似的:“千年人参。”
千年人参?!这名头一下子把梁正烽唬住了!
“你们这里怎么会有千年人参?”他一直以为在东北才会有。
苏月禾轻声道:“大雁山跟别的地儿不一样,要不然我太爷也不会选择在这里定居。”
对金钱没有太大概念的他,看着自家女人小心翼翼盗贼似的样子,忙拉住:“要挖多久?”
苏月禾没带挖的工具,只能用身上带的刀子挖,那不知道要挖几个小时。
“我做个记号,明天来挖。”
梁正烽比她还紧张,生怕明天就丢了,被人挖走,那可是他女人找到的大宝贝。
他问:“你要什么工具?我回去帮你拿。”
苏月禾怕他迷路,她想了想,“你不熟悉路,我回去拿。”
“我是谁?放心,不会迷路,来回没问题。”
苏月禾坚持:“你回去不好解释,你跟他们继续打猎,帮我打掩护。他们问起了,你就说我闹肚子,回家去了,等会儿跟队长他们一起回来。”
“要得,那我帮你打掩护。”
夫妻俩说话跟做贼似的。
看着梁正烽那可爱的样子,苏月禾忍不住夸赞:“烽哥,你说我们本地话,越来越标准了。”
他微挑眉:“当然,我是大雁山女婿!”
苏月禾笑了:“我走了。”
“路上小心点。”
“晓得,这是我地盘,你放心吧。”
就这样,苏月禾回家去拿了小锄头和挖刀,跟着赵大福他们一起赶回来。
麒麟窝里,分了三拨人,一拨商量运骸骨回去,一拨依然兴致高昂地打猎,苏月禾则在梁正烽的掩护下,偷偷把那棵七品叶人参挖了。
这棵人参简直了!
果然比她上次挖的还要大!
至少一斤半重,晒干了也应该有四两多。
而且品相更好!香味更浓郁。
这是人参王啊!
自从跟烽哥结婚后,她这运气也没谁了。
简直像做梦似的,不,做梦她都不敢这么梦。
挖完这棵七品叶人参,以后估计想要再超越,基本上不可能了。
梁正烽看了都不由怀疑,“这不是萝卜吗?”
“对,就是萝卜。”苏月禾忍着狂喜,赶紧连着叶子一起卷进她带来的挎包里。
今天除了收获外,最重要的是找到一具尸骸。
后来根据镰刀和尸骸身上的钥匙,基本上确定了,是杜大娘的老头,七八年前进山采药就没回来。
村里曾经组织人进山找过,不过大雁山实在太大,当时也没往麒麟窝找。
杜大娘家没孩子,亲戚也没几个,最后简单下葬,也没举办丧礼。
苏月禾见杜大娘可怜,猪被白建国毒死了,自己孤寡一人,甚是凄凉,她和梁正烽偷偷拿出十块钱塞给杜大娘,还把家里的肉都给她拿了一些。
都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杜大娘感动地直抹眼泪。
杜大娘年轻的时候也是个从不服输的倔人,可惜生了7个孩子,一个都没养活。
生活把她磋磨得早没了生气。
……
今天打猎的收获颇丰,猎杀了三头野猪,三头野獐子,还有一些野鸡野兔。
当天回来,都聚在苏月禾家分野猪、獐子和其他猎物。
先在苏月禾家做了一顿大餐,野味肉香浓郁,大家吃的喊叫一个酣畅淋漓。
晚餐过后,才各自提着分好的肉回家。
当然,最重要的收获就是,苏月禾揣回来的那棵人参王。
这棵人参她都没告诉爷爷,直接跟萝卜放在一起晒,等晒得差不多了,她才跟其他的山参放一起,拿到屋顶上去。
彻底晒干之后,借了爷爷的药秤秤了一下,239g!
最近过年闲着没事的时候,她就躺在床上,闭眼在脑海里翻阅原书。
原书后期,也就是三十年后,男女主去港城旅游,看到一则新闻,港城拍卖会上,一根两百多克的千年人参王,最终拍卖成交价是——两亿!
没错,两亿。
两亿是什么概念?就算以后的钱没那么值钱了,那换成金子也是分分钟砸死人的存在。
而且她还有两根,虽然小的那根只有一百八十克,但那也是七品叶千年人参,肯定也价值不菲。
她决定了,还奋斗什么,抱着她这两棵人参,足够了。
当然,第二天一早,她就又忘记自己的决定,早早起床跟着老妈盘完鸡舍,盘猪圈了。
*
过年总是快乐的,特别是新婚蜜月期间的年。
除了腻歪,抽空不是打猎,就是捞鱼。
清闲的时候,小两口或听听广播,或拿着相机往山上风景好的地方走。
边走,梁正烽边给她拍照,有的时候憨豆也会跟来,有的时候憨豆不来,幺妹也要来当个小尾巴。
苏月禾还教幺妹拍照,幺妹不负众望,给爱臭美的夫妻两个拍了好多组合影,也不知道拍的效果怎样。
家里几乎每天都有亲戚来,而梁正烽苏月禾也跟着庄顺兰去了靖湾外婆家走亲戚。
苏运昌过了初五就回县城上班了,梁正烽的假期长,他们是计划初九先去部队报道,分房子,适应新生活。
最后那几天,梁正烽在屋旁的墩子上,给家里劈了一柴草间的柴。
对于这个新女婿,庄顺兰那是一百个满意。
逮到机会就不忘跟人炫耀,除了有本事,还孝顺,还爱干活,会体贴人。
村里人是羡慕不已,听说年后苏月禾还要随军,可以解决户口和工作问题的时候,那更别提有多眼红了。
苏运昌在外几十年都没把庄顺兰弄到城里去,新女婿一进门就把苏月禾带出去了。
真是有人羡慕,有人恨啊!
“庄顺兰是熬出来了,安逸日子在后头呢。”
“她以前日子也没比我们差吧?她就是装穷,她男人吃国家粮,不比我们泥腿子强?”
“这还真说不准,新女婿把苏月禾带出去,说是上门女婿,生的孩子跟谁姓还不一定呢。”
“那倒是,都出去了,谁管得着?越是这种有本事的男人,你越是拿他没办法。”
“我跟你们看法不一样,这苏家新女婿面相好,一脸正气,不像说话不算话的人。”
“就算不上门,能找到这样的女婿,那苏家也是烧了高香,祖坟冒青烟了!”
“要得,要是我能找到这种水平的女婿,我折寿都愿意。”
“你说个锤子!”
……
有些人背地里各种腹诽,但对庄顺兰家的态度那可是转了十八道弯,今非昔比。
就连六福婶子这种难缠的人,都低头了,她家年前没杀猪,是年后杀的。
杀猪后,她自己家没舍得留多少,几乎都卖给食品站了。卖了钱,她特意拿出二十块钱给庄顺兰送来,算是狗蛋砸砖赔的砖钱。
庄顺兰从山里砍了几根小竹子回来,正在破竹子,准备做竹火钳。
她看了眼六福婶递来的钱,不愿意收。
“这钱,让你们家狗蛋回来,跪在这里给我送来,不然我不要。”
六福婶子讪笑着想硬塞给庄顺兰:“你不收这个钱,他也不敢回啊。”
说白了,六福婶子还是怕狗蛋回来,庄顺兰会把他送去劳改。
庄顺兰瞟了她一眼,六福婶最近没之前那么丧气,也没整天唉声叹气了,八成是知道了狗蛋的消息,不像之前不知道消息的时候,那么提心吊胆。
她好奇问:“狗蛋躲哪去了?过年也不回家。”
“我也不晓得。”
“还装!这年头,在外没有亲戚朋友帮忙护着,你能走到哪里去?”
“我真没装。之前确实一点消息也没得,就是过年的时候,我回娘家,有听到一点信……兰婶,这二十元不多,我也没得更多的钱,你就拿着,好嘛?”六福婶想把钱塞庄顺兰裤兜里。
庄顺兰比她高大,直接一把拦住了,“我说了不收,你们家狗蛋什么时候回来,我们什么时候再算。”
这笔账不可能二十块钱就算了。
六福婶子无奈,她瞄了眼在后面劈柴的梁正烽,轻声哀求道:“你们家现在都这么好了,还跟我们计较什么呢?兰婶,你就放过我们家狗娃吧。”
真是谁穷谁有理了?
庄顺兰不耐烦道:“大过年的,我们家刚办了喜事,你可别在我这儿嚎。”
六福婶见庄顺兰是软硬都不吃,她也不敢再像以前那样撒泼,只得赔笑脸作罢。
苏月禾从屋里出来,她手里端着搪瓷杯,走到屋侧,把搪瓷杯递给梁正烽:“烽哥,先歇会儿。”
梁正烽停下来,这劈柴真是力气活儿,他喝了一口热茶,问她:“以前家里谁劈柴?”
苏月禾笑问:“你猜?”
梁正烽跟岳父接触这几天看出来了,岳父这人是五指不沾阳春水,什么重活都不会干。
他道:“不是妈,就是你。”
苏月禾点头:“猜对了。一般都是我和妈两个人轮流,如果大哥有空,他也会帮我们劈一点。”
“以后这类活儿,都包我身上了。这些柴劈完,能烧多久?”
“至少能烧半年吧。”
梁正烽把水杯递回给她:“等端午节,我再回来劈下半年的柴。”
苏月禾灿烂地笑了,有个顾家的男人真好!
她把搪瓷杯放旁边椅子上,然后站在一旁给他递木头,两个人搭档干活能快一点。
初八那天,梁正烽和大哥几个又去了一趟大雁山打猎。
苏月禾则在家收拾了半天的东西,其实她要带的东西不多,就是想要把家里房间也收拾好。
这次去雁北,她把之前梁正烽给她送来的书和首饰都带上,还有自己存的钱,一包准备拿去收购的药材,最重要的,是把两根千年人参带上了。
苏月禾把之前爸妈给的四百元给回了庄顺兰。
庄顺兰起先不收:“才给你,又拿回来,正烽知道了,保不齐会多想。”
“他知道的,而且他也赞成我把钱给你,年后家里建房要用钱,我爸那边能解决木梁楼板瓦片和人工费就不错了。这钱拿来买青砖和其他杂用吧。”
庄顺兰知道不能全指望苏运昌,她男人什么样她知道,苏运昌心底肯定想着,实在没钱,还是用土砖盖东屋和西屋的。
人啊,只能往上走,你一旦开了头,再往下走,别人反而会瞧不起你。
而且正房用的是青砖,其他的用土砖,那真是不伦不类了。
她只好把钱收了,“那行,我收下,我就打开锣鼓,大声跟别人说,这房子啊,是你和正烽出了钱建的。”
苏月禾也却之不恭,她笑道:“那确实我出了钱啊。”
庄顺兰心底很是满足,自己没有嫁给知暖知热的好男人,但她有好女儿好女婿啊。
她把钱收好,锁进抽屉里,“妈在家帮你把猪养好,到时候这些猪卖的钱,我一分不要,全都是你的。对了,你也别忘了,买猪苗的事。”
“晓得,估计要过完元宵才有人卖猪苗。”
到了下午,打猎的人回来了,这次带回来一只野猪一只野獐子,晚上饱食一顿后,第二天还带了不少新鲜野猪肉和野獐子肉回雁北。
*
天还没亮,小两口就起床了。
苏月禾在穿衣服,梁正烽从后面搂着她,轻声提醒:“别忘了把介绍信带上。”
“嗯,都放进挎包里了。”苏月禾有点担心新环境,但更多的是兴奋和期待。
庄顺兰也起得早,她在厨房里煮猪食。
今天大伯家请他们吃早饭,桌上除了野味,还杀了一只鸡。
满满当当坐了两桌的人,本来是要喝酒的,梁正烽说等会儿还要开车,不能喝酒,大伯也就没勉强。
吃了早饭,他们直接从老房子这边出发,妹妹们都是依依不舍,可又真心为大姐感到高兴,大姐过得好了,她们这个家,才会更有希望。
三妹:“大姐你记得要多回来。”
“晓得,这个月我肯定还会回来,买了猪苗就回来。”
爷爷没来送行,苏月禾特意去他房间辞别。
屋里窗户小,光线不足。
苏老爷子正在房间里抽斗烟,见孙女进来,他也只眼皮耷拉了一下。
苏月禾走前去,拉过凳子坐在爷爷对面,“爷爷你舍不得我?”
口是心非的老爷子傲娇地掀了掀眼皮:“谁舍不得?”
了解爷爷脾性的苏月禾,轻声安慰道:“我不是出嫁,我是去随军,解决工作问题,以后得空我就会回来。”
“我晓得。”苏老爷子重重叹了一声,“你走了,我心里不踏实。”
苏月禾知道爷爷不踏实是因为什么。
她道:“过了十五,就开始建房,东屋西屋一起建,到时候你的房间,就按照我们之前商量的做,你放心吧。”
“你跟师傅说过了吗?”
“没有,这种事怎么能跟师傅说呢,铺砖的时候,我会回来,我自己弄。”
见孙女想得如此周到,苏老爷子终于放下心来:“要得,这样最好,还是你想得周到。”
“那是当然,爷爷的事,我怎么敢怠慢。”
苏老爷子终于笑了,之后又挥手:“快出发吧,别让正烽等久了。”
“爷爷,我走了。”
“走吧。”
从爷爷房间出来,走到门口,上了车,庄顺兰还蹲在车窗前,不忘交待:“别忘了替我问你们姐姐姐夫好。”
“好。”
苏柏桥站在屋檐下,手里拿着鞭炮,见他们汽车发动,赶忙放了两响炮竹。
炮竹声中,他们驱车离开了老屋,村里小路开的慢,路上遇到熟人,都走前来跟他们说话。
赵大福更是硬塞了他们一板红糖年糕。
“正烽啊,我们村通电的事,就麻烦你了。”
梁正烽笑着应道:“我先去问问。”
“其实我们生产队离水电站最近,先解决我们生产队的,也好嘛。”赵大福憨厚笑着,心底嘀咕着,雁南大队其他生产队,就先靠边站吧。
梁正烽没正面回答,苏月禾道:“晓得了,大福叔,再见。”
“再见再见,路上小心安全。有空多回村。”
*
抵达雁北军区的时候,已经是上午九点多。
梁正烽直接把车开到宿舍楼下,只拿了随身携带的重要物品,其他东西都还放在车里。
他让苏月禾在他宿舍休息,他先拿着介绍信去人事处登记,然后再去后勤处找人分房。
梁正烽的宿舍不算大,就一张单人床,一张写字桌,一把椅子,还有一个衣柜两个箱子,此外,就没别的东西了。
这在部队已经算是很好的待遇,毕竟是单人间。
梁正烽出去后,苏月禾在房间里四处打量,这里摸摸那里看看,这就是她烽哥以前生活的地方。
她闲不住,他房间所有物品都摆放地整整齐齐的,就是一段时间没怎么住人了,房间有股子霉味。
把窗户和房门都打开来通风,之后又把被套枕头套拆了准备拿去洗,而棉被则抱到顶楼去晒。
苏月禾在宿舍里忙活,梁正烽从人事处出来,直接去了后勤处。
张姐早就准备好了,“你姐千叮咛万嘱咐,给你们留了这套好院子,就你姐姐家隔壁。”
梁正烽问:“就一套院子可选了吗?”
“还有三套,但那三套,不是位置比较偏,就是面积比较小,这套是最好的。”
梁正烽也不是不认可她姐的眼光,而是他想让他女人自己选,就怕大家喜好不一样,选择也会不一样。
他道:“那我们都去看看,看我媳妇选哪套。”
张姐有点意外,但马上表态支持:“哎呀,梁团,还是你细心,我们家老叶,当初就没经我同意,自己把房子选了,充分尊重女主人的选择权,这个很重要。”
梁正烽笑道:“让叶主任重新给您选一套。”
张姐哈哈大笑:“就是因为他做这个后勤主任,我们反倒不敢乱选了,能住就行。你要等我一下,我去找人拿钥匙。”
梁正烽想了想,道:“我回去找我媳妇,等会儿在军属大院门口等吧。”
“好的好的,就在东区大院门口等。”
武进听说梁正烽带着新媳妇来随军,当即从训练场回来,想凑热闹看看新嫂子,讨喜糖吃。
走到宿舍楼下,遇到刘胜利。
刘胜利嘲笑武进没见过世面:“喜糖有啥好吃的。”
当然讨喜糖是其次,主要是想来渐渐新嫂子,武进问他:“我听说,你见过梁团媳妇?”
刘胜利扬起眉头:“见过。”
“真像传说的那样吗?”
传说的女生男相,牛高马大。
刘胜利贱兮兮地笑了:“怎么形容呢,我只见过她骑自行车的背影,从背影看,真实评价,新婚之夜,我怀疑,不是梁团抱起她,是她抱起梁团。”
那绝对满满都是安全感。
两个人异口同声地感叹:“梁团好福气啊。”
武进打心底道:“所以说,姻缘这个东西,可真说不准,你都不知道你会跟谁看对眼。我说你啊,别太挑,差不多得了。我是没人看上我,但凡有人看上我,母老虎我也要。”
刘胜利白他一眼:“没追求。”
“你有追求,那你追求一个给我看看。”
“在这山沟沟里,你倒是给我找个好看的女人来瞧瞧呀,不就是没有吗?”
“你就是太挑剔,组织应该给你开个思想会,你这觉悟不行,就该让你跟梁团学习。”
两人往楼梯口走去,上楼的时候,遇到一个同僚从楼上下来。
那同僚看见他们,大声慨叹道:“梁团的媳妇好厉害!”
他们好奇:“怎么厉害?”
“她一个女的,两手提两桶满满的水,健步如飞,从三楼提上了五楼楼顶,我说帮忙,她都不要,比男的还厉害。”
“!!!”
嫂子!凶猛!
第34章 院子
爬到宿舍五楼, 楼顶阳光普照,温暖和煦,只见晾衣杆前有一个妹子在清洗被套。
走在前面的刘胜利环顾一周,没见到新嫂子。
他打量着洗被子的姑娘, 不由得愣了一下, 这优秀的侧颜, 这雪白的肌肤,在阳光下, 柔和秀美!
听见声响, 苏月禾停下手上的活儿, 回过头来。
看见眼前姑娘的正脸,刘胜利直接呆在原地,脚步都挪不动了!
雁北军营里的姑娘本来就少, 长这么好看的, 更是少之又少。
应该说, 他来到青城县, 就没见过这么标致的美人儿。
看多几眼, 他都觉得自己的狗眼,玷污了漂亮仙女。
难道这是新嫂子家的亲戚?
刘胜利都不好意思询问了, 正想着怎么开口,听见背后有声音。
回过头去, 梁正烽和武进一起上楼来了。
刘胜利忙迎上去,像见到了救命稻草,“快快快, 来介绍一下。”
梁正烽看见刘胜利, “你怎么也在这儿?”
“我们一起来的。”说着武进看到了苏月禾,也整个愣住。
苏月禾赶紧站起来, 笑问:“烽哥……你朋友?”
梁正烽走过去,牵起苏月禾的手,“介绍一下,我爱人苏月禾,这两位是我的战友,我同僚,这个……”
梁正烽指着站都不知道该怎么站好的刘胜利,“别看他像愣头青似的,他比我年纪还大,这是刘胜利,二团的副团长。另外一个,是我们团最厉害的连长,武进。”
苏月禾忙打招呼:“刘副团长、武连长,你们好。”
这漂亮仙女是梁正烽媳妇儿?
刘胜利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不是搞错了?
当然,他知道不可能搞错。
武进虽惊讶,但反应比刘胜利快,他傻愣愣地赶紧行了个礼:“嫂子你好!”
刘胜利迷茫道:“不对啊!”
梁正烽瞥他一眼:“什么不对?”
“我上次见到那个,骑自行车来送猪肉那个……”
“哪个?”
苏月禾好像明白了,刘胜利说的是上次来给姐姐姐夫送猪腿的赵青霞?
她笑道:“你是说赵青霞吗?她是我们同村的妹妹。”
同村的妹妹?
刘胜利尴尬笑了。
苏月禾以为刘胜利对赵青霞有意思,她热情道:“青霞还没对象……”
你要是有意思,那还有机会。
梁正烽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他故意笑着调侃:“我觉得可以!”
刘胜利一听,紧张了,本来应该叫弟妹的他,也跟着武进叫了声:“嫂子好……这真是,好大的误会!是吧,武进?”
武进人比较直,说话也直:“我刚才听人说嫂子两手提两桶水上楼,我就想着,这得是张飞一样的狠人啊,谁能想到……”
张飞?苏月禾想着家里的门神,那一脸凶悍满脸胡茬的样子,被逗笑了。
她知道他们是来拿喜糖的,忙道:“我们带了点礼物给你们,我这边马上好,等会儿给你们拿。”
“不着急。不着急。”刘胜利推了梁正烽一下:“怎么回事啊?我说梁正烽同志,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能让嫂子一来就给你洗被子呢?
武进也附和了一声:“对啊,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舍得……”
苏月禾已经把床单被套都洗好了,正要拧干呢,梁正烽笑道:“是啊,我怎么舍得呢,这么冷的天!你们两个来了正好,我和你们嫂子赶时间要去家属院挑房子,你们帮我把床单拧干晾起来。”
这……
武进和刘胜利互相看了一眼,不想干这活儿,又不敢反抗。
谁让梁正烽这小子娶得美人归呢?!
这种时候,他们哪里敢落他面子,否则,等他梁团不讲人情的时候,够他们喝一壶的。
武进赶紧道:“梁团、嫂子,你们去忙,这里交给我们了。”
刘胜利也鬼使神差地笑了笑,“我们是谁啊,我们是梁团长的左膀右臂。”
苏月禾还有点不好意思:“要不我们自己赶紧拧一下!”
“交给他们。刘胜利他上次洗被子,还是我帮他拧的。还有武进,我帮他的忙还少啊?”
梁正烽用他们用得理所当然:“这点忙算什么。”
“不算什么。您们慢走。”刘胜利贱兮兮笑着,故意说了一个狗屁不通的“您们”。
梁正烽白了他一眼,笑着和苏月禾下楼去了。
从宿舍楼走到家属院,并不算远,他们走到家属院门口,张姐也来了。
张姐看到苏月禾的时候,眼神明显亮了:“梁团,这就是你爱人啊?”
梁正烽忙给她们介绍,张姐看着苏月禾,满眼都是喜欢,人都是视觉动物,都爱美女,无论男人还是女人。
如果美女性格脾气还好,那就更讨人喜欢了。
张姐带着他们去看房子,边走边聊着:“月禾的工作问题解决了吗?”
苏月禾笑着回她:“还没呢,今天才来。”
“有没有兴趣来我们后勤处?”
后勤处工作清闲,又能照顾家里,待遇嘛,都是统一的,之前是二十八元,现在涨了,涨到三十三。
但这个工作苏月禾没有兴趣,不止是后勤处的工作,应该说整个雁北军营的工作她都没有太大兴趣。
毕竟裁军后,这里终将散去,军属终究只是军属,军人可以调岗,可以转业,军属大部分都没办法,只能追随丈夫。
她想去外面的厂子上班,表面上看制药厂是最好的选择,因为制药厂以后会成为青城县第一个上市企业。
但她对制药没有太大兴趣,她想发挥自己的特长,那最好的去处,就是肥皂厂,肥皂厂以后会往日化企业转型。
转型之后,她师父研究了几千年的那些乌发剂、润肤露、养颜膏就有发挥的空间了。
在这样的企业,她觉得自己至少可以做书里说的高级研发工程师。
比在这里做闲散的后勤工作人员,有意思,也更有前景。
但苏月禾没有直接拒绝张姐的好意,只笑问:“张姐,去后勤处要有什么条件啊?”
张姐热情道:“是军属就可以,但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现在没有位置,但快了,马上有人要生孩子,休产假,到时候就会有位置空出来。”
苏月禾笑道:“那有点可惜……”
“你可以先去其他部门或者厂子,等有位置空出来,我再找老叶把你调过来。”
“谢谢张姐。”
“客气什么。”
往前走了一段,张姐指着右边的院子道:“这是你们姐姐姐夫的院子,往前一个就是我跟你说的,你姐姐让我一定要替你们留着的院子。”
苏月禾站在路边望去,是红砖瓦房,看着还不错。
张姐掏出钥匙,给他们打开院子,进去里里外外逛了一圈,院子不大,房屋格局跟万秀敏家是一样的,有三间房,房间都挺宽敞。
之后又去了其他两处院子,都不如万秀敏家隔壁的那个。
“还有一处,在东区最里面,房子院子都挺好,就是太偏僻了,大家都不喜欢。你们还要去看吗?还是说,就定你姐旁边那个?”
梁正烽看了眼苏月禾,道:“去看看吧,这边走过去也不远。”
“好,看看吧。”
张姐笑道:“那走吧,那边虽然偏僻,但环境很好。”
走了大概有四五分钟,从小径穿过桃林,到了那处院子。
真的偏僻,左右没有邻居,前面是桃林,后面是竹林,再往后,有一条小溪,跨过小溪,就是大雁山北侧。
看到这环境,从小在拥挤嘈杂中长大的苏月禾可太喜欢了,特别是距离大雁山那么近。
而且没有左邻右舍,还清静一点。
这套房子估计很久没人入住,从外面看起来,有点荒芜。
院子里长满杂草,但面积比较大,推开房门,屋里是一股的霉味。
房间也是三个,方方正正,房间和客厅都比万秀敏那边还要宽敞。
墙上贴了上一个住户留下来的三好学生奖状。
最大的缺点就是厨房比较窄,但也无大碍,因为厨房外面还有一个后院,这可是其他院子没有的。
梁正烽看出苏月禾更喜欢这里,他问:“喜欢的话,就这个吧。”
苏月禾确实喜欢这里,但她有些犹豫,万秀敏花了那么大的力气帮忙留了个好院子,就是希望他们能住在边上好互相有个照应,她怕姐姐会失望。
苏月禾没说出口,梁正烽猜到了她的想法,他安慰道:“没事,我姐不会在意的,都在一个大院里,怎么都好照应,选我们自己想选的。”
说着张姐从外面进来,她笑问:“怎么样?这边房间院子都要大一点,就是位置有些偏。”
梁正烽直接道:“张姐,就选这里吧。房间方正,也比较宽敞。”
最重要的是,左右没邻居,清静。
张姐很是意外,她笑道:“其实我也喜欢这里,可惜他们都嫌这里离大门远,不愿意多走两步。”
定下来之后,梁正烽和张姐去办手续领取物资。
苏月禾没走,当即开门开窗通风,开始打扫卫生。
不多久,一辆小皮卡运了床铺和桌椅板凳过来,都是后勤处仓库里的东西,有几个士兵来帮忙搞卫生,除草,一个下午时间就基本上整理好了。
之后梁正烽把吉普车开过来,车上他们从家里带了两床棉被,两床被套,还有鸳鸯枕头,以及结婚时别人送的各种生活用品。
把这些布置上去,顿时就有了家的氛围。
而锅碗瓢盆,万秀敏早就替他们备好,梁正烽直接去搬运过来,又去借了点煤炭,晚上可以直接开火做饭。
但收拾一天,两人都累了,而且没有油盐酱醋,最后他们还是选择吃食堂。
本想来他们新家蹭饭的刘胜利,帮忙干完活,还得帮他们去食堂打饭。
这边还没完全收拾好,晚上小两口就住在梁正烽的单身宿舍里。
单身宿舍洗澡间都是男用的,苏月禾不方便去,梁正烽提桶去打了热水回来给她洗脸擦身体。
收拾干净了,苏月禾拿出纸笔坐在书桌前记录还缺什么东西,明天要去县城买。
梁正烽倒水回来,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写:“这么多东西要买,明天我开车去。”
“你明天不是要开会吗?”
“问了一下,是关于生活作风问题的,不是什么重要会议,我就不去了。我明天本来也还在休假。”
梁正烽把存折找出来,还有抽屉里存的两百多现金,他留了二十块,其他的都递给她:“上交后,我就轻松了。”
苏月禾笑道:“把钱放一个存折里,太没安全感,万一丢了,那就全没了。我明天去分拆一下,一个存折存一千。”
“听你的。”
睡觉的时候,两个人挤在一米二的小床上,就这样躺着聊天。
聊到工作问题,苏月禾说想去肥皂厂,或者去松香厂也行,因为松香厂以后会被肥皂厂收购,殊途同归,哪边有合适的位置,她就去哪儿。
梁正烽:“你真不考虑去后勤处?”
后勤处清闲,他不想她太累了。
苏月禾摇头:“我想去厂里上班,以后起码会有自己的事业。”
在后勤处,就真的纯混饭吃。
如果想混饭吃,她啥都不干,他也能养得起家,但她就不是那种混饭吃的人。
虽然有的时候,她会畅想以后啥都不干,像后世的小年轻那样躺平,但绝对不是现在。
她爸妈都还在奋斗呢,她怎么能偷懒。
梁正烽是一个充分尊重自家爱人选择的好男人,只要是她的选择,他都愿意无条件支持她。
等她后悔想要拐弯的时候,他再想办法替她掌舵。
“肥皂厂和松香厂是吗?这两家工厂离我们这儿都还挺近,虽然不是军办工厂,不过应该都有合作,我明天去人事处问一下。”
“嗯。春眉嬢嬢夫妻两个也都在肥皂厂,如果能去肥皂厂是最好的,能有照应。”
两人聊着聊着,聊困了,搂在一起准备睡觉。
但这么小的床,挤在一起,难免擦枪走火,这宿舍隔音不好,两人都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正关键时候……
笃笃笃,一阵敲门声,把梁正烽吓得一个激灵!
苏月禾也是,悬在半空,魂都差点抽走了。
“谁啊?”他缓了缓,才问了一声。
“给你看个东西!”是刘胜利那鳖孙。
梁正烽不耐烦吼道:“睡觉,不想看。”
“操!”刘胜利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有老婆了不起?!
等外面安静下来,确定刘胜利走了,梁正烽才轻轻动了动。
他发现自己竟然还□□如初,不由附耳跟她轻声嘚瑟:“战斗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说着趁他女人不注意,泰山一撞!
这一撞不要紧,苏月禾差点灵魂出窍,她赶紧咬唇,等憋过去,才骂他:“你要害我丢人,我跟你没完!”
梁正烽直接亲了上去,他怎么舍得让她丢人。
床小也有床小的好处,两个人一晚上就想连体婴似的,紧紧抱着,只盖着薄薄的被子,也不觉得冷。
第二天一早起床,小两口把宿舍的东西都搬了过去,顺便给几家在他们结婚时包了红包的同僚,送了点山货。
因为是星期天,大部分人都不用上班,所以军属大院人特别齐。
大家吃了早饭聚在一起,都说那个眼价高得不行,谁都看不上的梁团,新娶的媳妇来随军了。
有人说新媳妇是个女生男相、牛高马大的农村大姑娘。
又有人说梁团媳妇长得跟天仙似的,就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描述者说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
大家伙儿都不知道该信谁的了。
有几个热心肠的大娘大姐,刚好也要来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正好瞧一瞧新媳妇。
苏月禾在院子里把昨天锄的草,归拢成一推,听见院门外有声响,透过篱笆墙,看见几个大姐各自拿了点小礼物上门来。
有拿着年糕的,有带着苹果橘子的,有送来半碗扣肉的……
大家看到苏月禾都非常诧异,这么标致好看的小媳妇,难怪能拿下梁团。
因为家里还没杯子,也还没煮茶,苏月禾就一人给了两个橘子权当招待。
其他地方都收拾好了,大姐们热心地帮忙收拾院子和厨房。
大家都问:“苏妹妹,梁团哪儿去了?怎么不见人啊?”
苏月禾笑道:“他们不是要开会吗,他签到去了。”
有人小声嘀咕:“老马就爱节假日开会。”
离他们家最近的是秘书处主任许主任家,许主任太太周姐是沿海农村来的,做事特别爽利。
周姐特意回家拿来锄头,帮忙把一些没拔掉的草根给挖出来:“你们这院子大,苏妹妹打算用来养花还是种菜?”
苏月禾道:“前院想种花种树,后院打算种点蔬菜。”
“我家院子也种了蔬菜,我那儿有菜种子,明天我给你拿些来。”
苏月禾忙道谢:“谢谢周姐。”
“客气什么,就我们两家离得近,再过去就是齐政委家,齐政委的爱人汪小珍,那个人,不好惹,没事别惹她,作得很。”
汪小珍就是汪小琳的姐姐,苏月禾还想过两天去登门拜访的,听周姐语气,她们两家关系应该一般。
梁正烽跟她说过,汪小珍因为和邻居大姐闹矛盾,最后跳水自杀,不会是跟周姐闹矛盾吧?
她也不好问人家,想晚点再问梁正烽的,结果人周姐直接说了。
“之前,她家养了一条狗,那狗不通人性坏的很,把我家孩子咬了,孩子被咬,我也是着急啊,一脚就把她狗给踢开,结果她那狗没几天死掉了,她就怨我把她狗踢死,来跟我闹,最后还去跳湖,幸好被你家梁团给救上来。”
周姐也很郁闷,简直是无妄之灾。
旁边剥桔子的大姐笑问:“汪小珍现在还不理你吧?”
“不理我,把我当透明人。”
“我平时和她也没仇没怨的,我跟她打招呼,她照样爱答不理。”
另外一个人探头过来:“说谁?”
“还能是谁。”
“汪小珍啊?她这人就这样,文化人,比较孤僻。”
大家正聊着,远处桃林又有人来了,穿着大花袄子,又高又壮,看着年纪比苏月禾大不了几岁。
“刘喜妹!老覃媳妇。”
马上有人给苏月禾科普,一团政委老覃早年死了老婆,快四十了才重新找了一个,年纪比他小,但又懒又馋,在家里跟婆婆继子闹得天翻地覆,最后没办法,只得带着闺女来随军。
来随军后,也不工作,平时就去幼儿园接送闺女,其他家务几乎不干,连吃个面,都得等老覃下班回来做,任谁拿她都没办法。
就这么个神奇的人,懒婆娘有懒婆娘的命,长得也不好,就因为年轻,老覃还得时时哄着她。
这让劳心劳命的众多军属们看不下去,都是女人,还是个长得不好看的女人,凭啥她过这种神仙般的日子!
所以,大家都不爱跟她交往。
刘喜妹这人虽然懒,但喜欢热闹,哪里有热闹她往哪里钻,可惜大家见她就像见了祖宗,避而远之。
渐渐的,她也不跟其他人来往了。
今天听说梁团媳妇来随军,她之前还从老覃口中知道梁团是入赘女方家的,而且这个新媳妇长得跟她一样牛高马大。
这不来了惺惺相惜的同类吗?
刘喜妹赶紧拿了两个大饼,往苏月禾家走来。
大姐们看她一来,都纷纷找借口走了,说下次再来。
见惯了大场面的刘喜妹也毫不在乎,让她在乎的是——不是说好,牛高马大,跟她同类的吗?
怎么……
她大失所望,这他祖宗的,也长得太好看了吧!
毫不夸张的说,她的心嘭嘭跳起来了,说话都不利索了。
“苏……那个苏妹妹是吗?我叫那个……刘喜妹!这是送你的!”刘喜妹近乎讨好似的把饼递上了。
来者都是客,苏月禾接过礼物,忙把她让进来,“不好意思啊,喜姐,家里还没有开火,还没煮茶,你先吃个橘子!”
“哎!酸吗?”
苏月禾把橘子剥开给她,笑道:“有一点点酸。”
刘喜妹吃了几瓣,她不吃酸,整个脸夸张的皱在一起,把苏月禾都逗笑了。
苏月禾一笑,她也笑。
刘喜妹虽然肥胖壮实,但长得喜庆,脸上一笑,眼睛一眯,很是讨人喜欢。
刘喜妹很激动,苏月禾笑的太好看了,这么好看漂亮的妹妹如果愿意跟她交朋友,那她可就扬眉吐气了。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从不干活的刘喜妹,主动想着帮她包揽活儿。
其实家里也没什么活儿要干,该收拾的都收拾的差不多了,苏月禾刚想说不用,结果人刘喜妹自己找了个活干。
她拿起扫帚,帮苏月禾把屋前屋后都扫了一遍,弄得苏月禾还怪不好意思的。
不多久,梁正烽回来了,夫妻两个要去县城大采购,刘喜妹这才依依不舍地告辞。
苏月禾拿出一包干菌菇一包笋干给她:“我们的一点心意,本来早上要送去你们家的,结果你们家里没人,正好喜姐你拿回去。”
刘喜妹知道苏月禾都没有给刚才那些大姐们回礼,而她却有,不由受宠若惊道:“哎呀,谢谢,谢谢苏妹妹,你怎么知道这两样都是我最喜欢吃的?中午来我家吃饭吧?我亲自下厨。”
苏月禾婉拒笑道:“中午我们在县城随便吃点,就不劳烦了。”
刘喜妹:“那晚上吧,晚饭来我家吃?”
苏月禾晚上准备做菜宴请他们结婚时送了红包的人,其中就包括覃政委,她反过来邀请:“晚上在我们家吃饭,喜姐你和覃政委带着孩子一起过来。”
听见苏月禾邀请,刘喜妹高兴地连连答应:“好的好的,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晚上六点,来我们家。”
“好嘞!”
等刘喜妹离开,梁正烽笑道:“她好像很喜欢你。”
苏月禾也笑:“今天来了好多人,军属大院的姐姐嫂子们都太热情了。”
*
到县城后,先去照相馆洗照片,之后开始采购各种生活用品和食物。
快到中午的时候,估摸着她爸下班了,苏月禾把从家里带来的野猪肉,切了一块拿到宿舍给她爸。
汽车站的宿舍楼是两头楼梯的,梁正烽把吉普车停在东侧,他没下车。
苏月禾从东边上楼,结果看见一个妇女从他爸苏运昌的宿舍出来,急急忙忙生怕人看见似的,走路有点瘸,发髻编得还挺好看,手里坠着一个红色的网兜,从西边楼梯下去了。
从背影看,那妇女应该跟她妈庄顺兰差不多,也就四十来岁,就是这鬼祟匆忙的样子,看着很是奇怪。
难道她爸还没回来,屋里遭贼了?
但她拎着一个红色大网兜,不会有这么招摇的贼啊。
第35章 两把瘾
以为屋里遭贼的苏月禾, 赶紧跑过去,发现她爸宿舍的房门没锁。
推开门一看,她爸坐在床边正在想什么事情,整个人都入神了。
“爸!”
有人逆光走进来, 苏运昌迷茫地站起身, 认出是女儿后, 才松了口气。
“你怎么来了?”
“给你送这个,我以为你不在宿舍呢。”苏月禾手里拎着野猪肉。
苏运昌收起桌上的本子, 放进抽屉里, 问她:“去到雁北军营, 还习惯吗?”
“还行,昨天分了房子,今天来县城买点生活用品。”苏月禾盯着她爸, 问:“爸, 刚才出去的是谁啊?”
苏运昌没想到苏月禾看到了, 他愣了一下, 晃神了几秒, 才道:“抄水表的。”
苏月禾将信将疑:“一个瘸子来抄水表?”
苏运昌:“瘸子也不妨碍抄水表啊,又不像抄电表, 要爬梯子。”
但抄水表不应该一间房一间房敲门吗?那女人明显从她爸这里出去,就急匆匆走了。
似乎猜到女儿在想什么, 苏运昌补充道:“她上次来抄水表我不在,今天来补抄的。”
勉强说得通吧,苏月禾没再说什么。
苏运昌又道:“前天那个中药铺的李经理来找你, 他说举报的奖金批下来了, 让你去找他领取。”
“哦。爸你吃饭了吗?正烽在楼下等着,想接你一起去饭店吃午饭。”
苏运昌连连摆手说不去:“我已经蒸了饭, 等会儿还要午休,我就不去了。”
苏月禾也没勉强,她把野猪肉拿进厨房,炉子上在蒸米饭,揭开锅盖,米饭上,也只有两块咸鱼。
从这几次她来县城观察到的情况来看,其实她爸过得挺抠搜的,他的工资算高的,这钱都不知道抠搜到哪儿去了。
苏月禾有点不忍心过多揣测,但又忍不住揣测,她爸不会在外面养了女人吧?
这事一旦怀疑上,有些疑问就会在心里疯狂生长,越想越不对劲。
苏月禾试探问道:“爸,过完元宵,家里建房子的钱,你准备好了吗?”
苏运昌:“瓦片木梁木板都订好了!”
“青砖呢?”
苏运昌顿住,他是指望苏月禾会心疼父母,最后会拿出钱来买青砖的,这个女儿孝顺,她男人也有钱,不至于让他们做父母的为难。
但他到底心虚,只点头:“我跟你妈再想想办法。”
趁着今天就他们父女两个在,苏月禾忍不住质问:“爸,你一个月将近五十的工资,你一年到头也拿不了多少钱回家,我原以为你是在县城过得太好了,太会花钱了,以至于手头没存下钱。但我看你,不是吃咸鱼就是吃辣椒豆豉,就这样,你一个月能花几块钱?爸你老实跟我说,你钱都哪儿去了?”
从来没被女儿质问过的苏运昌,忽然明白,女儿长大了,结婚了,翅膀硬了,敢来质疑他了。
但他也不是一个擅长说话,擅长吵架的人,遇到让他头疼的事,他只想往后缩。
苏运昌心里很不舒服,他轻声道:“我说了我会想办法,快走吧,别让正烽在楼下久等。”
苏月禾深深感受到,她妈每次跟她爸吵架时,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不过她爸既然答应解决青砖的问题,她也不能再继续逼他,因为逼了也没用。
她得想办法调查清楚,那个抄水表的女人究竟是谁。
从楼上下来,她开门上车。
梁正烽见她板着脸,岳父也没来,忙问:“怎么了?爸不去吃饭?”
“他已经做饭了。我们走吧。”
梁正烽也没问是不是父女俩吵架了,她要是不愿意说,问了也没用。她如果想分享,她会主动跟他说的。
吃了午饭,他们去中药铺找李经理,正是午休时间,苏月禾也不知道他在不在,如果不在,她改天再来。
中药铺在盘点仓库,李经理刚好在,他看到苏月禾,像见到多年不见的好友,非常高兴地远远就迎出来。
“哎呀,小苏同志,终于再见面了。你怎么最近没来卖药材了?”
苏月禾笑道:“冬天哪里有那么多的药材可以卖啊。”
“也是,我们冬天收到的货也少。对了,奖金批下来了,我是年前就一直催,终于批下来了,不容易啊。你在这儿等一会儿,财务马上把钱送过来。”
苏月禾:“谢谢李经理帮忙申请。”
“不客气,应该的。快,到我办公室坐。”
苏月禾没看到汪小琳,汪小琳今天可能休息,也没看到牛主任,她估计牛主任肯定也进去了。
上了二楼,进了李经理办公室,办公室很朴素,就一张台,两张木椅子。
坐下后,苏月禾问:“怎么不见牛主任。”
李经理给她倒茶,一边压着声音,一边眉毛却飞扬起来:“进去了。年前就进去了。你不晓得,你起了示范作用,后来好多人来举报,这事情越闹越大。我看没有三五年,他们是别想出来了。这要在几年前,说不准还得吃花生米枪毙,他们幸好碰到了好时候。来来来,喝茶喝茶。”
接过茶杯,苏月禾喝了一小口,办公室窗户挨着大街,透过窗户,能清楚看到梁正烽正坐在吉普车里,百无聊赖地在捣鼓手表。
李经理又问她:“小苏同志,你那根七品叶山参,卖出去了吗?”
苏月禾摇头叹道:“没呢,没有门路。”
“你不知道,后来那个林秘书给我打了好多个电话,还是想把七品叶山参买到手,他们又出不起高价,我就给堵回去了。最近我这儿倒是有几个人感兴趣,不过这次我学聪明了,我先跟他们谈,把情况都了解清楚,还问了他们能给的价钱,结果这些人给的都不多,都是想一口吃成胖子的,所以我也没让他们找你。”
苏月禾好奇:“他们出多少钱?”
李经理道:“最多的一个,能出600。”
六百对于现在的很多人来说,已经是一笔巨款,但对于苏月禾来说,并不是。
她需要李经理帮她把七品叶山参的风放出去,这个东西如果一直攒在手里,它也就是一根人参而已,但如果能放出去,无论是典当也好,拍卖也好,那才真正实现它应有的价值。
她跟她爷爷理念不同,她爷爷做了一辈子的穷富翁,她不想要这样的人生。
当然,她爷爷是因为有时代的局限,那是没办法而为之的。
国家几个月前开始实施改革开放,时代在悄然变化中。
李经理问她:“你心里价位是多少?”
苏月禾不想开高价把李经理吓住了,她道:“我也不清楚,但几百块还是算了。”
“我晓得,至少值几千。”
几千她也是不会卖的,苏月禾没跟李经理交底,只笑了笑:“如果有人问,你就帮我打听清楚了他想给多少钱。如果卖出去了,我一定感谢您,您也不用着急卖,卖的价格越高,我肯定也会……”
给您给的越多。这话苏月禾没说出口,但李经理了然。
“哎,你还跟我客气什么。”说是这么说,但李经理把这话记住了。
财务把奖金送上来了,苏月禾签字后,拿到了105元,有零有整。
等财务走后,李经理才笑道:“我多报了一点点。”
“谢谢你,李经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苏月禾只拿了九十,剩下的十五块就留在了李经理的桌上,“我今天来得匆忙,没带礼物,李经理,这十五块钱给你娃儿买糖吃,你别嫌弃。”
说完,苏月禾也不给李经理推让的时间,就先走了。
李经理看着这十五块钱,心里头高兴,这不算少了,而且情意重啊!
*
回到家后,小两口把所有东西都归放到位。
他们买了花瓶,目前还没有花,上面先插了根鸡毛掸子。
梁正烽把他们两个的照片放到相框里,苏月禾还带了一张她家的全家福。
这张全家福还是五年前拍的,爸妈坐在中间,当时幺妹还小,挨着妈妈站在,后面一排是四姐妹,大姐二姐站中间,三妹四妹分两边。
梁正烽看着这姐妹几个,笑道:“其实你们五姐妹,长得并不太像。”
苏月禾把盐装进罐子里,她道:“幺妹长得跟我比较像,四妹和二妹像,她俩都遗传了我爸的短下巴、高鼻梁,我三妹嘛,是谁都不像,她独一份的,性格脾气也独一份。”
确实是这样。
梁正烽很喜欢她家的家庭氛围,他把照片装进去后,把相框挂在了客厅。
之后两人一起在厨房做饭,把泡发好的菌菇炖野猪肉,之后做了一个麻辣红烧野獐子,一个麻婆豆腐,青椒炒腊肉,凉拌皮蛋,笋丝鸡蛋汤……
本来苏月禾主厨的,后来梁正烽说他来,苏月禾便成了打下手的。
炖好的野猪肉他拿筷子夹起一块,吹凉了递给她:“你尝尝入不入味。”
苏月禾尝了一口,赶紧给他竖起大拇指,“好吃!比我大哥炖的还好吃。”
“那当然,我是谁?我在炊事班干过活的。”
男人就是这样,需要表扬,然后昂着头,孔雀开屏般,干活干的更来劲。
本来苏月禾要做的凉拌皮蛋,他也不让她做,他全包了。
晚上来吃饭的人,刚好坐满一桌。
老覃和刘喜妹带着孩子来的,刘喜妹那破天荒的,还帮苏月禾盛饭端菜。
刘胜利这人最敢跟梁正烽闹,他道:“梁正烽你说你,咱们两个在一起同事这么多年了,我也没吃上你做的饭,现在,好不容易把嫂子盼来了,我本来是想吃嫂子做的饭,结果你抢着做,你看你,是不是诚心的!”
梁正烽给他倒酒:“再嘚嘚,再嘚嘚你就别吃了。”
“我凭什么不吃?”
“我上山打的野物。”
“你上山打的怎么了,嫂子带来的,那我必须要吃。”刘胜利吃了一口野獐子,“卧槽!卧槽!梁正烽,我还得要说你,你他妈这么好的厨艺,你为什么给我藏着掖着!你早干嘛去了!”
梁正烽笑:“不是我媳妇,我给你做饭?你啊,就只配吃食堂!”
说着他给苏月禾夹了块野獐子肉。
“你们听听,你们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改天我不来了。”
武进吃肉正烫嘴:“他不来,我来!”
大家都笑着起哄:“刘胜利,你要是再来怎么办?”
“我能怎么办,我凉拌,你们能拿我怎么办?”
梁正烽瞪他一眼:“我们能把你重办了!”
刘胜利贱兮兮笑着,他举起杯子:“来来来,我们先走一个,我敬你们新婚小两口一杯,我半杯,你们干了!”
老覃推他:“臭不要脸!”
大家继续笑。
苏月禾也没想到他们军人私底下嘴巴也这么贫,跟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这样聚在一起,还挺开心的。
她给刘喜妹的女娃夹了点肉,刘喜妹笑道:“你不用管我们,我会夹菜。”
吃完饭,梁正烽拿出一把扑克牌,还没喝够的刘胜利看到后,马上笑道:“来嘛,来嘛,打纸牌,喝酒还是玩钱。”
抠搜地不行的武进:“赌钱我不玩,喝酒的可以。”
部队里平时不允许打牌,过年除外,梁正烽道:“都过完年了,还想着打牌?来,男同志们,抽一张!”
“抽了干嘛?”大家都好奇地看着梁正烽。
“快快快!比比手气,看谁抽的最小,记得愿赌服输!”
听说比手气,都跃跃欲试。
在座的除了梁正烽外,其他五个男人,都抽了一张纸牌,然后等待梁正烽发话。
梁正烽狡黠一笑:“抽到最小的去洗碗!”
刘胜利马上看了眼手里的牌——
方块3!
不用看别人的,没有人能比他小了。
刘胜利把牌摔在桌上:“我他妈什么手气!我不洗!”
其他人起哄:“快快快,你最小,你去洗!愿赌服输!”
刘胜利没办法,只能看向做东请客的:“梁正烽,你呢?你怎么不抽?”
“老子做的饭,我做饭你洗碗,便宜你了!”
“搞得我跟你两口子似的,还便宜我了。”
其他人埋汰刘胜利:“你要是跟梁团两口子,你就不需要洗碗了。”
几个人还在贫嘴,逗得苏月禾哈哈笑。
男人们抽签洗碗后,聚在一旁聊天,聊当前的局势,聊“对内改革,对外开放”究竟会不会有效,都在期盼着,国家能越来越好。
刘喜妹带着闺女和苏月禾在屋子外面玩花灯。
大概八点半的样子,大家伙儿才散了。
小两口搞完卫生,也没其他事做,就在卧室里听广播。
自从去年12月份开完会后,最近都在聊改革开放的事,但具体怎么改革怎么开放怎么推进,大家都还不是十分明了。
苏月禾知道,这是划时代的开始,如此激动人心的时刻,其实并不是刹那之间的绽放,而是在无数的怀疑和忐忑中,艰难推进。
对于这些早就知道的内容,今天苏月禾没什么心思去琢磨,思想总是往外飘。
“我听说,有村子实行大包干,分田到户,如果效果好,估计很快就会在全国推广……”梁正烽说完,发现平时对于这个话题兴趣满满的苏月禾,竟然在发呆。
他轻轻探头过去,还是忍不住问:“怎么了?我看你今天总是走神。”
苏月禾咬了咬唇,跟梁正烽说了实话:“我今天看见一个女的,从爸宿舍出来,那女的,鬼鬼祟祟,好像怕人看见似的。”
梁正烽不好接话了,关于老丈人的事,他怕自己说错了,要挨揍。
可他又不能完全不说话,所以,他只能“嗯”了一声,表示他在认真听。
“我问爸那女的是谁,他说,是抄水表的。”
“是爸的同事?”
“不是,他那栋宿舍楼的水电,都是单独自己缴费的,不归单位管。那女的,应该是水电局的。”
梁正烽还是问了一声:“你怎么会怀疑爸呢?”
“你不知道,这些年我爸一个人在县城,除了年节,他都不回家的。他工资也不低,但就是存不下钱来,他穿的还算体面,但吃上面很节约,也不抽烟喝酒,不知道他把钱花哪儿去了。”
这件事,梁正烽也不好下判断,过年期间,跟岳父短暂相处,他觉得岳父算是个不爱说话,也不爱惹事的文化人,万一是误会呢?
他问:“需要我做什么吗?”
苏月禾还是想从那个女人身上下手,“你帮我问一下你水电局的朋友,有没有一个女的,右脚是个瘸子,负责在汽车站宿舍楼抄水表。”
梁正烽点头答应:“明天我打电话去问。”
第二天,梁正烽打电话去问了,对方说要去打听打听,过几天再回他电话。
而苏月禾趁着空闲时间,把院子好好整理了一番,并去山上移植了一些开花好看的野树回来,种在前院。
而后院则开了四小片的菜地,等天气暖和了,准备种些蔬菜。
*
元宵节当天上午,万秀敏李时刚终于回来了。
他们一回来,就听说小两口选了最偏僻的院子,万秀敏顿时两眼迷茫。
现在的年轻人,都怎么想的,选个离大门这么远的院子,太不方便了。
“选哪儿不好,选桃林那个长满杂草的房子。”
李时刚笑话她:“你也不问问他们想要什么样的房子,你就在这儿瞎张罗。”
“儿大不如姐啊!没事,有房就好,搬进来了就好。”
放下行李,他们拿了从家里带来的土特产,带着两个孩子,就往桃林走去。
穿过桃林,看到整理地井井有条的院子,万秀敏惊讶的不行,没想到这么短时间,就把院子规整地那么好,她都怀疑,要不是气候不允许,现在前院估计都要百花齐开了。
两个孩子看到苏月禾,无比热情地喊道:“舅妈!”
“皮皮蛋蛋!姐姐姐夫!”苏月禾跑出来开院门,“我刚想说,怎么还没到……”
“月禾!我们在家休息了一会儿。”万秀敏看着院子,院子里种了好几棵石榴,还有一些明显新栽的花苗,她赞叹道:“没想到这边院子那么大,你这种了好多东西,都是花吗?”
苏月禾笑道:“石榴和山茶花原本就长在院子里的,我们只把草拔了,果树和花都留了下来。我这几天从山上移植了一些野树,也不知道能不能种活。”
“现在种下去,春天就活了。”
进了屋,厨房里传来浓郁的肉香味,苏月禾在炖猪肉和羊肉。
来这里之后,周围没有那么多人盯着,她可自由了,梁正烽上班后忙得团团转,他也不会留意到肉是从哪儿来的。
苏月禾每天利用膨胀技术,把买的肉膨胀变大,她现在是无所顾忌,就按照最大的膨胀幅度,变大一倍。
每次也不吃完,就像留种子似的,留一点肉,明天膨胀了吃。
除了肉,苏月禾还准备了好几个下饭菜,等肉炖好,梁正烽回来,就可以吃午饭了。
在火车上吃了两天馒头的孩子们,终于能风卷云袭地饱餐一顿。
饭桌上,聊起苏月禾的工作问题,万秀敏笑道:“我一回来,就遇到了张姐,你知道张姐那人多挑剔,她硬拉着我,想让我劝你去她后勤处。”
苏月禾笑:“她不是说后勤处的空缺要等吗?”
“就是想让你先等,我跟她说了,再看看。其实去后勤处,说白了,学不到多少东西,你不如来我们财务。”万秀敏是财务科的副主任,她能把苏月禾弄到财务去,“来财务,我让人带你,怎么着你也有一技防身,是不是?”
苏月禾静静听着,她点头:“财务是比后勤好。”
万秀敏高兴地笑了:“是吧。我听说你爸爸也是做财务出纳的,这不刚好吗,也算是女承父业了。”
但去财务,她修真三年算是白修了,半点发挥的余地都没有。
梁正烽知道苏月禾对财务没兴趣,他道:“月禾想去外面的工厂上班,我问了人事部,肥皂厂那边有位置,可以去,但工资低,职位也不太理想。松香厂也能进,工资高,前期可能会比较辛苦,但以后可以想办法调到林业局去。”
万秀敏没想到苏月禾的眼光还挺长远,最近裁军的风声越来越大,在外工作,可能更保险一点。
要不然,真裁军了,到时候需要解决工作岗位的人太多,可能就没那么多选择的余地。
别说选择,能安排就不错了。
“去外面厂子也好,起码待遇会高一点。月禾你是想去肥皂厂还是松香厂?”
苏月禾昨天去找了黄春眉,黄春眉建议她去松香厂,工资高不说,而且有淡旺季,冬天淡季很清闲,以后还可以调去林业局,无疑是一个很好选择。
“去松香厂吧,离雁北近。”
李时刚道:“这叫曲线救国。先去林业局下属的松香厂,再想办法调到林业局,这确实不错。青城县是林业大县,林业局吃香。”
苏月禾笑着点头,她没办法跟大家解释,其实她只是想在未来能进入肥皂厂和松香厂转型的日化公司。
吃了午饭,送走姐姐一家,梁正烽洗完碗,进房间发现苏月禾正在打毛衣。
她刚跟周姐学会的。
梁正烽笑着提醒:“马上要春天了。”
“哪儿有那么快,要完全回暖,起码还得两三个月呢。而且你冬天也可以穿。”
说着,她把织了一半的毛衣在他身上比划。
比划着比划着,他抓住她的手,伏在她耳边问:“走了吗?”
苏月禾前几天来例假,某人已经憋疯了。
在得到她肯定的答复之后,终于在这安静的环境之下,酣畅淋漓地过了一把瘾。
不,两把瘾。
之后他依然精神抖擞,而她,誓要守护合欢宗尊严的女弟子,已然昏昏欲睡,根本起不来。
但她还是被他出门前说的事,给激醒了。
“我朋友给我回了电话,他说水电局没有瘸子,而且抄水表的都是男同志,没有女的。”
第36章 松香厂
外面关门声关门声, 梁正烽上班去了,周围一片寂静。
苏月禾趴在床上坠入沉思。
如果那女的不是水电局抄水表的,那她爸为啥要骗她?
这不就是心虚,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她心底很难受, 虽然她爸本就不是完美的父亲, 但在她心里, 她爸只是不善表达,不善经营生活, 还有一些文人的自私, 才会过得这么一塌糊涂, 导致存不下钱来,可他心底是爱他们这个家的。
她想不通,以她了解的父亲来看, 她爸不好色的呀, 怎么会呢。
这事, 她得想办法查清楚。
*
苏月禾起床穿好衣服, 又把家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 才拿了一块腊肉,出门去万秀敏家。
今天是元宵节, 万秀敏准备借着这个节日,请她和梁正烽, 以及家属院的好友们吃晚饭。
从桃林出来,远远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骑着自行车往她这个方向而来。
是汪小琳!
苏月禾忙叫了一声:“小琳!”
汪小琳刚停下车, 就看到苏月禾, 也惊喜道:“月禾,太巧了, 你们搬到家属院来了?”
“是啊,搬进来一个星期了。”
“哪家啊?”
苏月禾往桃林方向指了指:“最里面那家。”
汪小琳诧异:“里面还有房子呢?我都不知道。”
说着她指了指旁边:“这是我姐姐姐夫家院子,离你们还挺近的。”
苏月禾知道,周姐家旁边这个长年锁着门的院子,就是汪小琳姐姐汪小珍家。
之前苏月禾想着汪小琳帮过自己,所以特意送了点土特产给汪小珍,可惜来敲门,对方也没应,她只好把礼物放门口了。
汪小琳了解自家姐姐的脾气,她也不好请苏月禾进去坐,只站在路边闲聊。
汪小琳悄声道:“牛主任进去了,你知道吗?”
“我听说了。”
“真是活该,据说在里面交待了不少事。对了,李经理帮你申请的奖金下来了,你快去领。”
“我已经领了,那天你没上班,所以没遇见你。”
“领了就好。难得我们经理这么热心肠。”
闲聊了几句,苏月禾道:“我前几天拿了点野生菌菇给你姐姐,敲门没人在,我就放门口了,你跟你姐姐说一声。”
汪小琳有些不好意思:“我跟她说,她可能也不知道是谁送的。你去哪儿呀?”
苏月禾晃了晃手上的腊肉:“去他姐姐家。小琳,有时间你到我们家来喝茶。”
“好嘞。我今天也是来给姐姐姐夫送元宵的。那我不耽误你时间了,下次你来店里,记得找我。”
“要得。再见。”
与汪小琳辞别之后,苏月禾继续往外走,走到拐角的地方,刚好路过刘喜妹家。
刘喜妹带着闺女,在院子里晒太阳。
“苏妹妹!你去哪儿?”
刘喜妹眼尖,远远看见苏月禾,就非常热情地站起来打招呼。
“喜姐,我去我姐姐姐夫家。你们晒太阳啊?”苏月禾站在院墙外往里看,她家的院墙也是用篱笆扎的,没有院门。
只见院子里光秃秃的,没种半棵植物,院内竹竿上晾晒的衣服,歪七扭八,也没扯整齐,半边院子都堆放着杂物,看起来很乱。
而刘喜妹则在这么乱的院子里,挤着放了一张竹椅,她就坐在竹椅上晒太阳,她闺女头发乱蓬蓬的,蹲在角落,自己一个人抓石子。
刘喜妹看着苏月禾手里拿着的腊肉,笑道:“你们准备做晚饭啦?时间还早呢。进来坐吧!”
她很热情地邀请苏月禾到她家去坐,盛情难却,苏月禾便进去了。
刘喜妹见苏月禾真的进来,受宠若惊般,把拦着路的竹椅给拎到一边,赶紧给苏月禾撩开了门帘。
门帘上的污垢都出油了,苏月禾硬着头皮往里……
我的个老天爷!
这乱的呀,连插脚的地方都没有。
刘喜妹不好意思地笑道:“老覃这两天出公务了,就我们娘俩在家。”
所以,这屋子也没人整理。
苏月禾想起以前妈妈讲过寓言故事,说古时候有一个女的太懒了,什么都不愿意干,她男人出门几天,怕她饿死,便把饼挂在她脖子上。
结果几天后,她男人回来,发现他婆娘还是饿死了。
因为她吃完了嘴巴能啃到的饼后,连用手转过方向都不愿意。
情愿饿死都不愿意动一下手!好有志气!
对于别人的生活,苏月禾不想去评价,也不想去劝说,只在门口站了会儿,借口太冷,还是到院子里晒太阳。
刘喜妹给倒了杯热茶,看着杯子还挺干净,苏月禾还是喝了一口。
刘喜妹当然知道家里乱,她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着解释:“我以前也爱干净,都是被他们家逼的,我做得再好,我婆婆和继子都嫌弃我做得还不够好,所以我干脆什么都不干。我跟你说,人就是这样,欺软怕硬,我勤勤恳恳的时候,他们欺负我,我什么都不干,耍横的时候,反倒都怕我了。那你说,这活儿,我还能干吗?”
苏月禾连忙摇头给予支持:“不能干。”
获得了苏月禾认可的刘喜妹更高兴了:“就是嘛。我现在就啥都不干,我也不管别人的怎么看,我就图我自己轻松自在。那些婆娘,自己做得低贱,被男人欺负,反倒看不起我这种敢反抗的,这种人,累死活该!”
好有道理!
苏月禾竟被刘喜妹给说服了!
她老妈要是有这种反抗精神,再横一点,再自私一点,她爸是不是也就不敢在外面乱来?
不,她不能怪她妈妈,她妈妈没做错什么。错的是她爸!
喝过茶,两人又站着边晒太阳,边聊着天。
刘喜妹很能说,各种歪理还说得特别有趣,逗得苏月禾咯咯笑。
旁边院子里正在翻菜地的大姐不由得直起了腰,那大姐和隔壁翻晒被子的大娘,互相看了一眼,都觉得神奇。
梁团长的媳妇,长得好看,穿衣打扮得体,还把院子收拾的那么规整,那么干净,竟然跟刘喜妹这种人聊得来!
真的稀奇!
*
万秀敏家做了一桌子的好菜,请客吃饭。
平时跟李时刚和梁正烽关系好的,都被邀请来吃饭。
万秀敏今天特意做了一只烧鸡,邱姐一进来,她就拉邱姐去厨房看:“邱姐,我说了,这门亲事成了,我请你吃烧鸡,今天我说到做到了啊。”
邱姐哈哈大笑:“我都忘记了,你怎么还记得。”
“当然记得。你给我们家正烽寻了这么好的媳妇,别说一只烧鸡,就是十只,我也得想办法给你整明白。”
这话邱姐爱听,她笑的合不拢嘴:“我跟你说,我从老家回来,听到了各种各样的表扬,我尾巴都翘起来了。”
“表扬你什么?”
“表扬我这个媒人比月老还灵,给梁团找的媳妇,比天仙还美。你不知道,之前我都是刻意低调,说给梁团介绍的这位姑娘,长相比较普通,结果他们听进去了,各种传言传的那叫一个天花乱坠。”
邱姐把听来的都跟万秀敏说了一遍,万秀敏听得也哈哈大笑。
“我说难怪,我之前说我弟媳妇长得好看,她们就用那种眼神看我。”万秀敏说着,还学了一下。
邱姐卖俏道:“我给你长脸了吧?”
万秀敏非常给她面儿:“可太长脸了。我们家月禾呀,不止好看,性格脾气也好,我都觉得我们正烽配不上她了。”
邱姐:“还有更好笑的,刘胜利那小子,来找,说有合适的一定要先介绍给他,你知道他怎么说吗?他说他也可以入赘。”
万秀敏更是乐得不行:“你别听他鬼扯,刘胜利那人啊,大男子主意的很。”
“我晓得。”
正说着,梁正烽和苏月禾去打酱油回来了,邱姐又逮住梁正烽一阵说。
梁正烽连连谢她这个媒人,请她晚上一定要多吃点。
之后大家聚在一起做元宵,芝麻花生馅的大元宵,晚饭后,一人五颗。
晚上吃饭,被邀请来的,还有人事处的主任,他们在饭桌上,就把苏月禾的工作确定下来了。
去松香厂上班,户口苏月禾没有选择随军,而是选择挂在松香厂下面。
*
青城县松香厂是林业局下属工厂,距离雁北不远,厂区面积只能算中等。
但她是青城县,远近闻名,福利好待遇好的厂子。
青城县的松香厂之所以有钱,是因为青城县生产一种特殊的松树,叫大靖松。
这种松树,个高,粗壮,产脂量大,因为只适合这里的水土生长,所以在别的地方没有。
从大靖松上提取熬制的松香和松节油,质量上乘,而且有一种特殊的香味。
所以产品供不应求。
后来县里为了保护本县的相关企业,出政策要求青城松香厂生产的松香和松节油,只供应本县。
某种意义上说,这家厂子,就是旱涝保收的好去处。
苏月禾周五办理了入职手续,成了他们这里的正式职工。
以后无论去哪个岗位,一旦入职松香厂就要先去做至少半年的采脂工。
就算有关系,也至少在采脂工的工作岗位上做满三个月。
所以苏月禾进来的第一个工种,就是采脂工。前面半年的工资是三十五元。后面根据去的部门适当调整。
采脂工分了甲乙丙三个班,她去的是乙班。
采脂工因为长期在树林里工作,所以在厂里没有个人办公位,但每个班都有自己的一个小小办公室,平时放各种工具,不外出的时候,大家都在办公室里开会、学习或者聊天。
苏月禾上周来报到的时候,班长不在,今天星期一,报到第一天,去行政耽误了点时间,还没踏进乙班办公室,就听到了一个响亮的声音。
“我日你仙人板板,不想干就别干!别给我三天两头请假!”
定睛一看,一个身高中等的男子双手叉腰站在人群中,人瘦眼睛小,看着有点眼熟。
苏月禾想起来了,跟中药铺的李经理很像。
难道是兄弟?
苏月禾进来后,原本嘈杂的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
激情说话的男子也跟着大家的目光转过身盯着苏月禾。
站在角落的副班长肖亮赶紧介绍:“李班,新来的同事,苏月禾。”
班长李向阳瞄了苏月禾一眼,对于采脂班来说,女孩子都是负累!
而且是在他们这里呆几个月就会转岗的负累。
对于这样的负累,你还不能得罪,谁知道她转岗会去哪里?万一去了财务,以后专门发工资的,找机会给你算错,你不自找麻烦事吗?
所以,这些负累变相成了菩萨。
特别是未婚姑娘,管你漂亮还是不漂亮,一个班二十多人,几乎都是男同志,大半没结婚没对象的,女孩来了,不就是得像菩萨一样供着嘛。
李向阳昨天就听说了,班里来了一个关系户,哪里的关系户不知道,但他烦着呢!
去年业务量不达标,年底奖金没拿到,采脂能手也没有了着落,又把女的往他这里塞,还是关系户,他能不烦吗?
甲班丙班的班长可不管兄弟们想要女同事的强烈愿望,为了业绩为了奖金那可都是拼了,能不要女的,就不要女的。
他关系没别人硬,这半年以来,已经往他这儿塞第三个女的了!
李向阳不耐烦地闭了闭眼,瞄了眼苏月禾,肤白如凝脂,细皮嫩肉,一看就不是干活的人,长这么漂亮,跑松香厂来干啥?
有关系去别的地儿不好吗?
但他也没办法,来都来了,他没权利把人撵出去。
为今之计,那就是让这女的,不惹事就好。
李向阳微微点头:“你就跟着陈慧明和杨春花,先熟悉厂里的环境,看看什么时候有其他入职的人,在一起培训,等到了采脂季节再跟着大家去林地采脂。”
虽然李向阳说话好像还挺温和,但从语气和表情判断,苏月禾感受到了班长的不喜。
角落一个齐肩短发的女孩率先跟她挥了挥手,看着很阳光。
旁边一个正在吃包子的麻花辫女孩,直接大声招呼:“过来过来,跟着我们就好了。”
苏月禾笑着走过去,站在了两个女孩的旁边。
其他男同事们也都热情地跟苏月禾打招呼,这么漂亮的姑娘,谁都忍不住微笑地多看几眼。
除了那一心只想着业绩的李向阳。
李向阳一说话,大家又都不敢出声了。
李向阳说了几个注意事项,他们等会儿要去大靖林区清山,也就是割草砍树修路,为天暖之后的采脂做准备。
听他的意思,去林区就直接呆一个星期,直到星期六下午再回来。
末了,李向阳戴上帽子:“散会,十五分钟后出发。”
等李向阳出去,屋里才热闹起来,活像班主任离开后的教室。
麻花辫女孩先小声吐槽:“跟个阎罗王似的,真让人受不了……”
吐槽完,她把剩下的一小口包子塞进嘴里,小声微笑着自我介绍:“我叫杨春花,她是陈慧明,我刚才没听清,你叫什么名字?”
“苏月禾。苏州的苏,明月的月,禾苗的禾。”
陈慧明猜测:“你不会有个妹妹叫苏月苗吧?”
好聪明的姑娘!
苏月禾笑着点头:“还真是,我二妹叫苏月苗。”
“真的?”杨春花对陈慧明那是佩服地五体投地:“慧明这脑壳,她最聪明了。对了,你吃早饭了吗?”
“我吃过了。”
这两女孩都不到二十岁,比苏月禾小,问了才知道,她们都是顶父母的班进来的。
两个人,一个聪明机智,一个活泼开朗,看着都很好相处。
杨春花知道苏月禾年龄后,苦恼道:“我以为你跟我们差不多大呢,那我们岂不是要叫你姐姐?苏姐?月姐?还是禾姐?”
好像都怪怪的。
苏月禾笑道:“我就比你们大一点,你们叫我苏禾就行。我家里那边的人,都这么叫我。”
“苏禾?好嘞。”杨春花指了指办公室里不多的几张台面,“位置都不是固定的,随便坐。谁来得早,谁坐。不过班里同事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办公室,你不用担心没地方坐。”
杨春花热情地介绍厂里的情况,上班要准时,进门要签到,因为他们是采脂工,不需要坐班,所以下班时间比较随意,
但刚来上班,谁也不敢提前走。
采脂工的工作顾名思义就是去林场采割松脂,只有天气暖和了,松树才能分泌松脂,所以每年冬天都只能休息。
虽然休息,但厂里工资是照发的,所以采脂工虽累,但大部分人都不会抱怨。
陈慧明在角落看书,杨春花带着苏月禾到处走走逛逛。
厂区有两个车间,三个仓库,到处飘着浓郁的松脂香味。仓库往后不远就是员工宿舍。
苏月禾问杨春花来厂里多久了。
杨春花道:“三个月。”
苏月禾一算时间,这不是完美错过采脂期吗?
“我妈是松香厂的,知道什么时候进来最合算。按照规矩,所有人进来都要做半年采脂工,冬天入职,刚好休息,到了春天去开山辟路,比较危险,也不敢让我们女孩子去,可能最后就采一两个月的松脂,我们就可以转岗了。我和陈慧明都是差不多时间进来的。你家里应该没人在松香厂上班吧?”
苏月禾点头:“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现在是二月,你二月进来至少要在这个岗位做到七八月份,七八月份采脂是最难受的,又闷又热,还经常下雨。”
苏月禾了然!
不过没关系,她习惯了在丛林中穿梭,深山老林中采药都难不倒她,何况是先清山再干活的工作。
杨春花走到哪儿都认识人,她带着苏月禾从车间出来,经过仓库就没进去。
聊起班长李向阳,杨春花道:“他以前是林业局的,我们这里的人去林业局是高升,他从林业局到我们厂,那就是下放。”
“他为什么要从林业局下放到我们这儿?”
“犯错误了呗。”说着杨春花放低声音,“搞破鞋,被那女的男人举报了。”
哦,男女生活作风问题。
“所以他比谁都努力,就是想要做出一番成绩,还想回林业局去。他可不乐意我们女同志来乙班了,他就认为我们女的只会拖后腿。”
苏月禾不清楚别人的私生活是怎样的,她也不想去评价,但李向阳今天对新人的态度让她很不爽。
他凭什么认为她会拖后腿?
她道:“不给我们安排活,当然只能拖后腿了。”
杨春花也愤愤不平:“就是,谁还不是女人的生的?凭什么说我们拖后腿?”
回到办公大楼,杨春花带苏月禾去四楼的资料室,那边有很多关于松香、化学以及林业相关的书籍,员工可以办理借书证,每个月可以借3本书。
杨春花道:“在资料室上班最好了,又清闲,又自在,活儿还都不累。三四个月之后,有个大姐要休产假,希望到时候我能顶上。”
说着两人进了楼梯,往上爬的时候,一个打扮还算时髦的妇女拎着两个热水壶,从楼上下来。
“潘大姐!今天那么晚才打开水?”杨春花笑着跟对方打招呼。
“开水房的锅炉出问题了,才来开水!新同事啊?”
“是啊,我们班新来的。”
苏月禾微笑着跟对方点头,看着潘大姐下楼去,她忽然顿住!
刚才没留意,等这潘大姐走到楼梯拐角的时候,她才发现对方走路右腿有点瘸!
再回头细看她的发髻,不就是那天在她爸门口遇见的女人吗?她爸说的,抄水表那女的。
原来人家是松香厂的职工?
杨春花见苏月禾回头看潘大姐,忙小声道:“瘸的,长得还挺好看的吧?”
不算特别好看,但会打扮。
苏月禾问:“她也是松香厂的职工吗?”
“算是吧。她男人以前是厂里电工,后来病死了,厂里为了照顾她孤儿寡母的,让她来上班。她当时还要照顾孩子,所以只上半天班,也只领半个月薪水,工作就是打打开水,发发报纸,轻松的很。”
两人继续往楼上走,杨春花跟她嚼舌根:“别看她一个月也就十多块钱工资,穿的用的可都一点不差。像她这样的寡妇,在外面乱来,就没人举报。人家男人死了,乱来就乱来吧,大家也就只能在背后议论。”
放平时,苏月禾听听也就罢了,但今天,她忍不住打听:“她跟谁乱来?”
杨春花放低声音:“据说好几个,有厂里的,有外面的,是谁我也不知道,都是大家在瞎传。”
有好几个相好的?其中一个是她爸?她爸不至于这样啊。
“她孩子多大了?”
“她儿子十多岁了,在读初中,以后估计也会来顶班。她儿子来顶班的话,潘大姐就只能回家了。她儿子还挺乖的。”
“她住后面宿舍区吗?”
“没有,宿舍区的房子紧张,潘大姐没分到房,她有个姐姐在医院做护士,她母子俩住她姐姐宿舍。”
到了四楼,进去资料室后,苏月禾站在窗边随意翻着书。
不久,透过窗户看见潘大姐打了两壶开水,从开水房出来,就站在外面高兴地跟人聊着天。
她爸不顾家,却偷偷帮人养儿子?苏月禾不能理解。
她忽然发现这个世界很荒谬,隔着玻璃往外看,外面似乎蒙了一层纱,很不真实。
或许不是真的。或许一切都是她多想了。
看着潘大姐进了办公楼,苏月禾借口去上洗手间,自己先走出了阅览室。
她快速下楼,走到二楼遇到了潘大姐。
“潘大姐!”苏月禾主动打招呼,“你知道厕所在哪儿吗?”
潘大姐认出了新同事,不由笑道:“二楼就有,你跟我来。”
“好嘞,谢谢大姐。”苏月禾跟着潘大姐往前走,“我帮你拿吧。”
“不用不用。”
但苏月禾还是帮她把左手边的热水瓶给抢过来帮忙拎着。
潘大姐问:“怎么称呼啊?”
“我姓苏。”
“哦,这边姓苏的人很少。你老家哪里的?”
“我家在大雁山公社。”苏月禾试探地说了一句,“整个公社,就我们家姓苏。”
潘大姐停下脚步,再次打量苏月禾:“大雁山公社?苏运昌你认识吗?在汽车站上班的。”
“苏运昌是我爸,潘大姐你认识他?”
潘大姐尴尬笑了笑,“认识,认识好多年了,不过……不太熟。”
不太熟!但她爸却说她是抄水表的。
潘大姐问:“你这工作,你爸给你找的关系?”
苏月禾淡淡一笑,撒了个谎:“是啊,我爸找的关系。”
潘大姐整个脸瞬间垮下来,苏运昌把女儿的工作搞到松香厂来,是什么居心?
她有点慌。
第37章 真相
松香厂办公楼二楼的走廊里, 可以看到外面车间的烟囱。
此时烟囱上正炊烟袅袅。
苏月禾跟着潘大姐往走廊尽头走去。
潘大姐挤出满脸的笑意,说道:“你爸好本事,这是给你找的正式工啊?我男人死了,厂里头也只给了我一个上半天的工……”
早知道苏运昌有这本事, 她直接跟他要份工作多好。
苏月禾哪里知道潘大姐此时心里想些啥, 她问:“潘姐怎么认识我爸的?”
“认识好多年了吧, 我都不记得了。”潘大姐显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说,她岔开道, “小苏你有几个兄弟姐妹?”
苏月禾如实道:“五姐妹。”
“五姐妹啊?没有哥哥和弟弟?”潘大姐似乎还有点意外。
潘大姐的反问也让苏月禾很意外, 她道:“没有。”
“你排行第几啊?”
“我是老大。”
“哦, 你是老大。你有对象了吗?要不要嬢嬢给你介绍一个?”潘大姐对她也很有兴趣,两个人都在互相试探。
苏月禾笑道:“我结婚了。”
“结婚了呀?你爸妈以后可安逸了。”说着潘大姐往前一指:“到了,就这里, 女厕所。”
苏月禾笑了笑:“谢谢你啊, 潘大姐。”
“不谢。”
进了女厕所, 苏月禾冷静下来, 这位潘大姐实在奇怪, 如果她是她爸养的姘头,她怎么会不知道她没有兄弟呢?
如果潘大姐是她爸姘头, 应该知道苏月禾结婚,知道她随军了呀?
可潘大姐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那就不是姘头, 难道是……嫖?
不对,她情愿相信她爸出轨,都不相信她爸会嫖, 她始终觉得哪里不对劲。
但既然那么巧和这位潘大姐同一个厂子, 以后总有机会能弄清楚。
上班第一天在单位也没什么事做,出乎预料的清闲, 下午四点多就下班了。
下班后,她走路回家差不多要二十分钟,路上遇到附近生产队在卖包菜和萝卜。
价格还挺便宜,都是2分钱一斤,苏月禾想买萝卜回家腌萝卜干,但没背篓也没带袋子。
卖菜的嬢嬢道:“我给你一个蛇皮袋,你明天给我送回来,行吧?我们明天还在这里卖。”
“可以可以,谢谢你,嬢嬢。”
苏月禾买了半蛇皮袋的萝卜,还买了两个大包菜,正愁着怎么扛回去,她力气大,可以扛,就是有点不斯文,怕到时候给她家烽哥丢人。
刚好遇到家属院邻居周姐骑着自行车从外面回来——
周姐便帮苏月禾把菜给载回家。
晚上做了一个咸肉萝卜汤,一个手撕包菜,再炒了个鸭蛋,简简单单,就两个人吃饭,边吃饭边闲聊。
苏月禾把遇到潘姐的事,跟梁正烽说了,“你帮我分析分析,这个女人跟我爸,究竟是什么关系?”
“你说她离开你爸宿舍的时候,鬼鬼祟祟,那你进去房间,你爸有没有……”梁正烽稍微抬了抬下巴示意着什么。
向来聪明的苏月禾没听懂了:“有没有啥?”
梁正烽不得不直白说道:“有没有衣衫不整,气色不太一样……”
苏月禾认真回想:“没有衣衫不整,他还穿着布鞋,脸色有点沉重。”
“如果在家里,连拖鞋都没换,应该不是你想像的那样。”
“那我爸为什么要撒谎呢?”
“他会不会理解错了,以为你说的是另外一个人?”
“不可能,我说了那女的刚从他房间出来,还是个瘸子,这不可能理解错。”
“那就是他们之间有什么秘密,不想让你知道。应该不是什么亲密的男女关系,如果是亲密关系,这潘姐不可能连你爸有没有儿子,她都不知道。除非她装的,她在避嫌。”
理性分析完,梁正烽给她夹了块鸭蛋。
苏月禾连连点头,她也是这么认为的,梁正烽跟她说完,她更心里有底了。
“你要不要找你爸问清楚,如果有误会,那就解开,要不然,你这疑神疑鬼的,我怕你神经衰弱。”
苏月禾被他逗笑了,“我没疑神疑鬼。是他们自己鬼鬼祟祟的,怪不得我疑神疑鬼。我觉得问了,我爸也不会说实话。我再想想。”
梁正烽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慰道:“先别想了,好好吃饭。第一天上班,感觉怎样?”
苏月禾笑道:“工作很清闲,没事做,不是看书,就是去车间看别人干活,白领三十五块钱工资我还有点不习惯。”
听她说工作清闲,他总算放心了,“我就怕你累着。”
苏月禾微微抿唇:“现在还没到采脂季节,我们班长不让女职工去林地开山辟路,他怕我们拖后腿。”
梁正烽对她充满信心:“总有一天,他会对你另眼相看的。”
苏月禾笑了,“谁在乎。”
吃了饭,梁正烽把苏月禾给他织的毛线背心穿上,浅灰色V领,穿在衬衣外面,很洋气。
站在穿衣镜前,梁正烽越看越喜欢,他故意逗她开心:“媳妇,你这是不止手艺好,审美也好,你看,非常合身!我就没穿过这么适合我的衣服。”
苏月禾看着臭屁的梁大团长,也开心起来,“当然,店里的姑娘说,这是今年大城市里最流行的款式。”
“我要是穿出去,肯定馋死那帮大老爷们。”
苏月禾听笑了:“那你明天就穿上。”
“我今天就穿去开会,让师长也瞧瞧,看他们羡慕不死我。”
果然,梁正烽去开会的时候,把外套一脱,露出里面的背心,兄弟们都哗然了。
“梁团,你媳妇打的毛衣?”
“你这小子,可以啊!有媳妇的人,就是不一样!”
“为啥同样的毛线,你的比我身上这套好看这么多?”李时刚走过去跟梁正烽并排站着。
苏月禾买的毛线比较多,就送了几卷给万秀敏,万秀敏也给李时刚打了一件背心。
但穿在两人身上的毛线背心,一个土气,一个洋气。
其他人就开始笑:“人不一样,背心也不一样!”
“关键是媳妇不一样!”
梁正烽一听,赶紧说:“别别别,别让我姐听到了,你们看我姐夫身上的这套背心也不差,关键不在衣服,在人!”
被埋汰的李时刚,直接给自家小舅子打了一拳:“你还嘚瑟上了!”
大家正笑着呢,会议室里突然安静了。
回过头去,看见师长马俊成走了进来。
马俊成瞄梁正烽一眼:“可以啊!梁正烽!有了老婆,精神面貌都不一样了?!”
梁正烽一片赤诚地感谢道:“谢谢师长安排的相亲。”
大家起哄!
“安静!不许吵!”见大家都不说话了,马俊成才对梁正烽道:“什么时候带来见见我和你师母?”
梁正烽:“师母不是还没回来吗?”
“她下个月回来,到时候安排。”说着马俊成像表演川剧变脸似的,马上严肃下来:“开会!”
*
在松香厂上班这段时间,苏月禾基本上都是在资料室渡过的,她喜欢看这里的一些化学书籍。
现在她是每天中午都回家,在家吃午饭,睡个午觉,下午再来继续看书打发时间。
偶尔车间人手不够,需要帮忙的时候,她和杨春花都会去帮忙干活。
总的来说,这份工作还是很惬意的,能学到一点东西,也不累,工资还高。
那天中午下班,她刚下楼梯,就听见有人喊:“苏月禾,有人找。”
从楼上下来,苏月禾看到黄春眉站在院子里,左手挽着装资料的布袋,右手提着个网兜,网兜里好像装着洋芋。
“春眉嬢嬢!”苏月禾笑着走过去。
黄春眉笑着朝她招手:“苏禾!”
肥皂厂距离松香厂不远,但走路也是要差不多七八分钟的,现在刚到下班时间黄春眉就过来了,苏月禾不由笑问:“你们今天不上班吗?”
“上班呀,我是办公室的,比较自由。”说着,黄春眉把提着的网兜递给她,“我们厂里发的洋芋,太多了,吃不完,我就给你和我的一个朋友送点过来。”
苏月禾忙笑着接过来:“谢谢嬢嬢,这都还想着我们,你们怎么不留着自己慢慢吃。”
“我怕放久了会发芽。”
“你朋友呢?你已经给她了?”
“刚给她了。就是那个潘凤莲潘大姐,你认识吧?”
苏月禾听见潘大姐的名字,神经触觉马上灵敏起来,她笑道:“认识啊,送报纸的潘大姐,人还挺好的。”
黄春眉笑道:“潘大姐的男人以前帮过我们,所以,我现在有什么东西,也都会给她一些。”
“哦。”
这有点巧了。
黄春眉见苏月禾身上背着挎包,问她:“你下班了?”
“是啊,差不多时间,可以回家了。”
“那我们一起走吧。”
往大门走的工人渐渐多起来,黄春眉拉着苏月禾往外走。
两人小声说着话,黄春眉提醒:“这潘大姐嘛,名声不是很好,我年纪大了,跟她来往倒无所谓,你还年轻,又是新婚小媳妇,以后能不沾边就不沾边。”
苏月禾没想到黄春眉说得这么直接,她假装不知情:“她名声怎么不好了?”
黄春眉笑着摇了摇头,也不明说:“死了男人的寡妇,你说名声不好,还能因为什么?”
死了男人的寡妇,如果找一个没有老婆的,想怎样就怎样,如果找一个有老婆的,那就另说了。
苏月禾试探道:“春眉嬢嬢,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我能知道什么?你可别疑神疑鬼的啊。你跟你爸呀真是一样的,之前潘大姐要去汽车站,我就托她顺路把汽车站的账单拿给你爸,你爸还抱怨说为啥让这种人给他送资料,嫌弃的不行。别人问他是谁,他还说人家是什么抄电表的抄水表的。真有意思!”
原来是这样?
苏月禾听着听着笑了,但这话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
但哪里不对劲,她不好说。
就是整个透着奇怪!
细细一琢磨,就显得很刻意,似乎这话是特意来跟她说的。
苏月禾没表现出怀疑,只乖巧应道:“那我以后离她远点。”
“交友慎重点,总没错,”黄春眉又问她,“怎么样?在松香厂还习惯吗?”
“还行,刚进来没什么事情做。”
黄春眉道:“我听说后期要去林区采脂,这个采脂工作可辛苦。我当时应该建议你来我们肥皂厂的,就是工资低点,我们这边新入职的女工也就31.5元的工资。不过,这些都不如林业局。”
苏月禾笑道:“入职做半年的采脂工,再辛苦也就辛苦这半年,以后调到其他部门就好了。”
“半年也挺长的,让你们家正烽想想办法,早点转到林业局去。去林业局坐办公室,最好不过了。”
听着黄春眉的建议,苏月禾也没反驳,只笑着点了点头:“有工作就不错了,先好好做。”
走出厂门,两人一起往外走,黄春眉问她:“苏禾,我听说,你上次举报中药铺的人贪污,那些人判了吗?”
“还在审,应该快判了。”
“大概会判多少年?”
苏月禾道:“不晓得,我听说现在没以前严了,估计最多判三五年。”
黄春眉重重点头:“三五年其实也还好。就是对亲属后代不好,以后政审都通不过。”
“春眉嬢嬢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没啥,我就是好奇。”黄春眉讪笑着,又道:“苏禾,我问你,你们家正烽,在上头是不是有关系?”
苏月禾笑道:“怎么了?”
“我就是问问。”
“那些人要判刑是因为他们犯罪了,跟烽哥能有啥关系,他最不喜欢别人搞特权,他能做到现在的位置,全靠自己的努力。”
黄春眉笑道:“晓得晓得,看得出来,他还是比较正直的。”
走到三岔路口,两人方向不同,只能挥手说再见。
往家的方向走了几步,苏月禾停下来,她回过头看着黄春眉,想想春眉嬢嬢今天说的话,似乎都意有所指。
*
苏运昌今天肚子有点不舒服,所以上午请了半天的假。
吃了藿香正气水,睡了一觉,醒来已经好多了。
他看了眼手表,从床上爬起来,然后找出钥匙打开书桌的抽屉。
从抽屉里翻出一个铁盒子,打开铁盒,里面有五张存单,其中三张两百元的,还有两张一百的,他把其中一张一百的拿了出来。
他想趁着今天有时间,去银行取一百出来。
锁好抽屉,刚想出门。
笃笃笃!
有人敲门,他赶紧把拿出来的存单放回抽屉里。
打开房间门,门外站着的,是黄春眉。
“姐夫。”
苏运昌赶紧往里让,“春眉,进来坐。”
黄春眉手里拿着一袋资料,她进来后,苏运昌也没关门。
孤男寡女的,要是进屋就关门,被人看见了,难免会有闲话。
坐下之后,苏运昌问她:“你这是要去哪儿?”
“领导让我下午去县政府开会。”
黄春眉这两年在她丈夫的帮助下,从车间调到办公室,工作清闲多了。
黄春眉轻声道:“我找过苏禾,也跟她好好解释过,不知道她信不信。”
“真是麻烦你了,希望她信你吧。”
黄春眉叹了一声,道:“这么大的事,你之前怎么就瞒着我们呢?”
苏运昌无奈道:“这种事,你们也帮不上忙。”
黄春眉不好说重话,毕竟也只是朋友,不是真的亲姐夫,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道:“你要是早点跟我说,我不会建议苏禾去松香厂,我现在问她要不要考虑来我们肥皂厂,她好像不太想挪窝了。”
“我也没想到潘凤莲胃口那么大,她要的这个工作,我实在没办法解决。”
“那你打算怎么办?”
“先给她点钱,让她闭嘴。”
“姐夫,说句不好听的,给钱是最不好的下下策,胃口只会越养越大,她那姘头要是出狱了,恐怕还更麻烦。”
被黄春眉说的,苏运昌头都大了,他能怎么办?躲又躲不掉,手段他又没有。
只能被人拿捏。
黄春眉建议:“要不,你还是找时间跟苏禾说一说,她长大了,结婚了,也出来工作了,说不定比我们有解决的办法。”
苏运昌眼眶里爬满了血丝:“我是怕会影响到她和正烽,我要是坐牢去了,不止影响他们,还会影响孙子孙女。”
毕竟门开着,黄春眉不敢说太大声,只能压着声音:“总比你现在坐以待毙强吧?你和兰姐帮了我那么大的忙,但是我能力就在这儿,我想帮你,但也只能跑跑腿,传传话,多的我也帮不上。这事我不知道也就算了,现在我知道了,看着姐夫你被人讹诈,我心里也难受。”
苏运昌更难受,再逼他,他就要疯了:“戴立军出狱之后,如果还说不明白,逼急了,我就把他杀了,再自杀!”
听见苏运昌说这话,黄春眉赶紧劝:“姐夫,你怎么能这么想呢!你千万别冲动。为了孩子,你绝对不能冲动。养了他们十年,再搭上自己的命,那太不值得了!”
“只要死得及时,没被判刑,就不会影响家人。”这个想法在苏运昌脑子里早就不知道出现过多少次。
“跟那种烂人陪上自己的命,不值当!”
“这十年,我活得太累了。除了过年过节买东西回家,我平时都不敢花钱,为了多点工资补贴,星期天也加班,每个月给潘凤莲10元,过年过节她生日她儿子生日戴立军生日还有她看腿治病,她都来问我要钱,我只能拼命存钱,就怕哪天供应不上,她把我举报了。”
黄春眉听苏运昌这么说,也难受,但她实在无能为力,帮不上忙,只能劝。
“姐夫,你听我的,这个戴立军他自己贪污他活该,你是被他拖下水的,你没有贪过一分钱,你是无辜的,对不对?”
苏运昌道:“我是跟他借钱,我没贪一分钱,这些年,早不知道还了多少倍的钱给他们了。”
“你就跟苏禾老实交待,她会理解,你跟她说了,她帮不上忙,那也没得办法,但是你啥都不说,最后把自己拖死了,苏禾知道真相后,你说她会不会怨你?万一,她能帮上忙呢?就是你不说,一点好处都没有,你跟她说的话,说不定还能有一些希望,你说是不是?”
苏运昌似乎有点动摇,“主要是,我想不出来,她能怎么帮我。”
黄春眉瞬间无语:“姐夫,你要是想得出来,那你还需要谁帮忙?是不是这个道理?”
苏运昌这个人就是这样,没有大的主见,做啥事都犹犹豫豫的,优柔寡断,黄春眉都替他着急。
正聊着,外面传来声音,“苏禾,来找你爸?”
吓得苏运昌整个原地封住。
此时,在外面已经站了老半天的苏月禾,赶紧堆上笑脸:“是啊,您刚下班?”
“中午不知道吃啥,去买了两个馒头。”那人从苏运昌门前走过,回过头来对苏月禾说:“你爸在宿舍呢。”
苏月禾笑着应了一声,等走到门口,笑脸渐渐淡去。
黄春眉已经迎上来,她一看苏月禾的表情,就猜到这孩子肯定在外面听半天了。
“苏禾,哎哟……”她赶紧来拉苏月禾,拉进后,把房门关上了,“你跟着我来的呀?你都听见了吧?这样也好,说明这是天意。姐夫,孩子比你想象的聪明!”
关上门后,屋里黑漆漆的,苏月禾拉开了屋内的电灯。
苏运昌愧疚地坐在一边,从来他在家里,都是孩子们的骄傲,以前村里就苏运昌在外吃国家粮,孩子们出去说话都是有底气的。
谁能想到他这个做爸爸的,这么不堪一击。
他恨不能找地缝钻进去。
苏月禾刚才在外面听得不太清楚,但也猜出了个大概。
她小的时候,隐隐约约听说过,她爸以前在财务办公室的领导戴立军,因为贪污公款被抓进去判了十年,估计是快要出来了。
苏月禾拉了凳子坐下,轻声问道:“爸,怎么回事啊。”
苏运昌这才跟她说实话。
原来十年前,苏运昌调到汽车站做财务,当时幺妹刚出生没多久,因为生病,在医院花了很多钱。
苏运昌钱不凑手,就想着跟单位预支两个月的薪水。
他领导,也就是会计戴立军二话不说,给了他五十块钱。
“当时他说,我是新来的,没有办法预支工资,他先借我,等我发工资了,还他点利息,我就想着,能借到钱就不错了,还给他打了借条。”
“然后呢?”
“然后他就出事被抓了。”
戴立军因为贪污公款580元,被判了十年。
之后不久,潘凤莲主动找上门来,说苏运昌有份瓜分赃款,苏运昌也是贪污犯,也要去坐牢。
苏月禾觉得这个很不可思议:“就凭那张借条?有借条不是刚好能证明,你没参与,只是跟戴立军借钱了吗?”
苏运昌道:“有两个问题,第一个,那张借条,是戴立军写的,他上面没写借条,只写着,我收了他五十元,更像是收据,我在落款处签名了。第二个问题是,戴立军借我钱那天,他给我一份报销单让我签字,说是单位买煤炭的钱,你幺妹在急救,我急着去医院交钱,没认真看就签了。”
“那个报销单有什么问题?”
“戴立军多报了八十块钱,这笔账在他被审判的时候并没有查出来,如果戴立军主动交待,把这笔算进去,当时我签字了,而且还拿了他五十块钱,那我就是很脏,而且我还拿得比他多。”
苏月禾很是疑惑,五十块钱并不少,那时候她爸只能算是戴立军的新同事,他说借就借,借了不打欠条,打收据……
同时,贪了一笔报销,制造她爸也是贪污犯的假象。
戴立军这手法,怎么看着像是一早就设好的圈套,她问:“戴立军把钱借给你多久,他就进去了?”
“一个星期。”
她大概听明白了,戴立军很可能提前知道自己已经被调查,所以,设了个圈套,把他爸当做血袋一样,敲诈勒索了十年。
“你就因为这个,被人敲诈了十年?”苏月禾有种怒其不争的无力感。
真是太窝囊了。
这种事也只能发生在她爸这种性格的人身上。
如果让她老妈来处理,早拿刀把潘凤莲剁开几百遍了。
也就她爸……
但她爸承受能力差,苏月禾也不好太过指责,只能安慰:“最坏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爸,你现在不要再给潘凤莲钱,一分钱都不要再给。”
“她要我解决戴立军的工作问题,我哪有这个能力。”
“戴立军什么时候出狱?”
“好像就这几天。”
那时间挺紧迫了,苏月禾想了想:“这件事交给我处理,爸你就不要再管了。”
苏运昌担心道:“你打算怎么处理?”
“你别管。”
苏运昌想说什么,张了张嘴,终究没说。
苏月禾知道他不放心,她道:“我会想办法,看看能追回多少钱。戴立军这种人,就应该让他在监狱里继续蹲着。”
“就应该这样。”黄春眉连连点头,她可太喜欢苏月禾这种平时温和有礼,关键时候雷厉风行的人了。
苏运昌站起身,拿出钥匙打开抽屉,把存款单都拿了出来:“我之前时时刻刻都备着,万一戴立军出来,会来找我讹钱,这是我这些年存的,本来有差不多两千,盖房子和你结婚花掉了部分,剩下的这些你拿走,不要再放我这里。”
他怕潘凤莲来找麻烦,他这人天生害怕与人纠缠,他怕自己为了求清静又给她钱。
苏月禾回想书里的情节,书里她爸妈后来一直都没建房子,她爸直到退休也没存下钱来。
估计她爸存的两千块钱还是没喂饱戴立军的胃口,这两个狗男女一直吸血吸到她爸退休。
苏月禾接过老爸的存折,存折加起来还有八百,她真是既心疼自己老爸懦弱又忍不住想要埋怨:“你这是天天豆豉辣椒酱咸菜,我们在乡下也过得不好,就把人潘凤莲养得白白胖胖了。”
黄春眉叹了一声,“是啊,早就应该一家人商量着来嘛。我找过潘凤莲,她说她钱是帮戴立军存着的,她从你爸这边讹了多少钱走,都得要回来。”
苏运昌拿出一个小本本:“她讹走的每一分钱,我都有记账。”
账本被苏月禾拿了,“爸,如果潘凤莲再来找你,你就说你没钱,你的钱全被我拿走了。你让她来找我。”
“晓得了。”
苏月禾把存折夹到她爸记账的笔记本里,她要把这笔账,跟戴立军潘凤莲算清楚。
这不止是钱的问题。
第38章 嗡
前几天收到了老妈让三妹寄来的信, 信中庄顺兰催她赶紧买猪苗。
如果苏月禾不买,她自己要来县城买了。
苏月禾本想让老妈多休息休息的,见她着急的样子,也不得不照办。
转眼到了集日, 趁着中午休息的时候, 苏月禾去逛集市, 刚好遇到卖良种猪苗的,难得的好苗子, 而且还不贵, 苏月禾忍不住买了六头。
她托客车把猪苗给运回公社, 公社那边会给她老妈稍信去挑猪苗。
托运完猪苗,她赶回松香厂上班。
才进厂子,就听见有人喊她:“小苏!”
苏月禾没回头, 就知道那是潘凤莲, 她努力压制着内心的厌恶, 满脸欢笑地回过头:“潘嬢嬢, 你怎么下午还来上班啊?”
潘凤莲也挤出满脸的笑:“我在家也没事做, 过来找大家聊聊天。你得空吗?”
不得空就不聊了?
苏月禾笑道:“我们下午要帮车间做记录,现在有空。”
潘凤莲见苏月禾的态度似乎是愿意谈的, 她当即把悬着的心放下来。
她已经打听清楚了,苏月禾男人是部队里的高官, 只要苏月禾愿意帮忙,肯定没有她解决不了的事。
能好好谈,那当然是最好的。
两人就在院子里的木材堆旁边聊天。
潘凤莲试探问道:“你爸的事情, 你晓得了吧?”
苏月禾装糊涂:“我爸这个人嘛, 说话也说不清楚,我到现在也没搞懂, 他究竟做啥事了。”
潘凤莲摸不透苏月禾究竟是知情呢还是不知情,她往苏运昌身上泼污水:“你爸贪污了呀,我男人替你爸顶罪,坐牢去了,你说,你们家是不是要养着我们?我男人出来,帮他解决工作问题,这个要求也不过分吧?”
苏月禾装傻,故意拿捏她:“啊?潘嬢嬢,你男人不是死了吗?”
潘凤莲:“!”
“啧”了一声之后,潘凤莲才道:“我后来找的,戴立军,以前跟你爸是同事。”
苏月禾依然是满脸的笑意:“潘嬢嬢,这事我要跟你说清楚,你也别见怪。你想求我办事可以,但你要知道,我爸没贪污,你要是污蔑我爸贪污,那这天没办法聊了。我这人不爱说假话,也不爱听假话,解决工作不是什么难事,前提是互相尊重,懂吗?”
就这么几句话下来,潘凤莲知道苏月禾跟她爸是完全不一样的人。
对待苏运昌那个人态度要硬,但对待苏月禾,肯定要服软,不服软不行,她马上赔笑:“不好意思,我说错话了。反正就是十年前的老黄历,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晓得。现在老戴马上要出来了,他的工作您要是能帮忙解决,以后我们之间的麻烦事就少了嘛。”
苏月禾并不相信潘凤莲的鬼话,但她也没反驳,只问:“戴立军什么时候出来?”
“下星期,下星期就出来了。”
苏月禾笑了笑:“潘嬢嬢,我真佩服你,你可太长情了,就这样等了他十年。”
潘凤莲被夸赞地满脸笑开了花,什么等不等的,有钱花不说,她要男人随时都可以要啊。
但她不能说实话,不然潘凤莲变成潘金莲了!
“嗨哟,你说得我都难为情了。”
苏月禾道:“既然戴立军下星期就出来,那我就等他出来再谈,他想要什么工作,还得听听他的想法,是不是?我也不是说,什么工作都能解决。”
这活就说得很敞亮,说明找工作的事,对于苏月禾来说,并不是难事,主要是看,找什么工作的问题。
潘凤莲马上笑着应道:“要得。”
“那就等戴立军出来,一次性全谈妥。”
一次性谈妥?那不得狠狠咬上一口?苏家出了个有本事的女儿女婿,应该给的起。
无论是钱还是工作。
潘凤莲满脸笑开了花:“这样最好,每个月我跟你爸要钱,也很辛苦,好像我是去讨饭的,你爸这人,抠抠搜搜,要他的钱,真是难。”
真寡廉鲜耻!
敲诈勒索还嫌弃别人抠搜,都快把她爸吃空了,还不知足。
苏月禾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悦,等戴立军出来,一起收拾。
她笑道:“潘嬢嬢,那我们到时候再聊,好吧。”
潘凤莲连连点头表示没问题。
*
关于她爸的事,苏月禾没跟梁正烽说,主要是怕他为难,作为女婿,他是不是要出一份力?
但怎么出力呢?
走关系?走后门?目前还没到那一步,而且她不想让她烽哥承担风险。
最重要的是,怎么把她爸从贪污的案子里,干干净净地摘出来。怎么能让警察相信她爸是无辜的。
让戴立军再进去不难,就怕他咬死了她爸。
在别人眼里,肯定会认为,如果她爸不是做贼心虚,怎么能愿意给人敲诈勒索十年呢?
太不可思议了!
眼看戴立军马上要出狱了,她得尽快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她之前倒是在脑海中闪过一个想法,不知道能不能实现。
那天中午下班后回家,梁正烽比她早回,他在厨房炒菜,也不需要她帮忙。
她便进卧室捣鼓收音机。
不久,梁正烽端着一份炒萝卜出来:“媳妇儿,吃饭了。”
他探头进来:“你在研究什么?”
苏月禾问:“烽哥,这个收音机,能录音吗?”
“这个不能录音。现在国内很难买到能录音的录音机,那都是进口机。我年前给你买的那台,是托人从上海带来的。”
刚刚还有些失望的苏月禾,马上又燃起了希望,原来家里那部新机可以。
她跟他确认:“结婚时,你买给我的是录音机,可以录音?”
“是啊,怎么了?”
“没事,同事想要录歌。”苏月禾撒了个善意的谎言。
刚好周末回家可以把录音机带来。
*
星期六中午下班后,她和梁正烽把买好的红薯、粗玉米粉和麦麸等放进吉普车里,他们开车把猪粮送回岭下生产队。
第一次离家这么久,回来的时候,苏月禾还是很开心的。
进了村,一路上都有人停下脚步跟他们打招呼,处处都是热情的熟悉的笑脸。
车直接开到新家,苏月禾先进自己的房间放东西,并确认了一下录音机没问题,她才安心出去溜达。
她先去猪圈看了一圈,大猪和小猪分开两个猪圈进行养殖,都长得白白胖胖,圆滚滚的,看着就喜人。
在一旁扫猪圈的庄顺兰轻声抱怨:“最近这些大猪,好像没之前长得快了。”
那是因为苏月禾不在家,没有施膨胀术啊。
苏月禾也不能直说,只能笑着安慰:“没有啊,长得挺好的。我看,再养一两个月,可以出栏了。”
她周六回来,周一早上走,三天时间,她可以给其中三只大猪施加膨胀术,下次回来,再给另外三只施法术,总的来说问题不大。
这几只猪给了庄顺兰很大的信心,她道:“卖了之后,你再抓六只回来。”
势要再干一番事业!
苏月禾怕她妈妈太累,“到时候春耕农忙你也不能天天不去上工,这么多猪,你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
“怎么忙不过来?以前我一个人干活,家里六张嘴,还要有养两头猪,我都扛过来了。现在这些算啥,养猪比养人轻松多了。你们大了,不用我操心,还能帮忙干活,你妈活了这么多年,现在是最轻松的时候。”
是,以前确实太苦。幸好她老妈扛过来了。
庄顺兰叹了一声,又笑了,重新来一遍,她未必能扛过来,当时年轻,就是好啊。
庄顺兰轻声问:“你知道现在谁帮忙煮猪食吗?”
“除了三妹四妹,还能有谁?”
“你三妹四妹也就晚上能帮忙,中午回来还要做饭,我又上工去了,你说家里还有谁?”
苏月禾想了想,“不会是爷爷吧?”
庄顺兰狠狠点头:“就是你爷爷!想不到吧?我也没让你爷爷干活,他估计是看我忙不过来,他闲得慌,主动给小猪喂食,大猪他不管。”
这已经很难得。
苏老爷子可是出了名的,三不管,“不管饭菜,不管家务,不管猪食”,以前他在三叔家就没管过。他只管给人看病,还大部分都不收钱。
苏月禾笑道:“爷爷变了。”
“你爷爷啊,就是想早点把房子建好,他好搬过来。”
东屋西屋已经挖好地基,准备砌墙,青砖都已经买好,堆在边上。
苏月禾问:“买青砖的钱,爸给了吗?”
“还是上次元宵你爸回来,我逼着他掏了100,剩下不够的,上次你不是把那四百块钱给回我了嘛,我拿出钱来补上了。反正我跟他说了,是你和正烽出的钱。”
苏月禾没把她爸的遭遇跟老妈说,怕老妈知道了,现在就会忍不住去找潘凤莲拔刀算账,她也没把老爸的存折拿回来。
想等事情了结,再给老妈。
她道:“爸说什么了吗?”
“能说什么?你爸这钱啊,挤一挤,总还是能挤出来的,就是给我装穷。他给我装,我也给他装。”说着说着,庄顺兰笑了。
苏月禾看着母亲,夕阳下,眼角微微有些鱼尾纹。
她妈妈个子高大,五官立体,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美人,就是没有文化,一辈子都在农村,一个人扛起这个家,守着老人孩子。
妈妈已经习惯了,从十九岁结婚,到现在二十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妈!”
“嗯?怎么了?”庄顺兰拿起旁边的竹棍子,赶旁边的鸡。
“爸自己一个人在县城这么多年,你就不怕他乱来吗?”苏月禾以前从来没跟妈妈探讨过这个问题。
“你爸呀?”庄顺兰被女儿给逗笑了,“你爸一个书呆子,他就不是那种花花肠子的人。你也结婚了,妈也不怕跟你说老实话。自从生完幺妹,看着幺妹身体那么差,三天两头去卫生所,我就不想再生娃儿了,你爸虽然还想要个儿子,我不想要,他也不敢硬来,他本来就不爱干那事。”
苏月禾没想到老妈直接开车开到她脸上,她忙岔开话题:“怎么不见爷爷?”
“在老屋,睡午觉去了。”
苏月禾便叫上梁正烽,先去老屋看看爷爷。
苏老爷子没想到苏月禾会回来,闲聊的时候,不忘催他们两口子,早点生个娃儿。
确保生下他们老苏家的小崽子。
这事着急也没用,只能顺其自然。梁正烽还不想那么快要孩子,他想多享受几年没有孩子的夫妻生活,所以他最近还响应号召主动去领了安全套。
但他这个想法无疑是不会被农村老人所理解的,所以他也不说,老人催了,他就笑着答应。
从老屋回来,还没进院子,突然下起大雨。
苏月禾赶紧把院子里晒着的大头菜给收进屋里去。
雨越下越大,一时半会没有停歇的意思。
在学校做完作业才回来的三妹,路上遇到下雨,刚好已经走到了老屋,她便回老屋躲雨。
等雨稍微停了,她戴着爷爷的斗笠,慢悠悠地回小排岭的新家。
因为下雨又忙又乱的庄顺兰,好不容易把鸡喂了,才发现三妹慢吞吞地往家里走。
庄顺兰看了就来气:“苏月华!都几点了?你怎么才回来?!”
三妹见老妈也不问问她有没有淋雨,见面就骂,气得不行:“下那么大的雨,我怎么回?”
“看天色就知道要下雨了,你放学不会早点回家吗?你四妹回来都干多少活了,你还在那儿慢腾腾地晃,什么活儿都让四妹干完了,而你呢?就会偷懒!”
“我不是你生的?偏心都偏到老外婆家了!什么都是四妹好,我考试考的好也没见你表扬我半句!”三妹本来一身都是雨水,此时委屈地不行,转身就走。
“下那么大雨你去哪?”
三妹倔强地不理会!
庄顺兰气得脑壳疼,“下那么大雨,你跑个锤子!赶紧给我回来!”
三妹本来不想理的,大不了去大伯家蹭一顿晚饭,走着走着,她发现院子里堆放着的青砖后面停了一辆大吉普!
是大姐回来了!
三妹这才调转头,快速往家走,她要找大姐诉苦。
庄顺兰见三妹回头,这才继续去旁边喂鸭鹅。
三妹进屋后,脱掉斗笠,发现屋里没人。
而旁边厨房烟雾缭绕,有嬉笑声传来。
她拐进厨房,发现幺妹在烧火,大姐正在洗鸭杂,大姐夫在剁鸭肉,而四妹在门边刨姜……
四妹先看见了她,“哎,今晚有你喜欢的辣子焖鸭!”
苏月禾也抬起头看她,微微蹙眉:“怎么淋湿了?你不会借把伞啊,快去换衣服。”
苏月华本来满腔委屈的,顿时烟消云散。
她撒娇道:“大姐,你总算回来了,我们终于有肉吃了。”
四妹笑道:“不是经常有腊肉吗?别人都羡慕我们呢。”
“腊肉怎么能跟新鲜肉比?”
三妹去把外面淋湿的衣服换了,也进来帮忙摘菜,边清理韭菜边抱怨老妈偏心。
“在她心里,我是又懒又馋,没有一样好,样样都不如苏月青。我天天放学回来就去挑水,她看不见。就今天晚了点回来,她也不问我是不是淋湿了,开口就质问,为什么不早点回?”
苏月禾故意逗她:“今天只上半天课,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回?”
三妹嘟囔道:“我想在学校做完作业嘛,回来不就可以帮忙干活了吗?结果遇到了下雨,我哪里知道会下雨。”
四妹笑着不说话,都说妈偏心她,但她也会心疼妈呀,每天她都是能多干一点就尽量多干,希望能减轻老妈的负担。
她也心疼三姐,三姐成绩好,如果她能好好读书,以后有个好前程,那是最好的。
苏月禾道:“都怪我,我如果在家里,你们就轻松多了。”
四妹是懂知足常乐的,她连忙摇头:“那不一样,姐你还是出去赚钱吧。以前家里半年吃不上一顿肉,现在可好多了,基本上隔一两天就能吃一顿腊肉炒菜,隔一个星期能吃上新鲜肉。”
三妹也不想大姐担心:“其实家里也没多少活,我们都能分担,就是因为今天下雨,我回来晚了嘛。”
四妹把刨好的姜放一边,开始剥蒜:“还有两个月,等我考完试,就可以不去学校了。”
苏月禾不想让妹妹在家里耽误了前程:“你要是不想读高中,以后还是要想办法,出来工作。”
四妹很有自己的主意:“我现在年纪还小,我想先在家呆两年。”
可以陪着老妈。
剁好鸭子的梁正烽站起身,他问:“三妹四妹多大了?”
“过了端午16岁。”
那确实还小,现在出来工作除非顶班要占位置,不然都要等到十八岁以后。
如果三妹能考上大学,四妹去顶老爸的班是最合适的,等敲诈的事了结之后,不如让她爸早点退休回家来陪着老妈。
苏月禾虽然心底是这么想,但她没说,这事得从长计议。
晚上做了六个菜,辣子焖鸭、韭菜炒蛋、红烧鲤鱼、腊肉炒芹菜、醋溜洋芋和鸭杂炖萝卜。
正吃着晚饭,憨豆汪汪叫起来。
原来莫千军听说梁正烽苏月禾夫妇回来了,特意拉了赵大福来问通电的事。
进门收起手电筒和斗笠蓑衣,看见一桌子好菜,莫千军都眼馋了。
招了个团长做上门女婿,不怪人家过好日子啊。
赵大福直接恭维起来:“哎哟,兰嫂,你们这一桌菜,又是鱼又是肉,还有鸭子,办酒席呢?”
庄顺兰笑问:“吃饭了吗?没吃在我们这儿添双筷子。”
虽然想吃,但都不好意思,赵大福摆了摆手:“不了不了,这不下雨嘛,今天都吃得早,我们吃过了。”
莫千军也道:“你们先吃,我们就是听说正烽回来了,特意来聊聊天。”
梁正烽和苏月禾互相看了一眼,都知道他们是来聊啥的。
都是乡里乡亲的,也就没客气,梁正烽吃完饭才去跟他们聊。
先聊了会儿天气雨水,又聊了聊春耕的事,莫千军才把问题引到通电的事来。
梁正烽也没敷衍他们:“我找了水电局的朋友,把大家的意思都反映给他们了,应该四五月份会定下来,能不能成还得看整体规划。”
莫千军听说四五月份就能知道结果,多少有些紧张:“我们希望大吗?”
“我朋友也只能尽力,我个人是帮不上忙。”
赵大福赶紧道:“怎么帮不上忙?没有你和你朋友,我们雁南大队是一点希望都没有。有你在中间推一下,完全不一样了呀。就是规划的时候,希望他们能把我们雁南大队给画进去,就画多那么一点。”
梁正烽:“我跟他们建议过了,从这里发出去的电,不给这边的村子用,实际上是说不过去的。他们听了也觉得有道理,他们会考虑。但还是那句话,放低期待,这次没成,那就只能等扩容的时候,再把我们大队加上。”
莫千军听到了希望,高兴的不行,如果成了,那就是他做大队长这么多年以来,最大的政绩。
聊完这事,刚好苏柏桥也过来了,苏柏桥之前找人借的猎/枪坏了,他来问问梁正烽能不能修。
梁正烽拿来仔细检查,说是里面可能生锈了。
他可以帮忙清理,然后上点机油。
梁正烽和苏柏桥还比较有共同话题,就聊得比较投入,赵大福呢,又是个啥事都能插上一嘴的人。
只有莫千军,感觉自己是外人,受到了冷遇,坐不下去便走了。
赵大福马上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冷落了书记,忙站起来说要送莫千军回去。
一旁收拾桌面的苏月禾看见了,忙叫住赵大福:“大福叔,我有事要跟你聊聊。”
“啥事?”
苏月禾把赵大福拉到边上,小声道:“有件事,我可能要你帮个忙,需要你亲自来一趟县城。”
赵大福没想到苏月禾还有需要自己帮忙的事,忙问:“啥事?”
苏月禾便把自己要赵大福帮忙的事说了,赵大福有点犹豫:“这不犯法吧?”
“不犯法!我跟警察报备过了。”
“什么时候?”
“到时候我通知你。这事不要跟我别人说,包括我妈。”
赵大福满口答应:“要得要得,我保证不跟其他人说。那你记得提前通知我。”
送走赵大福,桌面四妹已经收完了,苏月禾走进老妈房间。
庄顺兰正在补鞋垫,她不免跟苏月禾小声嘀咕:“通电的事要真成了,岂不是白便宜莫千军捡功劳?想想就不爽快。”
苏月禾知道些内情:“未必能整个大队都通电,只要能规划上,我们生产队肯定是优先的。”
庄顺兰听明白了,“那岂不是有好戏看?”
因为下雨,还住在老屋的苏老爷子没过来吃晚饭,三妹打着雨伞去给爷爷送饭。
苏老爷子有点不高兴:“你们吃饱了才来给我送?你大姐呢?”
“刚才雨太大了,就想雨小一点送嘛。大姐和大姐夫本来想亲自送来的,不巧来了客人,只能我来送了。我送的饭菜就不香了?”
三妹一贯的伶牙俐齿,老爷子也拿她没办法,只能说:“没说你送的不香,快端出来,你爷爷要饿死了。”
这边把菜饭给爷爷放到桌子上,三妹等着爷爷吃饭要把碗拿回去,她百无聊赖,就想着去大伯家找苏月娥聊聊天。
东边厨房里没人,经过大伯的房间,房门敞开着,最近大伯背部长了个疮,大伯脱了上衣趴在床上,大伯娘在给他挤脓上药。
三妹想进去看看大伯的脓疮好点没,还没来得及敲门出声,就听见大伯娘说:“苏禾工作解决了,那老二的那个岗位,估计是要留给四妹苏月青了吧。”
听见大伯娘在说自家的事,三妹不由停下了刚要敲门的手。
大伯趴在枕头上,背上疼,他哼哼了一声,才道:“你看苏月华和苏月青,哪个不是我们苏家的娃儿?”
“当然是苏月华呀,你看她长得,不像爸也不像妈,而苏月青呢,长得还是比较像苏月苗的。”
“庄顺兰嘴巴严得很,她就咬死了,两个娃儿都是她生的。这哪能骗得了自家人,就单胎的脉象,怎么可能生得出两个娃嘛。”
“咱爸肯定知道,帮他们一起隐瞒。哎,你说,苏月华是谁的娃儿?”
“反正来路肯定不是很好,不然干嘛遮遮掩掩。”
“我怀疑是庄顺兰那个好姐妹,姓黄那个,你晓得不?在县城肥皂厂上班,很可能是未婚生的娃,庄顺兰帮她遮丑。”
……
三妹听得脑袋嗡嗡响,她赶紧往后退,在门外靠墙站着,她的心怦怦跳着,整个人仿佛泡在了雨水中。
第39章 亲密战友
春天的第一场雨, 从傍晚开始淅淅沥沥,时停时骤。
修好猎/枪,大哥披上斗笠蓑衣回家去了。
梁正烽苏月禾还有四妹三个人玩花牌,庄顺兰纳着鞋垫, 不时往门外张望。
“苏月华这瓜娃子, 怎么还不回来?”
四妹摸了张牌, 道:“在跟苏月娥聊天吧。”
苏月禾听着雨打瓦背的声响,这会儿, 雨又大了, “下那么大雨, 三妹会不会在老屋睡?”
四妹还比较了解她的双胞胎姐姐:“她没带书包,她晚上要看会儿书,不会在那边睡的。”
梁正烽:“等会儿我开车去接她。”
他们又玩了几圈牌, 快八点半了, 三妹还没回。
梁正烽说开车去老屋接她。
苏月禾担心下雨道路泥泞, 车子容易打滑, 不让他开车。
夫妻俩便穿着蓑衣, 撑着伞,打着手电筒, 踏着雨去老屋接苏月华。
走在路上,梁正烽由衷道:“妈一个人把你们姐妹几个带大, 太不容易了。”
苏月禾点头,回想起从前的艰难日子,不由感叹:“确实不容易。我们还小的时候, 妈一个人带五个孩子, 忙的连吃饭时间都没有。我六岁就要帮忙干家务,帮带我三妹四妹。后来, 我们慢慢长大,都能帮忙干活了,我妈才宽松一点。”
虽然现在也苦,但比以前好太多太多。
“我妈以前跟我爸吵架的时候常说,有个男人在外工作,吃国家粮,不过是表面风光,苦都是自己咽。”
梁正烽没有吃过这种生活的苦,他受的苦,更大程度上是来自精神上的。
他牵紧她的手:“以后把妈接到我们身边养老,好好孝敬她。”
苏月禾笑着点头,虽然她妈妈未必愿意,但做子女的有这份心,她也应该会高兴。
回到老屋,苏月禾先去了爷爷的房间,这个点爷爷正在抽烟。
苏老爷子瞧见苏月禾,问:“你们这么晚过来干啥?”
“我们过来看看你。”
苏老爷子不信:“下午不是来看了吗?”
苏月禾笑:“爷爷,苏月华呢?”
“回去了吧?”
“没看见人。”
“那你看看是不是在苏月娥那里。她饭碗都没拿,我以为她回去了。”苏老爷子指了指桌上刚洗了的碗筷,“我让你大嫂帮忙把碗洗了。”
苏月禾上楼去找,梁正烽在楼下等着。
她没去苏月娥房间,而是先回了她们之前睡的那个卧室。
推开门,卧室里原本的桌子柜子都还在,等着小排岭那边的东西屋建好之后再搬的。
床也还在,就是被子只剩下一床,三妹四妹有的时候会回这里午休。
一进屋,手电筒一扫,就看见三妹躺在床上,整个人朝里卧着,而脚露在外面,鞋子也没脱。
“苏月华,你怎么了?”苏月禾感觉不对劲,赶紧把房门关上,走上前来问:“谁欺负你了?”
苏月华还在床上抽泣着,问了半响也不说话。
见平时开朗大方甚至有点倔强的妹妹,此时哭成这幅模样,苏月禾心里着急,但又不敢太急:“月华,发生什么事了?能跟大姐说吗?”
她顺了顺妹妹的头发,从没见三妹这样委屈地哭过,“看你哭成这样,姐姐心里慌啊。”
苏月华这才转过身,擦了擦眼泪,小声道:“我没事。”
都这样了,还没事?
显然苏月华也知道大姐不会相信,她心里难受,可她不敢说,怕说出来,以后这个家,她就真成外人了。
她找了个借口:“我这次考试没考好,我怕我考不上高中,以后都要在家里务农。”
原来是为了读书成绩。
这在别人是不可能,但苏月华是可能的,这是他们家唯一的读书苗子啊。
知道妹妹不是因为被人欺负而委屈,苏月禾稍微放下心来,她道:“一次没考好不要紧,还有好几个月才中考呢。要不,我跟妈商量商量,让你以后少做点家务……”
“不要。”苏月华赶紧摇头,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怎么还敢不做家务?
这可不像三妹的性格,苏月禾笑道:“你不是早就想着少做点家务嘛?怎么还矫情起来了。”
苏月华微微噘嘴:“如果我不做,多出来的活儿就得四妹做,到时候妈更心疼了。”
三妹打小就爱跟四妹争宠,苏月禾倒没多想。
在这个节骨眼上,苏月禾认为还是读书更为重要,她坚持:“我劝妈早点把大猪卖掉,大家都少干点活。放心吧,我会跟妈说清楚的。起来吧,趁现在雨小,我们赶紧回家。你姐夫还在楼下等着呢。”
苏月华不想回去,她想一个人静一静:“我今晚上就在这里睡。明天起床再回去。”
毕竟这是她们姐妹住了十多年的房间,睡在这里倒没什么。
苏月禾拍了拍三妹的肩膀,见她难受,就没勉强。
她帮三妹把床铺铺好,把窗户打开了一点透气,嘱咐她早点睡。
回到新房,庄顺兰见三妹没回来,忙问:“怎么回事?苏月华怎么没回来?”
苏月禾把三妹考试没考好的事跟老妈说了。
庄顺兰自己不识字,她平时也没办法关心孩子的学习,便去问四妹:“苏月华考的很差吗?”
四妹和三妹不是同一个班,她也不清楚情况,“我不晓得,没听她说考得差。”
“难怪今天说她两句,她还来火跟我呛嘴。”庄顺兰想了想,到底还是希望女儿能继续读书的,她道:“那以后让她专心念书,家里的活,不用她干了。”
苏月禾担心老妈会更辛苦,便劝:“妈,这个月把大猪卖了吧。”
庄顺兰不同意:“才几个月啊,就卖猪了,说出去让人笑话。至少再养两个月,这事没得商量,苏月华本来干的活儿就不多,不就挑个水吗?”
四妹主动揽活儿:“以后放学回来,我去挑水。”
梁正烽一直听着没插话,此时他倒提了个建议:“请人打个水井,我看我们这儿水源挺丰富的,就在院子里打井,不用打很深,难度应该不大。”
庄顺兰摇头:“不安全,鸡鸭鹅还有小娃儿,万一不小心,掉进水井里头,怎么办?”
所以村里人都不在家旁边打水井。
岭下村的水井都在泉眼旁边,纯天然的,每家每户每天去挑水回来,存到水缸里用。
梁正烽解释:“我们打那种全封闭的压水井,用气压把水流引上来。”
什么?
庄顺兰听天书似的,听不懂。
苏月禾倒是在县城小巷看见过这种压水井,用力压几下长把手,就能把地下水引上来。
目前,整个雁南大队都还没有这样的水井。
苏月禾详细跟老妈讲解压水井是怎样的构造,说着说着,庄顺兰听明白了。
“我晓得了,以前听说过,但这种井怎么打?没有师傅会啊。”
梁正烽笑道:“这事交给我,我去找人来打压水井。”
有这么靠谱的女婿,庄顺兰那个高兴啊,脸色顿时舒展开来。
她豪气道:“你去帮妈请人,妈给钱。”
苏月禾笑起来:“我们又不分家,我们给还是你给,不都一样?”
庄顺兰笑的更开心了。
*
第二天早上,天放晴了。
苏月禾起来的时候,发现三妹已经在厨房帮忙烧火煮猪食。
星期天一整天,三妹除开看书,其他时间都在帮忙干活。
四妹悄咪咪跟苏月禾说:“我发现三姐变了。一整天都不怎么笑,也不伶牙俐齿,也不偷懒,换了个人似的。”
庄顺兰担心起来:“不是撞邪了吧!”
中午吃饭的时候,三妹也不怎么说话,整个人闷闷的,庄顺兰给她夹了块鸭屁股。
三妹顿了顿,竟然吃起来。
这在平时,苏月华早炸了,因为她不吃鸭屁股这玩意。
家里也就庄顺兰吃鸭屁股,其他人就算没肉吃,也都嫌弃地很。
庄顺兰低头盯着女儿:“你真吃啊?”
“不是你夹给我的吗?”
庄顺兰拿手贴了贴三妹的额头,也没烧啊。
“一次没考好,要什么紧,你下次考好呗。哭丧着脸,说不准下次还考不好。”
这往火药桶里弹火星呢,苏月禾盯着三妹,结果三妹还是没炸,就乖乖吃着鸭屁股,简直换了个人。
苏月禾把三妹的鸭屁股抢了,扔地上喂憨豆。
软的不行,苏月禾只能来硬的:“苏月华,你是我们家唯一的读书苗子,出大学生的希望,你想在农村呆一辈子吗?如果不想,那就赶紧振作起来,你再这样蔫蔫的,我可要去学校找你老师了。”
三妹微微噘着嘴点头:“等我调整几天。”
苏月禾激将道:“就算今年没考上也没关系,那就再读一年嘛。”
三妹:“我至于嘛!你和二姐都是一次就考上了……”
以她的成绩考高中,那还是没太大难度的。
就是考第一名还是第二名的问题。
庄顺兰被惹笑了:“哎哟,赶紧吃饭,一次考试没考好就这样,我看你确实不如你大姐二姐。”
不如大姐也就罢了,还不如二姐?二姐当初是吊车尾,家里花了点钱才进的高中。
三妹心里委屈巴巴,嘴上想上火药,想努力憋住,最后还是没憋住。
“我不止要比大姐二姐考的好,我还要考个全公社第一给你看。”
庄顺兰:“你去考,你要是考了全公社第一,我给你杀鸡宰鹅!”
明知道是激将法,三妹小嘴一撇,火气上来,最终还是上了贼船。
“妈你说话要算数,你把鸡跟鹅都给我留着,别到时候又舍不得杀!”
庄顺兰道:“我说话算数,让你大姐大姐夫作证。”
梁正烽忙道:“我给你们作证。”
苏月禾:“苏月华你如果考了全公社第一名,妈要是不杀鸡宰鹅,我不让她养猪。”
“不让我养猪,我要养,你拦得住我?”庄顺兰说完,给三妹夹了块鸭肉,“不就一个鸡一个鹅吗?给你留着,就怕你考不了第一,到时候又哭。”
三妹小声嘟囔:“我才不哭。”
坐在上首的苏老爷子,一直在听他们说话,前面他都在专心吃饭,直到苏月华说要考全公社第一,这么大的志气,老爷子不由得放下筷子,郑重道:“苏月华,你要是考了全公社第一,爷爷奖励你十块钱。”
在座的都惊讶了,吝啬如爷爷,竟然愿意拿出钱来奖励苏月华?
他们家建房,苏月禾结婚,老爷子都没舍得掏一分钱。
受宠若惊的苏月华差点哭了,“大姐,你记上,爷爷给我十块钱。”
“记上了记上了。爷爷你可不能反悔。”
“不反悔,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爷爷是君子,说到做到。”
原本心情差到极点的苏月华,在一轮轮的激将法之下,终于缓过劲来。
虽然她不是亲生的,但妈其实也没多偏心,爷爷还破天荒说要奖励她,姐姐妹妹更是把她当做最亲的家人。
她没必要自怨自艾,更不能自暴自弃,她要努力!好好读书!给自己,给家里争口气。
吃了午饭,苏月禾拿了一百块钱出来,这是她结婚之前赚的。
她把钱交给老妈,让老妈安心持家,没必要过于抠搜。
她又偷偷给了三妹四妹各十块钱,平时买学习用具和别的小东西,就不用找老妈要钱了。
毕竟她妈的钱,不是那么好要的。
而幺妹还太小,她只给了5毛的零花。
*
星期一不到五点,他们就起床了。
苏月禾去猪圈走了一圈,施完膨胀术回到家,简单吃了点早饭,带上录音机,就出发回城上班。
大雨过后,村里的路,因为没有车辆通行,倒还走得通畅。
到了大马路,路面被拖拉机和运输木材的货车碾压得不成样子,必须小心翼翼地行驶,以免打滑或者掉进泥坑里。
幸好梁正烽驾驶技术不错,看着惊险,但都安全通过了。
通过一道惊险的泥泞转弯路段之后,苏月禾由衷夸赞:“烽哥,你开车技术太好了。”
梁正烽微微挑眉:“那当然。”
“我也想学开车。”
“找时间我教你。你现在上班不骑车不行,我回头找人想办法再弄一张自行车票。”
这次回去,苏月禾看到梁正烽上次给她买的自行车在家里荒废着,她本想带回雁北去骑的。
一问三妹四妹为啥平时不骑车,才知道,原来是庄顺兰怕自行车磨损坏了,不让骑,苏月禾便和老妈协商,让妹妹们骑车上学。
三姐妹共用一辆自行车上下学,能节省不少时间。
听说梁正烽要给她再买一辆,苏月禾又有点舍不得花钱,自行车可不便宜,要一百多块钱呢。
她摇头道:“也没多远,走路二十分钟,刚好可以锻炼身体。”
说起锻炼身体,梁正烽想起另外一事。
“下个月我们师部要搞运动会,军属也有项目,你要不要报名?”
苏月禾问:“什么比赛?”
“就是一些传统体育比赛,具体有哪些项目还没出来,应该有赛跑拔河之类的。到时候应该是,团跟团比赛,军属跟军属比赛。”
跑步和拔河,苏月禾倒都有信心,她问:“有奖励吗?”
梁正烽道:“这个你问我姐,她比我清楚,往年好像是有的。”
苏月禾非常现实地笑道:“有奖励我就去,没奖励就算了。”
“没奖励也可以去,”梁正烽笑着调侃,“你要是得了奖,那我可太有面子了。”
苏月禾佯装生气:“哦,我成了你的面子了。”
“你不得奖我也有面子,你只要往那儿一站,你就是全场最美的风景。”
“那比赛的时候,我就往那儿一站,给你丢人。”
梁正烽笑了:“行,那你就去往那儿一站,输了也没关系,让那些羡慕我羡慕地眼睛都红了的人,心里好受一些。”
苏月禾:“谁羡慕你?”
“那可太多了。我那天穿着你织的毛线衣去开会,你都不知道你男人有多拉风。就刘胜利那小子,跑去跟邱姐说,有没有对象可以介绍,直接对标你跟我,他说他去入赘也可以。”
苏月禾很意外,虽然她跟刘胜利接触不多,但她很确定这人大男子主义非常厉害,她笑道:“他也就是逞口舌之快,真让他入赘,我不信他愿意。”
梁正烽也不信,他自夸道:“这个世界像你男人这样的,不多了。当然,像我媳妇这样的,那更是稀少。所以说,我们是绝配。”
苏月禾笑话他:“烽哥,你在你们团里也这么自恋吗?”
梁正烽在团里可不这样,特别是在下属面前,绝对的权威和铁面无私。
部队下属们偷偷给他取了个外号,叫铁面阎王。
梁正烽笑了笑:“我这哪是自恋,我这叫自信。一个人,要自信才能自立。”
他说得头头是道,而她也很受用,觉得自家男人很厉害。
她侧着脑袋,一直盯着他看,认真听着他讲话。
“烽哥!”
“嗯?”
“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啥事?”梁正烽瞥了她一眼,看她满脸严肃,不由道:“你怀了?”
苏月禾忍不住笑道:“没有,你想啥呀。是跟我爸有关的事。”
闻言,梁正烽马上也严肃下来:“有结果了?”
苏月禾点头,她把事情来龙去脉跟梁正烽说了一遍,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梁正烽震惊地下巴都快掉下来了,但那毕竟是老丈人的经历,他不得不保持镇静。
“这种事,也只有咱爸……”他都不好评价了。
“可不是吗?”跟梁正烽说出来之后,她心底终于好受了些。
“必须要报警处理,不能让他们这么逍遥法外。”
苏月禾小声道:“我去派出所找了上次处理中药铺贪污案的那个警察……”
说着她把警察的建议,还有她的想法跟梁正烽说了。
梁正烽听完她的计划,非常诧异,“你怎么能想到这么周密的办法?”
苏月禾笑了,在她师父眼里,这些肯定都算不上最上乘的办法。
梁正烽仔细琢磨了一下,道:“你这个办法挺好,但如果中间再加一个人,辅助赵大福,会让他这个人物变得更可信。”
梁正烽只这么一点,苏月禾就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我之前有考虑,就是没找到合适的人选。”
梁正烽迅速想到一个人:“你可以考虑汪小琳,她对象在林业局上班。”
“汪小琳对象是林业局的?”
“对,我没记错的话,她对象是林业局搞外勤的。”
那就在合适不过了。
苏月禾脑子里快速过了一下整条线:“我去找她帮忙看看,如果加上汪小琳,我觉得我这个办法,把钱要回来应该是没问题的,关键是后面怎么让他们认罪的问题。”
梁正烽想了想:“我们可以从长计议,提前设置好所有的问题,让他们不得不往里钻。”
看着一脸老狐狸的梁正烽,苏月禾欣慰地连连点头,有一个可以依靠的亲密战友,真好。
和上次中药铺事件时的单打独斗相比,这次她安心多了。
*
因为道路问题,车开到县城比预计花了更长的时间,梁正烽把她送到松香厂门口,苏月禾进大门的时候,刚好到点上班。
今天是星期一,按照惯例班长要开周会。
而且每次李向阳都比预计时间早五分钟开始,苏月禾心中忐忑地往办公室走去。
其他采脂班都还熙熙攘攘,大家伙儿在聊天吹牛开玩笑。
唯独采脂乙班,静悄悄的,走近了,才听到一个人在说话。
苏月禾推门进去,只见李向阳坐在一张桌子上,其中一个二十岁左右的职工在汇报工作。
门突然打开,大家都看过来。
都好奇,谁这么大胆星期一迟到?
杨春花看见她,赶紧给她示意,让她不要出声赶紧过来。
李向阳瞄了她一眼,随即低头看了眼手表,声音冰冷地道:“迟到3分钟。”
苏月禾进厂区大门签到的时候是没迟到的,但作为新人,她不好辩解。
杨春花替她解释:“苏禾之前上班从来没迟过到。”
李向阳不搭理,对着刚才汇报工作的人说:“你继续。”
那人继续汇报林区情况,苏月禾这才松了口气,走到杨春花旁边站着。
杨春花附耳跟她小声道:“星期一要提早五分钟,你下次提早十分钟来差不多。”
苏月禾点头:“晓得,谢谢你,春花。”
“不谢。”
坐在后面的陈慧明,给苏月禾递了一块糖,苏月禾拿了,攥在手里没吃。
开会到最后,李向阳道:“这个星期去靖湾林区开山,这片林区,很多山头今年是第一次采脂,工作量比较大,因为有两个同事家里有事请假,现在班里出勤人数不够,你们三个女同志,抽一个人去。你们谁去?”
三个女同志完全没有心理准备,被突然一问,大家都不出声了。
李向阳早就料到这些女的,都懒惯了,不会有人愿意去吃苦。
真是吃米蛀虫!
每个月拿三十多的工资,啥都不干!
李向阳生气也没用,他又不能为这个发火,“没人说话就抽签吧。”
杨春花在县城出生长大,连乡下都少去,别说直接在林区呆一个星期不回来了,而且同伴都是男的,她小声跟她们嘟囔:“我刚来例假,这怎么去啊?”
苏月禾都还有点懵,毕竟她刚急急忙忙进来。
陈慧明咬了咬牙,一副谁不入地狱我入地狱的表情,举起手:“不用抽了,我去。”
陈慧明这孩子,长得很精神,就是个子瘦小,看着就不像是能干重活的。
苏月禾回过神来,去乡下开山,她擅长啊,而且靖湾在她外婆家那边,地方她也熟悉,何必让两个小姑娘为难。
苏月禾道:“还是我去吧。”
众人更意外,比起陈慧明,苏月禾那白白净净的模样,更不像是能干活的。
李向阳看了她们一眼,不知道怎么形容他此刻的心情,唯一看着像是能干活的杨春花不出声,另外两个看着不像能干活的,抢着要去。
“你们两个究竟谁去?”
苏月禾态度坚定:“我比她们大点,我去。”
陈慧明在家里从来都是照顾别人的,突然被照顾,她有点感动。
“要不我们两个一起去,两个女的还能互相照应。”
苏月禾看向陈慧明,这个孩子,出乎意料的有担当。
李向阳没想到,这两个女娃还挺有种,真可惜,是女的,要是男同志就好了。
他想了想,认为陈慧明说得有道理,毕竟在外一个星期,两个女的可以互相照顾。
他就点头同意了。
“那就两个都去,早点去熟悉一下林场环境,对你们也有好处。你们赶紧回家收拾东西,我们十点钟出发。散会。”
一散会,杨春花就拉着她们两个,“你们两个真是,搞得我都想去了。”
陈慧明笑道:“总不能让你去吧,在野外工作,来例假了很麻烦。”
来不来例假对于苏月禾来说,都不是事,毕竟她从小就在农村生活,开山对于她来说,小事一桩。
远没有农忙时,割稻子后还要挑稻子打稻子辛苦。
她拍了拍陈慧明:“没事,万事有我,我们妇女也能顶半边天,坚决不让他们瞧扁了。”
“要得。”
“走吧,我们赶紧回家收拾东西。”
苏月禾着急回去,她还得跟梁正烽说一声。
其实一个星期也很快,眨眼就过去了。
刚从办公室出来,遇见潘凤莲找她来了。
苏月禾没忘记戴立军这个星期出狱,趁着这次公务,正好晾他一个星期。
潘凤莲满脸堆笑地道:“小苏,有空吗?我想找你聊聊。”
第40章 熟悉的身影
松香厂的上空, 总是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松仁香味儿。
苏月禾跟着潘凤莲站在走廊边上聊天。
潘凤莲来找她,就是想要跟她约时间谈清楚。
“老戴昨天出来了,小苏啊,你这边什么时候有空, 我们见面聊一聊?”
这话说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亲戚朋友要聊天叙旧。
苏月禾非常抱歉地道:“实在不好意思, 突发任务,我们今天要去清山。我现在就得回家收拾东西, ”
“那你啥时候回来?”
“应该是要星期六才能回。”
厂里安排的突发任务, 潘凤莲也理解:“那星期天?”
“我现在要去苦哈哈忙一个星期, 你看,星期天我和我爱人都难得休息……”
“哦,”潘凤莲表现地非常善解人意, “那就下个星期一中午或者下午?”
苏月禾笑道:“可以。那就下周一。这个星期, 你让戴叔在家也好好休养休养。”
“要得要得。”
潘凤莲见跟苏月禾交流这么顺畅, 开心的不行, 似乎戴立军的工作, 都已经提前解决了。
苏月禾看看手表:“哎哟,我得先走了。再见啊, 潘嬢嬢!”
“再见,去清山注意安全。”
“晓得。”
*
回到家, 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床单被套还有日常用品,苏月禾留了字纸条在家里,看看时间还算充裕, 她想去跟梁正烽说一声。
走出门不久, 就听见前面有吵闹声,听声音是刘喜妹的。
经过刘喜妹家的时候, 看见刘喜妹就站在院子里跟屋里人的吵。
苏月禾以为她跟邻居吵架呢,原来是她婆婆带着孙子来了,刘喜妹在跟婆婆吵呢。
院子外的邻居们也都在看热闹,其中一个大姐看见苏月禾过来,她知道苏月禾跟刘喜妹关系好,不由笑道:“吵起来了,我们都不敢进去,要不你去劝劝。”
苏月禾哪有时间劝架,但不劝直接走,又显得太没人情。
便还是走进去,想着速战速决,快速了解一下是什么情况,看看能不能劝。
她一进来,刘喜妹就看见她了。
刘喜妹见她手里拎着那么大行李袋,暂时停火,走前来问:“苏妹妹,你这是要去哪儿呀?”
苏月禾道:“我们厂里要去林场开山,去一个星期。你们怎么了?”
“没事。老覃他妈昨天带着孙子来了,今天看老覃一走,老虔婆立马给我挑事,跟她孙子说,中午老覃不回来吃饭,和面不要做太多,做两人份就行。三个人在家,做两个人的面,就是没我的嘛!在老家我忍她够久的了,今天在我地盘,用着我买的面粉,还给我找事,你说我能忍她?”
确实不能忍,如果是苏月禾,她也会炸。
苏月禾相信刘喜妹的战斗力,她轻声道:“你别气了,中午去吃食堂,别理他们。”
刘喜妹也放低了声音,笑道:“我把油盐酱醋都给锁了,所以老虔婆在那儿跳呢!”
果然!苏月禾暗暗给了她一个大拇指:“你可以,那我就放心撤了。”
“撤吧撤吧,你别担心,这才哪跟哪儿啊,老太婆欺负不了我。”
苏月禾正要走呢,刘喜妹婆婆见有人进了院子,以为是来劝刘喜妹的,她赶紧走出来,边走边哭诉:“这位同志,你评评理,有这样对待老人孩子的吗?把油盐调料都锁了!我不指望她给我们做好吃的,我们自己做都不行。太欺负人了!”
刘喜妹转头回怼:“你可太会恶人先告状了!谁欺负人啊?我不就是被你欺负,才来随军的?你做面条都不做我的份,还要大声说给我听,怎么着,我非得忍你?”
覃老太个子矮小,特别是站在刘喜妹旁边,吨位悬殊。
老太太咬牙切齿道:“你做儿媳妇的就不能这么跟婆婆说话。我做儿媳的时候,从来不敢这么大声跟我婆婆较劲。”
刘喜妹嘴巴也不饶人:“你以为你是慈禧皇太后啊!还想着做婆婆了,就能欺负儿媳?我刚嫁进你们家的时候,我敢欺负你?还不是你把我逼成这个样子的!我但凡弱一点,你就爬我头上拉屎。你做我婆婆就能这样欺负我?你做梦!”
苏月禾也劝:“覃奶奶是吗?我就说两句,尊重是互相的,喜姐不是那种会主动欺负别人的人,您尊重她,她肯定也会尊重您。您不尊重她,那您也不能怪她反抗。是吧?”
覃老太哭丧着脸道:“起码把盐给我呀。”
“那你先给她道个歉,看看喜姐原不原谅你。”
“我……”覃老太这辈子就没听说过做婆婆的还要给做儿媳的低头,就没这个道理。
苏月禾也看出来了,这老太太就是个欺软怕硬的老顽固,她带着笑意说道:“你不道歉,那就只能吃没盐的了。喜姐没把面扔地上就不错了。如果是我婆婆这么对我,我肯定把面给她扔地上。”
覃老太顿时语塞,她瞧着苏月禾,没想到这么好看、文文弱弱的姑娘,脸上带着笑呢,说的话这么硬气。
这军属大院都什么地方啊?把女人都变成母老虎了!
但她不敢硬顶苏月禾,她看刘喜妹对苏月禾这么客气,谁知道人家是什么身份?
覃老太只能讪笑着,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好。
苏月禾没时间跟她们掰扯了,“行了,我走了。”
刘喜妹送苏月禾:“你快走,别迟到了。”
苏月禾这才加快脚步,她去办公室没找到梁正烽,说是在训练场。
她又跑到训练场去找,远远看到了梁正烽的警卫员。
警卫员赶紧给她带路。
梁正烽正在台上作今年运动会的动员演讲,他刚讲完,警卫员知道苏月禾着急,便走过去:“报告团长,嫂子找你。”
谁知旁边的话筒没关,警卫员的声音在整个训练场上空回荡。
底下的士兵们听说团长夫人来了,都纷纷探出头,想看看究竟。
前面几排看得清楚的,都看呆了。
都知道他们三团的团长帅,但没想到团长夫人也这么美。
有几个之前在大雁山救援失踪小学生的时候,见过苏月禾,大家都没想到,他们团长把那位从天而降的仙女给娶回家了!
当然,他们更不可能猜到,是仙女娶了他们团长。
今天是生活动员会,没那么严肃,胆子大的,不由得大声起哄。
“嫂子好!”
有人开始起哄,就会有人跟。
三三两两几声“嫂子好”之后,就有人带口令:“来!3!2!1!”
然后就是齐声的:“嫂子好!”
没见过这种场面的苏月禾被那么多人盯着,成为大家围观的焦点,她瞬间有点不好意思了。
梁正烽回头给了他们一个眼神,还在嬉笑着的人,立马乖巧老实地立正不敢说话。
“怎么了?”梁正烽看着她手上提着的旅行袋,马上猜到:“派你去开山?”
“嗯,去靖湾林区,我外婆那边,星期六晚上才能回来。”
梁正烽有点担心,但这是她的工作,他也不能够不让她去:“也不知道还会不会下雨,下雨就会冷,你衣服带够了吗?”
“带够了。”
“我办公室有雨衣,我让小廖给你拿。”
“不用,这些班里会统一带,我就是来跟你说一声。”旁边都是人,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婚礼后他们就没分开过,梁正烽不舍,同样的,旁边那么多眼睛盯着,他想抱抱她都不方便,开着会,想送她也不能离开,只好掏出车钥匙交给警卫员。
“小廖,开车送一下你嫂子。”
警卫员小廖忙高兴地应着,终于给他逮到机会开团长的大吉普了。
本来苏月禾是想要拒绝的,她走路过去没问题,但看小廖那开心地屁颠屁颠的样子,不忍让他失望,只好轻轻撩了撩她男人的衣角:“我走了。”
就撩衣角拿一下,她是不经意的,他青筋都被撩起来了。
只能强忍着,小声叮嘱:“多围观,少出力。”
多围观,少出力?
旁边武进听见了,都忍不住翻白眼,他这团长,平时对他们这么严厉,对媳妇却是——多围观少出力!
可真是……
双标!狗!
*
苏月禾没让小廖送到松香厂,而是在路口就下了车。
刚下车,就听见后面有人喊,回过头,是陈慧明。
陈慧明好奇打量着吉普车,这是部队里出来的,她懂。
但她也只是看了眼,以为小廖是苏月禾的对象,她本就不是多事的人,也就没多问。
陈慧明见她拿了个大行李袋,问:“你带了什么?”
苏月禾道:“衣服,还有床单和被套。”
知道林区有宿舍有床有被子,但都是那些大男人用过的,所以苏月禾还是自己带了。
陈慧明:“我也想带的,我妈不让,说我矫情。早知道我也带了。我带了点吃的,到时候分你一点。”
苏月禾笑道:“我也带了吃的,到了那边,我们一起同甘共苦。”
到了厂区,有一辆货车停在院子里,车斗上已经有好几个同班的同事。
车头后座位置已经挤了四个人,副驾是班长的,苏月禾和陈慧明也只能坐后面车斗里。
李向阳从外面进来,看了一眼苏月禾拿的大行李袋——女人,干活不行,就只会矫情。
“上车。”李向阳尽量控制情绪,对着远处磨磨蹭蹭的人喊:“快点!”
陈慧明先爬上车,车上的人伸手帮忙拉了一把。
之后,陈慧明又来拉苏月禾,苏月禾会用巧劲,她轻轻一拉,就上了车,轻松无比。
启程出发了,她们坐在车斗里,完全没有遮盖,耳边的风呼呼响着,路又陡又滑,幸好没下雨,不然也只能穿着雨衣淋雨前进。
从县城去靖湾平时开车也就一个半小时,今天走了两个小时才道。
靖湾林区面积很大,种植的都是青城独有的大靖松木。
林区宽阔的谷底,有一排瓦房,这次是甲班和乙班都在,四五十人挤在一起,非常热闹。
六间瓦房,一间仓库,五间宿舍,厨房在仓库外面,是敞开式的,只盖了瓦,没有围墙。
每间宿舍都是大通铺,四间给了男同志,剩下一间小的给女同志。
甲班没有女同事,所以这间房也就苏月禾跟陈慧明住。
甲班班长老姜对于乙班有女同事跟来,非常不爽,本来大家可以住得宽裕点的,现在那么多人只能挤在四间房里。
“怎么回事,你们怎么带两个丫头片子来呢?”老姜是外地人,他给李向阳递了根烟。
李向阳接过烟,满身都是怨气:“你们不要的女同志,都塞我班里了,你还好意思说。”
老姜笑道:“什么我们不要的女同志,这你可就编排我了啊。这俩丫头片子,一看就不是干活的料,这次比赛你不如直接认输!”
李向阳最不可能的就是认输:“出发之前才告诉我安排了比赛,这就不公平。”
如果知道要比赛,他不会让女同事跟来。
“哎,这可跟我没关系。我跟你一样,都是被通知的。”
*
苏月禾拿着行李进了宿舍房,屋子倒还清爽,就是普通的大通铺,上面的被子看着似乎有些潮。
外面出太阳了,正是正午太阳最大的时候,她出去找了个晾衣服的位置,和陈慧明两个把被褥抱出去晒一晒。
林区宿舍平时有一对夫妇在这里照看,负责护林和做饭搞卫生。
此时已经做好午饭,老员工们到了后,都非常积极地拿着饭盒去排队打饭。
苏月禾晒被子回来,大家已经在吃了,平时带苏月禾的副班长肖亮喊了一声:“快去打饭,再晚就没饭了。”
果然,苏月禾跟陈慧明去打饭的时候,只剩下锅底一点米饭,堪堪够两个人分,菜是大白菜和萝卜,也只剩下一点点。
幸好她们都带了吃的,苏月禾带了腊肉和霉豆腐,陈慧明带了辣椒酱,两个人靠着辣椒酱拌饭,匆匆把饭吃完,就得开分组会。
两个班都是21人,每三人一组,每班分七组。
开山分片区,要在这六天时间里,把活儿都干完,早干完早休息也可以早回家,没干完的,哪怕是星期天也还得在这儿继续。
因为上两周大家积极性不够,导致拖延到星期天都还有人没把活儿干完,所以这次厂里特别设置了清山比赛。
两个班是各自分开来开会的,乙班在山窝里,大家席地而坐。
李向阳道:“排名前三的组,第一名奖励九斤猪肉,第二名是六斤,第三名四斤……”
大家听见要分猪肉,都来了兴趣,有人问:“是得第一名的全组总共九斤肉,还是全组三个人,每个人有九斤?”
“是组里的每个人!听清楚了,第一名的那一个组,每个人都能分到九斤猪肉。”
这可不少!
大家有动力了!
“干它!雄起!”
“还有,我话没说完。”李向阳继续:“这些肉从哪里来?厂里出肉票和一半的费用,另外一半费用,输掉的那一个班出,也就是说,输掉的班,每个人要扣1块钱工资。如果我们乙班输了,在座的每一位,都要扣1块钱。”
奖励拿不到都还无所谓,但是要扣钱,那可就比割肉还疼了。
大家赶紧问:“怎么比拼?怎么算赢?”
“比前三名和最后三名,前三名的分数跟肉的重量一样,第一名9分,第二名6分,第三名4分,倒数第三名-3分,倒数第二名-4分,倒数第一名-5分。”
规则很简单,就是尽量拿前三名,尽量不拿后三名。
但是他们乙班有两个很明显会拖后腿的女职工,这两个女职工分到哪一组,哪一组都有可能输。
关于比拼的事,李向阳是出发前才知道的。
早知道今天要比赛,他不会让两个女的来。
为了不让同事们扣钱,他虽懊恼,但也琢磨了一路。
那就是田忌赛马。
按照规则,其实他们只要确保能拿到第一,同时也不要拿到倒数第二和第三,就算苏月禾她们是最后一名,也是可以赢得比赛的。
所以,他们必须要把最强悍的三个人分到一组,去保第一名,然后把最弱的三个放一起,确保除了最后一名外,不会再拿到倒数第二和第三。
如果一切顺利,他们就可以获胜。
为了对甲班保密,李向阳只和两个副班长说了自己的策略,随即进行分组。
据说甲班是抽签随即分组,他们不是,李向阳把最强的三个分一组之后,其他的都是均分,最后把最弱的周敬也、苏月禾和陈慧明分一组。
毫无疑问,这三人组成的弱弱组,会是两个班的最后一名。
有人不解:“班长,这么分,最后一名得归我们班。”
“归我们就归我们。”
就算这三人干到星期天,只要按照策略走,也不影响他们班赢得比赛。
李向阳:“已经画好片区,每个组派人来看地图。然后选一个人做组长,谁做组长,晚上回来再告诉我。”
周敬也已经挤过去看地图了,苏月禾站着没动,她看懂了李向阳的策略,她跟陈慧明简单一说,陈慧明也懂了。
陈慧明有点丧:“我们岂不是要干到星期天?”
苏月禾耸肩,班长制定好了策略,反抗也没用,反正拿最后一名也没人敢说他们什么,那就摆烂吧。
周敬也是个戴眼镜的小个子,年龄比苏月禾小,他是去年来松香厂的,还没转部门。
他看到分给他们的区域后,走过来跟苏月禾说:“我们被分到了最角落的地方,那地方又远,荆棘最多,草最密。”
也就是说,为了确保全班的利益,最远的最难的活儿,都分给他们小组了。
不说其他的,单单是上工下工都要比别人花更长时间。
周敬也作为新人,他不敢抱怨,他是读书人,也懂班长的策略,为了全班不扣薪水,只能有苦自己咽了,谁让他弱呢?
李向阳走前来,叮嘱周敬也:“周敬也,你们三个人里,你算是老员工了,你负责带好队,教她们怎么剥树皮,怎么砍荆棘,怎么割草。”
“晓得。”
副班肖亮走过来安慰他们:“你们先好好干,能做多少做多少,等比赛完,我们大家一起去帮你们把活儿干完。”
苏月禾和陈慧明都没说话,为了集体的利益要牺牲自我,谁敢说不?又都是新人。
别人还在聊天呢,说着要摆烂的苏月禾已经先去工具房挑工具,砍刀、镰刀、锯子、割刀,都要挑半新不旧的。
太新的可能还没完全开锋,太旧的又实在钝,磨都磨不锋利。
挑好工具,苏月禾去跟做饭的嬢嬢找碎碗片,把碎碗片敲碎成粉末,用来磨刀可以把刀磨得更锋利好用。
其他小组都出发了,苏月禾他们几个还在磨刀霍霍。
周敬也和陈慧明也都做好了“英勇就义”的准备,反正都是最后一名,那还不如就慢慢来。
“磨刀不误砍柴工!”陈慧明说完,自己笑了,这是偷懒的最好借口。
班里的其他同事也都理解,走之前大家还开玩笑。
“你们也不能太慢,要不然星期六我们帮不过来,只能留你们在山里过星期天了。”
说此话者成功收获三记眼刀。
周敬也笑着回怼:“四饼你放心,我们会把最难开的山留给你的。”
“要得!”
“扎起扎起!你们别灰心啊,就算是最后一名,也是为大家做出的光荣贡献,不丢人。”
“拿了最后一名,你们都别哭。”
刀都磨锋利了,把工具放进背篓里,他们这才准备出发。
走之前,苏月禾去厨房接开水,却见厨房外走过熟悉的背影。
有人在往水缸里挑水。
那不是狗蛋吗?
苏月禾没出去逮他,等狗蛋挑着水桶远去,她才问旁边洗锅的妇人:“嬢嬢,挑水那位是谁啊?”
“我外甥,来帮我们干点活,换口饭吃。”
原来是一直躲在这里,难怪!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
昨天刚下过雨,山里泥土都还是湿润的,空气里也都是饱和的水汽。
走路走了差不多二十分钟才抵达他们要开山的区域马鞍岭。
左右两翼山岭看着不算很大,但抬起头,却看不到山顶。
关键是,草木繁盛,低下是大片的芒萁,松树与松树之间很密,稍微宽敞点的地方,又长了大量的荆棘。
陈慧明看着两眼茫然,不知道从何下手。
苏月禾也愁,内心五味杂陈,小心脏经历了摆烂,好好干,然后现在又跌回摆烂的境地。
只有周敬也还算平静,作为比她们有经验的“老职工”,他提出工作指导:“要不这样,我们先把芒箕杂草割了,再来砍荆棘、锯杂树,最后环节再来剥削松树皮。”
陈慧明没意见,苏月禾想着,刚开始工作,还是充分尊重同事,有需要后面再来调整。
大家放下家伙开始干活,陈慧明从来没干过重活,但也没有任何矫情。
苏月禾教她:“拿着镰刀,把刀持平,贴近地面往回割,这样快,也不费劲。”
陈慧明学的很快,周敬也是看着不怎么爱说话的,实际上熟悉了,人很幽默,会说一些冷笑话给大家解解闷。
苏月禾挥着镰刀就是唰唰唰的割芒萁,她割的快,一下子就把他们两个甩在身后了。
中途休息的时候,她又去砍了几根竹子,快速破竹,削篾,用篾把芒萁捆绑成一捆捆的,滚到山下去。
一个下午,他们割掉了大片的芒萁杂草,陈慧明已经累到不行,腰都挺不直了。
时间到五点,三人决定准时下班。
周敬也和陈慧明是想着,既然赢不了,那就没必要那么辛苦。
苏月禾则考虑从明天开始要改变策略,不然真可能拿最后一名。
等他们回去,发现其他小组的都还没收工。
周敬也有点心虚,只能蹲在外面继续磨刀。
而苏月禾跟陈慧明收了棉被和被褥,把宿舍收拾整理好,才陆陆续续听见有其他小组的收工了。
回来得比较早的四饼看到他们,很是诧异:“怎么还在磨刀?你们没去上工啊?”
“上工了呀,到了下班时间,我们就回来了。”周敬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李班和肖亮找你们去了。”
“啊?”
“他们去马鞍岭了,你们不是分到马鞍岭吗?”
陈慧明听到后小声嘀咕了一句:“都下班了,还去马鞍岭找我们,你说他们是不是有病?”
苏月禾无所谓:“反正我们认真干活了,他们也挑不出理。”
果然,李向阳黑着脸回来了,但也没找他们麻烦,只是提醒周敬也,单单割草没用,荆棘和杂树也要砍。
不要只挑简单的做,难的都留着,不然之后大家去帮忙,都会有意见。
班长跟他们小组的人说话呢,苏月禾瞄见狗蛋在厨房后面洗菜,便越过班长,往屋后走去。
李向阳就这样看着苏月禾走过去,他气得,这是完全无视他呗。
周敬也忙解释:“苏姐今天帮大忙了,芒萁她割的最多。”
李向阳刚去马鞍岭查看,其实进度比他想象中要好,就是没砍荆棘和杂树,这活儿才是最难的。
尤其是荆棘,需要耗费大量的体力和时间。
想想他这样安排,本身就不占理,李向阳也就没再批评,只道:“你们尽力吧。”
狗蛋正在埋头切包菜,却见一人站在他跟前,他以为是松香厂的职工们来催菜,抬起头笑道:“马上好,炒了包菜就可以吃饭了。”
结果抬头却看见苏月禾站在边上,吓得狗蛋扔下刀,就想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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