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重点吗？
他感动的眼泪落在下巴上,一时间显得有几分尴尬。
姜乐川立刻抬起手，用自己的衣袖把眼泪擦去，道：“……知道了！”
什么啊！！！
顾柒见状松了一口气,满意道：“可以,你先进来吧。”
而一进门。
姜乐川还没忘记自己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坐在茶几前一边剥香蕉皮一边道：“你不要岔开话题,我今天来是有话要问的。”
他倔强盯着顾柒的脸,一副不达到目的就绝不离开的表情。
他也在今天才终于明白，姐姐曾经欲言又止又刻意掩盖的过往都带着多少伤痛。
顾柒捧着杯中热水微抿了一小口,才淡淡道：“也就那么些事,能忍过来，没什么值得专门说的。”
她抬头朝姜乐川笑了笑,道：“都过去了,已经赢得很漂亮，就更没必要去纠结了吧。”
一如既往的情绪稳定,就像发生在她身上的那些伤害都只是轻描淡写的过去。
姜乐川好不容易平复些许情绪却瞬间又立刻在崩溃边缘，他直接站起来道：“可我是你弟弟！我们是一家人！”
哪里有姐姐在外面受苦，作为弟弟的什么都不知道,心安理得自己过了这么多年“好日子”的道理。
家人就应该同患难共甘苦,永远在一起才是。
如果姐姐不能把这些告诉他，那还能告诉谁,有谁能够帮助她一点？
他和顾柒的性格，就像是两个完全的极端。
一个过于暴躁藏不住任何事一点就炸,另一个却无论发生什么都可以独自消化承受。
“告诉你……”
顾柒有些无奈，犹豫的话到了嘴边觉得有些伤人，却在姜乐川那坚决的目光下，没有办法只能说完：“告诉你,你又能做什么呢？”
当江家大门紧闭时，他们根本连面都见不了。
姜乐川什么都不知道，江知钰还会对他像自己的弟弟一样。
如果姜乐川知道，他为她鸣不平，最终的结局也只会和她一样。
那时的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只是任人操控掌握的蝼蚁。
姜乐川愣住。
他脱口而出道：“是，我是做不了什么，但是可以让爸妈……”
他话没有说完。
在看见姐姐那双眸子里在听见自己提到父母流露出些许淡漠甚至是厌恶的神色，回想起姐姐与爸妈每一次的争吵，他的脸色瞬间惨白了起来。
再加上他看见热搜之后，在来的路上，母亲就又打了电话过来。
当时他心烦，只是随便敷衍了几句就挂断了，根本没仔细听。
现在回想起来，母亲话里话外都是在控诉姐姐不懂事，在微博上乱放那些录音，会让公司股价受到影响。
根本没有对姐姐的关心，也没有任何震惊，就仿佛……
姜乐川觉得荒唐。
他的大脑居然隐隐将这一切指向了同一个答案。
他的人生从未感到过如此慌乱无措，世界也几近在崩塌的边缘。
姜乐川听见自己声音发颤，非常艰难地问道：“爸妈一直都知道，是吗？”
他们早就知道，但是却对此没有任何作为，所以姐姐才会对这个家死心。
“是。”
顾柒闭了闭眼承认，又道：“姜乐川，既然当初我的选择是让你幸福，这些就自然不能告诉你。”
否则她的选择就会毫无意义。
就像家长一边给孩子花着钱财报昂贵的兴趣班，一边又要不断强调自己赚钱来之不易，这只会给孩子增添烦恼与负担，原本的意义也不复存在。
姜乐川的脸上流露出错愕情绪。
他笑了起来，却又垂下脑袋，用力闭上自己的眼睛。
他身体发颤。
这一切彻彻底底打破他从记事以来的全部认知。
哪有子女能够接受父母不爱自己的事实。
可是姐姐应该是从离开家的时候就清楚这一点了。
想到父母这些年每一次对姐姐的训斥，又或是在背后的指责，他都觉得那些声音显得格外刺耳又讽刺。
曾经他也觉得，或许是什么原因让姐姐和父母之间有矛盾存在。
父母偶尔也会表露出对姐姐的思念，会拜托姑妈去看望姐姐，就像每一个老一辈的家长一样不善言辞的爱。
他曾经也以为……
总有一天，他们一家人还是可能会解开这些矛盾，能够像从前一样幸福。
但是直到现在，姜乐川才真正意识到，一切都是没有可能的。
别说姐姐，就连他都无法原谅。
他的眼越来越红，像只小兽般发出的不知是笑还是哭的声音，像是无尽的哀鸣。
原来是这样。
怎么会是这样。
居然是这样。
……
姜乐川就这样掉着眼泪，肩膀不断抽动。
很快，他就用完了茶几上整整半包纸巾。
当他哭到觉得丢人的时候，更是直接把脸埋在沙发上，死活都不肯回过头。
所以他也没有看见顾柒眼底复杂的神色，更不知道这已经是家里最后的纸了。
顾柒劝了，没成功。
然后她叹了一口气。
姜乐川的脸和沙发之间，就这样被顾柒硬生生塞了一条毛巾隔开。
姜乐川：“？”
姜乐川拿着毛巾回过头看顾柒，却发现顾柒在玩手机。
他声音还带着哭腔，却不解道：“你在干什么？”
这种时候姐姐不应该和他抱在一起哭，然后他借此来保证以后都会好好保护姐姐的吗？这明明应该是非常感人的一幕啊！
为什么她那么冷漠？这和他想象的根本就不一样！
“买纸啊。”顾柒很诚实回答，看了一眼姜乐川手中的毛巾，又低头同样加购了几条新的备用。
姜乐川：“……”
他的眼泪在这一刻显得更尴尬了。
姜乐川还想要说些什么，却突然听见不远处厨房的门被打开，甜美的女声也跟着响起：“顾柒姐，菜已经做好……”
四目相对。
宁兮微和姜乐川同时陷入沉默。
姜乐川非常迅速拿毛巾盖住自己的脸，整个人往沙发上一靠，摆出一副狂拽姿态，甚至还翘了个二郎腿。
废话！
谁能想到宁兮微还没从他姐家走！他才不要在外人面前掉眼泪，多丢人啊！
而宁兮微自然也没想到姜乐川会在这里。
她平生最讨厌的就是哭哭啼啼的男生，此刻更觉得心底有说不出的嫌弃，甚至开始隐隐后悔自己曾经试图和姜乐川炒cp的行为。
宁兮微也非常干脆地选择无视了姜乐川，像什么都没有看见一般继续喊道：“顾柒姐，快来吃饭吧。”
顾柒起身，按住了姜乐川脸上的毛巾，管它三七二十一就对着他脸一顿揉搓把他那些眼泪擦的差不多，道：“洗个脸过来吃饭。”
“哦。”
姜乐川这么应着，拿着毛巾走向了洗手间，匆匆去洗了把脸。
很快。
三个人就坐在饭桌上。
当姜乐川第不知道多少次抬头看宁兮微的时候，宁兮微终于忍不住放了筷子，道：“你看什么看？”
总看她干什么？有病吧让不让人吃饭了。
姜乐川无法理解问道：“你为什么还在我姐家，你们很熟吗？”
顾柒这小公寓就是两室一厅，宁兮微要是还住在这里，他今晚睡哪？
他现在可是翘了练习过来的，无论如何都会被罚，才不要今天回去！
虽然他说得很“委婉”，但宁兮微还是听出来了“你怎么还不滚蛋让位”的意思。
于是宁兮微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故意道：“我喜欢顾柒姐姐，想给顾柒姐姐做饭，想帮她打扫卫生洗衣服，你管得着吗？”
姜乐川愣了一下，他看向顾柒：“她说你懒？”
要不然怎么宁兮微怎么做的都是家务？
宁兮微：“？”
她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顾柒人就在这里姜乐川都能歪曲成这样，那要是背后还得了？
顾柒：“……”
姜乐川的理解能力一向是很离谱的。
宁兮微直接瞪姜乐川，姜乐川看她也碍眼，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些一点就炸。
而就在此刻，敲门声突然响起。
顾柒放下筷子，起身想要去拿。
宁兮微却迅速站了起来，道：“顾柒姐你坐着，我去开门。”
姜乐川：“？”
为什么宁兮微一个客人要去开门？这很容易让人误会她和姐姐关系很亲密好吗？
于是姜乐川也跟着站了起来，道：“我去！”
顾柒很无语：“……你们俩都坐下，送纸的，家里的纸被你们擦眼泪擦完了。”
宁兮微＆姜乐川：“……”
哦。
顾柒走去开门，本以为是送纸的外卖员，却没想到看见了让她意外的人。
闻人景站在门口，笑眯眯朝顾柒挥手：“中午好，姐姐。”
顾柒感到奇怪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妈看微博了，觉得你特别可怜，所以她的那种优越感就又出现了，让我来安慰你一下。”闻人景这样回答着，又似乎是因为“自知失言”捂住了唇，很夸张道：“抱歉，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顾柒：“……差不多得了，别演了。”
“好的。”闻人景很“听话”立刻放下手，又懒洋洋倚着门框站着，眼底含笑道：“其实也不是完全因为我妈的吩咐，我也想来看看姐姐是不是偷偷躲在家里哭呢，毕竟这种画面我还没有见过。”
“哦，没想到你有看人哭这种奇怪的爱好。”顾柒很平淡收回握在门把手上的手，道：“那真是不好意思，要让你失望了。”
闻人景非常不拿自己当外人地就跟在顾柒身后进了公寓，看着客厅垃圾桶堆积如山的纸巾，饶有兴趣道：“原来姐姐也会撒谎啊。”
说着没有哭，其实明明也很难过很脆弱吧，就像小时候他偶然见到过的那次一样。
和母亲永远反反复复告诉他父亲去世后自己有多痛苦不一样，顾柒从来都没有把这些告诉过姜乐川。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真的很羡慕姜乐川，这些年因为无知所以什么都不用背负。
如同顾柒所说。
他们什么都做不了也帮不上，知道的越多痛苦自然也就越多。
顾柒用一副“你没事吧”的眼神看向闻人景，道：“你说这些？那是姜乐川哭的。”
虽然主要是宁兮微的锅，但还是给女孩子留点面子，顾柒就没提她。
闻人景：“？”
他一抬头，才看见不远处坐在餐桌前的姜乐川。
哦，还有那个宁兮微。
闻人景眼底露出一丝不解，道：“他们无处可去？怎么都在你家。”
他的声音刻意放大了些，确保姜乐川和宁兮微都能听见。
宁兮微：“？”
什么意思？
这个闻人景怎么和姜乐川一样烦人，他们管得着她黏着顾柒吗？
姜乐川也同样不爽。
搞没搞错，这是他亲姐姐，这种话应该他问才是吧？
但最后。
闻人景还是也坐上了餐桌，筷子也同样又加了一双。
还好宁兮微为了证明自己的厨艺做了一大桌子菜，否则现在人数翻倍都要不够吃了。
但是宁兮微还是很无语。
她亲自下厨是为了顾柒，可没闻人景和姜乐川什么事。
两个人来蹭饭，还一个个摆出那副她不该在这里的模样。
真是……
越想越气！！！
但是有顾柒在场，宁兮微只能压下自己的不满，露出一副懂事的表情给顾柒夹菜。
盘子里有四只螃蟹，刚好剩下四个人。
宁兮微挑了一只最大的先夹到了顾柒的碗里。
而就在此刻。
敲门声再一次响起。
顾柒：“。”
她的纸终于要到了。
于是顾柒再次起身，打开门——
沉默。
看见站在门口的沐原，他手中提着一大袋纸：“刚刚外卖员给我的。”
顾柒点头表示明白，一看就是沐原和外卖员撞一块了，但她还是心情很复杂问道：“姑妈也看见热搜让你来的吗？”
沐原微怔，然后点了点头，将手中的一块小蛋糕递了过去。
其实并不是。
爸妈这两天去上这些事情。
他过来，只是因为他自己想来看看姐姐而已。
然而当看见餐桌前齐刷刷坐着三个人的时候，沐原就后悔了。
好多人。
早知道不来了。
但是已经进来了，掉头再走又会显得很奇怪，沐原只能硬着头皮坐下。
是那个叫宁兮微的女孩子给他拿的碗和筷子，只是放下的时候很明显带着些怒意。
沐原并不觉得自己得罪过她，很自然将这一切归为是姜乐川或闻人景惹了麻烦。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变成了这样，但是一人大半碗饭也够吃——
前提是如果没有人突然作妖的话。
闻人景举起筷子，脸上流露出犹豫神色，道：“好想吃螃蟹啊。”
顾柒：“……”
他这又是要闹哪一出。
姜乐川也看不懂，很莫名其妙道：“谁捂你嘴不让你吃了？”
闻人景放下筷子，很认真道：“可是只剩下三个螃蟹了。”
顾柒碗里有一只，他们还剩下四个人，就说明至少有一个人吃不上螃蟹。
姜乐川刚想说“那你们吃呗”，他又不爱吃螃蟹。但是在闻人景紧接着说出“姐姐你来决定吧”，他就选择了闭嘴。
没有人一定想吃这个螃蟹。
重点是要看顾柒会怎么分配。
闻人景依旧弯着眸子看顾柒，而顾柒皮笑肉不笑，看起来很想给他一拳。
宁兮微立刻表示：“没关系，我不爱吃。”
她朝顾柒浅浅一笑笑，脸上写满的是“我没关系别担心”，内心则是得意洋洋。
她当然看的明白闻人景是在挑事，可是她才不要加入这种无意义的争宠。
螃蟹这种东西吃上吃不上又能代表什么？
她巴不得这样的场景多来几次，她只需要乖巧听话为顾柒分忧，在他们的愚蠢闹腾对比之下，就可以做顾柒最懂事又贴心的好妹妹了。
拉踩这种事，她向来擅长。
而顾柒却直接把碟子里的螃蟹夹了一个到宁兮微碗里。
谁都可以不吃，但这一大桌都是宁兮微忙碌出来的，不能让她吃不上。
而剩下两个螃蟹，又分别被她放到了闻人景和沐原碗里。
姜乐川瞪大眼睛，怎么也没想到最后吃不上螃蟹的人会是他自己。
但是下一秒，在姜乐川要站起来闹之前，顾柒迅速把自己碗里还没来得及动的螃蟹夹到了姜乐川碗里，道：“安静。”
主要是这只螃蟹已经进过她碗了，夹给别人不太礼貌，所以才最后给姜乐川。
很好。
现在就一人一只了，不用争抢也不用闹什么，都吃完然后全部回家。
顾柒很满意现状，还给他们都分好了剥螃蟹的工具，不记得是哪个品牌方送的了，反正不重要。
然后顾柒夹了一只虾放进自己碗里，无视了所有人看向自己的目光，开始吃饭。
闻人景耸了耸肩，意识到搞事失败，低头开始吃碗里的螃蟹。
不带任何有色眼镜，味道不错。
和顾柒一样，闻人景也同样觉得宁兮微姐妹的手艺不错。
姜乐川心情也好了起来。
姐姐碗里那只可是最大的，专门给他，这代表什么？代表姐姐心里他才是最重要的！
五分钟后。
“砰——”
两只碗相撞的声音。
顾柒略有些困惑地抬眼，看见自己碗前居然又同时出现了两只碗。
顾柒看了看自己左边。
宁兮微脸上一如既往带着浅淡笑容，只是很明显略有些震惊甚至是尴尬。
而她右手边。
沐原也同样看着她，少年向来淡漠的眸底也有那么一丝迷茫。
由于两个人正好面对面坐着，很明显是都没有任何准备同时伸出了碗，所以居然就这样尴尬的撞在了一起。
顾柒又看了看面前两只碗。
里面装着几乎一模一样的两只剥好的螃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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