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长安的平均气温较高,但该下雪的时候还是会下雪。
下了好几日的雪,园子里雪都堆了起来,李玄霸考虑要不要推后文会日期的时候,天空放晴了。
赵慈景笑道:“这景色正好。”
李玄霸拢紧了自己的毛皮大氅,怀念现代的暖宝宝。
他没钱的时候买不起好的羽绒服,在最冷的时候把暖宝宝贴在衣服上,既保暖又省钱。
现在虽然有暖手炉,但没办法贴在身上,还是好冷。
“罢了,难得晴个几日,就不延期了,免得之后天气一直不好。”李玄霸抱着暖手笼瑟瑟发抖。
赵慈景担忧道:“如果实在是太冷,我们就在室内开文会。”
李玄霸道:“先在外面逛一圈,再回室内。”
他早就准备好了,不可能一直在户外受冻。
举办文会的堂子里建了烟道,厨房里生火的时候,烟雾就会顺着管道通过,勉强提升一点屋内的温度,算是简易版的“暖气管”。
现在生火都是烧柴,就是李玄霸也不能奢侈到用海量的柴火烧热水做暖气管道。
已经荒废的秦汉温泉行宫,即唐玄宗时著名的华清宫,就在离长安城四五十公里之外的骊山之畔。现在没钱重建行宫,但他可以拉着勋贵世家花钱把这片温泉地开发了,自己选个最好的地方盖庄子,就当是给二哥的小行宫了。
卖地皮也是一块大的收入。赏人多不划算,还是卖更好。
李玄霸用未来的温泉庄子为自己鼓了鼓劲,张罗仆从做最后的准备。
到了半上午的时候,宾客们就像是约好了似的结伴到来。没有早到的,也没有迟到的。
李玄霸邀请的都是同辈青年人,以他的身份,不需要亲自在门口迎接。
他怕冷,也不想站在冰天雪地里迎接。
赵慈景身为驸马都尉,帮李玄霸迎客,也算给足了宾客们脸面。
李玄霸现在所居住的府邸,是以前杨暕还在当齐王时拥有的府邸。
杨暕当太子后,搬进了东宫居住。韦太子妃带着孩子去了宫里居住。
因杨广的孩子不多,杨暕的齐王府还是作为别庄保留了下来。
杨暕兵变失败后,这个别庄几年没人打理,就荒废得不像样了。
李世民本来不想让李玄霸住这里,但李玄霸就想要一个荒废了的大宅子,才好按照自己的心意改装。而且长安也没有比原齐王府更大、离皇宫更近的宅邸了,齐王府最终还是变成了晋王府。
杨暕当齐王的时候很喜欢热闹,常在京中呼朋唤友饮酒作乐。这次前来赴文会的宾客中有好些人都来过齐王府。
他们敢来参加文会,至少记忆力都是不错的,所以他们也都记得原本的齐王府是什么模样。
但现在他们跟随赵慈景进入府邸,却发现自己好像进入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一点齐王府原本的模样都看不到了。
年轻士子们虽然知道应该捧着李玄霸,但心里也难免鄙夷李玄霸的过分奢侈。
晋王才来长安多久?就已经把齐王府完全重建了吗?
也有京中之人在疑惑?[]?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晋王府何时重建?怎么他们一点晋王府大动土木的风声都没有听到?如果他们听到了风声,肯定会给晋王送来自家的木工石匠,随手结个善缘。
虽然已经没必要来参加文会扬名,但为了给李玄霸撑门面,薛元敬还是请了假,以河东薛氏的身份参加文会。
李玄霸一点都不感激,还诽谤薛元敬只是为了躲懒。
薛元敬心胸广阔,没有和李玄霸这张气死人的嘴一般计较,仍旧厚着脸皮请假来赴宴。
他虽与赵慈景不熟悉,但赵慈景是李玄霸的姐夫,那他将来肯定会与赵慈景熟悉,便十分随意地开口帮宾客们问出心中的疑惑:“李三郎什么时候大兴土木重建的齐王府?我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其他宾客们听到薛元敬对晋王的称呼,心头一梗。
什么人啊!这么没礼貌!居然叫晋王殿下李三郎!你是炫耀你和晋王殿下熟悉吗?
薛元敬目不斜视地承受别人隐晦的含刺眼神。
是的,我就是炫耀。
赵慈景失笑:“哪里大兴土木了?他不过是重新栽种了花草,又挖了几个池子,垒了假山池子,再用了些竹木搭建了几条走廊罢了。据他说,他弄的是‘文人园林’。”
薛元敬早就听李玄霸吹嘘过,但仍旧装作不解道:“何为‘文人园林’?”
赵慈景道:“‘文人园林’即不讲究园林的华美,而讲究诗情画意。你看,从这个窗户看去,正好是一块巨石一株怪松,像不像一幅画?”
他指着窗户的时候,宾客们把视线投过去。
听赵慈景这么一说,他们发现窗户框住的景色,好像还真有点像画。
赵慈景又上前了几步,指着下一处窗中的景色道:“三郎在这里垒了花坛,正好可以从这个窗口看到一丛兰草。等兰花开时,这里的景色一定很美。”
薛元敬和其他宾客跟着赵慈景加快了脚步,拐了个弯,继续观看不同窗户中不同的景色。
几丛在冬季也没有枯萎的花草,几棵长得颇为怪异的树木,几块不算珍贵但看着颇有奇趣的巨石……他们走过的每一条走廊,窗户框住的“画”主题都不同。
赵慈景笑道:“其实从走廊外看,晋王府的格局和齐王府没有太大区别,只是建了一条曲折的回廊,将原本空旷的院子隔开。从走廊的窗户往外看,就仿佛是完全的景色了。三郎喜欢清静,他的朋友们也大多喜欢清净。他呼朋唤友来家里居住,友人们可以选择各自喜欢的小院子居住,不用担心被他人打扰。”
薛元敬颔首:“李三郎确实特别喜欢清静。”
赵慈景道:“三郎说,窗户和窗户之间的墙上将来会挂满好友们的墨宝。他说他会选友人们写得最差的诗,裱在墙上示众。他这么一说,我原本准备好
的诗稿都不敢拿出来了。”
薛元敬虽然早就知道了这件事,也忍不住再次破口大骂:“他怎么当了晋王还如此促狭!别的人都是粘贴宾客最好的文作,他居然说只选最差的?!”
赵慈景叹气:“他就是这样,从小到大都这样。”
薛元敬咬牙切齿:“也只有主公忍得了他!”
赵慈景开玩笑道:“我看二郎常常与他打架,恐怕也不算忍得了他。”
两人一唱一和,把晋王府园林的奥秘一一讲解给宾客们听。
他们走出回廊,在院落中小路前行的时候,更能感受到“文人园林”的奇趣。
晋王府在城中虽算得上宏伟,但长安城寸土寸金,再大也大不到哪去。
李玄霸却在院落中用怪石和泥土堆成了假山和山洞,人为制造出一副山林的模样,给人一种身在闹市,却仿佛过着闲云野鹤日子的错觉。
原本腹诽晋王奢侈的宾客不由汗颜,自己真是错怪了晋王殿下。晋王殿下不愧是有“狂士”之称的文人楷模。这种雅趣,岂不是纯正的魏晋遗风?
赵慈景带着他们逛了一会儿,待时间差不多了,才领着他们来到举办文会的地方。
李玄霸在露天的空地里用茅草搭了亭子,茅草亭子边缘垂着的却是亮晶晶的“宝石”,让刚刚感慨晋王殿下“文人雅趣”的宾客们呼吸一致。
怎么开始炫富了?!
李玄霸抱着暖手炉,正仰头看着不规则的玻璃碎块帘子反射出的光芒发呆。听到嘈杂的脚步声后,他才转身。
在李玄霸转身的时候,一阵风吹过,玻璃帘子叮咚作响,露出帘子后被雪压弯了的腊梅枝条。
雪在他身后簌簌落下,被风吹了一点冰晶碎屑落在了他的肩头。
蜡梅的枝条复而弹起,一朵蜡梅正好递在他脸庞侧。
李玄霸转身的时候本来面无表情,眼神好像是冻结的雪块一样毫无波动。
当蜡梅树主动用长满花朵花苞的枝条触碰他的脸颊时,他露出了吓到的神情,偏头一看,然后莞尔。
李玄霸将手从比雪更白的毛皮大氅中抽出,手指轻点幽香扑鼻的如黄玉雕刻的花朵:“‘一花香十里,更值满枝开。承恩不在貌,谁敢斗香来。’各位,小王久候多时了。”
宾客们从“冬风忽送白雪,蜡梅递来花苞”中回过神,纷纷拱手向李玄霸行礼。
他们参差不齐地向李玄霸问好,心头攒足的气势不知为何,在见到这一幅奇景时短了一截。
宾客们在心中恍惚。之前走的那一路,驸马都尉说一处窗户就是一处景,他们虽觉新奇,但也觉寒冬景色实在平平。现在一看,晋王殿下转身那一幕,真让他们灵感如春笋般萌生,那才是真正的画中人,不,这明明是画中仙啊。
被这神异的一幕震得晕乎乎的宾客,十分乖巧地在李玄霸的指引下入座。原本想要彰显一下个性,好给晋王殿下留下深刻印象的士子,都忘记了自己原定的计划。
还有好些士子落座后就开始后悔。之前那一幕是多好的展现才华的机会啊!我要是出口吟诗作词一首,定能抢得头筹!我怎么就发呆了呢?!
薛元敬有点狐疑地看向赵慈景。
怎么会这么巧?刚好有风送雪,树赠花?
赵慈景给了薛元敬一个“你猜得没错”的眼神。
薛元敬心中大囧。李三郎你至于吗?
帘子外,身披白布斗篷的陈铁牛和几个扇风的侍卫悄悄后退离开。
他们演练了几十次,十分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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