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日谁的眼睛肿得更厉害先不提,李世民和李玄霸双双病倒。
懒得回宫听父母和妻子唠叨的李世民又像小时候一样和李玄霸挤一张床,十分惊讶道:“天啦,你喝醉酒生病很正常,为什么我也会生病!”
李玄霸手脚并用,试图把二哥推下床。
李世民后背死抵着床柱,不让弟弟把自己推下去。
听到李世民和李玄霸生病后,十分着急地出宫看儿子的窦慧明站在窗口,满脸黑沉:“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已经完全变成了闲散老头的李渊悄悄瞥了一眼,小声道:“这不和小时候一样,在打架。”
窦慧明气势汹汹地绕到门口冲了进去,李渊站在门口叹气。
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现在已经进入贞观三年,别说朝堂,天下都焕然一新。
李世民很自信。他没有限制李渊的行动,李渊还能骑马出宫踏青,偶尔还去仍旧是好朋友的裴寂府上住几日。
最初隐藏身份出京的时候,李渊差点想骑马跑路,与李世民争夺天下。
但他为了李唐的稳定,还是委屈地忍了下来。
去年再出京时,李渊却有预感,即使他这个太上皇想要召集人与李世民为敌,恐怕也不会有人响应自己的号召。
他与路边的百姓闲谈,说到大唐和大唐那位年轻的皇帝时,百姓居然会挺起种田种得微微佝偻的背,一脸得意的表情,好像那高高在上的皇帝的政绩与自己也有关系似的,让他分外惊诧。
而李渊问起大隋时,百姓则一脸晦气,“那么久的过去还提什么”。
久吗?大隋灭亡才几年?哪里久了。
李渊小心翼翼问起太上皇,百姓一脸茫然,“谁?”。
当得知太上皇就是皇帝的父亲时,百姓对太上皇感恩戴德,感谢太上皇教导出这么厉害的大唐开国皇帝。他们也羡慕太上皇,白捡了一个皇帝儿子。
李渊心里堵得慌。
李渊身为唐国公,是成熟的政客。朝堂上的弯弯道道,他都懂。
所以他看着李世民当皇帝后做的一系列举措,很难相信天下居然还能安稳。
宗亲削了爵位,宗亲没有怨言;
朝堂官职削减大半,荫官每年都出一个新政策缩减,官吏们虽有怨言,但仍旧任劳任怨;
河北终于反了,满朝文武没有让皇帝反思,都在争吵如何处置荥阳郑氏;
山东望族对自己爱理不理,在大隋时也没少扮清高,朝廷出手整治他们,他们居然争先恐后地示弱;
更别提李世民又兴黄河徭役,又继续用兵剿匪,朝堂上更是动荡无比,百姓居然没有怨言,还说日子终于好过了……
李渊看不懂了。
他看不懂朝堂看不懂百姓,连李世民和李玄霸也看不懂了。
李玄霸他本来就没看懂,已经懒得再思索李玄霸在想什么;李世民既然已经当了皇
帝,还是一个对权术熟稔到能把勋贵和世家都玩弄在股掌之间的有为皇帝,怎么性格还能与曾经在唐国公府当一公子时没区别?
为皇帝者,该有的谨慎和疑心,李世民好像一点都没有。他还是整日与李玄霸打打闹闹,偶尔欺负一下李智云,猴跳舞跳看得人拳头都硬了。
“李、世、民!不要欺负弟弟!”
李渊点头。是的,看到这样的李大雄,他仿佛回到了曾经斥责李世民不要欺负弟弟的时候。
李世民尖叫:“娘娘!你偏心!明明是阿玄欺负我!”
李渊再次点头。是的,那时大雄也会尖叫着说是大德的错。
窦慧明才不会听李世民狡辩,她自己会判断是谁的错。
李世民惨遭母亲训斥,不过李玄霸也因为过量饮酒不爱惜身体,没有逃过母亲的骂。
李渊在门外长吁短叹许久,当李智云端着药碗过来时,才和李智云一同进屋。
李智云一看到兄长们挨训,就忍不住咧开嘴笑:“活该,你们醉酒时,有想过会挨母亲的骂吗?”
窦慧明:“祈健!他们作贱身体,你不知道入宫来寻我?!”
李智云:“……”好了,是兄弟就要一起挨骂,沮丧。
这下轮到李世民咧嘴笑了。
李玄霸也给了李智云一个“你逃不过”的微笑。
看见这兄弟三人挤眉弄眼,窦慧明又生气,又好笑。
“都是当皇帝和亲王的人了,你们能不能成熟一点?”窦慧明挨个戳儿子们的脑袋。
李世民揉着额头笑道:“无论我们是何种身份,都是娘娘的儿子,在娘娘面前不需要成熟。”
李玄霸吐槽:“你不在母亲面前也没成熟过。”
李智云点头:“三兄说得对!”
李世民龇牙:“你们得罪了皇帝!朕要把你们全部发配去给魏玄成打下手!”
李玄霸道:“我无所谓,魏玄成不一定说得过我。”
李智云老气横秋道:“我可会装乖了,我想我没问题。”
李世民:“……”他震惊不已。连魏玄成都吓不到弟弟?!
窦慧明又狠狠戳了一下李世民的额头:“魏玄成乃是刚直贤臣,你怎么用魏玄成来吓唬你的弟弟!”
李渊站在后面,看着面前的和乐融融,感觉自己格格不入。
三个儿子除了最初向自己行礼,也像是没看到自己似的,一直无视自己。
宇文珠和长孙康宁背着大包小包出宫照顾两位没长大的丈夫,窦慧明年纪大了,已经不能照顾生病的儿子,便回宫帮长孙康宁处理宫务。
李渊也跟着回宫。
回宫的路上,李渊不断叹气。
窦慧明知道李渊在叹什么气,劝慰道:“他们还是很尊敬你的。皇位争夺一向血腥,父子兄弟彼此厮杀比对仇敌还狠辣。一郎却丝毫不限制你的自由,你想出宫就出宫,哪怕想离开京城踏青狩猎,一郎都不阻拦。”
李渊继续叹气:“我知道,我都知道……我还知道大雄这个皇帝当得确实不错,他若一直这样,可能会奔着千古明君去。我只是、只是……唉。”
我只是在想,我以前是不是真的错了?
如果自己提前醒悟,一郎如此大度,是不是连毗沙门也不会死?
李渊只是叹气,心中叹息的话却说不出口。
即使他说不出口,窦慧明也仍旧知道李渊想说什么。她和李渊是少年夫妻,太了解李渊。
窦慧明漠然道:“郎君,我听闻一郎离开晋阳,去涿郡寻隋炀帝自辩时,曾当众说,他必会杀死大郎。”
李渊叹气声一滞。
窦慧明道:“他们的冲突很早很早就开始了,从他们还是孩童时就开始了。”
李渊沉默不语。
等马车驶入宫城,李渊扶窦慧明下马车,也一直没有再说话,只是神色黯然又……后悔。
李世民身体底子比李玄霸好,李玄霸仍旧躺在床上躺尸时,李世民已经回宫里继续当勤政明君。
他回宫后,发现父亲对自己的态度和缓许多,甚至有点讨好的意味了。
李世民问过母亲后,得知父亲可能在后悔。
他一笑置之。
在听到母亲说父亲后悔前,李世民常常在梦里质问父亲是否后悔。
他仍旧对父亲有感情,不能接受每当有选择,他和阿玄都会被父亲放弃。
这种痛苦,就像是虫蚁啃噬着他的心,常常让他在夜深人静时惊醒。
还好有阿玄和小五在,他知道不是自己的问题,不是因为自己做得不好才一直被亲人放弃。
母亲的爱护,阿玄的陪伴,小五的尊敬,让李世民能从痛苦中醒来,不被过去的阴霾一直笼罩。
几年过去了,李世民终于等到了父亲承认以前错了的时候。
他却没有如自己从梦中惊醒时所想的那样快意。
“原来我已经快放下了。”李世民伸了个懒腰,“原来……人和人之间的感情会这么脆弱。”
不只是父亲对他,还有他对父亲。原来父子亲情不是经历了什么事都会一直存在。
不过李世民还是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李玄霸。
不管怎么说,既然父亲已经认错,就是他们大获全胜,该庆功了!
来,阿玄,再喝一杯!
李玄霸拉起被子遮住头:“庆功?我看你是想让我死。小五,快去向母亲告状!”
“好嘞!”李智云拔腿就跑。
李世民一把揪住李智云,开始例行欺负弟弟。
李玄霸把被子从脑袋上拉下去,叹了口气。
父亲认错了?不是很重要的事,继续休息。
我的病什么时候好啊,喝药喝得吃肉都是苦的,我恨喝药汤!
李玄霸决定,以后他不仅是太宗黑,还要当个中医黑!
等李玄霸终于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李
世民都要开科举了。
李玄霸把后世科举的演变史一股脑丢给了一哥和友人,然后就咬死“我什么都不懂,你们自己看着办”,没有插手此事。
李玄霸生病,首相肯定当不了了。房乔不仅官复原职,还很快升职。
李世民犹豫了很久,才不情不愿地让魏徵补了剩下一个宰相位置的缺。
他很想让长孙无忌当宰相,但长孙无忌出塞了;
他试图召唤裴行俨回来,在南诏附近屯兵的裴行俨回信说南诏正准备投降,给大唐当小弟,此事没办完,自己绝不回来;
他又问薛收要不要当宰相,薛收力推魏徵当宰相。
“房玄龄和杜克明都对你太纵容,三位宰相,总要有个人持不同意见。以前那个人是阿玄,现在除了魏玄成,谁还敢指着你鼻子骂?”薛收道,“我虽然敢,但我有点不好意思,不如魏玄成放得开。”
李世民无语。
他就是不想被人指着鼻子骂,才不让魏徵当宰相。难道他不知道魏徵有宰相之才吗?
但想了好几个人都不肯当宰相,换其他人,李世民更不肯,只能捏着鼻子让魏徵升官了。
魏徵刚一升官,就被房乔和杜如晦砸了一头“科举演化史”资料。
房乔仍旧与魏徵不对付,不过公事公办,他只是语气差了点,该袒露的信息不会含糊:“这是当宰相才能知道的事,现在你一起来。”
魏徵揉着眉头道:“三郎君呢……唉,对了,他生病了。”
房乔道:“他没生病时也不帮忙。”
魏徵不理解:“为什么你不弹劾他?”
房乔道:“弹劾了他,他难道就能来干活了?既然知道没有意义,为什么要把精力浪费在这上面?像你一样沽名钓誉吗?我和你不一样,只想把有限的精力放在有用的事上。”
于是魏徵宰相当值的第一天,房乔和魏徵就对骂起来。
杜如晦长吁短叹,时不时用眼神向上首处的皇帝求助。
李世民假装没看见。
房玄龄和魏玄成吵起来,魏玄成就不会找自己的茬了。阿玄说得对,他应该坐山观虎斗。
打得好!再来一下!
杜如晦:“……”
他想起了小时候看着别人打架会拍手鼓掌,模样超级可爱的孩童陛下。
但是陛下,你已经长大了,已经是皇帝了,能不能成长一点!
没办法,杜如晦只能自己劝架。
劝着劝着,他火气也上来了,把两人劈头劈脸一顿骂。
杜如晦也加入战局。
李世民从御案下的小抽屉里摸出一碟切得很细小的肉干,一边悄悄窸窸窣窣地吃零食,一边继续看宰辅骂架。
不过魏徵、房乔和杜如晦三人虽一直在吵架,但吵架也不会减轻他们工作的效率。
大概厉害的人都能一心几用,他们能在自己骂人的话中无缝加入工作交流意见,虽然吵得李世民耳朵疼
,但每日该做的事都不会拖沓。
李世民每次召集三人宰辅开小会,都会在耳朵里塞点丝团,减弱噪音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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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朝时,他也会在群臣吵架时把丝团塞入耳朵,等群臣吵累了再训斥他们不合礼仪。
后世的科举经验不能直接挪用,现在大唐的升官途径仍旧以荫官为主,没有太多官职给科举的官吏。
而且他们也很担心,考试厉害的人不一定做官厉害。
把“翰林院”改成科举士子学习为官知识、经验的地方确实有很大的可行性,但这样又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所以他们没打算在一开始就招许多科举士子。
这几年他们先积攒科举取士的经验。等隋朝旧贵老逝,凭借勋贵荫庇当官的人已经是无根浮萍,不能再依靠旧贵的影响力阻碍朝堂的政令。其余臣子不是跟着陛下打天下的人,就是科举入仕的人。他们的经验也已经积累足够,才是大刀阔斧改革的时候。
不过科举取士的框架一开始就要搭建好,如今大唐地方上只是郡县两级,人口也不多,所以可以把童生考试取消,直接“郡试”接“京试”,“京试”后再进行殿试。
他们现在急需人才,就不隔年考试,明年先集中考一次。
为了迅速推广新的科举制度,三位宰辅都离开了京城,分别去重要的郡县直接安排工作。
历史中的唐太宗时期,遇到灾荒或者民乱时,唐太宗也是直接把宰辅和尚书们派去当钦差。这个时空,李世民和他的臣子们也有这个习惯。
三位宰辅都离开了京城,李世民就一个人多做几份工作,也能撑得住。
不过李玄霸病好了,李世民可不会自己忙碌,让弟弟悠闲。
李玄霸刚下病榻就住进了宫中,模仿他哥的字迹帮忙批文书。
李智云和李昭一样,也领了京城的防卫,本来就有事干。但当他休沐的时候,就被兄长们叫进宫加班,还没有加班费,甚是可怜。
最后李世民连已经怀上了的三姊都不放过。
李昭这次怀孕很顺利,说想怀孕就怀上了。胎位很稳,没有任何不适。
太医本来稳妥起见,想让李昭仍旧卧床休息,却被宇文珠否决。
宇文珠行医后多是女子找她问疾,特别是妇产科疾病,她见过太多,接生婆的工作都做了很多次。
“女子怀孕时更应该每日运动,这样孕妇和孩子的身体都好。”宇文珠道,“如果每日散步会流产,那躺着也保不住胎。”
李昭当然更相信宇文珠的医术。既然身体没有不良反应,她仍旧每日慢悠悠地骑着马上班,看呆一群知情人。
李世民询问过几次三姊的身体后,就让三姊也来帮忙了。
“舞刀弄枪还是太危险,文书工作更适合阿姊!”李世民觉得自己非常有道理,十分理直气壮,“何况三姊要去东女国当女王,应该早日习惯政务。”
李昭很想说,东女国就一个郡大小,她坐镇陇右时治理的地盘都比东女国大
多了。
不过弟弟忙得两个眼圈黑得像自家郎君带回来的白熊,李昭心疼弟弟?_[(,便假装信了李世民的胡言乱语,帮弟弟减轻负担。
宰辅坐着马车到处奔波忙碌,最远甚至跨越了长江,把科举取士的告示亲自贴在了长江以南的城墙上。
魏徵还继续南下,想要把告示贴到岭南去。
“薛公在岭南教导百姓已经年余,我相信岭南一定也有可以入仕的士子。”魏徵道,“自秦始皇起,岭南就已经服从中原教化,现在科举取士,怎么能把岭南排除在外?只要有才之人,无论地域出身,皆可为官。即使是山中的蛮夷,学了我朝圣学,能考过科举,那也是能做官的饱学之士。”
听闻宰辅渡过长江,冯盎亲自前往长江北岸迎接。
当得知宰辅是要在岭南科举取士时,冯盎惊讶不已。
他当然知道岭南在秦始皇时就已经归附中原,但那也只是归附而已。
岭南人还能进入京城为官?而且这还不是特招,会成为定例?
冯盎道:“岭南路远,士子们如何能赶上应试?”
魏徵道:“只要他们想应试,无论隔着多远的距离,他们都会来长安赴试。”
冯盎不再言语。
魏徵一直在观察冯盎。
虽然冯家自称忠于中原王朝,也确实每次都在中原王朝改朝换代后立刻投诚,但魏徵仍旧不相信冯盎的忠心有多纯粹。
偏安一隅当土皇帝多舒服?
如果朝廷在岭南科举取士,那么岭南的人才就会向中原流失。
这些人在朝中掌握了资源,又会反哺家乡,削弱冯家对岭南的控制力。
既然岭南在秦朝就已经归服中原王朝,千百年过去,岭南也该与中原再贴近一点了。
冯盎心里确实有点不舒服。
有能力的人都会有野心,岭南一直被冯家当做后花园、自留地,中原王朝过度插手,他自然不喜。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一天夜里,他回到了小时候,趴在祖母膝盖上,仰着头对祖母说起自己的困惑。
祖母揉了揉自己的脑袋。
“我们所做的一切,你祖父让冯家扎根岭南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教化岭南百姓吗?”
“冯家也曾是中原大族,你们在偏远蛮夷之地安家,难道是为了当一个大蛮夷?”
“孙儿啊,我们的愿望即将实现,你在犹豫什么?”
祖母笑了。
冯盎从梦中醒来。
他已经年纪一大把,儿子都有三十来个,居然因为梦见了祖母而泪流满面。
冯盎醒来后,没有再入睡。
魏徵还未醒。冯盎没有打扰魏徵,而是站在魏徵门口一直等待。
等魏徵出门时,他才深深对魏徵深深一拜。
魏徵微笑着看着冯盎,双眸却沉静如渊。
“昨日我梦见了祖母,祖母很开心,若朝廷在岭南科举取士,祖父祖母让岭南瘴气丛生之地也变作礼乐盛行之地的愿望,终于看到了曙光。”冯盎道,“我先祖乃北燕末帝,一心想回归中原,带着三十余族人坐船回归刘宋。我祖父、父亲在世时,也常念叨何日完成教化岭南的任务,再归中原……”
冯盎抬头:“臣愿为宰辅牵马。”
魏徵脸上的笑容隐去,双眸则有了波澜。
他扶起冯盎,道:“冯氏贵胄之后,回归中原后又以儒学传家。中原当有冯氏望族。”
冯盎露出了轻松的笑容:“犬子也会以科举晋身。我祖父当年也是考试为官,我们一家终于要回归传统了。”
魏徵道:“科举取士暂且放一边。陛下迟早会对高丽动兵,高丽王失信,屠戮你的先祖,让冯家险些灭门。你的儿子中若有勇猛之将,当报仇。”
冯盎眼中精光一闪,笑容更加灿烂:“先祖之仇,十世犹报。我冯家也该分一脉回归辽西祖地了。谢宰辅!”
魏徵微笑道,笑容很真实:“要谢就谢陛下和三郎君……和晋王殿下吧。若不是晋王殿下在陛下面前提起你先祖的事,陛下感怀冯家曾经蒙受的苦难,领兵打仗的事,哪是我能做主?”
冯盎起身,朝着长安方向跪拜。
“谢陛下隆恩!”
今日之后,冯家将再度回归中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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