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也能算辞旧迎新
高表仁匆匆赶到高昌城的时候, 李世民正在灵堂上呼呼大睡。
他推门进来,见穿着麻衣的李世民躺在灵堂旁的软榻上睡得香甜,哭笑不得。
若是其他人这样做, 高表仁定是要骂他不尊重自己父亲。但李世民这样做, 高表仁觉得,哪怕自己的父亲在天之灵在灵堂上飘着,都只能无可奈何的叹气。
高表仁推了推李世民:“陛下?陛下?醒醒?”
李世民:“呼……呼……”
罗士信小声道:“陛下熟睡时,就是敌人杀来了他都不会醒。”
高表仁更无语,毫不客气道:“他怎么没被俘虏?”
罗士信提醒:“要使劲摇晃。”
他的意思是,这样是不可能把陛下唤醒的。
高表仁无法, 只能使劲晃了晃李世民。
李世民立刻弹起来:“敌军来了?!”
高表仁:“我来了。”
李世民揉了揉眼睛, 愣了一会儿才回神。
“啊, 师兄啊, 我再睡一会儿。”李世民倒头又睡。
高表仁把李世民拉起来:“要睡到隔壁去睡,怎么睡在灵堂上?”
李世民振振有词:“我在给老师守灵。”
高表仁道:“父亲见你这样给他守灵, 一定会想揍你。”
李世民失笑:“好啊。”
高表仁:“……”
他叹了口气, 道:“不要怪父亲,父亲只是……”
李世民打断:“我怪老师什么?怪生老病死吗?只是我没用, 没赶上。”
高表仁不听这个还没事,一听就是气:“离开时你怎么对父亲承诺的?说好的决不冒险?”
李世民仰头吹口哨。
高表仁头疼:“别学三郎!”
虽然李二郎最活泼,但这痞气的动作,却是一向表现清冷的李三郎会做的动作。
真是反差极大。
别说李世民现在是皇帝,哪怕李世民还只有高表仁胸口高的时候,李世民一耍赖,高表仁也没办法再训斥下去。
他不由看向灵堂里的棺木。
如果父亲还在就好了, 定能好好训斥李世民一顿。现在要找个人训斥大雄,就只能给太上皇后上书了。
高表仁道:“我会向太上皇后上书。这天下总有人管得住你。”
李世民脸色一垮:“你能不能别学阿玄那只告状小狗。”
高表仁开玩笑道:“大德是告状小狗, 你这个双生兄长是什么?”
李世民道:“威武的头狼!”
高表仁大笑。李世民也一同大笑。
罗士信挠了挠脸颊。他还以为陛下和渤海郡公会相对大哭,怎么相对大笑了?
说来陛下从意识到高公已经去世后,竟一直没有哭……罗士信打了个激灵。
他小声地打断师兄弟二人的笑声,道:“陛下,既然已经见到了高公,西突厥也已经战败,是否该回长安了?三郎君确实已经发兵高丽,一定等着陛下回去。”
高表仁眉头一皱:“高丽做了什么?逼得三郎都主动发兵了?难道他们还能主动犯边?”
罗士信看了李世民一眼,在李世民点头后,罗士信道:“高丽确实联合百济犯边。”
高表仁忍不住给了李世民肩头一下:“那你还在这里睡什么觉?你怎么还睡得着?赶紧回去啊,你要让三郎独自领军作战吗?三郎也是个喜欢冒险的人,你不怕他亲自去战场?!”
李世民打了个哈欠:“阿玄说他没去,那肯定就不会去。大唐两面作战,徭役征粮和调动府兵都会让他焦头烂额,他无法离开长安。”
高表仁道:“那你也该赶紧回去!既然你知道三郎焦头烂额,难道不怕三郎累得病倒吗?”
李世民的哈欠打到一半,被高表仁吓得闭上嘴,打了个响亮的嗝。
他捂住嘴道:“有母亲看着,应该……哎,确实,我该赶紧回去,母亲心软,不会揍他,不一定管得住他。”
高表仁点头:“没错,赶紧回去。”
他看向棺木,道:“父亲肯定也在骂你了。”
李世民沉默了一会儿,笑道:“是啊。”
他让罗士信带人把床铺收起来。高表仁帮他整理好衣衫头发。
恢复英俊整洁的年轻皇帝陛下朝着棺木下拜:“老师,我先回长安。你早日回来,我和阿玄到长安外来接你。”
烛火轻轻飘摇。
李世民转身,不再回头:“回京。”
罗士信快步跟上。
高表仁也转身跟上。在离开灵堂前,他回头看了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太过思念出现了幻觉,他似乎看见父亲的幻影拈须怒笑,袖中戒尺已经拿在手上,只是再也无法落在弟子头上。
他笑了笑,追上了逃过一劫的李二郎。
就说啊,父亲肯定会生气。
李世民先回到伊吾城,安排一番后才回长安。
李渊大展神威,大获全胜,本来想和高颎炫耀。听闻高颎病逝后,他便提不起劲。
高颎老是骂他没用,才导致儿子残杀。他器量不大,一直耿耿于怀。
“高丽犯边?”李渊听到儿子的话,忙道,“我和你一起回去!”
李世民无奈地看着父亲身上的绷带:“父亲,你还是先养伤吧。西域也正好也需要人坐镇,父亲待身体好些再回来。”
李渊焦急道:“高丽犯边,我怎么还坐得住!”
李世民道:“以我对阿玄的了解,可能我回去的时候,高丽王已经递交降书了。”
李渊摇头:“不要小瞧高丽。连大隋……唉。”
李世民跟着摇头:“大隋是大隋,大唐是大唐。阿玄这几年一直在鼓捣水军。即使不能让高丽覆灭,让水军登陆高丽腹地,吓高丽王一跳,还是没问题的。”
听李世民如此信任李玄霸,又思及自己那个三儿子的城府,李渊稍稍放下心来:“好,你赶紧回去。我很快就回来。告诉你母亲我无事,让她不要担心。不要告诉她我受伤了。”
李世民道:“好。父亲也不要告诉母亲,我带着骑兵突袭。”
父子二人相互约定。
李智云插嘴:“可是父亲,二兄,就算你们现在瞒着,等三兄一看战报,不什么都知道了?我就不信三兄会帮你们瞒着。”
李渊和李世民一人给了李智云一个爆栗。李智云抱头蹲防。
虽然李智云说的是大实话,但说实话遭人厌,被揍是理所当然。
李世民留下李智云坐镇伊吾城,处理战争后续事宜,顺便照顾父亲,自己带着亲从归京。
他回长安的时候不仅带上了被俘虏的统叶护可汗,还带上了小功臣契苾何力和他的母亲。
果然不出李世民所料,契苾何力的母亲一来到伊吾城,刚见到儿子,还没来得及嘘寒问暖,就先狠狠揍了契苾何力一顿。
契苾何力向李世民求救,李世民乐呵呵说大唐重视孝道,你母亲因正当原因揍你,就是朕这个皇帝也不能阻拦。
李智云在一旁嘀咕,我二兄回宫后也挨母亲的揍,又被李世民敲了脑袋。
李世民做事风风火火,不喜欢排场,回去的速度也超快。
等李玄霸看到李世民回来的书信时,李世民都快到长安了。
病倒的李玄霸赶紧从病榻上爬起来,让人把病房里的文书都搬到母亲房中去。
窦慧明又好气又好笑,让人把文书又搬回去。
她笑骂道:“我这个太上皇后的懿旨都不能让他好好休息,就该让二郎好好揍他一顿。我是心软,下不了手,还好有二郎在,硬得下心肠。”
自从李玄霸遭遇死劫后,窦慧明就过分溺爱李玄霸。这段时间,她可是头疼极了。
原本宇文珠还能劝说李玄霸一二,但现在宇文珠伤心过度也病倒了,窦慧明不能再让儿媳操心,只能日日盼着李世民赶紧回来。
以前总是李玄霸向母亲告二哥的状,现在母亲居然要向二哥告自己的状,让李玄霸十分不适应。
但母亲对儿子们极其了解。她说李世民会揍李玄霸,就算李玄霸在病中都没用,李世民果然会动手。
刚见面时,即使李玄霸已经装成病愈,也被李世民一眼看穿,当着西突厥俘虏和众多功臣的面骂得狗血淋头,完全没有给堂堂大唐晋王一丁点脸面。
“有母亲在,房玄龄杜克明和魏玄成也都在长安,有多少事能把你累病?啊?”
李世民狠狠戳着李玄霸的额头。李玄霸偏头,不仅不认错,还很明显地“啧”了一声。
兄弟两人见面的情形,让西突厥俘虏叹为观止。
一些和兄弟二人不太熟的功臣也吓得不轻。大唐皇帝和晋王怎么当众互骂了起来?皇帝陛下训斥晋王,晋王怎么还敢和陛下骂起来?!
“呵,我换季生病不是很正常吗?你声音这么大干什么?吵得我耳朵疼。倒是你,千里奔袭很帅吗?年少轻狂很帅吗?又冒险亲为先锋把金口玉言当屁放很帅吗?你哪有资格说我,我可比你强多了。”
大唐三位丞相本来看着李世民骂李玄霸,都把手兜在袖子里冷笑。
他们见这两兄弟非常不顾脸面地互相吵了起来,李世民按捺不住要当众揍人,而李玄霸这个脾气绝对会还手。为避免这两兄弟当着西突厥俘虏的面互殴,他们赶紧上前拉架。
但他们拉架的时候已经晚了,李世民一脚踹李玄霸腿上,李玄霸也回了李世民一脚。皇帝和晋王的衣服上多了两个明显的鞋印子。
魏徵气得脸色铁青,被杜如晦捂着嘴拖下去。
房乔把李世民和李玄霸推上马车,压低声音骂道:“你们要打架回宫去打!不要在外面丢人现眼!”
李玄霸狡辩:“是二哥先动手!”
李世民骂道:“我只是骂你,没动手!”
李玄霸道:“是你先踢我!”
李世民道:“是你活该!”
房乔唰啦一下把门关上,让马车夫赶紧走。
魏徵挣脱房乔,骑着马跟上了皇帝的仪仗。
西突厥俘虏什么的无所谓,反正也不能杀,先去向太上皇后告状才是正事。
太上皇后管不了晋王,但管皇帝还是绰绰有余!
统叶护可汗目瞪口呆:“这是怎么回事?!”
在西突厥权力斗争中被赶走,先在大隋混吃混喝,现在又降唐的原西突厥泥撅处罗可汗阿史那达曼,慢悠悠走到统叶护可汗面前。
他先和统叶护可汗打了声招呼,再一副“我对这里很熟悉”的口吻道:“陛下和晋王兄弟感情好,见面吵架是常有的事。他们从来懒得在别人面前装模作样。”
统叶护可汗看向处罗可汗:“你谁啊?”
处罗可汗:“……”虽然自己在中原王朝养尊处优几十年,也不至于白嫩得连兵戎相向的仇人也认不出来吧?
处罗可汗无语道:“我是阿史那达曼。”
统叶护可汗满脸不敢置信。
泥撅处罗可汗被统叶护可汗之兄射匮可汗赶走的原因除了裴世矩使的离间计,还有处罗可汗本身过于暴虐,残杀附属部族的原因。
也就是说,处罗可汗是个滥杀的疯子。
统叶护可汗看着眼前白白胖胖面容和善的慈祥老头,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
你、你谁啊?!
处罗可汗继续在统叶护可汗面前絮絮叨叨,分享自己对大唐的了解,和在大唐生活的心得。
晋王殿下让他好好管理西突厥“旧部下”。管理好了,他的儿孙有望回西突厥继续当小可汗。
哪怕这些“旧部下”都是仇人,处罗可汗也对他们和蔼极了。
大唐的官员也回过神,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虽然皇帝和晋王提前离去,但对他们的行动没有任何影响。
“早就猜到了会这样。”苏威嘀咕。
裴世矩叹气。
……
“阿玄啊,高老师病逝了。”
“二哥,宇文老师病逝了。”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他们对视一眼,又把头撇回去。
“谁先说?”
“我先。二哥你太话痨,肯定会夹杂一大堆你英勇作战的废话。”
“怎么是废话?好吧,你先说。”
李玄霸嗓子不舒服,便用心声向二哥描述高丽犯边后发生的事。
李世民靠在宽大马车的软榻上,闭目“听”着弟弟夹杂着抱怨的碎碎念。
阿玄还说自己啰嗦,他只要切换心音,不用累嘴,才最啰嗦。
李玄霸的抱怨从马车启动到马车停下,近一个时辰都没断过。
待李玄霸终于安静下来,李世民才睁开眼:“老师如愿以偿,你我纵容便是,何必埋怨?”
李玄霸沉默地垂着脑袋。
李世民叹了口气,双手按住弟弟的脑袋,使劲揉乱了弟弟的头发,把发簪都差点揉掉了。
李玄霸摇头晃脑,仍旧不语。
“我的名号是‘战无不胜’,你的名号是‘算无遗策’,我二人合起来好像天下无敌。”李世民苦笑,“但唯独时间,谁也不可战胜啊。”
李玄霸闷声道:“我知道。”
李世民道:“但接受不了。我也接受不了。所以你少生病。”
李玄霸道:“你也少冒险。”
兄弟二人这才从已经停下一会儿的马车上下来。
太上皇后已经等候在一侧。
李世民拱手:“让母亲久等了。”
窦慧明看着李玄霸乱糟糟的头发和垂头丧气的表情,悬着的心落下。
她将二儿子揽入怀中,如曾经那样:“回来了便好。这次我不罚你了,你和三郎快去休息吧。”
李世民没有不好意思,回搂了一下母亲的背才道:“好。”
窦慧明道:“先去洗澡换身衣服再去见观音婢。观音婢已经生了,是个大胖小子。”
李世民跳了起来:“哇哦?!阿玄!你怎么没和我说!”
李玄霸道:“嫂子说先不告诉你,回来给你惊喜……你自己去梳洗,拉着我干什么?慢点!”
李世民像个猴儿一样蹦跳着跑远,李玄霸被他二哥拉得跌跌撞撞,好几次差点摔倒,又在快摔倒时被二哥拉起来继续跑。
窦慧明用帕子掩住嘴边怀念的浅笑。
“观音婢!!”
长孙康宁正逗弄着摇篮里的孩子,就听见久别的声音。
她扬起笑容出门迎接,刚跨过门槛,就被李世民抱起来转了两圈。
李世民笑道:“你刚生了孩子,不卧床休息,起来做什么?”
长孙康宁捋了捋散乱的发丝:“都已经坐完月子了,我身体好着呢。不信,你问叔郎?”
李玄霸点头:“嫂子身体是很健康。”
长孙康宁道:“这一家人,就我和母亲身体最健康,叔郎和阿姊都病倒了。二郎,你可要好好训斥不爱惜身体的叔郎,阿姊生病了,叔郎还让阿姊担心。”
李玄霸:“……”
李世民把长孙康宁放下:“等他病愈,我就揍他。我儿子在哪?大唐的小太子在哪?!”
长孙康宁牵着李世民进屋,并不忘回头对李玄霸眨眨眼。
李玄霸:“……”可恶,他总不能和嫂子一般计较。
还未取名的孩童正在摇篮里酣睡,长辈们在门口大呼小叫也没吵醒他。
但他黑甜的睡眠只停留在这一刻。
李世民将儿子从摇篮里双手抱出,举着使劲晃了两下:“哈哈哈,我有儿子啦!”
长孙康宁阻拦不及,脸色大变。
李玄霸退后一步,并捂住耳朵。
已经长开的白胖婴孩猛地睁开眼,一个深呼吸,哭嚎声震天动地。
“呜……哇!!!!!”
“李世民!!放下儿子!!滚出去!!!”
长孙康宁踮着脚夺回儿子,狠狠一脚踩在李世民的脚上。
李世民:“嗷!”
小太子:“哇哇哇哇!”
李玄霸:“扑哧!”
长孙康宁怒吼:“都给我滚!啊,大郎啊,别哭了,娘娘已经踩了弄醒你的坏人,别哭别哭……”
李世民乐呵呵道:“不愧是我的儿子,哭声真响亮!”
李玄霸示意二哥往后看。
李世民疑惑:“你有什么话,不能开口说,你也可以在心里说啊。”
李玄霸:【母亲在你身后。】
李世民僵硬转身。
窦慧明脸色铁青:“李、世、民!你见儿子第一面就把儿子弄哭?!你知道他只要哭起来就很难止住吗?你知道他哭多了就会发烧生病吗!”
李世民叫苦不迭。我哪知道啊!
但母亲和妻子不会给李世民狡辩的机会,他被二人联手轰了出来。
有难同当,李世民被轰出来的时候,把李玄霸也拽了出来。
兄弟二人坐在皇宫宫殿前的台阶上,其余宫女宦官都绕着走,不敢看二人。
李世民垂头丧气:“你怎么不提醒我?”
李玄霸道:“我怎么知道你手这么快?不吵醒睡着的婴儿难道不是常识?”
李世民嘴硬:“我刚有儿子,怎么知道什么常识?”
李玄霸道:“哦,现在你知道了。”
李世民给了弟弟一拳,被李玄霸接住。
动静太大,窦慧明气势汹汹走出来,把两个儿子赶出了庭院。
刚回家的皇帝陛下本以为自己能抱着妻子和儿子睡觉,无奈只能和弟弟挤一窝。
宇文珠在宫外守孝,只想多守着祖父灵堂几日,不愿进宫养病。李世民准备明日再和弟弟一同出宫拜祭宇文老师,看望弟妹。
夜已深,兄弟二人都没睡着。
安静了许久,李世民最先开口:“宇文老师看到了我的儿子吗?”
李玄霸道:“没看到。宇文老师一直在战场。不过老师知道太子出生了,很开心。”
宇文弼比李玄霸更早知道太子出生的事。那时李玄霸还在海上。
小太子算是早产。
长孙康宁知道高丽犯边后受了点惊,羊水提前破了。
不过还好长孙康宁一直有好好锻炼身体,营养摄入也很充足,母子均安,孩子很健康。
太医还庆幸,小太子早出生说不定是一件好事。现在小太子的个头都接近正常婴孩了,如果足月生产,皇后肯定会受好一通罪。
李世民嘴角上弯:“是个体恤娘亲的好孩子。”
李玄霸道:“你想好名字了吗?还是叫李承乾?真不改名?”
李世民道:“改名不是证明我输了?不过弟弟都是两个字的名字,当兄长的不能太特别,就叫李乾好了。”
李玄霸道:“也成。取个宫殿名也确实不像样。”
李世民大笑。
李玄霸道:“之前被母亲打断了,你该告诉我高老师的事了。”
李世民道:“好。”
李世民笑着将从高表仁和其他唐军那里听来的高颎守城的事告诉李玄霸。
特别是高颎所说棋局的事。
高表仁担心再见面时记忆有疏漏,早就将高颎的遗言写下,在李世民离开时交给李世民。
高颎自己也留有书信,所写内容与高表仁所说无太大差别。
李世民没有立刻将书信取出来,李玄霸也没有索要。
明日再说吧。
明日去宇文老师灵堂前看吧。
“可惜高老师不知道我的儿子出生了。”
“等高老师回来,你抱李乾去拜祭高老师,高老师就知道了。”
“丈人也不知道我的儿子出生了。”
“我早就写信了,不知道长孙老师看到没有。”
“肯定能看到!”
“嗯。”
“至少长孙辅机肯定看到了。”
“嗯。”
“他会告诉长孙老师。”
“嗯。”
“你别老‘嗯’啊,说点什么。”
“哭归哭,鼻涕别蹭我身上。”
李世民转头,把弟弟的里衣袖子扯起来放鼻子下面,使劲拧了一下鼻子。
李玄霸:“我都让你别拿我衣服揩鼻涕!”
李世民:“呜呜呜呜……呜哇!!!老师就不能体谅一下我们吗!他们体谅了我们二十来年,不能继续体谅下去吗!”
李玄霸:“再体谅,还能摆脱生老病死?别哭啦!吵死啦!还有,用你自己的袖子擦脸!”
李玄霸挣脱不过,便把李世民的衣角扯起来,也往脸上摸。
两人一人扯对方袖口,一人扯对方衣角,跟较劲似的使劲擦鼻涕眼泪。
“他们就不能体谅我们吗!”
“就是!”
“太可恶了!”
“没错!”
两个不肖弟子满口对老师的不敬之语。
窦慧明和长孙康宁捂着嘴悄悄从窗边离开。
婆媳二人走出很远后,才松开捂嘴的手。
窦慧明低泣道:“三郎终于哭出来了。”
长孙康宁抹着眼泪:“我看见二郎的笑容心里就发慌,还好,还好……呜,还好……母亲,我的父亲是不是也……”
窦慧明将长孙康宁轻轻护在怀中,让长孙康宁在自己怀中无声哽咽。
李世民回宫后没有第一时间告诉长孙康宁她的父亲的情况,就说明他不想让长孙康宁担心。
但他明知道长孙康宁十分担心,却回避这件事,就已经让长孙康宁知道了父亲的身体肯定不太好。
“至少他离开西域的时候,你父亲肯定无事,不然他不会瞒着你。”窦慧明安慰道,“西突厥已败,你父亲和兄长肯定很快就会回来。”
长孙康宁轻轻抽泣:“嗯,一定……”-
柳条折尽花飞尽,借问行人归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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