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不合时宜的时候，她才幡然醒悟
听到身后传来的含笑男声, 乔见浑身一激灵，整个人愣在原地。
她咽了口水，强忍着不转过头看。
沈昭城却走了上来, 停在她身侧，低着身偏头看她, 勾了勾唇。
“以后想知道什么，直接来问我。问他能问出个什么东西。”
乔见瞥了他一眼, 又飞快地收回眼神, 咽了口水，硬着头皮一本正经道：
“如你所见, 我就是想八卦一下嘛，这种行为, 当然不好意思当着正主的面。”
“噢——”
沈昭城拉着长音，直起身点了点头，和刘释宇对视一眼, 又淡笑着看她,
“只是没想到，不小心被正主听到了。”
乔见被他说得无地自容, 耳垂红得快要滴血，却还是梗着脖子, 面不改色心不跳道。
“那也是没办法嘛。不过既然你都听到了，还说可以直接问你, 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在心底深吸一口气, 扬起脸看他：“所以，有没有呢？”
沈昭城一手撑在车身, 垂着眼像是在思考, 然后微微俯下身, 和她对视，回答她的问题。
“嗯，异性朋友的话，最近倒是才交了一个。不过，也是唯一一个。”
他的脸有点近，乔见下意识后退一步，心跟着漏了一拍。
听了这番话，乔见心中似有一个沉寂已久的深邃山洞，忽然被人扔进了一块小石，激荡起回声，一层又一层，扰得她不得安宁。
她纠结，要不要打着八卦的名号，继续追问下去。
此时，刘释宇已经坐入驾驶座，沈昭城也拉开了车门。
她正犹豫着，猝不及防又和沈昭城对上眼神。
他扶着车门，扬起眉梢。
“还想八卦？”
乔见嗫嚅几番，还是没有问出口，听到沈昭城这么说，更是直接嘴硬道：
“没有了，就随便问问而已。”
沈昭城看了她一会儿，喉底发出一声含混的低笑，伸出两指随意朝她挥了挥，钻入车内，关上车门。
乔见也朝他们挥了挥手，看着车辆扬长而去。
沈昭城的话像一块砂石，硌得她心里不舒服。
他像是在刻意强调，最近刚交了唯一一个异性朋友……
等等。
昨晚——
他是不是没有否认，她是他的朋友？
难道……
乔见的脸随着某个冒出的想法再次涨红。
怎么可能。
她抬头看了眼模糊的太阳光晕，抬手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汗滴。
冬天迟迟没走，今天的日头，怎么有些回温的迹象了。
*
午休刚过不久，正处于一日中最忙碌的时期，办公室一片鼠标点击声、键盘敲击声，所有人都紧盯着屏幕。
文俊杰起身走到乔见身侧，见没人出声，他弓下腰，在乔见耳边压低声音：
“乔乔，预约的时间快到了，我先将文件送上去沈总办公室。”
“送昨天的方案吗？”
乔见从屏幕前抬起头看他，却意料之外地发现他就在这么近的地方。
四目相对，文俊杰偏头咳了一声，直起身，有些局促地看着乔见。
“对，已经和沈总办公室约好了。”
乔见并未发觉他的异常，而是点击保存了电脑文档，站起身道：
“我跟你一起去吧。”
文俊杰没有答应，而是问她：“可乔乔你不是还要改预案吗？这里交给我就好了，乔乔你忙吧。”
乔见愣了一下。
对啊，她明明那么忙，为什么还想跟他一起上去沈昭城那儿？
她突然想起，边佳佳口中对“喜欢一个人”的定义，其中一个现象叫“不自觉想靠近他”。
但她很快就把这个奇怪的想法否决了。
她是害怕出错，才跟着上去，为自己写的方案做解释，仅此而已。
只是这样而已。
“我上去和你一起讲解，会比较清晰。”
乔见语气很坚定，也不知在向文俊杰解释，还是在说服自己，
“走吧，早去早回，今天还有不少任务呢。”
文俊杰点了点头，眼神却在乔见身上停留了片刻，才跟了上去。
被请入到沈昭城办公室时，沈昭城正抄着口袋面窗而站，刘特助在一旁征询着意见，计划着第二天的日程。
听到声响，沈昭城微微侧身，柔和的阳光染了他一身，让乔见很清楚地看到，他镜片后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然后又淡淡掠过她身后的文俊杰。
乔见抿直了唇线，上前一步，说明来意：
“我们来递交上次提到的方案，做一下简单的阐述。”
沈昭城点了点头，抬了抬手，让刘特助先停下，随后慢条斯理地走回办公椅落座。
刘特助默默地紧随其后，站在他侧后方。
沈昭城将手臂上的袖箍撸下，随手放到桌上，掀起眼皮看向他们。
“开始吧。”
文俊杰汇报期间，乔见莫名有种感觉。
明明沈昭城平淡地看着正在说话的文俊杰，她却像是感受到他的眸光穿越而来。
可当她看向沈昭城时，却没有丝毫的眼神接触。
最近的她，果然不太正常。
文俊杰发言期间，乔见也做了几句补充，两人大概阐明了这份方案后，沈昭城也提了几点建议，三人交流了两句，这部分就告一段落了。
乔见向沈昭城点头致意，抬眼时，恰好与他视线相撞。
乔见愣了一下，向他弯了弯嘴角。
沈昭城却视而不见一般，眼中没有分毫情绪，靠向椅背，斜乜了一眼守在一边的秘书小姐。
秘书小姐会意，轻车熟路地走来，按下墙上的按钮，门缓缓向两边打开，她作出手势请乔见他们两人出去。
刘特助见状，也请示沈昭城，继续汇报明日的行程。
不知怎的，乔见心口像蒙上了一层透明薄膜，看着完好无事，却有种无法言说的闷窒感。
在走出总监办公室前，她听到刘特助在轻声问沈昭城，明天是否也需要推掉晚上八点之后的日程。
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却恰好和沈昭城再度对视。
乔见低眸，掩饰眼里一闪而过的慌张，若无其事地看向窗外。
真是的，她好奇些什么。
她又猛然想起，边佳佳口中的另一个现象，叫“经常留意他的动态”。
“……”
但她觉得，自己只是和平时一样，偶尔会冒出想要八卦的心态而已。
这并不能证明什么。
她无端想起刚才沈昭城的眼神。
他应该，也不希望她对他有别的心思吧。
走到电梯口，文俊杰看乔见一路都心不在焉，不免有些担忧，他停下脚步去按电梯，垂眼看她：
“乔乔，你还好吗？我看你好像不是很在状态，是最近太忙了还是发生了什么事，需要休息一下吗？”
乔见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反常居然已经这么明显，连身边人都无法忽视。
她到底怎么了。
她明明，从来不会把自己的私人情绪带到工作场合。
“我没事啦。”
乔见摇头笑了笑，“可能是最近休息不够吧。看来晚上还是要早点休息。你也是，听到没？睡前就不要玩手机了，我看你早上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呢。”
见她笑了，文俊杰也松了口气，无奈又好笑地偏头看她：
“知道了。乔乔，你怎么还好意思说我。”ᴶˢᴳᴮᴮ
乔见笑着哼了一声，正还想和他打趣两句，整幢大楼忽然警铃大作，高声又刺耳的警报声无休止地回荡在每个角落。
头上的警示灯也急速闪起红光，扭曲着突然变味的气氛，令人不禁汗毛竖起。
文俊杰被吓得一震，皱了皱眉：“这是……”
“这是火灾警报！”
迅速作出判断后，乔见看了一眼还未到达的电梯数字，跑到电梯间的落地窗，往下看了眼，所见之处并未看到浓烟。
火势不在近处。
她马上疾奔向电梯间拐角处的洗手间，文俊杰也赶紧跟了上去。
他看到她从口袋取出手帕纸，抽出仅剩的两张，在水龙头下沾湿，然后转身看向他。
“小文，安全起见，快去走楼梯下去。”
说着，乔见将其中一张打湿的手帕纸递给他。
文俊杰接过，却不肯走：“那你呢？”
乔见见他不动，赶紧伸手推着他出去：
“别问那么多了，抓紧时间！”
文俊杰被乔见不容置疑的眼神震了震，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跟着几个从身边跑过的人转头走入应急通道。
他还是放心不下，回过头，却不见了乔见的身影，还被人重重撞了一下。
短促又尖锐的警鸣一下一下地震荡着人心，四下急乱的脚步声和人语声无不透着慌乱。
乔见却义无反顾地逆着人流，坚定地往某个方向走。
刚才听到警铃，心中第一时间冒出这个念头，她就想通了。
哪里还需要验证什么。
她的一切心思早就昭然若揭。
危险降临，她下意识的行动，不是逃离，而是去找他。
她只想找到他。
周遭的人手忙脚乱，这一刻，乔见却无比的清醒。
去他的思前想后。
不管她从前喜欢的类型是什么，不管沈昭城是怎么想的，不管这会带来什么，她都不想再逃避了。
直到这不合时宜的一刻，她才深刻醒悟。
她气喘吁吁地冲进来，看向那扇紧闭的电动门。
按理说沈昭城应该出来了，可她沿着这唯一的路线折返，都不见他的人影。
难道他去了别的地方？
忽地，乔见的肩上覆上不属于自己的温热，下一秒，她被轻柔的力道带着转了身。
“傻瓜，走反了。”
警笛骇耳，人声杂乱，沉定低哑的男声却裹着着晚冬的空气，无比清晰地融进她的耳膜。
乔见动作稍顿，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他虚扶着肩，护在怀里，带着快步往前。
作者有话说：
最近降温，大家要注意保暖噢
第42章
他在图什么
喧哗声、吵闹声、警报声, 一时间在乔见耳边化为乌有，世界里安静得只剩下他们一圈一圈走下手楼梯的脚步声。
还有她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沈昭城将她护在内道，从急乱的人群中安稳地, 顺利地，到达安全的空地。
这里聚满了从大楼里逃出来的人, 此时正三三两两地站在一起，仰着头朝大楼上张望, 表情或凝重或疲累, 更多的是松一口气。
明明已经安定下来，乔见却迟迟无法平静, 心跳急速飙升。
她侧仰着头，看向沈昭城锋利精致的下颚。
感受到她的目光, 他散漫又柔和地睨她一眼：“刚才怎么到处乱跑，真是叫我好找。”
乔见的心跳又漏了一拍：“沈总，你在找我吗？”
沈昭城垂眼看着她, 弯了下唇：“你说呢。”
此时, 从音响系统里传出的失真人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各位同事，实在不好意思, 都是一场误会，给诸位造成麻烦真是太对不住了。”
此话一出,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神态各异地看向喇叭, 等待着下文。
喇叭里的声音继续道：“事发突然, 我们马上进行了调查，现已证实并没有火灾的发生, 请各位放心。本次意外是有人误触了防火警报。我们将联系警方, 尽快妥善处理本次突发事件。给各位带来不便实在抱歉……”
后面的话语声逐渐被喧闹起来的人声掩盖下去, 已经无人在意广播里还在说些什么，纷纷叹气和抱怨起来，也有懒得计较的人直接返回。
“算了算了，就当是临时演练吧。”
“散了吧散了吧，各位也都不是闲人，完不成工作今晚还得熬。”
“走了走了……”
众人虽然很无奈，但是也没有再在此处逗留，抒发了几句不满，便都作鸟兽散了。
沈昭城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在闹剧之中，依然若无其事，颔首看着乔见。
“还没回答我，刚才怎么乱跑，不认识路？”
乔见抿了抿唇，微微抬眼，看入他的眼睛，正想反驳，自己才没有不认得路，而是专程回去找她，就被肩膀上突然拍落的手吓了一激灵。
“乔乔，原来你躲到这个角落来了，刚才没看到你真是吓坏我了，还好不是真的出事了。”
边佳佳走上来，才看到乔见身边站着的沈昭城：
“原来你和沈总一起啊？”
乔见很快回过神，笑着挽上边佳佳，抢在沈昭城开口前回答她：
“对啊，刚才下来的时候碰巧遇上了。”
边佳佳太机灵了，要是被她听到什么，捕风捉影，肯定能发现她喜欢沈昭城的事。
到时，就真的一发不可收拾了。
还是等有朝一日，真的能事成了再说吧。
乔见本来还想借机和沈昭城多独处一会儿，但一群结着伴的同事往这边走，看来是没望了。
“那我们快回去吧。”
边佳佳瞄了沈昭城一眼，凑到乔见耳边压低声音：“今天那一箩筐的任务可够我们受的，别摸鱼了。”
乔见临走前看了沈昭城一眼，正好被他镜片后似笑非笑的眼神捕捉到，她又迅速抽回了眼神。
她心知肚明，从刚才在他办公室外那一刻开始，世界就照入了另一种光，一切将以不一样的形态开始生长。
其实，她早该发现的。
那次在音乐节，看到他和女性友人互动时的不悦，其实就是边佳佳所说的吃醋吧。
还有每一次，她听到他要离开的传闻，那种下意识想反驳，或是逃避的情绪。
前些日子，在商场接到他隐性让她加班的电话，她感到愉悦，当时还以为自己是为加班而高兴，真是傻的可以。
原来，早已渗透到她生活点滴里的蛛丝马迹，却一直被她视而不见。
*
“你说，今晚那集，那女主还会去吗？”
乔见正等着A组的同事翻找资料，无意间听到身侧的两名女同事，正讨论着电视剧的剧情。
另一名女同事理所当然道：“去啊，为什么不去？不去她前面的努力不就白费啦。”
刚才的女同事有点不解：“怎么她老是去男主的停车场等着，人家也不嫌烦啊？”
乔见不动声色地悄悄听着。
但两人看来是在办公室摸鱼惯了，也没有什么顾忌，直接就这么用正常音量，大喇喇敞开了说。
“是你不懂！那女主每次假装不经意等着，男主怎么都让她上车送我回家？你以为他是傻子啊？还不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那女同事笑着抿了一口咖啡，“你不制造机会，机会自己来找你啊？”
另一名女同事恍然大悟。
那翻找资料的同事终于翻到了要找的文件，递到了乔见面前。
乔见回过神，接过了文件。
现在电视剧的女主怎么都用这种方法，真的…能奏效吗？
*
阵阵的寒风低啸而过，低空展翅的小胖鸟在夜色里盘旋了一圈，又滑翔隐入远方。
乔见搓了搓冻出鸡皮疙瘩的手臂，偏头看了一眼旁边的私人车库出口。
怎么还没来。
难道他已经离开了？
按理说不会呀，刚才她才旁敲侧击过刘特助，他说沈昭城还在办公，要大概七点才离开。
难道他从大门出去，坐公交离开了？
也不会呀。她刚才已经在里面确认了，那辆劳斯莱斯就在里面。
他上次坐公交，是因为喝了酒，这次按理说，应该是开车回去……吧。
乔见按亮了手机屏幕，七点四十。
她已经等了大半个小时。
电视剧里果然都是骗人的。
女主等得到，那是因为她是女主！
乔见越想越觉得，自己在这里等的大半个小时简直是浪费光阴，还不如去他家门口等。
她又扭头往车库里看了一眼，还是毫无动静。
乔见叹了口气，认命似的握紧手机，拔腿就走。
还是及时止损好了。
只因刚才想起了上回和沈昭城一起搭乘的公交，今晚她莫名不想坐地铁。
想着今天周五，晚点到家也没关系，她便拐进去往公交站的捷径。
走着走着却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
看着自己拉长在身前的影子，乔见猛然回头。
空荡荡的道路上，只开着一辆嚣张的劳斯莱斯，缓缓地走在她身后侧，在黑幕里映亮她的前路，见她停下，它也跟着停了下来。
乔见感觉到自己的神经突突跳了两下，下一秒，她等了一晚上的男人，就这么从车上走了下来。
沈昭城一手抄着口袋，扶着车门，轻ᴶˢᴳᴮᴮ描淡写地向她扬了下眉梢：“乔组长，你好像挡着我的路了。”
“沈总…好巧啊。”
乔见笑着打了声招呼，然后语塞了。
现在他就站在眼前，她却像被定住了一样，准备了很久的台词，一句也说不出口。
只因她突然才意识到，就这么直接请求他捎上自己回家……
也太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吧。
沈昭城虽姿势懒散，却不改优雅，就这么闲闲地看着车灯里的乔见。
见她沉默，他指腹摩挲了一下车顶，散漫笑道：“乔组长，你看怎么解决？要么走快一点，要么……”
他忽然就没了话音。
就这么邀请她上车，会让她反感吧。
更何况，她是那么不愿意麻烦别人的一个人。
看着欲言又止的沈昭城，乔见又想起今天中午那女同事的话。
不制造机会，机会难道会自己找上门？
她握紧了拳，向他走近了两步，厚着脸皮，笑着接过他的话茬：“沈总，既然我们同路，你看，能不能让我蹭个顺风车呢？”
沈昭城本来正考虑，像从前那样让她开车，又怕夜路不好开，却不想她竟这么说。
眼前，虽有围巾拢着，她的小脸还是冻得通红，凝视他的眼里闪着期许。
沈昭城的喉结微不可见地上下一滑。
看了她一会儿，他云淡风轻地笑了。
“上车。”
乔见觉得等他回答的时间格外的长，握着肩带的手不自觉地抠着，听到他答应，终于舒了口气，甜甜一笑。
“那就谢谢沈总啦。”
两人的肩膀不约而同地松懈了稍许，坐上了车。
车驾劈开夜色，驶向光影深处。
不知是不是错觉，乔见总觉着今晚车的速度好像偏慢。
没关系，正合她意。
她想抓紧这个难得的独处机会，却事与愿违。
偏是她这样从不烦恼如何找话题的人，这会儿竟连尬聊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每次聊着聊着，都能把话头绕到工作上去。
她也不想提起梦的事。
即使如今这些不寻常的梦境已然成为生活的一部分，但梦境毕竟是梦境，现实提起，不是滑稽，就是尴尬。
眼看着马上就要到达小区门口，乔见往窗外扫了眼，忽然灵机一动。
从那糖水铺子收回眼神，乔见转过头，托着下巴看向沈昭城：“沈总，为了感谢你送我回家，让我请你吃点夜宵吧。”
其实她能够预判，沈昭城会像之前那样，笑着调侃她贿赂上司，所以，她连应对的说辞都准备好了。
不料，沈昭城只是轻飘飘地掠了她一眼，唇边淌着点笑。
“行啊。那就谢谢乔组长了。”
就这么答应了？
防止他还有下文变卦，乔见马上接话道：“那就这么说定啦。待会的一切我来安排，沈总你就等着享用就好。”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还意外的顺利。
停好车，乔见领着沈昭城走向糖水店，回头朝他笑。
“我知道沈总你不喜欢吃甜的，但是这家糖水店除了糖水出名，小吃也是一大招牌。所以放心吧。”
“我在梦里说的，你也记住了。”
沈昭城语气随意地看着她说，手却朝前挡开了即将关上的玻璃门，让她先走了进去。
乔见耳朵一热，赶紧转移话题，拿出手机道：
“我们先扫码点餐吧，不然还得排好一会儿队呢。”
“不用担心，点好了。”
沈昭城指尖夹着手机，朝她晃了晃。
乔见惊了：“啊？怎么这么快？”
她记得，沈昭城就只是在下车的时候，看了两眼手机，怎么就点好了？
沈昭城往外站了站，将她和人流隔开，淡声向她解释：“从前点过，就直接点了再来一单。”
这样也好，起码他从前点的，应该都符合他的口味。
毕竟除了知道他不吃甜的，她对他的口味一无所知。要是踩雷了就不好了。
乔见想起什么，连忙补充：“那待会儿取餐的时候我去结账。”
沈昭城笑乜着她。
“乔组长还怕这钱花不出去？”
乔见看了他一眼就挪开视线，嘴硬道：“沈总你真会说笑，当，当然是不用我花钱最好了。”
“嗯。”
灯光很亮，沈昭城眼里却深不见底，他点了点头，“流水号1214，我出去买点东西，到了你先拿。”
乔见想着这里客流不小，也没那么快能好，便点头答应了。
可没想到，沈昭城刚走不久，叫号机就喊了1214。
这……才刚下单啊？
乔见不太放心，取餐前先在前台问了一嘴。
服务员查了订单后，笑着解释：“你好小姐，您的客户号是我们最高等级的VIP，所以是可以优先取餐的。”
沈昭城一个不喜甜的人，居然不声不响地在糖水店办了VIP？
乔见有点匪夷所思，但并未表露，只是按规程用手机操作：“好，我明白了，那麻烦你帮我结一下账吧。”
服务员愣了一下，解释道：“小姐，不用了，本次消费金额已经从您的客户号的充值金额里扣除了。”
“……”
居然还是氪金玩家。
她这钱……还真花不出去。
乔见舔了舔唇，又问：“我可以查一下，我这客户号里还剩多少余额吗？”
服务员对这数字印象深刻，不用再查询，就直接回答道：“还剩五千三百二十元，小姐。”
“……”
乔见眉头跳了一下，干笑两声：“好，谢谢你。”
沈昭城是疯了吗。
待会儿见面的时候，还是问一下吧。知道他财大气粗，但也别被人忽悠了。
取了餐，乔见往袋子里看了两眼。
什么啊，怎么这些都是她爱吃的，沈昭城也喜欢这些吗？可这些都是偏甜的呀？
她满心疑惑，刚走到糖水店门口，就被杵在门边的一位服务生叫住了。
“您是……乔小姐吧？”
“是我，怎么了？”
乔见抬起头看向他。
服务生向她转述：“乔小姐，刚才有位沈先生，让您先回家，他说他先回公司去了。”
乔见直接愣在原地，眨了眨眼。
什么意思。
那他开车送她回来这一趟，又是……图什么？
她都迷糊了。
怎么感觉哪里不对，今晚真的是她在尝试追沈昭城吗？
第43章
是我搞错了
夜色融融, 今晚的天空格外明净，浓墨般的长空之中，清晰可见几点荧星, 萦绕在明月四周。
夜晚的生活才刚刚开始，街道上的店铺灯火通明, 飘出各样的香味，小区内外都格外热闹。
从糖水店一路走回家的路上, 乔见都百思不得其解。
明明这一晚, 是按她安排的“巧合”发展，该是由她主导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自己才是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那一个。
而且, 沈昭城的出现和离开都太是时候，就像是他本来就只是来陪她完成这一切。
这个想法让乔见自己都吓了一跳。
……她未免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最近脑子有点痒，该不会要长恋爱脑了吧？
正想着, 乔见瞥见包里的手机亮了一下屏, 她心跳快了两拍，拿出手机查看信息, 果然看到所想的名字。
沈昭城只发来了一句话。
【有急事先赶回公司了，欠的这一顿下次补上。回家早点休息。】
只有短短两行字, 乔见却来回看了好几遍，才回了一句【好, 我可记上了, 下次必须我请！！】
收到沈昭城回复的“好”后，乔见心满意足地将手机放回包里。
果然还是她想太多了。
看着手中所提的糖水和小吃, 乔见嘴角不可抑制地扬起弧度, 所见之处的色彩都似乎明亮了起来。
回到家里, 乔见第一眼就看到了被自己挂在衣帽架上的粉色气球，虽然已经泄光了气，但她还是舍不得丢掉，做成了挂件。
她今晚心情颇好，洗完澡后打开了一部剧，一边看一边品用今晚的夜宵，不知怎的，还觉得今晚的糖水更甜了一些。
由于第二天是周末，乔见放纵了自己一晚，看到后半夜才关掉电视，熄灯回房间休息。
躺到床上时，乔见已经有些累了，本以为自己很快就会入睡，却事与愿违。
一闭上眼，就是这两个月以来和沈昭城从见面、认识再到现在的点点滴滴。
这时她才发现，从一开始对他有偏见，到慢慢改观，再到如今心生好感，竟经历了那么多的事，自己的心态竟发生了那么大的变化。
这是她在上一段恋爱中从未体会过的感受。
越想下去，乔见感受到自己的大脑越来越活跃，心跳也越来越快，根本无法入眠。
她叹了口气，亮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爬起身来走到客厅，开了灯，准备继续把昨晚的剧看完，分散一下注意力，重新培养困意。
可刚坐下，还没来得及打开电视，竟突兀地响起了门铃声。
只有她一个人的空荡房子里，回荡着单薄门铃声的余响，在窗外渗入的夜色中蔓延。
乔见心底一紧，呼吸都滞了滞，下意识地放轻了动作，抬头看了一眼时钟。
已经是深夜了，这时候还会有ᴶˢᴳᴮᴮ谁到访？
她小心翼翼地站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后，想透过猫眼先看一看楼道中的是谁，就听到门外传来熟悉而沉厚的男声。
“乔见，怎么了？”
是沈昭城！
他的语气放得很柔和，音色有些沙哑的砂质，不知是因为疲惫还是什么。
乔见大脑一片空白，直接愣在原地，反应过来后马上触电般缩回了握在门把上的手。
他怎么又是大半夜的找来了？
还好自己没有像上次那样懵里懵懂，直接就去开了门。
来不及思考他为什么会在这时候出现在这里，有了前车之鉴，乔见马上对着玄关处的全身镜迅速理了一下头发，睡衣是肯定来不及换了，只理了一下衣领的褶皱。
“乔见？”
门外再次传来沈昭城的声音，带着与他形象不符的急切。
乔见深吸一口气，伸手拧开了门把，拉开了大门，鼻尖马上涌来属于他的冷香，裹挟着几分寒气。
“乔见？”
他又问了一声，音调沉厚，像在试探什么。
她猝不及防和他对视了一眼。
他褪去了西服外套，衬衫外只套了一件马甲，更凸显他挺秀的身段。
他身躯挡在风口，一手随意撑着快被风吹得合上的门，袖子被他折到小臂处。
乔见有些慌乱地收回眼神，把外面的铁门也打开来。
她让开一个位置，弯唇道：“怎么了？怎么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急事吗？要不，进来再说？”
没有等到回应，乔见抬起头，对上沈昭城深不见底的双眼，他眼神意味不明，像平静却幽邃的渊海，眼尾的痣也红了几分。
他看着她，像在探究，又像在思考。
怎么突然这样看着她？
乔见只觉脑海里有一根弦慢慢绷起，握在门把上的手也逐渐攥紧。
“怎么了？”她试探地问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什么，好像是我搞错了。”
沈昭城自嘲似的笑了一下，耸了耸肩，眼神也跟着松了下来，“怎么还没睡？”
他低沉着声，气音中带了点倦。
“我今晚有些失眠。”
乔见如实回答，又问，“什么搞错了？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吗？要不进来再说？”
“不用。”
沈昭城扶了扶镜框，垂眼看着她，扯了一下嘴角，“你就当我是来道歉的吧。”
“什么意思？”
乔见更加摸不着头脑了，“道什么歉？”
“道今天不告而别的歉。”
所以，他是看到她这儿还亮着灯，所以干脆上来道了个歉？
等等，该不会……
乔见惊道：“沈总，你是刚从公司回来吗？”
“你就当是吧。”
沈昭城后退了一步，帮她将外面的铁门关上，止住了楼道呼啸的风，“外面冷，早点回去休息。”
不知是否因为熬夜，乔见感觉自己迟钝了不少，直到现在都还稀里糊涂。
但既然沈昭城这么说了，她也不知道该问些什么，便向他道了别，关上了门。
这一出让乔见本来仅存的睡意都全然消散了。
怎么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怎么沈昭城两次登门拜访，都是在深夜？她记得上一回，他也是在后半夜敲开了她的门。
就算是道歉，会选这个点吗？
乔见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决定放过自己。
或许他只是刚好看到她的灯还亮着，所以顺便上来道歉吧。
既然如此……是不是证明他会在意她的感受？
乔见憋下了涌到嘴边的笑意，却没发现还是从眼角跑了出来。
*
Welly项目走上正轨之后，逐渐向好，顺利渡过了初中期，办公室里的忙碌气氛也总算缓了不少，但出外勤的时间却越来越多。
这两日，魏兴河带着秦玫风出差，办公室里只剩乔见和边佳佳，还有给两人打下手的文俊杰。
文俊杰整理好了方案的最终版，眼看着也到了约定的时间，正准备起身时，下意识地看了乔见一眼。
乔见留意到他的动作，抬起头问：“小文，你是准备去总监办公室吗？”
文俊杰拿起文件的指尖顿了顿，抿了抿唇，应答道：“对。乔乔你是要和我一起去吗？”
乔见点点头，开始收拾：“对，你等我一下，我跟你一起去。”
“好。”
不远处的边佳佳留意到这边的动静，看破一切般笑了一下，又低下头继续工作。
难怪乔见上次在电话里，突然提起什么恋爱的事。
原来办公室里，早就飘起酸臭味了。
乔见不知道边佳佳所想，本想利用好和文俊杰上去沈昭城办公室的机会，在平时多见他几面，不料沈昭城却不在办公室里。
临近下班的点，乔见提早且超额将工作任务完成，就等着时间跳动到期盼的数字。
自从上次尝到了甜头，乔见便默默盘算着，之后都掐准这个时间点，等在路口，守株待兔。
可没想到这才第一天，就出师不利。
她刚走出电梯不远，就被边佳佳叫住了。
边佳佳走了上来，身旁还跟着文俊杰。她一把挽住乔见的臂弯：“你怎么回事，怎么今天走得这么急？”
乔见用笑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有吗？没有吧，不就和平时一样吗？”
还好不是走到私人停车场外，才被发现。
看来下次还要再快一些。
“还好你没走远，不然你可就吃大亏了。”
看着乔见懵然的脸，边佳佳笑着用手肘顶了顶身边的文俊杰，“今天我和小文大打赌，他输了，代价就是开车送我们俩回家。”
乔见一怔，摇头道：“我们俩不是不同方向嘛，这多麻烦小文。没事啦，我自己坐公交回去就好了。小文，你愿赌服输，就好好地送你佳佳姐回去吧。”
“乔乔，我不麻烦的。”
文俊杰马上接话，温声道，“正因为愿赌服输，所以才要将两位姐姐都安全送到家。我今晚也没什么别的事，不耽误。”
边佳佳向文俊杰传递了一个给力的眼神，再次开口，补上临门一脚：“就是啊，乔乔，你再拒绝可就不够意思了啊，你是不给我面子，还是不给小文面子？”
文俊杰也笑了：“乔乔，你就让我守一次信用吧，不然我该被佳佳姐笑了。”
乔见被文俊杰和边佳佳这你一言我一语的，堵得无法还口，而且她最怕的，就是边佳佳这扣帽子的大招。
被他俩的眼神包围，乔见只好放弃今晚的计划，缴械投降：“好好好，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喽。”
乔见答应后，边佳佳莫名很兴奋，拉着乔见走到路边，等文俊杰把车开出来。
看着身边雀跃的边佳佳，乔见虽不太明白为什么，但也感到愉快。
看来，佳佳和小文关系处得不错。
一开始，她还担心像小文这样内向的孩子，在部门乃至公司里，会格格不入。
等了没多久，文俊杰的车就开到了面前，是一辆银色的奥迪A4L，在夜晚的路灯下镀了一层金属的光泽。
乔见拉开后座车门，边佳佳却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让乔见坐进去。
乔见不明所以，但她说不过边佳佳，还是坐了上去。
可没想到，边佳佳还未坐上车，就将后座的车门关上了。
乔见按下车窗问她：“佳佳，你怎么还不上车？”
边佳佳弯下腰，趴在车门朝她嘿嘿笑：“我突然想起，我今晚打了车，现在车快到啦，也超出了可以取消订单的时间，现在取消可就要付钱了，我可不想白出这个钱。所以，就便宜小文咯，只送乔乔一个人回去就好了。”
说着，她朝驾驶位的文俊杰使了个眼色：“这么简单的任务，你能完成好吧？”
文俊杰和她对上眼神后领会了她的意思，感激地笑笑：“放心吧，保证完成任务。”
乔见再次被他们这一遭给整懵了：“佳佳，你这是在搞什么？”
边佳佳只笑：“没啊，你就安心坐你的顺风车吧！拜拜！”
车辆很快汇入灯光不息的车流之中，后视镜里，边佳佳的身影越来越小，逐渐消失不见。
饶是乔见再迟钝，也能感受到其中有异样。
她怀揣着心事，根本没发现车后跟着一辆熟悉的劳斯莱斯。
“小文，你和佳佳是不是有情况？”
她还是忍不住问。
文俊杰坐得端正，身上的衬衫笔挺而平整，双手握着方向盘，听她这么说，眼底凝了凝，视线从前方抽空掠了她一眼。
“乔乔，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直觉。”
窗外光怪陆离的城市夜景投进车里，一道道光影从乔见的侧脸闪过。
她转头看向文俊杰：“小文，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文俊杰握在方向盘上的修长指节无意识地收紧，嘴唇微微翕动，像是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温和地笑了一下。
“没有，佳佳姐的性格，乔乔你不是最了解嘛。真的没什么，乔乔你千万别乱想。”
这一切都落在乔见眼里，她盯了文俊杰的侧脸一会儿，然后回过头，也笑了一下，没再说什么。
既然他不愿说，她也不想刨根问底。只ᴶˢᴳᴮᴮ要有苗头，总有一天会连根展现。
而且他俩都不会对她不利，她也没必要苦苦追究。
见乔见没再开口，文俊杰拧头看了她一眼，想说什么，但仍旧没有出声，只是目视前方的眼中暗了几分。
这会儿不堵车，一路通畅，用不了多久
乔见在小区前下车，拎起挎包，在关门前向文俊杰道谢：“小文，今晚谢谢你。回去注意安全。”
“等一下。”
文俊杰熄了火，拔了钥匙，从驾驶座上下来，快步走到乔见前面，垂着脑袋，担忧地看着她：“乔乔，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没有。”
乔见马上否认。
刚才在车上沉默，是因为正打着算盘，想着下车之后在停车位那儿等一会儿，看看能不能等到沈昭城，将上次欠的那一顿今晚补上。
没想到，竟引发了误会。
“别多想，我没生气。”
乔见莞尔一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快回去吧，早点休息，明天可别迟到了。”
不知是冻的还是怎么，文俊杰白净的脸上有些红，他赶在乔见说再见之前开口，语气有点急促：
“乔乔，你千万不要多想。”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乔见无奈地笑着答应，“我肯定不会多想的，快回去吧，外面越晚越冷了。”
文俊杰本来还想提议要不要一起吃点热乎的，见乔见话里话外都急着道别，也不时抬手看表，便也就作罢了。
虽然心里还是不安，但他还是向她告了别，驾车离开。
乔见一边向路口张望，一边快步往沈昭城的停车位处走，可还有一段距离时，她就望见那辆劳斯莱斯已然停在那儿。
还是迟了。
她叹了口气，往家里走。
今晚的风有些大，行人也少了许多，街上比平时安静，只不时传来几声犬吠。
行到路口时，她的脚步却顿住了。
作者有话说：
来晚啦。还有几章就高潮了，真相也会慢慢揭开~谢谢大家的营养液和等待，本章给大家发红包！
第44章
梦里见
如水的月光静静倾落而下, 银光柔和地裹着这个世界，路灯在其中欲与其争辉，暖黄的光线穿透夜色, 径直落下。
南方的大树即使在冬季，依旧挂着不少叶子。
沈昭城就站在树下, 在偶尔来去的人影间，茕茕孑立。他的金丝镜腿下, 挂着白得晃眼的耳机, 薄唇一张一合，应该是在打电话。
仿佛感应到了什么, 他缓缓抬眼，向这边看来。
乔见和他对上了视线, 才意识到自己正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忙撇开视线，深深吐息, 才复而看向他, 向他走去。
柳暗花明又一村。
她刻意寻他、等他的时候，怎么都无法捕捉他的踪影。可不经意地转过头, 却又能意外地与他对视。
走近了，沈昭城的声音也渐渐明晰。
一洗平时的漫不经心, 此刻的他轻言细语。
“嗯，还在等人。”
他虽开口回应着电话, 视线却是一错不错地落在眼前的乔见身上, “好，之后再聊。你不要太辛劳, 也要照顾好自己。嗯, 回见。”
乔见站在他面前, 有些恍惚。
她从来没有听过他的这种语气，有一种深深无奈中的柔意妥协，像是无尽黑夜里一点柔和的星光，明明不猛烈，却让乔见觉得有些刺眼。
她本想过来打个招呼，询问他今晚是否有空，让她把上次欠的那顿补上。
可不知怎的，现在她的心情消散了大半。
“好巧啊，沈总。”
乔见开完口，才觉得自己这搭讪实在有些烂，抿抿唇，假装不经意地问起他电话里的话题，
“你在等人吗？”
沈昭城眼睑低垂，看着乔见，她的眉眼在暖光下似有柔焦，晶亮的黑瞳看着他，等他的回答。
他又想起，今晚开车从医院赶回公司时，恰好看到她坐进文俊杰的车，脸上挂着无奈又明媚的笑容。
远远地看到这一幕时，他一脚油门将油门踩到了底。
他想，她也许会像之前带他那样，带着文俊杰到糖水店，扬言要请客。
他明明不想看见也不想听见这些，却还是绕了路口那边的路。
视线里，乔见下车之后很快就告别了文俊杰。走入小区时，她驻足在路边某处，目光所及，是那个再熟悉不过的车位。
看着这一幕时，沈昭城眼底深了深，但仍旧面无表情。
他从来都相信自己眼睛的判断，但这一刻，他把它归入错觉。
某一瞬间他竟觉得，她或许也会想见到他，并从这虚无缥缈的想法间获取了情绪价值。
他为这样的自己感到不齿。
紧接着，他接了个电话。
再反应过来时，已经站在了这棵树下。
他有些嘲弄。
其实说到底，想见到谁的，从来就不可能是她。
如今看着毫无犹豫就走到眼前的她，沈昭城只是懒洋洋地勾了一下唇：“嗯。你刚回来？”
“嗯，对。”
私心里，乔见是想珍惜这来之不易的见面机会，和沈昭城再多呆一会儿，可也不知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已然没了刚才邀请他的心思。
这会儿，她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藏在大衣袖子里的手揪着脱落的线头。
算了，还是先告别吧。空耗着只会徒增尴尬。
反正……在公司总有机会见面的。
不对，今晚在梦里就能见。
总之，来日方长。
如此一想，乔见默默弯起嘴角，又强迫自己收回，若无其事地舔了舔唇，
“那沈总，我就先回去了，梦里见。”
一开始，乔见还没反应过来，看到沈昭城忽地低头轻笑了一声，她才意识到自己都说了什么。
她在说什么啊啊啊，明明她想说的，是公司见！
她这张嘴怎么还背主行事呢！
乔见感觉到一股滚烫的热意从心头爬上耳根，又冲上头脑，还好路灯稍暗，沈昭城应该看不清她染了红的脸颊。
不能慌，不能慌，慌了反而代表自己心中有鬼。
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乔见佯装自然地接了下句：“走啦，沈总再见。”
她根本不敢看沈昭城，只朝沈昭城挥了挥手。
现在的她脑袋发胀，只想一走了之。
“嗯，梦里见。”
轻和沉哑的话语响起，还带着似有若无的淡淡笑意。
乔见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瞄到他嘴角的笑意，感觉自己的脸更烫了，迅速撇过头“嗯”了一声。
离开时，乔见让自己昂首挺胸，尽量走得大方，不要太像落荒而逃。
还好沈昭城并不是会在意这些的人，他应该……只当她在说玩笑话吧。
要不然，她一个下属当着上司的面说出这种调情一般的话，也太无地自容了。
当晚，乔见如愿在梦里见到了沈昭城，只是远没有她想象中的愉快。
在今晚的梦里，她的头疼又犯了。
而且起来时，她还清晰地记得，梦里从来都失忆般的她，有了很多现实中的记忆，还喊了沈昭城叫“沈总”，把梦里的他听得一愣。
乔见起床后很是纳闷。
依照从前的梦境，乔见自己探索总结过，应该是只有现实的她喝酒之后，梦中的她才会被引发头疼。
可她昨天滴酒未沾，连晚饭都只吃的素菜沙拉，怎么梦里的她还疼得那样厉害？
早晨上班的途中，乔见想了一路，在进入大厦B的那一刻，她突然想到什么，脚步一顿。
难道，触发头疼的条件，并不是喝酒？
因为除了喝酒，好像每次头疼都还有另一个必定会发生的事件——
梦里的她会增加关于现实的记忆。
想到这里，乔见细思极恐。
梦里的那种痛感，是她每次醒来都会为之一震的真实。虽然她知道梦与现实是分开的，但和这个结论联系起来，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可乔见百思不得其解。
想到最后，她认为这个问题是无解的，因为她也不能百分百保证，这个结论是正确的，一切都只是猜测
投入工作之后，乔见就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她决定下次和沈昭城见面时，再和他交流一下这种情况。
她记得，上次向他提起梦里有了现实的记忆时，他也很重视，还让她再有类似情况与他联系。或许他那边也会有什么新的发现。
可接连几天，乔见都从刘特助那里得知，沈昭城忙得不可开交，在公司基本见不到他的人影。
她也不敢贸然向他打电话，怕打扰他的工作之余，也不知道他所处的环境是否方便说话，毕竟这不是一个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讨论的话题。
等到又一个周五，乔见实在忍不住了。
这个问题一直压在心头不解决，她就一天睡不安稳。
鉴于前两天晚上已经鼓起勇气到沈昭城家敲门，却还是无人应答，乔见打算向刘释宇打探一下，从他这里是否能问出些什么。
刘释宇下班比较准时，几乎是七点一过，乔见就在车库门口等到了他的奔驰，在黑暗的隧道中缓缓驶出。
她忙往前探身，招了招手，刘释宇也很快发现了她，打了一圈ᴶˢᴳᴮᴮ方向盘，绕到路边停下，放下车窗。
“乔见？”
刘释宇颇为惊奇地抬头看向她，“你在这里是……在等我？”
乔见点了点头，她不想解释太多，直接开门见山问他：“你知道沈总今晚在哪儿吗？我有急事想要找他。”
“知道是知道，但他这几天好像都不太得空。”
刘释宇话说到此，正犹豫着是否能向她吐露实情，但看到乔见一脸茫然又着急，还是叹了口气，实话实说，
“城哥父亲病了，需要做手术。他最近除了工作，就是往医院跑。虽然之前我也和你说过，他和父亲的关系并不好，但这次出了事，谁都没有料到，他反应也那么大。”
乔见突然就想起，那天晚上沈昭城所打的那通电话。
现在再想想他的话和语气，应该是在和他母亲通话吧。
一想到当时的她却想到了别处，乔见恨不得给自己来一拳。
最近正是Welly项目的关键时期，公司里大大小小的事务都要首先从他那儿过关，他只会比她们任何一个人都忙。
最近的他，肯定很累吧。
乔见回过神，忙问刘释宇：
“你知道他现在在哪所医院吗？”
刘释宇看着她的样子，神情一松，笑着叹了口气：
“上车吧。我带你去。正好，我也是时候去看一下伯父了。”
乔见喜出望外，赶忙上了车才向他道谢。
路程不算太短，且驶入老城区后的车道变少了，路灯也黯淡许多，但刘释宇开车技术娴熟，速度比起沈昭城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才没过多久，他就示意乔见看向前方：
“看到前面那两幢白色大楼了吗？就是这家医院。”
“好。”
乔见点了点头，在心底做着待会儿的打算，突然想起了什么，随口一问：
“对了释宇，你知道沈总父亲的病房号吧，那待会儿就请你带路啦？”
闻言，刘释宇愣住了，他眨了眨眼，偏头看向乔见，乔见也转而看向他。
“……”
“……”
车里弥漫着该死的沉默。
乔见马上了解了眼前的情况，她率先打破安静：“要不，你发信息问问他？在住院部可能不太方便打电话。”
“虽然但是。”
刘释宇耸了耸肩，叹气道，“你不知道城哥这个人，他啊，不怎么回信息的。我怀疑他平时都不看手机。”
“这样啊。”
乔见和沈昭城发信息的次数不多，但在她印象中，好像回复得也挺及时？
她也只是在心里这么想，并没有说什么。
刘释宇观察了一下前方的路况和地形，准备打方向盘倒车到录的另一边，驶入医院的停车场。
乔见托着腮，看着窗外，犹豫着要不要给沈昭城发信息。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漫无目的地一晃而过，却意外地在夜色中捕捉到那抹令她神经一颤的身影。
“等一下！”
刘释宇听到乔见急促的惊呼，在路边停了车，疑惑地看向她：“怎么了？”
乔见神色越发凝重，往另一端指了一下：“那个是不是……沈总？”
刘释宇顺着她的指尖望去，视线的终点是一个隐匿在墙根阴影处的人。
他衔着一根没有点着的烟，凝视着某一个点，神情模糊在不明不暗之中。
他的头发被浅淡的灯光镀上一层暖调，柔顺地耷拉着，稍微有些乱，还有些长。
同样凌乱的，还有他的衬衫。
这样一个人，腰板依然挺得很直，丝毫不会让人觉得他落魄。
刘释宇看了一会儿，刹那间有些恍惚，某个瞬间甚至感觉自己回到了少年时代。
那时候沈昭城的烟瘾曾那么重。
若说一开始是为了与家里作对，但后来为了消解接踵而来的压力，他不到一天就能抽掉一整包，几乎是烟不离手。
再后来，不知为什么，他突然就下决心戒了。
那段时间，他任凭自己发狠发疯，也不去碰一下那触手可及的“解药”。
以至于现在，愁绪再浓他也不会燃着那一点火星。
“是他。”
刘释宇回过神来，掩下眼底的落寞，向乔见点了点头。
“那就不用问病房号了，我们直接去找他吧。”
说着，乔见就解开了安全带，伸手要去开门，但视线却一直落在那个身影上。
“等等。”
刘释宇开口阻止了她，“等我先发个信息。”
看到这样的沈昭城，才更要先发信息和他确认。
乔见很快也明白了，点点头坐回座位，不由自主地再次看向那个身影，然后也低下头打开手机。
刘释宇发了短信之后，抬头看向沈昭城，却见他虽拿着手机，却没有丝毫反应，手机屏幕也没有亮起。
他无奈地笑了：“果然。”
刘释宇说这话时，乔见也正好编辑好短信，发送出去。
刚才来的太急，没有仔细考虑太多。她想了想，自己这么贸然前来，确实也应该先问过才好。
所以她没有在短信里说明自己已经到了医院，只说有与梦相关的要事找她，问他方不方便见一面。
按下发送键后，再抬起头，乔见看到沈昭城垂下的手中发出一丝亮光。
那是手机屏幕。
沈昭城也似有察觉，抬起手，低头看手机。
刘释宇也看到了这一幕，但他很纳闷：
“他这会儿才收到信息？这里信号这么差吗？还好刚才没有直接给他打电话。”
“也许吧。没关系啦，他看到就好。”
乔见安慰道。
既然如此，大概还要再等一会儿，他才能收到她的信息了。
可旋即，乔见就被手机忽然亮起的屏幕晃了晃眼。
低头解锁，屏幕上赫然显示的，正是沈昭城的回复。
【我在外地出差，抱歉。或许，你现在是否方便通话？】
第45章
因为这是惊喜
乔见有些难以置信, 又抬眼看了下顶上的号码，的确是沈昭城的没错。
她看了刘释宇一眼，他正朝着沈昭城的方向张望着, 神色有些急。
不知怎么的，乔见有些心虚, 将手机熄了屏，拿在手上, 才去问刘释宇：
“释宇, 沈总他还没回你信息吗？”
刘释宇扭头看她，扯起两边嘴角, 摊了摊手。
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机，乔见心中升起一个猜测。
这一刻, 她的心跳很快，快得令她喘不过气来。
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在她心尖蔓延至全身，让她现在就想马上冲到沈昭城面前, 将心中的猜测一一问个清楚。
但是看着独自站立在阴翳中的沈昭城, 她的这种心情很快一扫而空，只剩下一种难以言说的杂陈之感, 蚕食着她的心。
“他回复了。”
刘释宇看到手机亮起，马上打开查看, 还不忘一边吐槽，“这里信号还真是够慢的, 回信也过了那么久才收到。”
乔见想起沈昭城回复自己的短信内容, 又问刘释宇：
“沈总怎么说的？他有说病房号吗？”
“嗯……他没说。”
刘释宇低头看着屏幕。
沈昭城在短信中说，他刚和父亲吵了架, 现在不方便探病。
抬起头, 只见乔见脸上的担心都快溢出来了, 刘释宇想了想，还是没说实话：
“他说他父亲已经睡了，现在不方便探病。”
乔见怔了一瞬，沉思了一会儿，点头道：“好，那我们回去吧。”
刘释宇附和：“嗯。也只好这样了。”
今晚这一趟，非但没有让乔见满载疑惑的心好受点，反而又给她增添了两个难解之谜。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重新系安全带，一边对刘释宇说：“不好意思呀，释宇，今晚麻烦你了。”
“跟我客气什么！”
刘释宇虽然心里也添了几分惘然，但还是笑着打趣自己，
“我自己本来早就该跑这一趟的，却还是你问起了我才想起来，你说我多缺心眼儿。”
车很快就驶了出去，乔见靠坐在椅背上，也和他开起玩笑：“那你可要记得之后抽空再来一趟，补上这个心眼。”
刘释宇狠狠点头：“必须必须，肯定的。”
乔见沉默了一阵，还是决定问出刚才就堵在喉咙眼儿的问题：“释宇，我想问问，沈总他父亲的病严重吗？”
问完，她马上补充一句：“如果不方便说就算了，我只是随口一问。”
“不是我不想告诉你，是我真不知道。”
刘释宇目视着前方开车，诚恳道，“我也是听我爸说才知道，他家老爷子这星期紧急入院，应该是在这两天进行手术。据说，一切结果都押在这一次的手术了。”
说到这里，刘释宇才恍然，怪不得刚才沈昭城身上，除了一种沉抑的压迫感，还带着一种从不会在他身上出现的懊恼。
刘释宇眉心一跳，叹了口气。
这次和老爷子吵架，大概是他最后悔的一次吧。
他瞥了乔见一眼。
她额头抵着车窗，以背影对着他，他看不到她的表情，无法判断她的情绪。
刘释宇又叹气。
瞒也没有用。
他这样粗心的人，都能观察到不对劲，更何况眼前这名女子。
他收回眼神，也陷入了沉默。
回到小区时，乔见才拿出手ᴶˢᴳᴮᴮ机，给沈昭城回信。
【你现在是否方便？我打给你。】
短信刚发出去，几乎是下一秒，电话立刻响起，乔见一怔，马上接起电话。
“喂，沈总？”
她将语气放得很轻。
“嗯。”
那边很快也传来应答。
“你吃饭了吗？”
“吃了没？”
两人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我吃了。”
或许因为是在电话里，沈昭城的声音很沉厚，还有淡淡的笑意。
乔见默了默，然后也小小声地笑了一下，尽量用开心的语气道：“我也吃了。不好意思呀，才看到你的短信。你现在方便说话吗？”
“方便。是关于梦的事？”
电话那头风声有些大，乔见估摸着，他还在外面没有回去。
“对。”
乔见将关于梦中的她和现实记忆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电话那头缄默了片刻。
“好，我知道了。”
他的声音很低，很轻，仿佛就伏在她耳边低吟似的。
像是感知到她的疑问，他又补充道，
“我没有出现这种情况。但我会记录下来，好好研究。”
听了他的话，乔见心底疑问又加重两分。
但她只是回答：“好，那就拜托你了。再有什么情况，我也会及时找你沟通的。”
“嗯。”
沈昭城停顿了一下。
就在乔见以为他要道别挂电话，正准备开口时，那边又传来低磁的男声：
“到家了么。”
这么短的一句话，明明只有短短几个字，却在乔见心里反复回荡了好久，让他的声音一遍遍碾过她的耳膜。
乔见扬起嘴角，抬起头，看向帷幕般夜色里高悬的明月：
“到啦。沈总，你什么时候回来？”
“下星期。”
换做以前，乔见都能想象到，他会在后面再加一句调侃，问她怎么这么迫不及待等他回来，或者话里有话地调笑，问她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可他只是平静地回了一句，再无其他。
语气越平静，越让人不安。
乔见的脑海里又浮现出他站在医院楼下的模样，眼底的光亮逐渐消沉下去。
好像有什么人在往她的心头灌水，让她逐渐沉没，喘不过气，又无法言说。
她耸了耸鼻子，抛开这些念头，让自己扬起笑意，又问他：“沈总，你家的门锁密码有改吗？”
“没有，怎么了？”
在她意料之中的回答。
乔见：“没什么，隔壁王奶奶说，你又有一个快件送错到她家了。所以想问下你，最近有买东西吗？”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一下，但乔见并没有在意。
两人又随便聊了两句，才挂了电话。
无论沈昭城回答最近有没有购物，她都并不在意。只要得知沈昭城并没有改动门锁密码，就已足够。
乔见马上实施在车上就已经预想好的计划。
已经入夜，小区楼下的小超市里，剩下的菜都不怎么好，乔见看了一眼时间，咬了咬牙，解锁了一辆共享单车，以毕生最快的速度冲向一个公交站外的大广场。
广场内有一个保证高品质的肉菜市场，在这里无论是清晨还是傍晚，蔬菜和肉类的质量都有保证。
乔见几乎是片刻没有停歇，一来一回花了她不少气力，当她气喘吁吁地拎着购置好的肉菜来到沈昭城家中时，整个人都快要虚脱了。
但她只是将菜放到了一边，叉着腰弯下身，缓了一下气，又马不停蹄地开始动工。
时间不早了，而且她也不知道沈昭城什么时候回来，还是尽快解决为好。
乔见在厨房里忙进忙出，连汗要滴下来了也来不及擦，等到一切都处理好，将厨房收拾干净，也留好便签纸后，她走出来一看时间，竟也已经九点了。
前前后后忙活了快两小时。
乔见不好多待，再检查一遍确认收拾好后，就匆匆离开了。
她走得太急，以至于没发现，她前脚走入电梯，门才刚关上，侧边的防火通道门就吱呀一声打开。
长腿从暗处迈出，逐渐显出来人的面容。
金丝眼镜下的红痣随弯起的眼尾而微微上扬，长密的睫毛掩去了眼底的情绪，视线轻轻地落在数字逐渐递减的电梯面板。
直到电梯面板上的数字停在了1，他才转身握上门把，解锁进门。
关上门，沈昭城径直走向阳台，双手抱臂，倚在栏杆上，任寒风在耳边呼啸，散漫地垂着眼皮，视线落在远方某处。
今晚起了一层薄雾，但他眼神锐利地穿透其中。
直到目光所及的那一户亮起了灯，他这才站直了身，趿拉着拖鞋，折返回去。
他走回到大门后，垂眸看着便利贴。
须臾之后，布满红血丝的眼底浮起几分清浅笑意。
他伸手小心翼翼地摸过上面的小表情，然后取下。
将冰箱上、砂锅上、餐桌上的也一一看过、摘下后，他从书柜上拿出了一个样式老旧的小匣子，将这些纸条都放进去，底下是上回她留下的那张，还有几张折起来的活页纸。
合上小匣子前，他又深深看了一眼。
只是看着上面清隽秀丽的文字，他仿佛就能听到她说话的语气，叮嘱他如果砂锅里的腐竹木耳瘦肉汤冷了，一定要小火煮过再喝；臭屁地说冰箱里的饭团馅料有惊喜，一定要用微波炉热过再吃。
沈昭城浓黑的眼瞳深邃而柔和，轻笑了一声，托了托镜框，将小匣子轻轻合上，放回到书架。
无声的夜晚如燃之不尽的烈火，又像无底无穷的深渊，但总有人甘之如饴。
客厅漆黑一片，寂静如空，偶尔传入风打门窗的闷响。
沈昭城没有开灯，独坐在窗边，姿势漫不经心，无甚表情。
面前餐桌上是已经饮尽见底的砂锅，无始无终的冥暗中，唯一的光亮是他手中的屏幕。
备注为Moon的联系人界面中，有一条半小时前发来的短信。
【我把快递放在大门后了，记得查收哦！=^U^=】
下面是他回复的“好”。
今晚的种种惊喜对他而言，其实没有任何的意料之外。
从她在电话中告知他有送错的快递时，他就已然全盘明了，今晚发生了什么，又即将会发生什么。
打从最开始，就没有什么所谓送错的快递。
但这一次，他终于不用告诉自己，这是错觉，是妄想。
因为这是惊喜。
作者有话说：
Tips：大家可以回溯一下这个“最开始”（应该不算剧透吧（轻轻）
第46章
白月光
如果说上一周的B组人终于落得短暂的清闲, 那么这一周的便是讨回来的报应，为了少加点班，上个厕所都要加快脚步, 生怕一个不注意没控好手上的工作。
这样的忙碌，都只为了MG和Welly本次合作的首次发布会。
Welly方采纳了上个月视频会议中, 乔见所提出的“国风邀请会”方案，这个担子自然而然就落到了乔见的肩上。
这样的模式在业内极为罕见, 称得上是开创先河, 所以即使前前后后也准备了一个多月，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越是临近正式的日期，越是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检查、布置好每一个环节。
乔见忙得脚不沾地。
还如沈昭城所说，这个星期他回来了。
几乎布置发布会会场的每一天，他都和她一起, 还有一同负责这一块的魏兴河、秦玫风, 与各方协商、沟通，做好各手准备。
有他这个话事人的加入, 进度十分顺利。
前两天撞见刘释宇时，乔见从他口中得知, 沈老爷子的手术非常成功，在医院恢复得也不错, 昨天就可以出院了。
乔见虽然松了口气, 但仍不免还担心他的状态。
不过很快，她就发现自己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她差点就忘了, 他可是沈昭城, 曾经人称没心没肺的花花公子的人。
工作之中的他游刃有余, 无论是洽谈、领导，甚至是亲力亲为地布置场地，他都得心应手。
一同工作的同事，无论是自家团队的成员，还是外包团队的工程作业人员，都对他有了很深的改观。主要还是因为在他的指挥下，很多工作就都轻松了许多。
发布会当天，媒体记者、各行业代表陆续进场，走完了国风邀请会的前期流程，都纷纷赞叹其中传统和新潮结合的美妙，好评如潮。
直到他们都纷纷落座，等待发布会开始，乔见才敢稍微放松，长舒一口气。
身体一旦松懈，所有的疲累像反噬一样翻涌而至，抽走身体内的力气。
乔见伸手按了按太阳穴，站在后台的候场处，只要确认沈昭城上了台，她的工作也算是临近终点了。
“沈总，您真的不需要将稿子带上吗？”
“不用了。”
“也不需要安排人员在场外提醒吗？”
“不用。”
……
话语声越来越近，乔见回过头，只见沈昭城在众人的簇拥下，从幽深的通道中迈步走出。
他今日穿得很正式，西服挺括，腰身凌厉，笔直有力的长腿步步生风。
一改往日的随意，他一头偏棕的黑发被全ᴶˢᴳᴮᴮ部往后梳，为优越的骨相徒添几分矜贵的冷峻，金丝眼镜更是点睛之笔。
镜片下的桃花眼含着隐约笑意，目光所及之处却如春风野火。
看着他越渐走近，乔见明明已经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心跳还是不受控制地飙升，呼吸也像被控制了一般，突然停滞。
这一刻，她才发现这张脸早已经碾压着她的每一个审美点，颠覆了她以往所有的刻板喜好。
一旁的几个A组女同事显然也没怎么见过沈昭城的这副模样，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他走来。
这一周，乔见根本没有与他独处的机会，只有工作上的交道。
但这一个星期内，梦中的她再无其他怪异的现象，她也没有什么私下找他的理由。
乔见在心里默叹口气。
等他们都忙完这一阵子，再另寻机会吧。
她目送着他走到面前，扬起了淡淡的微笑。
拐角逼仄，她鼻腔里全是他的味道，交握在身前的手也不经意划过他的衣料，糙糙的，痒痒的。
乔见退至墙根，收紧了手，下意识地放轻了声音：
“一切顺利。”
头顶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低笑。
乔见抬眼，沈昭城也正好看进她的双眸，懒散地勾了勾唇：
“辛苦了。”
乔见一愣，正准备客套地回应他这一句客套话，就在擦肩而过的瞬间，他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留下一句：
“汤很好喝，饭团也很惊喜。”
然后，他翩然上台，快门声马上如落雨般此起彼伏，闪光灯交织成一片。
掌声鼎沸之中，乔见伸手捂上自己烫得吓人的脸，感受着久久未能平静的心跳。
原来，他说的辛苦是这个。
乔见抑制不住嘴角的笑意，脚步欢快地赶到会场之后，在这里，边佳佳为她留了一个位置。
边佳佳转头看向刚坐下的乔见，吓了一跳：“后台很闷吗，你的脸怎么憋得那么红？”
乔见摸了摸自己的脸，笑道：“有吗？嗯——好像是有点热。”
她转而看向台上，由Welly总部特派而来的副总裁已经年近花甲，奋斗了半生的他气场强大，目光锐利慑人。
但沈昭城坐在身边毫不逊色，甚至更为耀眼瞩目，云淡风轻地在中英之间随意切换，回答记者的提问，担任记者与Welly副总裁之间的沟通桥梁。
记者们显然也已经被他的魅力所折服，相机就没放下来过。
乔见欣然看了一会儿，耳里忽然传入边佳佳的小声嘟囔的抱怨：“这些老不看信息的人真讨厌，我还真不懂，及时回个信息会死啊？”
这话让乔见又想起那个晚上，刘释宇的抱怨。
她想到什么，伸手戳了戳边佳佳：“佳佳，问你个问题。”
嗅到八卦的味道后，边佳佳DNA马上就动了，换上了笑脸：“你说，你说，随便问，最近有什么情况？”
乔见思索了一下，笼统地概括道：
“如果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偏心的话，能不能证明……他对她有那么一点意思？”
“如果是很明显的偏心的话，很有戏。”
八卦还没到手，为免将乔见吓跑，她压下自己的激动，“比如呢？你具体说来听听？”
她比谁都清楚，乔见对感情很迟钝，既然是她都能感受到的情况，肯定没那么简单。
文俊杰这小子，可以啊。
乔见也编不出其他例子，干脆直接说了：“就是…某男生的朋友给他发信息，那个男生的手机却没有消息提醒。然后一个女生也给这个男生发了，可这次不但有消息提醒，男生还先回复了这个女生，再去理会朋友。你说，这能不能说明，这个男生对这个女生，有那么一点儿意思？”
边佳佳笑了一声，啧啧摇头：“这还没意思。”
乔见懵了：“嗯？？”
“这还没意思，我跟你姓！姐姐，这是将那个女生设成特别关心了才有提醒啊，除了他妈，能有这待遇的，不用我说你也能想到是谁了。”
边佳佳看着眼神惊诧，双颊却越来越红的乔见，不怀好意一笑：“乔乔，老实交代，这个女生是不是你？”
乔见听了她这番话，感觉自己的脑袋直发烫，咽了口水，赶紧转移话题：
“先别说这个了，我得赶紧去盯一下门口那边的情况。”
说完，还不等边佳佳说什么，就赶紧起身，溜之大吉。
走出一小段，乔见才感觉自己喘过气来。
虽然她心里也隐隐有猜测，但也只觉得是自己自作多情，如今听边佳佳这么一说，她的心绪根本平静不下来。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对她有想法。
乔见走到门口，让自己吹着冷风清醒了一会儿，确认过门口情况一切正常后，她再返回。
再走回来，她决定不再想这件事，不能给自己太多不切实际的幻想。
但不知为什么，还是有一种无法克制的蜜意从心头蔓延。
就在这时，不经意的一眼间，一晃而过的某个身影将她的理智彻底拉了回来。
那是……
棕褐色的卷发，碧蓝色的眼瞳，正是上次在沈昭城家中出现的那名德国男人。
如果乔见没记错的话，沈昭城好像称呼他为……
比斯特先生。
比斯特先生并不在会场之中，而是侯在会场之外的落地玻璃窗之外，就这么站在阳光下，看着台上发言的沈昭城。
似乎感受到乔见的目光，他看了过来。
对上眼神后，乔见礼貌一笑，向他点了点头，他也给予回礼。
打过招呼后，乔见也并无多想，继续走回座位区。
走回到座位后方时，乔见远远就看见，边佳佳的另一边坐了个男人，走近些定睛一看，原来是刘释宇。
他俩不知道在谈论着什么话题，刘释宇正眉飞色舞地输出着观点。
“我跟你说，绝对的，美女都是有相似性的。”
“哦？比如呢？”
边佳佳抱着臂，好像在等着听他嘴里能说出些什么。
这两人一见面就剑拔弩张，乔见忍不住笑了，抬步走近。
“比如你的好朋友啊。”
“乔乔？”
听到自己的名字后，乔见脚步一顿，停在了转弯处，没有再走过去。
“对，她这样的美女，够格了吧？”
见边佳佳终于服气收声，不再杠他，刘释宇又滔滔不绝地说下去，“说来真的巧，你们沈总之前也有过一个白月光，他从来不让我们问，也不让我们看。那天我好奇心实在太重，跟在他身后远远望了两眼，虽然只看到后半边侧脸，就被他发现，把我给打回去，但好歹是看到了。”
“你猜怎么着？那侧脸和背影，尤其是那气质，和乔见完全一样！”
刘释宇越说越激动，还拍了拍大腿，“城哥他喜欢的，那必须得是美女了吧？”
边佳佳联想起之前的一些片段，恍然大悟：
“我说怎么总感觉沈总会多看乔乔两眼，原来不是错觉，都是有说法的？”
“对嘛！”
……
后面的话，乔见已经听不太清楚。
因为在刘释宇的这一番话之后，她就感觉仿佛有轰然一声巨响，然后随之而来一盆冰冷的水，将她从头浇到脚。
渐渐回过神后，她的脑海里顿时只剩下一个想法。
——刚才阻止自己继续想下去，是对的。
如果说，刚才她不信沈昭城会对她有意思，那么这一刻，这个设想的可能性在她的意识里越增越大。
是啊，这么一说，一切都合理了。
都合理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座位上的。
坐下之后，刘释宇朝她打了招呼，见她有点怪，又问了句：“乔见，你怎么了？”
乔见很快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她不该、也不能被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和情绪牵着走。
安定好自己的内心后，她摇头，笑着耸耸肩：“可能是太累了吧。对了，你怎么会来？”
“我这会儿刚好得空，想起你们在这时候开发布会，我们也是合作方之一，就来观摩一下，顺便也看看城哥喽。”
刘释宇说着，眼神往台上抛去。
乔见也跟着看过去。
台上，沈昭城仍然在答记者问，条理清晰，有条不紊，沉静好听的声音从音响里缓缓流出，不时还逗得全场笑声连连。
她知道，今日过后，社会面上对这个富二代的评价即将再度变化，人们将一次次地打破对他的刻板印象，重新认识他。
忽然，她感觉到他的目光，直直地穿过所有人，落到她的方向。
乔见不动声色地撇开眼神。
然后，她又看到了站在外头的比斯特。
她垂下眼睫，盯着脚尖看了一会儿，抿了抿唇，抬起头问刘释宇：“释宇，你认识站在外头的那位比斯特先生吗？”
她用目光示意落地窗的方向。
边佳佳也顺着看过去：“你认识他吗？你怎么知道他叫比斯特？”
“嗯，算是认识吧。”
虽然，她的认识充满了不可思议。
她想着，如果沈昭城也认识的话，刘释宇说不定会知道什么。
现在看来，算是问对了。
看刘ᴶˢᴳᴮᴮ释宇观察比斯特先生的神情，眉心微皱，目光渐渐笃定，显然是认识的。
可下一秒，他却说：“嗯？我不认识他。”
乔见神色一凝。
不过很快，他又补充道：“但我知道他，他是个很有名的医生。”
乔见皱起眉头：“医生？”
“对。”
刘释宇继续说，“我本科学医，读过他的著作。他研究的领域比较小众，且成果出色，所以他在世界范围内都很有名，只是近些年好像就销声匿迹了。没想到竟然能在我们这的街头看到，真是不可思议。”
说完，他还感叹地眯起了眼，似乎想看得更仔细些。
边佳佳也打量着这位比斯特先生，一边摩挲着下巴猜测道：“看他的气质，稳得像尊大佛似的，应该是做手术的那种外科医生吧？”
刘释宇瞥她一眼：“精神病。”
边佳佳这暴脾气马上就上来了，用拳头怼着他，义愤填膺地反击道：“你才有病啊，干嘛突然骂人？说得不对你解释清楚不就好了？”
刘释宇马上举起双手投降，表情还有些委屈：“我没骂你啊，我就是在解释，他就是研究精神疾病方面的医生啊！只不过，他的研究重点，应该偏向精神方面的科技应用。”
乔见的眉心越锁越深。
精神方面的科技应用？
作者有话说：
大家的评论是我更新的动力，比哈特
感谢小天使们的营养液~
第47章
她会的，我也会的
过了午后, 日暮傍晚，原本亮堂的天色逐渐染上了色彩，街上的人和车也逐渐多了, 原本安静低语的世界像是在一瞬间，忽然就喧闹了起来。
偌大的会场中刚结束了一场盛会, 陆陆续续走出的人面上都带着满足的表情，三三两两地结伴议论着今日的盛会。
在人群散得差不多时, 有一人格格不入地逆着人流, 走入会场。
有个女记者颇为奇怪地看了这个高大的外国男人一眼，他脸上的表情也不像是好奇, 或是要找人的探寻，而是一种极致的平静, 让人忍不住多看他两眼。
但她也没多想，继续翻看着相机里的照片，今天的出片率可不要太高, 她回去可得耀武扬威一下。
比斯特从会场的大门走入, 有正在收拾的工作人员迎上来问他是否有什么需要，再找些什么人, 被他礼貌回绝了。
他径直走到后台，在黑暗一片的通道里, 他轻而易举地辨别出站在其中的人形。
那人也认出了他，见他走来, 抬手开了身后休息室的门, 大片的白炽灯光亮倾泻而出，似乎让黑夜一下成了白昼。
比斯特眯起眼适应突如其来的亮度, 又平和地四处看了两眼, 才走入其中。
沈昭城紧随着他, 也进入了休息室。
与比斯特对视了一眼，他叹了口气：
“比斯特博士，久等了。”
这一次，他说的是中文。
“没关系，是我要提前到达的。”
比斯特的中文发音很蹩脚，但语法正确，语意通畅，让人很容易听懂。
沈昭城随手将褪下的西服外套搭在椅背，捞起茶几上的咖啡壶，为比斯特先生倒了一杯，递给他：
“比斯特先生，时间有限，我就直接问了。关于我上次所说的，关于她的情况，你怎么看？”
“属于我们实验范围内的正常情况。不用担心。”
比斯特先生接过咖啡，小啜了一口，稍微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到目前为止，实验都是很成功的，一切都在我们计划范围内。”
他放下咖啡杯，继续给沈昭城列举：“你看，到现在为止，她都按我们这个关于梦的计划来走，因为这些梦，她从一开始对你的防备，到后来把你当成同伴的信任，再到现在，她开始愿意主动来接触你。”
他顿了顿，在沙发上坐下，靠向靠背，仰起头看沈昭城：“这不正是我们为她这个实验品规划的路线吗？”
“是。”
沈昭城也在他对面的单人沙发上落座，将长腿随意交叠起，“一切都很顺利。只要让她继续把梦做下去，就好了，是吧？”
忽然，一声响动让两人的谈话戛然而止。
这里后台的休息室，都是临时搭建的，材料比较次等，也用了些年头，所以在开关门时总会发出不小的响声。
两人交谈的声音都很轻，以至于这开门的转轴声十分明显，几近刺耳。
沈昭城和比斯特先生都朝门口看去，然后不约而同地站了起身。
站在门口的，正式是他们话语中的那个“她”。
乔见开了门后，并没有走进去的意思，只是站在门口处，双手抄着外套的口袋，平静地看着里面的两人。
毫不掩饰的神情直接向他们说明，刚才他们所谈论的，有关她的一切，都被她听在耳里。
在强光之下，她的眸色显得有些深，清丽的面容在剧烈的白色之下，尤显清冷。
刘释宇说，比斯特先生是精神疾病方面的医生。
虽然乔见在听闻白月光一说后，就做了决定，今后不会再让与沈昭城相关的事烦扰到她的生活和工作，但心中还是无法抑制地开始忧虑。
谁都知道，经常与一位精神疾病的医生见面，到底意味着什么。
而且刘释宇所提到的，精神方面的科技应用，不知道为什么，总让她觉得哪里不对劲。
再综合之前自己首次见到比斯特的异常，还有比斯特先生显而易见知道些什么的反应，乔见觉得，自己有必要找他问个清楚。
但是在看到比斯特先生走入会场，走向后台之后，她改变了主意。
后台的建筑质量不佳，隔音很差，她站在门口，就能轻而易举地听到里面的对话。
于是，她知道了自己作为一个“实验品”，这一路是怎么被安排的。
乔见就这么直挺地立门口，与他们二人对视，空气中是如黑洞般令人发麻的死寂。
沈昭城也凝视着她。
在刚看过来的瞬间，乔见看到他眼底闪过了复杂的什么，或许是紧张，或许是警惕。
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如她所料，沈昭城这样一个冷静自持的人，即使面对她忽然闯进的突发情况，也没有丝毫的慌乱，显然很快就已经接受，并恢复了正常，甚至已经做好了应对的反应。
他只是慢慢朝她走过来，与她擦肩而过，走到她身后，把门关上，由始至终不发一言。
乔见明白了。
这是不打算再做无谓的解释，在等她先开口。
正好，她也不打算顾左右而言他。
她直接进来，就是为了将已经撕裂的伤口敞开在天光下，让所有人一起直面：“假设你们刚才所说都是真的，按我的理解，你们有一个关于梦的实验，而我和沈昭城，是这个梦的实验品，是么？”
她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干净利落。
冷静得可怕的语气里，没有委屈，没有质问，只是在平淡地求证着某个已经被证实的疑惑。
乔见从小接受的教育，还有自己与生俱来的性格，都不允许她随意在外人面前掉一滴泪，或者随意失控、撒泼。
没人会设身处地理解她，只会有同情、和嘲笑。
只有自己，才能支撑起自己。
她看了一眼比斯特，又转身看向沈昭城，等一个答案。
沈昭城紧绷着下颚，往后靠在门边的墙上，耷拉着眼皮与她对视，眼底深不可测。
半晌，他才从喉底挤出一个字：“是。”
他回答得也很利落，没有半分想要补充或者解释的意思。
乔见在心底冷笑。
瞒不住了，便全盘托出，反正也不是什么他在乎的事。
这很沈昭城。
既然如此爽快就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乔见点了点头，不浪费任何时间，直接问下一个问题：
“你们在我并不知情，也未同意的情况下，私自将我卷入这个实验，所用的是什么方法，对我有什么危害，要如何解除。还有，为什么是我？”
这次，她看向了比斯特。
因为她知道，即使沈昭城有参与其中，甚至这个实验本就是为他的利益而开展，但真正在背后操纵、实施这个实验的，只能是比斯特。
比斯特淡定地回望她，笑了一下：“不必担心。这个实验采取的形式很温和，在你们公司今年组织的体检中，你是否检查出有肾结石，并接受了麻醉手术？就是在那时候，我们对你的体内植入了芯片，起作用的正是这枚芯片。至于选择你的原因，是我们对大量的样本进行了调查，发现你的情况是最符合我们需求的。”
他越过乔见，和沈昭城交换了眼神，又继续道：“如今我们的实验目的也基本达到，你不配合的话也再难进行下去，既然如此，我们将停止实验。停止后，梦的现象也会逐渐消失，在彻底消失后，你再联系我取出芯片就好，我有你的联系方式，稍后会传讯息给你。至于是否对身体有危害……你认为，沈昭城会用自己的身ᴶˢᴳᴮᴮ体开玩笑吗？”
他耸了耸肩。
他很诚恳，也很耐心，几乎是对乔见所抛出来的一连串的问题都作出了详尽的解释。
乔见眼底满是震撼。
现在的科技居然先进至此，只是在体内植入一枚芯片，就可以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直接影响人的脑补神经，控制人的梦境，染指人的精神世界。
她对此表示存疑，但比斯特的神情，还有最近发生的这一切，除了他所说的这些，似乎也再难解释。
乔见洞察着他的神情，好一会儿，才又点了点头。
“好，最后的问题。”
乔见缓缓转身，看入沈昭城镜片后的双眼。
“你们做这个实验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验证这个实验本身，还是为了……”
她拼命让自己的头脑保持理智，却控制不住自己快要冲出胸腔的心跳，她用尽全力咬紧牙关，在衣袖中握紧拳头，才堪堪让自己不显出一丝颤抖，不在他面前有丝毫露怯。
“为了让我信任你，主动接近你？”
她平和地说出最后半句。
虽然刚才亲耳听到了这些如尖刀般的字眼，但不知为什么，乔见还是很想亲口向他确认。
在她说话的时候，沈昭城静静地看着她。
她的思路很清晰，很快理解了在这里发生的一切情况，却唯独看不懂面前的他。
他下颚紧绷，姿态随性，明明看着没什么表情，眼底却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
一种乔见看不懂的情绪，却让她莫名觉得，好似有些神伤。
神伤？怎么可能出现在此时的他脸上。
乔见不再允许自己的思绪胡乱发散，让自己维持清醒状态，等待他亲自证实这个答案。
四周静得连呼吸的声音都极为清晰。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忽而，沈昭城低下头，嘲弄般笑了一下，顶了顶腮，然后沉缓抬眸，再度看向她，语气很温和：
“正如你所想的。”
也就是说，两个都是。
乔见已经了然，也再没什么好问了。
她不再看沈昭城，结束了二人没有硝烟的对峙。
她只想尽快离开。
在她的演技还足以维持的时间内，尽快离开。
她深吸一口气，转头向比斯特确认：“你保证，你们会停止实验，让这种现象自然消失的，对吧？”
“我向你保证。”
比斯特的语气依旧毫无波澜，神情却多了几分郑重。
得到他的保证后，乔见感觉到自己就像一根被用力拉扯的橡皮筋，并且在此刻到达了极限。
再不离开，她撑持了一整晚的体面将随着皮筋的断裂而崩塌。
她走到沈昭城身边，拉开门。
“对不起。”
乔见像没听到这一句似的，毫不留恋地迈出去，任由黑暗将自己吞没。
关上门前，她还是没忍住。
她微微偏过头，用余光睨着沈昭城的侧影：
“我还是很好奇，你将我扯进来，又让我接近你，是因为你心血来潮的一点兴趣，还是因为——因为我与某个人的相似？”
话毕，她看到沈昭城身形一顿。
但她马上就为自己问出这番话而后悔。
她只希望沈昭城没有发觉她说到最后，那染上颤意的尾音。
“算了，无所谓了。”
这轻飘飘的一句很快就如一簇微小不过的火苗，马上就殆尽在汹涌的烈风之中。
脚步声坚定而迅疾，渐行渐远，然后消失不闻。
直到再听不到关于她的任何声响，沈昭城才垂下头，整个人像断了线的木偶，无力地倚墙而站，在黑白分明的墙体间，周身都浸染着残败的色彩。
比斯特冲了一杯咖啡，向他走来，递到他面前，蒸腾的热气很快模糊了他的镜片。
沈昭城沉默地接过咖啡，又随手放在手边的柜子上。
“你还好吗？”
比斯特拍了拍他的肩，语言也切换回德语。
沈昭城一声不吭，只抬起惨白的脸，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他走向沙发坐下，撑在膝盖上，一手捏着镜腿取下眼镜，漫不经心地丢在一边：“正如你所说，一切都很顺利。”
他闭起眼，按了按眉心：“我该高兴的。”
比斯特拉开门，探出身去，仔细打量了一周，才合上门，回答他的话：“当然。”
比斯特坐到沈昭城身边，偏头看他。
摘下眼镜后，在他惨淡的脸色上，眼尾的痣越发鲜红，颇有些触目惊心之感。
比斯特看着他，也叹了口气，但还是扬起嘴角，低声道：“我们之前的努力都是为了今天。而这一次的刺激，十分成功。恭喜。”
沈昭城仍低垂着头，回以极淡的一笑。
正因为知道这次的刺激有多成功，他才深觉无力。
他比谁都清楚，她越是平静的外表之下，越是深藏着怎样的惊涛骇浪，像一头不吐骨头的猛兽，张着血盆大口，随时将她吞噬。
发觉沈昭城越发不对劲，比斯特神色一变。
他比他想象中的陷得更深。
他正想开口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助，就听到他低哑着声，沉沉开口：“我没事。我很清楚，必须要让她一点点揭开每个片段，才能变得完整。”
“她会的。”
沈昭城转过头，向他扯了扯唇角，“我也会的。”
比斯特也笑了。
他的力量，更是远超他的想象。
沈昭城眼眸微抬，望向那扇门。
耳边，她的那句话还言犹在耳。
他兀自琢磨了许久，尤其是最后那半句——“与某个人的相似”。
作者有话说：
声明：本文虽背景架空，但没有任何科幻色彩。某些现实中不存在的技术，文里也不会实现。好了，再说就剧透了qwq
另外……这算刀子吗（弱弱
感谢营养液！！
第48章
一对璧人
客厅没有开灯, 令人窒息的幽黑中，只有电视在发着刺眼的光，荧幕里的人在大声说话、大声笑, 偌大的空间里回荡着欢乐的小声。
乔见半蜷在沙发上，窝着腿, 抱着膝，面无表情地看着电视上的画面。
忽然, 她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手上一片濡湿。
她从来没有这样喜欢过别人, 自然也从来没有尝试过失恋的味道。
这一刻，她才明白, 原来这才是一段感情该有的样子。
虽然是无疾而终的感情。
在上一段所谓的感情里，她去揭发徐欢烈那一天, 无论徐欢烈多么温声软语、低声下气，说了多少好话、软话，甚至到最后, 他哭着抱住她, 求她不要分手，她都没有丝毫动容, 仍毅然决然地甩开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就连那天, 她都毫无波澜，仿佛一具刀枪不入的铁甲。
明明她觉得今晚的自己也已经足够冷静, 但不知道为什么, 以往都能控制得很好的情绪，在今晚却像是脱了缰的野马, 在她的世界里任意践踏、放纵。
她无能为力地感受着这种陌生又刺骨的疼痛, 束手无策地任由眼泪夺眶而出, 沾湿脸颊。
无论喜剧里的角色笑得多大声，都无法掩盖她无声的抽泣。
其实她知道，给她带来这样痛楚的，并不尽然是失恋，更多的是，让自己失恋的那个人，还让自己感受到欺骗。
明明已经很累了，哭得眼睛也疼了，她还是不愿去睡，空洞地坐在黑暗里，听着满堂的笑声。
倒也不是多想把这部剧看下去。
她不敢去睡，是因为她知道梦里有什么。
虽然会有逃避的念头，但乔见从不允许自己不清醒。
即使第二天是周六，但还有日程安排，不睡觉折腾的只能是自己。
梦里的事，就单纯地当做梦就好。
如此安慰好自己，乔见终于简单地洗漱一番，就上了床。
果不其然，今晚的梦里，他依旧出现。
乔见很震惊。
这一晚，梦里的她又多出了许多更为清晰的、与现实生活相关的记忆。
不，与其说是记忆更清晰，其实更像是梦里的她也像是拥有了意识一般——
在某些瞬间，她仿佛可以操纵梦里的自己。
比如今晚她的心情不佳，对沈昭城产生了抵触情绪，在梦里，她仿佛也延续了这种现实生活中的状态，对沈昭城很是疏远。
在梦里的沈昭城自然也感受到她的不同，但他依旧贴心，见她不愿意说原因，也不愿意理会他，便也没有强求，只是默默地在一旁陪着她。
但她能看出来，他的眼里也满是受伤的低沉。
尽管如此，他还是愿意打起精神，扬起笑脸照顾她、哄着她。
一早醒来时，乔见迟迟没有缓过神来，心情很复杂。
她从来没有觉得，睡觉能让人这么累。
在现实里低落就算了，在梦里的她还要遭这种罪，简直就是在无效睡眠。
但是她很快就想通了梦里的这种变化。
比斯特说，他会停止这个关于梦的实验，这肯定会导致一系列的变化。而梦里的她越发接近现实，这说不定就是其中一种变化的表现。
想起他说曾在自己体内植入芯片，乔见就一阵恶寒。
植入在哪里？
乔见检查了一遍在科幻片中常见的手腕、额头、后颈、大腿、侧腰等地ᴶˢᴳᴮᴮ方，几乎全身都摸了个遍，都没有感受到哪里有所谓芯片的轮廓。
她很快就放弃了。
找到又能如何？她也不可能自己取出，反而会更加感到不适。
即使今天是周六，但乔见仍旧要通勤。只不过，是带薪的。
今日有行业内的慈善晚宴，邀请对象是为本行业作出过杰出贡献的企业，是一种无价的肯定，更是一种荣誉的象征，所以各大企业也会派相关代表出席参加。
乔见所处的MG，从成立的第三年起，每年都会收到晚宴筹办方的邀请，每年派出的，都是公司本年度内业务表现最佳的部门。
今年，机会落到了他们B组头上。
因为场合重要且盛大，乔见很是重视。
她早早地吃过午饭，就花时间化了一个比较正式的妆，挑出整个衣橱中最为华丽的一条抹胸礼服换上。
检查过自己的眼睛消了肿，也掩盖了不自然的红，乔见才放心出门。
今日她奢侈了一把，直接打车到公司，公司会派车将集中在此的他们一并送往晚宴会场。
乔见到达约定地点的时候，已经有两个人在了。
明明已经做好准备，心口却还是像来了一记重击，乔见不动声色地深呼吸。
魏兴河正和沈昭城说着笑，看到乔见从网约车上下来，话都停住了，怔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向她抬手招呼。
“我的个老天爷，我乔妹打扮起来就是不一样！”
魏兴河感叹着，眼里皆是惊艳，“不是我说，今晚到了会场，只怕他们都以为是哪个女明星来了。”
“魏哥，差不多就可以了，水军都没有你夸张。”
乔见笑着回应，刻意绕开了沈昭城，走到魏兴河身侧。
她能感受到沈昭城的目光，所以她更加不能往那边给任何一点眼神。
“哪里，你魏哥我从来只说实话好吧。”
魏兴河看着她外面只披了一件薄纱披肩，问，“但是乔妹，你不冷吗？要不哥把外套脱了给你？”
虽然最近几天回温了不少，但不时还是会有一阵冷风。
乔见摇了摇头：“没事，我很结实的，可抗冻了。”
“行，不愧是我乔妹。”
魏兴河感受到沈昭城的沉默，歪头看他，眨了眨眼，想到什么，又看向乔见，这么来回看了两轮，他忽然“啧啧”两声。
莫名地，乔见忽然有点紧张。
难道连魏哥都能看出什么？
就在这时，魏兴河感慨地摇了摇头：
“就这么夹在你俩中间，哥总感觉自个儿像是女娲随便乱甩出来的泥点儿。”
他向前一步出列，将沈昭城往乔见那边轻推了推，然后面对他们而站，在两人间又来回看了两眼。
巧合一般，乔见穿的是白色的抹胸小礼裙，而沈昭城穿的正好也是整套的白色西装，两人站在一起，宛若刚从婚礼现场出来的一对璧人。
“哎，这才对嘛，金童玉女，我们公司的门面，多养眼。”
他摩挲着下巴，满意地点头，一边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沈总，乔妹不喜欢闻烟味，我先去抽根烟可以不，不会走远，就在那头。”
他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棵树下，得到沈昭城首肯后，他一边拿出烟盒叼了一根，一边点火。
魏兴河推沈昭城过来时，乔见的手臂轻轻蹭到了他的西服料子，她只觉浑身发麻，往外挪了一小步。
“对不起。”
沉哑的男声在耳边响起，乔见只当他在为碰到自己而道歉，没有看他，只是点了点头。
他站得太近，一呼一吸间全是他的味道，乔见呼了口气，余光看到他锋利流畅的下颌线，以及今天他没有打领带，而是戴了领结。
沉默得久了，乔见只觉浑身不自在，缩了缩脖子，又往旁边挪了挪。
“冷了随时说。”
轻淡的男声在隐隐约约的冷意间似有温度，烫得乔见耳根有点热。
这句话让乔见恍惚想起，刚与他认识不久，在那家旋转餐厅楼下等电梯时，他也说了一样的话。
那时候，她还在为了“梦”的事情而试探他。
现在想想，当时沈昭城所说的，什么失去了一段梦的记忆的说辞大概也是骗她的。
当时他看着她把一个骗局当真，还为此那么忧虑，甚至三番四次地向他求助，指不定在心里觉得很可笑吧。
想到这里，她那股尚未被压下去的气血复而又翻涌上来，那种讨厌的情绪又有复出的迹象。
她手指蜷起，渐渐紧握成拳，微微抬头给了他一记眼刀，警告他不要再和自己说话。
沈昭城猝不及防对上了她的眼神。
她双颊微红，浓长的睫羽根根分明，眼波荡漾中，有嗔，有怨，明明全是来者不善的情绪，却格外娇媚动人。
他喉结轻轻一滑，片刻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垂眸看着她，妥协又散漫地勾了勾唇角，放轻声和她慢慢说：
“好好好，不和我说也行，但你冷了，记得和其他人说，好不好？”
“……”
乔见本来就烦。
现在看到他笑只想一拳将他打爆。
笑什么笑，要笑对着他那什么白月光笑去，还在这里假惺惺地发表什么关心，对着她这么一个只有利用的替身，亏他也说得出口。
不对，她的意思是让他不要和自己说话！
她干嘛还要理会他说什么！
眼不见心不烦，乔见撇开眼神，装作没听到，无语地抱起胸，又往旁边挪了一大步。
就在这时，其他几人也陆陆续续来了，边佳佳和秦玫风在地铁遇到，便结着伴，一路拌嘴一路走了过来。
在她们来后不久，打车来的文俊杰也到了。
人齐了之后，边佳佳跑去将独自抽烟的魏兴河叫了回来，一行人一起走向早已侯在路边的商务车。
看到沈昭城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乔见拉着边佳佳，直接坐到最后排。
乔见本以为自己能避就避，总不会和沈昭城产生交集的。
但当她发现，她和沈昭城作为本次MG代表团的主要负责人，位置被单独安排在一堆不认识的业界精英之间时，她简直想仰天长啸。
边佳佳和秦玫风他们几个被安排到最后排的大众餐区，乔见依依不舍地看着边佳佳被秦玫风揪着往后走时，她整个人彻底裂开了。
她不得不承认，生活有时候就是一出俄狄浦斯式的戏剧。
因为她和沈昭城同为MG的负责人，所以她只能和沈昭城抱团，跟着他四处应酬。
沈昭城无论在哪里，都能在人群中熠熠生辉。
今晚的他一身琉璃白，更是引人瞩目，活像童话里作为宴会主角的王子。
乔见感受到不少投来的目光，并且把这一切都怪罪于沈昭城身上。
但无论她对他有多少意见，此刻都只能像只队尾的小雏鸟，乖乖跟在他身后。
打招呼的人中，不少乔见也是认识的，就算是不认识的，也大概听闻过其名，所以客套起来也算是游刃有余。
但是，基本上都是沈昭城在应对，她只用在旁附和两句，酒也是他全部挡下，一大轮下来，乔见滴酒未沾。
如果是从前，她会感激他的绅士行为。
可现在，这种无谓的照顾只让她觉得自己像是他的附庸品，只能躲在他的身后任他安排。
况且，就算他是出于照顾，她总不免会怀疑他是否别有用意，是否……出于她和某人相似的原因。
这些感觉都令她极为不适，她也不需要这种照顾。
“沈总，这位是……你的女伴？”
一位身材挺拔，长相也颇为俊俏的男子和沈昭城碰了碰杯，眼神却落到一旁的乔见身上。
乔见知道他。
他就是新闻里年轻有为，创业不过几年就已经名声大噪的企业家林青，如今才不过而立之年，身价已不可估量。
沈昭城笑意依旧淡淡的，纠正他：“这位是我的下属，也是我的搭档。”
“噢，我还以为沈总金屋藏娇，正想说不愧是你，眼光真够独到的。”
林青笑了笑，“我猜错了，这杯算我的。”
说完，他一饮而尽，又看向乔见：
“不知小姐怎么称呼？”
乔见看了沈昭城一眼，礼貌回应：
“姓乔名见，乔木乔，见笑见。”
林青笑意依旧，点了点头，从一旁的托盘上拿起一杯新酒：
“乔小姐也是年轻有为，我敬你一杯。”
乔见向他弯了弯唇，正想伸手去拿酒，就被一只抬起的手拦下，她抿了抿唇，侧眸看去。
“林总。”
沈昭城眼底似笑非笑，捧起乔见正想去拿的那杯酒，和他碰了碰，“这杯算我的，不介意吧？”
虽是问句，其中却是不容置疑的意思。
林青看了乔见一眼，又看向沈昭城，笑意更深：“自然，和沈总喝酒是我的荣幸。”
就连喝酒时，他们二人都是风度翩翩的。
喝了酒，林青又将目光转向乔见，“嘶”了一声，试探地询问道：
“既然乔小姐不是沈总带来的女伴，不知待会儿，可否邀请乔小姐共舞一曲呢？”
沈昭城皮笑肉不笑ᴶˢᴳᴮᴮ地直视他，随手将空酒杯放回原位，正想开口，却被抢了先。
乔见接下他的话，笑意盈盈，欣然应道：“当然，我的荣幸。”
第49章
总要有人向着她
乔见话毕, 感受到沈昭城看了自己一眼，但并没有理会，依然笑意晏晏地看着林青。
林青也低头一笑, 点了点头，将手中的酒杯放回托盘上, 又看向沈昭城：
“沈总，我就不客气, 先借走你的搭档了。”
头上的灯球偏暗, 沈昭城镜片后的双眸直视着林青，眼底情绪有些隐晦不清, 但嘴角弧度依旧。
他微微侧眸，垂下眼睑, 看向身边娇小的身影：“乔见。”
他话里情绪不明，像在问询她的意见，又像只是单纯地叫叫她。
乔见也扬起下巴, 如有明星的晶亮眸子看着他笑：
“沈总, 暂时先失陪了。”
沈昭城低眸看着她，点了点头, 蓦然从喉底发出一声低笑，让开身子, 优雅地抬了抬手，作出请的手势。
林青左手背在身后, 微微躬身, 向乔见伸出邀请的手。
乔见缓缓抬手，纤长的手指搭在他手心, 下一秒, 被他握住, 将她带到身侧。
她没有再去看沈昭城的反应，头也不回地跟着林青，被他带到舞池中央。
沈昭城随意地走到某一桌旁落座，这里有观看舞池的最佳视角。
桌上的其他人向他打招呼，他也只是懒懒应声，淡笑点头。
本来四处应酬，也只是想带着她，多结识一些人脉，多见见一些人物。现在，他也没有必要去应付这些任何事了。
他坐在暗光偏侧的阴影中，人们看他漫不经心地抬颌，姿态慵懒，只当这位随性的公子累了，来此歇息随便找个乐子。
却没发现，他一错不错地注视着舞台中央的身影。
他们是全场的焦点，在射灯下翩然起舞，登对得宛若八音盒中的童话主角。
仿佛在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留给局外人的空间。
偶尔射来的强光很是刺眼，一瞬间模糊了视线，沈昭城靠在椅背，任由视野恍惚。
眼前的一对人影，也仿佛渐渐模糊，然后和六年前重合。
那时候的乔见，还不是什么b组组长，也和MG毫无关联。
她只是一名普通的大学生。
和其他青春期的女孩一样，她也谈着一段幸福的恋爱，和恋人一起牵着手，走阳光下绿荫葱葱的校道。
她或许永远也不会发现，这一幕刺痛了谁的双眼。
更不会知道，有人为了她，曾数次千里跋涉、漂洋过海来到她的城市。
因为他们是陌生人。
无论他们多少次迎面相对，她都不会分给他半分眼神，因为在她眼里，他与任何一个擦肩而过的路人没什么不同。
她的故事里，从来就没有他。
就像现在。
故事里从来就没不缺可有可无的局外人。
其实乔见并不怎么会跳华尔兹。
但林青的舞技很好，动作绅士而轻柔，十分体贴地带动着她，有条不紊地依着她的节奏，将她慢慢拉入状态。
很快，乔见就熟练了，轻松地跟上了林青的节拍。
节拍间隙，林青低声笑道：“乔小姐的舞跳得不错。”
乔见也笑了，小声道：“林总就不要打趣我了。”
林青一个转身，扶着乔见的腰，将她带到舞池的另一端，离座位远了些：
“乔小姐未来是否打算长期留在MG？”
果然来了。
乔见明白，这种场合自然少不了挖墙脚的试探。
刚才林青向自己发出邀约，乔见已经想到了会有这么一出，只是没想到他竟然说得那么直接。
但林青未必就是认真的。
她下意识地看了座位区一眼，轻而易举地就找到了那个身影，但光线太暗，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弯了弯唇，乔见礼貌地笑了笑，用早已备好的说辞将这个问题带了过去：“林总，跳舞的时候就先不谈工作了吧。”
这话自然是委婉的拒绝。
林青是明白人，自然能听出她的话外音，挑了挑眉，也没再勉强，顺着这个台阶下了：“好，都依乔小姐的。”
不管是真诚邀约还是虚意试探，被乔见委婉拒绝之后，林青果然没有再提工作上的事。
一曲结束后，两人也顺理成章地道别。
“乔小姐。”
跟林青打了声招呼，乔见正准备走下舞池，就听到有人喊住自己。
转过头，见是友邻公司的王总，她礼貌地打了声招呼：“王总。”
王总脸上堆着笑，向她走近一步，直接表明来意：“乔小姐舞跳得真好，可否赏个脸，陪我也跳一曲？”
说着，他的步子又逼近一些。
乔见恍然发觉，他们的位置隐匿在灯光之外，四下皆黑，这让她心中顿生忧悒。
尤其是在听到这个问题之后。
她刚才答应林青的邀请，除了赌气的成分，也是出于对林青的信任，他看着一表人才，彬彬有礼，果然也没有为难她。
而眼前的王总上下打量的目光，只让她感到不安。
乔见大脑迅速想着离开的法子，脱离这种不适，下意识地往光源处挪动：
“王总，不好意思，还有事，先失陪了。”
这里实在太暗，她与眼前的人又力量悬殊，作为女性的她急需光亮之下的安全感。
王总没想到她竟敢拒绝自己，愣了一下，身子又近了一些，想要伸手去抓乔见的手，“乔小姐别误会，只是想请你跳一支舞而已，你不会不给面子吧。”
乔见心中的不适和不安加重，只好再次拒绝道：“王总，抱歉，实在是有事。”
王总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直接挡住她离去的路，话里蕴了些怒意：“你几个意思？既已陪林总跳了一曲，怎么轮到我就百般推辞？”
“没听到她说想回去？”
低沉的男声在旁冷冷打断，似有寒气透出。
两人皆是一顿，趁着王总松懈的这个空隙，乔见马上趁机溜向沈昭城那边。
沈昭城在黑暗中往前一步，不动声色地将乔见护在身侧，直直对上王总又惊又憋闷的眼神：
“王总，来之前我就和她约定好共舞一曲。接下来，该是我的时间了。”
王总皱起眉，一脸不满，正想说什么，但沈昭城没有给他任何机会，轻轻握起乔见的手腕，带着她从他面前离开。
擦身而过时，沈昭城听到他小声嘀咕：“不就是个女人，还真当成什么宝了？”
他停下脚步，冷淡的眸子乜着他，漫不经心的脸上笑容冷了些许，“王总，小心祸从口出。”
王总被他轻慢又冷酷的这一眼惊得背脊一凉，赶紧连连摇头。
乔见本来不想跟着沈昭城重返舞池，但是在王总面前，总要有合理的借口，才能及时离开。
而且，不管怎么说，沈昭城都及时替她解了围，才让她不至于陷入为难。
她低着头，细声嘟囔了一句：“谢谢。”
沈昭城将她柔软的小手握在掌心，很轻很轻，似乎是什么来之不易地宝物，只得小心护着。
“没事就好。”
他的声音缱绻，很淡，因为刻意的压低而带着点哑，在额头上方响起。
温热的气流拂过乔见细碎的毛发，有些痒。
和林青很不一样，沈昭城的手只是虚搭在她的腰间，像是……不敢碰到她一般。
不必像和林青跳舞那样再去花时间适应对方的步伐，乔见很快就找到了和沈昭城的默契，每一步都恰到好处，两人像是在荷塘上漫步，用脚步轻点出一圈圈的涟漪。
他们之间从未有过如此近的距离。
近到两人的气息交错相融，呼吸声侧耳可闻。
即使没有真正触碰，乔见却能感受到腰间处，他修长指节渡来的冷意，似乎下一秒就会覆来，掐上她盈盈一握的腰间。
乔见莫名觉得这场沉默越来越难熬，会场里也好像越来越热。
她启口欲言，灯光为她红润的唇描了一层水光，像是一颗水嫩的樱桃，摆在低下头就能品尝的位置，诱人犯罪。
沈昭城眸光暗了暗，又松开她几分。
她就在此时开口：“你们刚才说了什么？”
他们说话时的音量很低，乔见听不清，但是却能感受到，沈昭城身上散发着罕见的敌意。
沈昭城一低头，就能看到她卷翘的睫毛，他眉间是素淡的笑意：“想知道，那就猜一下。”
乔见抬头看他，像是被触到什么雷点似的，脸色一冷：
“爱说不说。”
两人恰好到了舞池边缘的位置，抛下这句话后，乔见直接松开他，转身离开了舞池。
沈昭城这漫不经意的调笑模样，又让乔见想起很多从前的片段。
那些画面里，恶劣的他常常把她噎得说不出话。
当时的她不敢发脾气，也只当是玩笑话。后来喜欢上他后再回想，甚至会觉得亲昵。
可如今，她知道了真相，自然也知道从前的自己在他眼里就是个蒙在鼓里的小丑。
所以，他才把她当笑话一样逗弄吧。
现在无论他是出于什么，觉得还能戏弄她，乔见只觉得他的笑好ᴶˢᴳᴮᴮ刺眼，也不想再因为这样的话而有什么波澜。
当然，她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忍耐。
她这么一走了之，其实还有一层原因。
在沈昭城身边，她总感觉自己快要呼吸不过来，太多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矛盾又无措。
她讨厌情绪波澜，而在沈昭城身边，她却总在经历。
乔见没有返回座位，而是直奔后场，找到边佳佳她们。之后的环节，她都和她们待在一块儿。
远离了负面情绪的根源，她像是过山车一般的心情终于得以平复。
临走的时候，乔见挽着边佳佳有说有笑，但是在看到沈昭城的一瞬间，她还是无法控制地冷下了脸。
经历今天这一遭，她更加坚定，之后都不想再和他有任何非必要的交集。
一旁的边佳佳将她的所有反应尽收眼底。
其实刚才在晚宴里，乔见走过来的时候，她就感觉不对劲。
乔见很少这么直接的将某种情绪写在脸上，已经是肉眼可见的难受，她看到都快心疼死了。
虽然问起原因时乔见含混过去，但边佳佳知道，她的乔乔从来就不是会撂下担子，自己跑路的人，而让她不惜得罪沈昭城，都要这么做的原因，也只有沈昭城本身了。
而如今看到乔见这样，更是印证了她的猜想。
乔见不喜欢的人，她自然也看不顺眼，不需要任何缘由。
边佳佳看沈昭城的眼神越发不善。
她默默在心里做下决定，向众人说道：“我和乔乔接下来还有安排，就不跟车回去了。”
乔见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边佳佳捏了捏她的手，向她嘿嘿一笑，迷惑众人，也试图让她安心。
不明真相的魏兴河只笑：“行，你们年轻人就是能折腾。”
沈昭城一切了然于心，但没说什么，只让她们注意安全。
夜幕已至，城市中已亮起片片光影，高楼林立间，繁华展现无遗。
剩下的几人都上了车，沈昭城仍靠着车，一手抄袋，耷拉着眼皮，看入如墨的夜色里。
远处，边佳佳搂着乔见，两人相互依偎着渐行渐远。
魏兴河从车里探出头来，顺着沈昭城的目光看去，捕捉到那两个身影后，默了默，语意玩笑道：
“沈总，你是不是因为乔妹今晚离席而不悦？放心，回去我就好好和这丫头说说，她就是被我们给惯坏了。”
“不用。”
月色下，沈昭城的侧脸线条柔和许多：“我没有不悦。”
魏兴河暗自松了口气，又笑道：
“沈总你可能还是不太了解，别看乔妹平时都很活泼大方，其实这丫头，犟得很，骨子里总有自己的一套。更别说，身边还有佳佳纵着她。”
沈昭城目光聚焦，懒洋洋地扯了一下嘴角：“挺好。”
挺好。
总要有人是向着她的。
作者有话说：
眼看快写到高潮了，激动的心，颤抖的手。
这几章应该不算虐吧，我可是甜文选手！！（叉腰）
谢谢大家的营养液，啵唧
第50章
唯一的合照
乔见很郁闷。
看着桌上白花花的纸巾已经堆积成一座座小山, 而自己手上还拿着一张。
可无论怎么喷，鼻子都仍旧堵塞，鼻涕就像那黄河之水, 滔滔不尽，乔见甚至觉得全身的水分都要流干了。
今晚, 她狠狠地打了自己的脸。
明明早上还信誓旦旦地对魏兴河说，自己身体结实, 可抗冻了, 可还没回到家，她就开始猛地打喷嚏, 脑袋深处也感受到了疼痛。
鼻子堵了一天，乔见觉得自己脑子仿佛也塞满了浆糊, 此刻晕晕乎乎的，做什么都没劲儿。
因为她不怎么生病，所以家里没有备用药, 乔见只喝了一大壶热水, 就到床上躺着了。
很神奇的是，今晚梦里的她也感冒了。
而且梦里的她也知道, 这场感冒是今日外出到晚宴时惹上的。
这也正正印证了，现实和梦境联系越来越紧密、梦里的她渐渐有意识的猜想, 看来，比斯特没有骗她, 这个实验有慢慢停止的迹象。
梦里的她感冒似乎更严重些, 颇有些发展成为发烧的预兆。
但家里连温度计也没有。
梦里，沈昭城脸色很沉, 他一直紧绷着下颚, 让她好好地躺在床上, 盖好被子，还往里塞了一个热水袋。
他装了一大壶热水放在床头，叮嘱她要多喝水，起来喝水时一定要披上被子，然后就匆匆出去了。
乔见生着病，只觉得浑身无力，难受得很，自然也没有像前一晚那样和他闹脾气了。
沈昭城很快就回来了，还提着一个塑料袋，上面印着药店的标志。
他拿来家中的酒精棉片，取出袋子里的温度计进行消毒，又用手捂热了些，仔细确认过刻度没问题后，才递给乔见，让她夹在腋下。
“十分钟后，我会提醒你取出来，先坐起来喝点水吧。”
沈昭城将水杯递给她，温着声道。
乔见接过他递来的水杯，捧着试探了一口，温度刚刚好，她又喝了几口。
她嫌温度计太慢，夹着又好累：
“为什么不买额温枪？”
“这个比较准。”
沈昭城今天穿了一件灰白色的高龄毛衣，袖子被他挽到手臂，掩去了不少他骨子里的痞，透出几分成熟的温润。
他从塑料袋里拿出感冒药，开了封，从里面抽出一排，向她扬了扬眉梢，轻声说：“伸手。”
乔见看他一眼，乖乖伸出手，他挤了两颗感冒药到她手上：“要乖乖按时吃药，知道没。”
乔见将要放到嘴里，用一口水送到肚子里，才小声嘀咕：“我又不是小孩了。”
沈昭城轻笑一声，嗓音磁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爱吃药。”
梦里的乔见很诧异。
因为她已经很久没生病，不爱吃药也是高中的事了。
醒来的乔见更加诧异。
梦里的自己，居然还有了自己在现实生活中，那么久远的记忆。
明明从前梦里的她就像是另一个人，别说记忆了，连性格都不一样。
昨晚睡得很沉，还出了一身汗，乔见感觉自己的身体没那么沉重了，病意也消去了许多。
她翻了个身，视线定格在桌上的水瓶。
阳光从窗帘缝隙挤入，穿透摇晃的水，也拉回乔见摇晃的神思。
梦里的水瓶就摆在这儿，怎么醒来还在这里？
乔见头还是有些疼，依稀记得睡前好像也喝了水，应该是自己放在这儿的吧。
她没再多想。
起床后，因为身上出了汗有些黏腻，乔见先去洗了个澡，有了前车之鉴，乔见拿出了毛绒外套，将自己裹得厚厚的。
走到客厅时，她看着电视下面的柜子，陷入了沉思。
昨晚的梦里，她对沈昭城说，自己习惯将药品摆在这儿，他就将药放在这里。
鬼使神差地，乔见走到柜子前蹲了下来，伸手拉开了柜门。
“……”
看着和梦里完全重合的药盒，乔见沉默了好一会儿。
怎么回事，难道是自己之前就买过药放在这里，所以才会有这段相关的梦？
总不能真的是梦里的吧。
因为从前也做过重现古早记忆的梦，乔见并没有在意。
无论如何，有药就是好事，省得再出去买。
*
顺利开完发布会，获得如潮的好评，不仅是对项目组这段时间以来付出努力的肯定，同时也标志着和Welly的合作终于进入了比较稳定的轨道。
策划A组和执行B组的众人也终于松了口气。
开完项目组的阶段性复盘会议后，所有人都像是放下了心头的大石般，松了口气，准备今天下班之后去大吃一斤，海搓一顿。
乔见感冒了好几天还没好，这临近感冒末期的时候才最难熬，喉咙总是痒痒的，所以乔见总是揣着一个水壶在身上，每次想要咳嗽，就会喝两口热水润润嗓子。
所有人走后，王敏兰和乔见留在了会议室，准备交接两个部门阶段性成果的复盘报告。
“乔乔，你感冒还没好啊？”
王敏兰将自己部门的报告整理好，递给乔见。
乔见接过报告，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唉，别提了，这两天都快成药罐子了。不过也快了，坚持吃药就好。”
说完，她也将B组的工作报告递给王敏兰，开始翻看刚才王敏兰交给自己的报告。
王敏兰也开始翻阅乔见递过来的报告：
“真是辛苦了，前段时间工作强度不小，肯定累坏了，这些天好好补补。”
乔见朝她笑笑：“好。我会的。”
“对了，我前段日子不也感冒吗，我那里刚好还放着一张老中医开的方子，说是服下很快就能根治感冒，多少人都求不来呢。待会儿回办公室，我拿给你。”
王敏兰从报告中抬头，给了乔见一个眼神。
乔见正烦恼着这感冒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全好，听她这么一说，简直喜出望外：“好，真的太谢谢你了，敏兰姐。”
“跟我客气什么呢。”
两人迅速将报告阅览完毕，又针对下一阶段的部门合作和领导工作进行了一番ᴶˢᴳᴮᴮ讨论。她们默契相投，会议效率很高，很快就达成了共识。
将资料都整理好后，王敏兰突然感叹了一句：“哎，我从前不是对沈总有很大偏见嘛。老实说，这俩月下来，发生了那么多事之后，我最近才后知后觉地庆幸，还好这个项目落在了他手上。你说是不是很好笑？可给我狠狠打脸了。”
如果是落到沈昭城之前那个古板又认死理的总监身上，估计这整个项目将会变成一潭中规中矩的死水。
乔见有些意外。
毕竟之前对沈昭城意见最大、偏见最深的，正是王敏兰。现在居然连她都被沈昭城折服了。
虽然她现在有意要淡化与沈昭城的关系，但她也绝不会拎不清，在背后刻意地贬低他。
她曾亲自目睹，也承认他的优秀。
“对，我们以前，都远远低估了沈总。”
乔见表示认可，抱起资料，接着王敏兰的话笑着说，“也正因为是沈总，所以才能拿到这个项目。说起来，我们都沾了光。”
王敏兰表示深深地认同，更加感到庆幸。
回到办公室后，趁着还记得，她赶紧从抽屉里取出药方单子，拿给乔见。
这张药方单子，其实并不是她前段时间感冒时开的。
今天早晨，她刚来到公司，刘特助就突然走入办公室，把这张药方单子给到她，让她转交给乔见，还特地嘱咐，让她说是自己送的，别供出他。
见他态度诚挚、再三哀求，本来还在犹豫的王敏兰也就答应了。
但是她始终想不通，怎么乔见就和刘特助有情况呢？是她太沉迷工作了，所以完全没注意到吗？
虽然很想吃这个瓜，但显然刘特助并不想此事曝光，王敏兰也不是爱在别人讨论这些生活是非的人，所以并没有和谁吐露些什么。
乔见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因为过了下班时间，里面正闹哄哄一团。
她走进来看了两眼，马上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走向人群的中心，朝着就被他们包围着的文俊杰说了一声：“生日快乐呀，小文。”
文俊杰正被他们围着捯饬戴上了生日帽，腼腆地朝乔见笑了笑：“谢谢乔乔。”
边佳佳正帮着文俊杰拆桌面上的蛋糕，看乔见回来了，马上贼兮兮地看向她：“光说可没用啊，乔组长，对我们小文同学就没有什么表示嘛？”
“当然没有。”
乔见装模作样地摇头，但很快自己就憋不住笑了，“才怪！怎么可能。作为天底下最善良组长，你们哪一个的生日我没有表示？”
她说完，边佳佳马上带头起哄，让她快点交出来。
魏兴河在一边看热闹，跟着附和，就连平时不怎么参与的秦玫风都调侃了两句。
还有几个别的部门的小男生小女生，因为和文俊杰同一批进公司，再加上文俊杰虽然内向，却好相处，所以几人关系不错，这会儿也在跟着起哄。
办公室内一下其乐融融的。
乔见嗔了边佳佳一眼：“你倒是比寿星还要着急。”
嘴上这么说，她还是放下了手中的报告，赶紧拿起包包，拉开拉链，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细长形状的礼物盒。
里面装的是一支多功能录音笔。
乔见将礼物盒递给文俊杰：“小文，这份礼物很实用，干我们这行你一定可以用上。希望你新的一岁健康快乐，万事胜意。”
魏兴河被她给整笑了：“乔妹，作为年轻人，你这祝福怎么都这么老土的。你该不是虚报了年龄吧？”
秦玫风笑得不行。
“魏哥，这就是你的不懂啦。”
隔壁部门的小妹妹笑着解释，“乔乔这是实用派的，所以祝福的词都是最实用——也是最重要的。对吧，小文同学？”
她眼神里别有深意，用手肘顶了顶文俊杰。
文俊杰笑了，耳朵有些红，非常认可她的说辞：“对，我很喜欢这个祝福。”
乔见被他们这一唱一和地整得有些懵。
怎么她总感觉面前这个女生和文俊杰的眼神交流里，话里有话？
就像边佳佳让文俊杰送她回家的那次。
大家都送完礼物后，作为寿星的文俊杰将巧克力蛋糕切开，分给在场的每一个人。
“噢！！你偏心！”
在文俊杰将蛋糕递给乔见时，边佳佳在旁边怪里怪气地指控道，“为什么这唯一一颗樱桃给了乔乔？嗯？小文同学？”
文俊杰被这么一问，本就粉红的耳朵又红了几分，一时之间有些羞赧，看了乔见两眼，支吾着不知该怎么回答。
乔见看着这状况，心底大概明了了几分。
她接过蛋糕，开口解围道：“分到我的时候，樱桃正好在我这份上面嘛，这是我运气好，你们可酸不来，对吧，小文？”
她笑着向文俊杰求证。
文俊杰也顺着她的话承认了，有些不敢看她。
蛋糕吃得差不多了，大家抛开工作，都放松了下来，聊得很尽兴。
文俊杰早早就吃完了蛋糕，拿着手机，表情有些踌躇，不知在犹豫什么，深呼吸一轮后，他像是终于做好决定。
乔见还在小口吃着蛋糕，突然被文俊杰拍了拍。
眼前的大男孩低着头看她，声音绷得有些发涩：“乔乔，我可以…和你合张影吗？”
原本一片闹腾的办公室突然静了下来，片刻沉默后，迸发出一声起哄，正是边佳佳：“哎哟，小文同学，怎么只找乔乔，不和我们拍吗？”
她这么一说，另外几人也开始起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魏兴河还带头鼓掌，踩着节奏说：“拍照！拍照！”
被他们这么一说，文俊杰青涩的脸上，表情都快挂不住了。
如果说，刚才乔见心里只是有了猜测，那么这一刻，她基本可以证实自己的猜测了。
…
办公室里气氛沸腾，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办公室外，已经站了好一会儿的两个身影。
刘释宇有些被里面的气氛感染，差点忘了正事，赶紧拍了拍身旁的男人：
“你不是要去拿东西？”
“算了。”
沈昭城懒洋洋地靠墙而战，面无表情地看着里面的人在闹。
搁这等了那么久……算了？
刘释宇虽然不太理解，但他不敢对沈昭城怎么样。
他也看向里面的人，有些好奇：“你和她，有合照吗？”
合照。
沈昭城想起手机里保存的唯一一张照片。
那是她在生日那天晚上，发到朋友圈的照片。
她站在绚烂展开的烟花前，看着镜头，笑颜灿烂。
她，和他的烟花。
这是他唯一与她有关的，合照。
沈昭城抱起胸，轻描淡写：“没有。”
刘释宇又八卦地问：“那和她呢？”
沈昭城侧眸瞥向他：“哪个她？”
刘释宇给他比划：“就是那个啊，以前的她。”
沈昭城：“？”
刘释宇：“？”
沈昭城：“。”
刘释宇不解地转头看他，却被他冰冷如霜的表情吓了一跳。
“刘释宇，你是不是和乔见说了什么？”
他问。
作者有话说：
沈昭城：真TM服了你个老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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