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古代言情 > 惹春舟 > 17、遇刺
    云舟醒来时,周围一片漆黑,她撩开厚重的帘帐,听见旁边响起小钗熟悉的声音:“公主,你醒啦?”


    小钗赶忙起身点亮了一盏灯,去扶云舟坐起来。


    灯火照亮了周遭的环境,云舟这才发现这里是临风阁,自己再次睡在了萧铮的床榻之上。


    “你怎么在这里?”她问小钗。


    小钗答道:“是薛尚宫奉渤阳王殿下的旨意,接我来这里照顾你。”


    当时小钗听说云舟晕厥,吓了一跳,心急如焚,忙忙的就跟着来了,小脑袋里没想太多。


    然而当御医离去,她守在榻前,静下心一想也觉出不对来。


    宫女不是不能睡龙榻,只是睡过了就会变成皇帝的女人……


    她试探着询问云舟:“公主……渤阳王殿下他把你……”


    云舟揪紧身下金线的龙纹,迅速制止了小钗的话:“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等小钗再言语,云舟下得榻来便要离开临风阁。


    小钗拦住她道:“薛尚宫说公主身体虚弱,让公主在这休养。”


    云舟摇头:“真留在这里,恐怕我便要成为第二个阿娘了。”


    外头更深露重,小钗担心她的身体,还是劝:


    “我看渤阳王殿下或许很喜欢公主,也许公主以后不是做第二个赵娘娘,是做第二个瑶贵妃呢。”


    瑶贵妃曾是魏帝的宠妃,风头鼎盛时,可与皇后争辉。


    在小钗简单的想法里,做皇帝的后宫也是贵人,享受荣华富贵,总比做宫女强,尤其是自家公主,这样身娇体弱,也不是做宫女的料子呀。


    云舟看着小钗,眼神是从未有过的严厉:“所以呢,瑶贵妃最后是何下场,你不知道吗?”


    小钗愣了一下,小声道:“因失宠被打入冷宫,发疯病而死……”


    云舟轻轻叹了一声:“我知道现在很多宫女们因为殿下年轻英俊,都在做着入主后宫殿阁的美梦,但小钗,如果我能选,我并不想留在这里。”


    小钗虽然不懂云舟复杂的心绪,但她想着或许云舟曾经贵为帝女,是真心看不上后宫一隅之地。


    她心思单纯,习惯了云舟所想便是她所想,于是便扶着云舟:“那公主我们去等宫门开,我扶你回值房。”


    出得临风阁,果然在门口见到玄羽,他在黑夜里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云舟经过他的身边时,停了下来,说道:“玄羽大人,烦请告诉殿下,他不必如此待我,我说过的那些不中听的话,自知大逆不道,也请他大人大量宽恕了我吧。”


    玄羽没有表示,但云舟知道,他一定会将话带给萧铮。


    再迟钝的女子,也知道萧铮如此纵容优待,便是出自一种男子对女子的怜爱。


    只是她自小长在这深宫里,知道阿娘如何谨小慎微才保全一分平安,也眼看着后宫的女人们没有和男人斗的机会,便为了一点宠爱去自杀自斗。


    大魏几百年,那些莫名殒命的女子和婴孩不知凡几,这魏宫里的每一寸土恐怕都染过血。


    所以她只喜欢下雨的时候,雨水冲刷这整个宫殿的每一寸角落,激起尘土腥润的气息,像是老天爷恩赐来的片刻干净。


    囚鸟金笼窥,池蛙困井底。


    世间多闲情,犹记魏宫雨。


    因为只有后两句流传出去,所以世人多误解,以为此诗是贵女雨中思春。


    没人知道那纸上被撕去的前两句,不过是一位年轻的少女在向往想象中干净自由的天地……


    ***


    北燕大君去世,萧铮的母亲北燕大妃急于见到长子,所以一路不曾歇息,与北燕二皇子岷山王萧锐,比原定提前了一半的时间到达魏都。


    萧铮帅众在城门外亲迎。


    进宫后,大妃被安置在原太后寝宫宁和宫,萧铮为其设宴接风。


    因有国丧,宴席从简。


    云舟跟在萧铮身侧侍宴,与寻常宫女无异。


    那天之后,萧铮未曾与她说过一句私话,甚至没有正眼看过她。


    萧铮的二弟萧锐近身向兄长敬酒,结果毛手毛脚弄洒了,溅了些在萧铮衣摆。


    云舟上前,拿了帕子,去给萧铮擦衣服,谁知刚一抬手那帕子便被萧锐抢走。


    萧锐性格与萧铮不同,嘻嘻哈哈,不拘小节,他把帕子拿在手里,对云舟道:“我亲自给我兄长擦衣赔罪。”


    云舟只得默默退下。


    萧锐刚要上手,却被萧铮推开:“少做戏,喝你的酒去!”


    萧锐顺手将帕子揣了,嘿嘿一笑,回了座位。


    大妃见他们两兄弟和睦,自然高兴的,难得笑一笑,她坐在萧铮身侧,轻轻搭一搭他的手:


    “如今,魏都已在囊中,我儿还不张罗娶亲吗?娘今日路过凤梧宫,真是一座好宫殿,没有女主人,不是可惜吗?”


    萧铮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淡淡道:“儿子尚未登基,这些事容后再考虑吧,母亲不必忧心。”


    大妃却道:“早知道该叫你在北燕就把亲成了,如今直接把人抬到凤梧宫岂不轻省,我儿,你可记得,我们萧氏只纳北燕的贵族女子为正妃,你可不要叫那些妖妖调调的魏女乱了心性。”


    魏女二字让萧铮抬眸看了看大妃的神情。


    然而大妃的神态似乎并不是因为听说了什么,而是因为萧铮的父亲曾有过两个大魏出身的妃子,其中一人深得宠爱,萧铮的母亲曾经吃过苦头,尤恨魏女。


    她不过想起旧事,有感而发罢了。


    萧铮垂眸饮酒。


    今日侍宴的是云舟和莲绣,都是薛尚宫的意思。


    其实薛尚宫本不想安排云舟过来,因为大妃在场,魏人宫女很容易一个疏忽惹来惩戒和叱责,她也怕云舟还未受到渤阳王的宠幸便被大妃看出端倪,招来祸患。


    但云舟主动要求去宴席伺候,她不想错过一些大的场面。


    如今天下二分,各方势力摇摆不定,人心复杂,各为其主,越是重要的宴会,越有可能发生意想不到的混乱,而自己一个小小的宫女,只有在乱中才能谋得一点突破。


    宴上的青玉酒壶,每壶大约盛十几杯酒液,侍宴的宫人须留心瞧着,酒壶见空便要立刻换上。


    莲绣向她使眼色,云舟点头,转身去取酒。


    萧铮眼睛看着庭上宫中司乐坊的献舞,魏女柔婉的身段由此舞展示的淋漓尽致。


    而余光中,身侧那抹素色裙角转身而去。


    大妃见他观舞观的认真,有些不悦:“大魏的舞,只一味强调女子柔态,太没有风骨。”


    萧铮提杯道:“母亲是爽朗性子,自然不爱看这个,一会有咱们北燕的舞,还望能讨母亲的欢心。”


    他说完,舞也不看了,起身更衣去。


    云舟端着一壶新酒,经过回廊,步子小而快,然而旁边一扇门忽然被人从内推开,玄色的袖袍伸出来,瞬间将她掠进屋内。


    云舟大惊,手一抖,将托盘倾翻,那酒壶坠落半空,却又稳稳被人两指勾在手中。


    萧铮提着酒壶,撂在案上,将云舟抵在墙边。


    “你今日不必再侍宴了,回去吧。”


    这是连日来,萧铮除了“上茶”“退下”之外,和她说的第一句话。


    云舟想起,童宪在席间落座之时,曾向自己投来一眼。


    她总觉得今天有什么事情会发生。


    “殿下,我是宫女,侍宴是我分内的职责。”她低头向他行礼,不肯与他对视。


    萧铮凝眉,面露不悦。


    方才她就站在自己与大妃旁侧,大妃说了什么,她不会听不见。


    自己又是为什么让她避开,她也不会不懂,只是与自己赌气,便执拗至此。


    “你以为让大妃看见你,厌恶你,你就能趁机远离本王吗?你不了解大妃,不知道她的手段,你这是在找死。”


    似乎有些怕了,少女的睫毛颤了颤,不言语。


    “听懂了?”他问。


    “听懂了。”她答。


    萧铮拂袖而去。


    然而回席不久,刚刚还说听懂了的那个人,胆大包天地又回到他的身侧,对他凌厉那抹神色视而不见,若无其事地将托盘上的酒壶换下。


    随着动作,袖里露出一截白净纤细的手腕,颜色霜雪般惹眼,大妃向她投来目光。


    那目光审视中带有厌恶,从上到下扫过她,云舟目不斜视,迅速退至一旁。


    “母亲,下一支便是北燕的舞了。”萧铮开口说道。


    大妃笑笑,目光从云舟身上移开,往下头看去。


    宴席最后,是北燕的战阵舞。


    战阵舞也是一种祭祀舞,破例在宫中宴会上演,是为了祭奠刚刚殡天的北燕大君。


    男舞者打扮成武士,手持双刀随战鼓而舞动,气势恢宏,声势浩大。


    舞者们忽前忽后地变换阵型,忽而高声欢呼,忽而沉声低喝。


    大家喝酒赏舞的当下,一把锋利的钢刀,骤然偏离了原本的队伍,闪着寒芒,向萧铮劈来!


    刀势刚猛,直劈萧铮面门。


    “大殿下小心!”


    童宪和席上另外几名武将立刻掠起,但终是慢上一步。


    在众人惊呼的瞬间,谁也没想到,那位萧铮身旁的宫女忽然闪身挡在了他的身前!


    宫女张开双臂,像一只展翅的鸟儿,用柔弱的身躯,义无反顾地挡住了渤阳王。


    萧铮在沙场身经百战,他几乎立时反应过来,一把将身前的云舟拉到背后,抽出腰间短刃格住一击,抬起一脚便将那刺客踢翻在地。


    连玄羽的剑都慢了他半寸。


    随后影卫迅速上前,将那刺客按住拎下堂去。


    云舟的手腕还被抓在萧铮手中。


    太用力了,几乎将那纤细的腕骨掐断。


    他回眸看她,眼角因怒气而发红,眸中神色极其复杂。


    云舟偏过头不去看她。


    她当然知道根本轮不到她来挡刀,但这是她不得不抓住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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