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顾老太太在家看着账本发现竟然有些地方对不上, 就说前街那铺子怎么上个月还倒贴了银钱,他们顾家现在没有分家,两个儿子私自藏钱老太太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这做假账老太太也绝对不让他们给含糊。
趁着晌午院子里的人都歇下了, 顾老太太带着贴身嬷嬷这才出了门,许久没有出来看看,都有些认不清街了。
坐上马车好不容易到了前街那铺子,却发现以前卖布匹的铺子现在竟然变成了卖首饰的铺子,老太太这可不高兴了, 怎么换了买卖也没告诉她。
顾老太太一走进来,就被店内的伙计盯上了, 伙计心想看这衣着打扮还有头顶的金簪就知道这是个不差钱的主。
伙计忙迎上去, 见到老太太工恭维的问道:“老夫人,您可要看看我们这最新到的首饰, 那金镯子还雕着牡丹呢,特别配您的气质。”
顾老太太一听这话脸上露出喜色忙让人拿了出来。
伙计将人带到桌边,忙让人坐下,又倒上茶水这才将那金镯取了过来。
老太太看着这伙计的样倒还是满意, 试了试镯子也合适的很, 当下便让人包了起来。
伙计一看自己竟然成了这么大的买卖,忙取了一个木雕的盒子将镯子包好,嘴上说道:“老夫人,这镯子是昨个刚到的,这县里这样式的可就只有这一个, 看您和这镯子这么有缘, 便只需二十五两就行。”
顾老太太一听这个便不乐意了,自家的买卖怎么可以这么亏本的卖, 拧着眉教育道:“以后你可不能这么卖,该多少钱便多少钱,少一分也不行。”
伙计没想到还有这样的老主客,点头哈腰的哼着,却迟迟不见老妇人付钱。
“老夫人,这钱您怎么付,是现在就结,还是把东西给您送到家里再说。”伙计看顾老太太的打扮可没觉得这
人是不付钱的主。
顾老太太一听这个便笑了,以为这伙计是新来的不认识自己便解释道:“这是我自个家的铺子,我在这拿东西怎么会还要付钱呢。”
伙计一脸困惑,他可不记得掌柜家里有这么一位老母啊,正想继续问呢便看见掌柜的从外面回来了。
“掌柜的,您可回来了。”伙计忙跑到掌柜的身边,附在他的耳旁说了刚才的事。
掌柜的一听马上就明白了过来,整理了一下衣襟才走过来。
“老夫人,我是这铺子的掌柜的。”
老太太嗯了一声,却也没正眼瞧他,更没有付钱的打算,掌柜的又怎么样,还不是她们家雇的,连这铺子都还是她们顾家的呢。
“老夫人,您可能认错了,这铺子我上个月已经买下来了,已经易主了。”
顾老太太一听这个直接愣住,什么?易主了?
掌柜也不瞒着便将事情都说了出来,原来上个月这铺子原主急卖,他就花了八十两银子盘了下来,都已经过了契。
原来如此,顾老太太气不打一处来,她就说怎么还做了假账原来这铺子已经让她的好儿给变卖了。
还不等掌柜的送,顾老太太便带着身边的人疾步走了出去,那金镯子更别说了连买也没买还放在那柜上呢。
出了铺子老太太越想越不对劲,又去了名下的另外几个铺子查看,发现除了这个临街的被卖了还有一个偏远一些快出城的小铺子也被卖了,其他的到还好。
清点完铺子老太太叹息着果然是她老了,儿子们竟然背着她做这种事情,真是不争气。
可谁也没想到,就在下马车的时候又碰见了隔壁家的老太太。
这顾老太太以前就喜欢拿话捏桑人,所以和周围邻里关系也不强,现下看见了更是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可这次邻家的老太太也不恼火,反而走了过来恭喜道:“顾老太太还是你有福气啊,孙儿那么小就成了童生,若是过了四月的府试便是秀才了。”
顾老太太狐疑的看向对方,明明那日她的两个儿媳都说没有上榜,怎么今个就变出来一个上榜了呢。
隔壁老妇人哪里不知道他们顾家的事,现在只是想看热闹罢了,便又说道:“你们家默书可真是争气,不仅上了榜还是案首呢,比我那孙儿争气多了。”
这老妇人虽然嘴里说着酸话可心里却真真的高兴,他的孙可是亲孙,也成了童生呢。
谁像顾老太太家似的,那孙子又不是她亲孙子,而且还分了家,更是没什么关系。
顾老太太一听顾默书成了童生,只觉得心口憋闷,只想赶紧回去歇歇。
却不想隔壁家老妇人不肯放过她,临进院门时还呛了一句,“果然啊,还是顾大家有这读书的料,你看看人家父子俩真是一个比一个聪慧,小小年纪就考取了功名。”
顾老太太平日里最听不得这些话,气的直接让人关上了院门,自个则去了正堂让下人赶紧把她那两个儿子叫了出来。
这么多事竟然都瞒着她,那还有什么事是她这个当娘的不知道的。
顾二和顾三都在屋子里躺着呢,这大晌午的可不就是睡觉的好时候,谁知道在梦乡里没待一会就被门外的敲门声吵醒了。
“谁啊。”顾二媳妇不高兴的穿好衣服下来开了门,见门外站着的是娘身边的小厮,一脸不悦。
“怎么了?”
“老太太叫二少爷去正堂。”小厮传了话便走了,只留下站在门口吹着冷风的顾二媳妇。
顾二媳妇一听这话心慌的厉害,这个时候能有什么急事,莫不是发现那日的事了,一想到最近他们瞒着的事情,忙回屋把床上的顾二摇醒。
“出事了,快起来,娘要见你。”
顾二一听这个直接从床榻上坐了起来,暗道不好,莫不是他娘发现顾默书那事了,穿上衣服便去了正堂,也没管身后一脸着急的媳妇。
谁知道刚走到了正堂门口,便看见顾老三已经跪在了里面。
老太太狠狠瞪着这不争气的儿子,看见顾二来了也让他跪了下去。
“说说,你们都瞒着我这老太太什么,要不是我今个出了门,还不知道咱们顾家已经这么热闹了。”
顾三一听这话便估摸着自己卖铺子的事情暴露了,忙抹了把眼泪,呜咽道:“娘,我错了,我还不是怕万一二哥家的孩子考上了您更加看不上我们三房,这才卖了铺子。”
老太太只觉得他们糊涂,咒骂道:“混账东西。”
顾二此时懵了,他是万万没想到家里竟然还有这种事-
而两外一边,因着四月便要府试,时间紧迫,顾一砚不太建议顾默书下场。
虽然这次顾默书上了榜,但到底年岁还小,学识不够,若受了打击一蹶不振更是不至于。
夫子却不这么认为,赵和县前年便有一神童,八岁童生十一岁秀才,可谓是文曲星下凡。
顾默书一直拿不定主意,他想试一试他不觉得自己会因为一次没上榜而一蹶不振可又怕若真的没有上榜让父亲失望,所以这几日更是用功苦读,不敢有一丝懈怠。
齐禾看在眼里,每日在吃食上下功夫,一连数日甚至忘记了自己曾经还意外触发了系统这个事情。
好像自从生活好起来以后系统就消失了。
随身空间倒是一直都在,齐禾每日都会进去将里面的桑蚕丝线拿出来,顺便将帕子带进去用复制机多弄几方。
日子每天就这般过着,倒还可以。
一眨眼便进了三月,天气回暖,铺子里的普通团扇卖的比往日更好。
齐禾也终于绣好了第二把团扇,这次也是真丝底料,不过绣样变成了枇杷小鸟。
至于这把团扇怎么卖卖给谁齐禾一直没有拿定主意,自从上次许家小姐将那把玉兰花翠鸟图的团扇拿出来后便在大户人家小姐里掀起了一股风,每日都有人前来询问。
齐禾不得不透出消息,一把真丝苏绣团扇六十两,这一下来问的人便少了许多,别家铺子再好的团扇一把也就二十两,他们齐顾铺子这真是在抢钱。
不过这些齐禾都不甚在意,有人觉得贵那么就有人觉得值,在县城里觉得六十两多,可到了京城里,也不过是下一次酒楼的钱罢了。
果然,在齐禾放出风头后的第三日,许世顷又来了。
不过这次他可不是给他妹妹买的,而是当做礼物送给自己远在京城的好友。
“可有其他样式?”许世顷看着锦盒里的团扇问道。
毕竟这次是当做新婚之礼送的,若是喜庆一些就再好不过。
齐禾手中当然没有其他的团扇,便问道:“冒昧问许公子,上次那桑蚕丝线许公子可是托这次之人得到的?”
许世顷自是点了点头,那桑蚕丝线难得,虽说有人养蚕,但是将其作为绣线的却很少,许世顷还是托了这位好友才得到的。
“若是京城有这种团扇,那么许公子再送便不显的珍贵了。”齐禾回道。
知道那绣线是从京城而来齐禾并不意外,她怕就怕在也有人懂这项技艺,那么她以后还怎么靠这门手艺挣钱嘛。
许世顷可听不懂她话里的弯弯绕绕,直言说:“你说的这种苏绣绣品那还真没有,若是有,我还来买百鸟图做什么。”
齐禾一
想确实如此,自己竟忘了百鸟图,若是京城有着东西,那她的百鸟图也就仅此而已了。
“许公子还是拿去吧,若是新婚之礼都送喜庆的,小娘子平日里还怎么拿出来用,反而送这种更适用。”齐禾将锦盒盖上盖子,推向许世顷那边。
许世顷也没耽搁,当场便定了下来,这次齐禾也没多要,还是五十两银子,就当送个人情。
第三十二章
齐禾铺子里的绣品这些日子成为县城里炽手可热的东西, 尤其是新出的团扇,基本上每户小姐手上都有两三把。
齐禾不仅自家铺子卖,还往别家铺子里送货, 就说一开始齐禾为了挣钱给绣品铺子送帕子的那家绣庄, 现在齐禾开了铺子,县里不光那家其他几家绣品商户的日子也不好过。
齐禾自不会树敌,便同意将齐顾家绣品优先卖给那几家商户,至于他们怎么卖齐禾不管,但是每一方帕齐禾都给他们便宜了一成, 虽然齐禾这边赚的少了,但大家共赢, 那几家铺子也没什么怨言。
今个一大早齐禾便在铺子里盘点, 却见往日一直高高兴兴来铺子的云棠现在却红着眼,鼻子一抽一抽的。
“怎么了这是, 快坐下。”齐禾让人坐下,又倒了一杯热茶塞进她的手里。
李嫣也忙放下手中的绣活凑了过来,说来她们三人年岁差不多,但云棠更小一些, 且未嫁人, 所以另外二人总把她当妹妹看。
云棠一直抽噎着,嘴里说不出话,可把旁边二人给急坏了,又怕外人瞧了热闹便把铺子关了门。
“别怕,我们俩都在呢, 出了什么事告诉我们, 咱们一起想想办法。”李嫣安慰道,毕竟她是经历过生死的人, 若是钱财出了问题,这都是小事。
云棠哭了好一会,情绪逐渐稳定下来后才说:“我阿嬷没了。”
拿着帕子想给云棠擦眼泪的李嫣手直接停在半空中。
原来自从云棠来齐顾铺子学习绣技靠卖绣品为生后,家里日子便逐渐好了起来,可她一直不在家所以也没有注意到老嬷的身子已经一日不如一日,那些汤药吃了也无济于事,每次她回去老嬷都说好了无事别担心。
可昨日她带着糕点回去,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剧烈的咳喘声,推门进去见老嬷躺在床上,手中帕子上竟有鲜血。
她忙去请来郎中,却为时已晚。
老嬷牵着她的手,嘴里都是放不下她的话,云棠这才知道老嬷身子早就亏空了那些补药吃了进去毫无效果,这些日子老人家也只是在硬撑罢了。
入了夜人便去了,今个一大早她便找人帮忙下葬了,本来她打算厚葬,可老嬷临终前交代了很多,说自己是早晚要入土的人,也不必在灵堂里放着,本来她们二人就没有亲眷了。
云棠老老实实的听话天一亮便把人葬在了城郊南坡下,阿嬷说那里能看见她的家。
齐禾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却说不出可以安慰的话。
一个十多岁的小娘子,一夜之间没了亲眷,更无所依靠,以后可怎么办。
“这几日可还回去住?”齐禾刚问出这话,云棠又落了泪。
原来那房子是她们租住的,现下她老嬷死在里面,原房主觉得晦气,不仅不继续租给她,还要她赔付半年的租金。
李嫣气的将茶盏重重放在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这不是趁人之危?”
云棠点了点头,这她哪里不知道,自从她来了齐禾这铺子挣了钱,别人就眼热的厉害,这次更是如此,知道她手里有钱,又是小娘子,便想着狠狠敲诈一笔,反正在这里无亲无故更不会有人帮她。
齐禾蹙眉,没想到这些人竟然欺负一个刚没了亲人的小娘子。
“你别怕,一会我们跟你过去看看,不过那边真的不能住了,还是要搬出来的,这几日你就住在我这。”齐禾说。
住在别的地方,齐禾也不放心,一个带着银钱的小娘子,总是会被人惦记。
李嫣同意道:“不过光咱们三人可不行,还要带着一男子去。”
一直站在一旁无法插话的顾默书这才张了嘴,“我和你们一起去吧。”
三人听见动静齐刷刷的看向他,这才发现她们没注意的时候,顾默书早就进来了,一直安静的待在一旁,让人都没有察觉。
“你可不行,太小了,不顶事。”李嫣打量了顾默书一番后道。
云棠一听这话噗嗤一声笑了,顾默书更是红着耳朵微微垂下头。
李嫣没察觉众人反应又说道:“我还是去把李义叫回来吧,让他和我们一起去,那边见了男子倒是不好怎么难为咱们。”
见几人没有异议,便出门寻人去了。
齐禾把顾默书带到桌边坐下,摸着他的小脑袋安慰道:“一会你也去,男子汉大丈夫咱们顶事呢。”
顾默书一听这安慰的话脸更红了,他心里祈祷着他小娘可千万别继续说下去。
齐禾自然没有打趣他的意思,只是发自内心的安慰,见顾默书没有什么事这才继续和云棠商量。
毕竟能不招惹是非就不招惹是非,能用钱解决就用钱解决,但一切也是按正经流程走,可不是那边说什么就是什么,那边要多少钱就给多少钱。
没一会,李嫣便带着李义回来了,因为干木匠活,李义经常出汗,这冬日里穿的衣服也单薄一些更是显出身材,虽然走路有点瘸但是现在身强体壮倒是可以唬人。
几人商量好便雇了一辆牛车,毕竟马车太招摇。
结果牛车刚到云棠她们住的那个小巷,就见周围都是人根本行不过去,周围人见云棠回来了,竟围了上来。
“你可回来了,还以为你跑了不成,你不给你阿嬷治病,现在人死在我院子里,你让我们以后可怎么办。”一个矮小的女人从人群后方挤了进来,哭着喊道。
“就是,人家好心把院子租给你们,结果呢,有病不去治,活生生让自己老嬷病死家中,这都是什么人啊。”
“就是,听说在齐顾铺子做绣娘呢,那一个月可好几两银子,却不舍得给自己阿嬷请个郎中看看,你看看这造的什么孽。”说话的人都是那女子身边的人,围在那女子旁边。
云棠听着她们你一言我一句,脸色苍白,句句戳中她的心窝,为什么她不多留意一眼呢,为什么。
齐禾将云棠护在身后,对着牛车前的妇人回道:“婶子,我们这就是回来收拾东西的,收拾完便和你们家好好商量租金的问题,还有有些话可不能瞎说啊。”
齐禾最后一句话是说着她周围那两个妇人的。
那女子一眼便瞧出来这是齐禾,便招呼着周围的人哭喊道:“你们看,这就是齐顾铺子的掌柜,带着人回来欺负我们一家,我们容易吗,我们好心租给那小娘子院子,现在人死在里面了,以后还有谁租啊。”
齐禾一听她的话,便发觉不对,乍一听没什么问题,可细细琢磨就会发现,这和齐顾铺子有什么关系。
“婶子,您让人先让让,我们把里面的东西都搬走,剩下的事情咱们再商量怎么解决,您看行吗。”齐禾带着商量的口吻说。
周围也有看热闹的,一听这话觉得真没毛病。
那女子见周围有人开始向着齐禾说话便把路让开了,齐禾他们这才进了小巷。
那个小院就在巷子中间,不大,只有一个小厨房一个小屋,里面东西还都是最近云棠新添置的,厚被子,新衣服,全都是云棠这段日子给她阿嬷准备的。
齐禾也没拦着院门口看热闹的人,她就是想让他们都看看,若是云棠不孝顺怎么会给老太太准备这些东西。
东西不多,云裳一会便收拾好了,看着这个充满她和阿嬷回忆的地方,眼中尽是悲凉。
李义将东西整齐的放在牛车上,这时刚才那女子带着几个高大的男人又回来了。
“齐掌柜的,咱们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也知道这云棠小娘子刚没了亲人,可这房子确实要
赔点钱,您说是不是。”女子拿准了晦气这一句,一直挂在嘴边,右看这时又齐禾在,便想着狠狠敲诈一笔。
齐禾从厨房搬出来一把小凳子直接坐在了院子里,等着女子继续说下去。
“要不她给我五两银子,要不她就买下这院子。”
“这王壮实他婆娘可真敢要,五两银子可一年的租金呢。”周围一老婆婆小声嘟囔着。
齐禾抬头冷眼看向她,说:“不是一开始说的半年租金嘛,怎么现在要一年了。”
女子心里咒骂着齐禾,他们齐顾铺子绣品卖那么贵,一把好看点的团扇就好几两银子,怎么她只要五两她就如此斤斤计较。
“掌柜的,这院子死了人,都不一定能租的出去,我没让她买下来就不错了。”女子嘴上这么说。
“哦?那买下来多少银子。”
女子眸子一转,换了一副笑脸道:“五十两银子,我就卖了。”
五十两,她也是真敢想,不仅齐禾觉得她白日做梦,连周围看热闹的人都觉得她狮子大开口。
“壮实他媳妇,你们这小破院子咋用的了那些银子,俺们家就在你旁边,撑死了十五两。”
王壮实他媳妇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若是十五两她可不卖,这还不是看来人是齐禾,这才要价高了。
“若是十五两,倒是可以。”齐禾拍了拍衣袖,从凳子上起来。
女子:“那可不行!”
齐禾:“那就半年的租金。”
女子仍旧不松口,“一年!这房子以后怎么租的出去。”
“也不是不行。”齐禾松了口,但又说道,“不过你也要给云棠道歉并且赔偿她。”
“什么?”那女子睁大了眸子看向齐禾,觉得她在说什么玩笑话。
齐禾没有理她,走出院子来到牛车前,指着上面的东西对周围的人说:“邻里们,可以看一下,这些东西都是从院子里拿出来的,看这样式,这东西,还有这棉鞋,一看就是老太太的东西,云棠小娘子做到这地步,哪里亏待了人。”
“还有这汤药罐子,里面还有药渣,这哪里是不给老太太看病,人都会有一死,老太太这一生贫苦,但是临终前也没怨念,反而挂念唯一的孩子,就这样,竟还有人诬陷小娘子。”
齐禾回过身看向院内的女子和她周围的几人,又说:“损害女子名节,这是多么不齿的事情,云棠小娘子还没有定亲就背上不孝之名,这以后还怎么办,你只是张张嘴宣泄你心中的怨念,却差一点毁了别人的一生。”
周围人逐渐反应过来,眼里都是遮不住的嫌弃,只觉得王壮实他媳妇实在可恶的狠。
一同来的几人,嘴巴都没张一下,事情就被齐禾解决了,心中钦佩。
最后,那王壮实媳妇,只要了两个月的租金,损害女子名节是大事,齐禾最后能给她钱已经是不错了。
事情算是解决了,李义架着牛车离开了这个小巷,云棠看着越来越远的景象,双眼逐渐模糊。
齐禾将人揽在怀里,任由她无声的哭泣。
第三十三章
事情解决完, 齐禾便邀众人留下来吃饭,但是忙碌了这半天,见证了人性的贪婪, 李嫣倒是没了胃口, 便跟着李义回了家。
要说齐禾他们这个院子确实不小也就住了三人,可另外两个都是男子住啊,齐禾想了想便将云棠的东西都搬到自己那屋,让云棠和她睡一个床榻。
云棠抱着包袱站在屋内,不知道做些什么, 她只能看着齐禾忙活,也无法帮忙。
“你坐在桌边歇会, 我整理一下, 你和我一起住,不介意吧。”齐禾问。
云棠哪里会介意, 只是有一事她不明白,她明明记得齐禾嫁人了的,怎么还和她一起住,难道是怕她离家一个人晚上睡得不踏实嘛。
可这种事情她也不好意思张嘴问, 若真是这样她又能如何总不能告诉齐禾自己不怕吧。
傍晚吃饭的时候, 齐禾熬了鸡汤,她一想到云棠说的阿嬷的事情便想到了顾一砚,这鸡汤就是给他补身子的。
这些日子她也没有盯着顾一砚喝汤药,也不知道他身子怎么样了,齐禾叹了口气, 虽然人们常说生死有命, 可真正见证一个生命的离去哪里那么容易。
弄完这些她又炒了一个腊肉白菜,煎了两个鸡蛋, 最后熬了一锅白粥。
饭桌上,没人出声,就那么安静的吃着,因为都顾及云棠的事情,怕说错了话她伤心,又怕饭桌上的热闹让她突然想起她的阿嬷。
可看着云棠就那么干巴巴的吃着手中的馒头,齐禾忍不住了。
“给你们两个煎的。”齐禾将装有煎蛋的盘子推到了他们二人的中间,示意他们自己夹。
云棠这才伸筷子夹了起来,咬了一口,谁知就这一口,她的泪珠便挂在了脸上。
见此情形,几人纷纷放下筷子。
“我没事。”云棠用衣袖擦拭了眼角的泪水,“我就是想起阿嬷了,以前我病的难受吃不下饭她就会给我煎个蛋,明明家里就只有一个鸡蛋了,也会煎给我吃。”
那个时候她们家穷的厉害,别说油水了,连鸡蛋都少有,可她阿嬷还是会为了哄她让她健健康康的而做一些好吃的吃食。
齐禾刚想安慰她,却见云棠已经开始夹别的菜了。
云棠一口咬一口吃下去,仿佛将这些吃食吞进肚子里就可以压住她心头那不断涌出来的悲伤。
一顿饭吃饭,云棠也不哭了,整个人总算有了些精神,和顾默书一起帮着齐禾收拾,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着话。
入了夜,齐禾躺在床榻的外侧,云棠躺在里侧,两个人倒是不挤。
云棠心里装着事,一直睡不着,侧着身子看齐禾。
屋里没有光,看不真切,只看到是一个模糊的影。
“睡不着?”齐禾感受到那抹强烈的目光,也转过身子面对着云棠。
“嗯。”云棠说。
今天一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情,齐禾心中也有事情,现在云棠躺在她身边,她也不知问好还是不问好。
她让云棠住进了这里,可到底家里还是有外男,传出去不好听,而且是她安排好后才问的云棠,也没有看看她有没有其他想法。
“在这里不习惯?”齐禾试探性的问。
云棠裹着被子又往齐禾这边挪动了一番,离齐禾更近了些,小声地说:“没有。”
齐禾左右觉得应该还是家人的问题,便安慰道:“阿嬷肯定也不想看见你垂头丧气郁郁寡欢的样子,你若心里还是难受的厉害,不妨哭出来,屋里就咱们两人,不碍事的。”
云棠一听这话笑了,哭了一天她现在哪里还有泪水,看着齐禾这么关心自己,她又高兴又难过。
这些年,除了阿嬷,只有齐禾这么关心过她,可她到底也只是借住在这里,还扰乱了齐禾的生活。
云棠皱着眉,整个小脸写满了心事,齐禾终于忍不住直接问了她,“心里装着什么事,你不妨问问我,没准我正好可以给你解惑。”
云棠一听这话,红了脸,小声的在齐禾耳边问:“齐姐姐,我在你们家会不会不太好,你还要单独陪着我睡,这会不会有点太不方便。”
云棠问的委婉,而且还换了另外一个说辞问的。
齐禾一听这话哪里还不明白,清了清嗓子便将自己的事情讲给了云棠听。
“怎么会这样!”云棠睁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看着齐禾。
“是啊,可事实就是如此。”齐禾毕竟不是原主,这些事说出来就像在介绍一个穷苦人家小娘子的悲惨经历。
“那顾大哥他。”云棠欲言又止。
“他人很好,就是身子不好,别瞎担心。”齐禾轻拍了云棠后背两下,算做安抚。
云棠心中明白了,原来
是顾大哥不行,所以他们才一直分房睡,她心中那点拆散鸳鸯的愧疚着实少了几分-
青山村
因为齐娇嫁给了本村人,所日回娘家倒是方便了许多,再说那日杨童生带她去县城还给她买了精美的帕子,这事可是在村里传遍了。
村里小娘子谁不喜欢漂亮的东西,有了便想着炫耀给别人看,齐娇也是如此,一连几日出门腰间都挂着那块帕子。
“你说你,有这钱买帕子为何不多买点猪肉带回家。”齐大庄媳妇瞥了那帕子一眼,才接过齐娇手里的那二斤猪肉。
这小丫头嫁人了越发不惦记她这个当娘的,这让齐大壮媳妇心里很是不愉快,尤其是一想到彩礼才三两银子,更是觉得亏死。
齐娇最会哄人,抱着她娘的胳膊,说着好话:“我怎么不惦记娘,次次回来都给娘带肉回来,再说了,这帕子也是杨童生非要买给我的,又不是我上赶着要的。”
齐大壮媳妇听到自家闺女都这么说了,还能说啥,只得嘱咐她多多惦记娘家人,现在他们家在村子里那可是有面子的很。
虽然发生了齐大庄差点下牢狱这件事,但村里人到底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再说这年根底下齐娇又嫁给了村里唯一的童生,那可是让人们羡慕了好大一番。
齐大庄媳妇在小灶房准备今个晌午的吃食,就听见门外有人吆喝。
“你去瞅瞅,这大晌午的谁来了。”齐大壮媳妇离不开便使唤齐娇去开门。
门外方婶子早就等不及了(第十三章出现过),村里人不清楚齐大庄为啥被衙役带走,她可是打听的清清楚楚呢。
这次找上门,也是想着来挖苦他们齐家人罢了。
她们方家上次因为齐家不认提亲那回事本就在村里丢了面,齐大庄出事那次好不容易让方婶子痛快一回,可扭头这齐娇就嫁给了杨童生。
虽说这齐娇没有像齐大庄媳妇一开始说的那样嫁给县里的人家,可那也是嫁给了读书人,这样一对比,她儿就显得像是高攀人家。
为了出这口气,方婶子年上可是没少托媒婆说亲,就为了给自己儿子说一门好亲事,这不还真找着了。
隔壁村子家猎户的闺女,年十六,嫩的能掐出水,方婶子满意的不行,光彩礼就给了八两银子,更别说其他的了。
这不那天方婶子她儿看见齐娇炫耀自己的帕子,忍不住问了两句,今个一早就和方婶子去县里买了,说是结婚的时候给自家小娘子。
谁想到,方婶子去了那铺子就见到了齐禾,虽然齐禾没有认出她,但是她看的那可是真真的,还听见铺子里面的人都喊齐禾齐掌柜。
这可真是不得了的大消息,方婶子压抑不住内心的喜悦一回村就来齐家了。
“哎呀,是齐娇啊,又回来了看你娘了。”方婶子笑着说但也没正眼看齐娇。
齐娇没有想到会是方婶子,赶也不是,只能干巴巴的问:“咋了婶子,这大晌午的可是有急事。”
方婶子摆摆手笑着说:“倒不是多么急,这不是我儿要娶亲了嘛,这喜被还没做好,来问问。”
齐娇虽不情愿但还是把人放了进来,可他们两家关系一直不怎么好,她可不觉得方婶子是来找她娘帮忙做喜被的。
果然齐大庄媳妇一见方婶子就黑了脸,但面上说话怎么也得过的去便问道:“这是有啥急事,你要是用到我了,就说。”
齐大壮媳妇也是知道他们家要娶亲了,而且彩礼还是八两银子呢。
方婶子拉过齐大庄媳妇的手,重重的拍了拍,脸上带着笑,嘴里说道:“那可真是需要嫂子你啊。”
齐大庄媳妇挣脱不开又听见方婶子这么说,便狐疑的看向对方。
“你也知道我们家下月就娶亲,这喜被的绣样啥的还没定下来呢。”
“我这也不敢给绣啊,万一绣的孩子们不喜欢咋整。”齐大壮媳妇一听竟然因为这个来求她,瞬间眉开眼笑。
方婶子看着她的嘴脸,心中咒骂了一句,可嘴上却说:“不让你绣,让你问问你们家齐禾,有没有空,能不能看在一个村的面子上给婶子便宜点。”
方婶子说完就等着她的反应,果然齐大庄媳妇一听这个,当场愣住。
“她都嫁出去了,咋地给你绣,你另找其他人吧。”
“咋地不能,她在县里可是开了铺子的,你能不知道,你就别瞒着咱们这村里人了,我们还能光沾便宜不行。”方婶子说完这个又指了指齐娇,“你看,你们娇娇身上的那个帕子不就是在齐禾铺子里拿的。”
齐娇听到这个脑海中逐渐浮现出那天那个模糊的身影。
“你可帮我问问啊,听说一床喜被好几两银子呢,你看看能不能给便宜点,不耽误你们做饭了,我也赶紧回去了。”方婶子把消息传给了她们,看着齐大壮媳妇的样,心中快活,总算又吐了一口恶气。
也不等她们拒绝,赶忙跑了。
齐娇看着她娘愣在门口,小声喊道:“娘。”
齐大壮媳妇回过神,把手中的东西往地上一仍,伸手抓住齐娇的衣衫,问道:“那小贱/蹄子真开了铺子?你在她铺子买的?”
齐娇还是第一次看见她娘这幅模样,仿佛魔怔了一般。
“娘,你抓疼我了。”齐娇挣脱开她娘,解释道:“那日我去买帕子铺子里没有齐禾,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娘是知道的,若真是她的铺子,我怎么可能会进去买。”
齐大壮媳妇觉得自家闺女说的在理,可又觉得方婶子属实没有必要拿这个骗自己,只能把这事藏在心里,等着齐大庄回来再商量下。
虽说上次被衙役带走差点下牢狱,可一想到齐禾这颗摇钱树,他们就算咬碎了牙也舍不得撒手啊。
第三十四章
齐大庄今个在外边吃酒, 天黑透了才回来,以为自家婆娘肯定又生气准连口饭也不会给他留,谁知一进家门就被迎进了屋子。
齐大庄眯着眼看着眼前的妇人, 都过了这些年了他哪里能看不出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
“咋今个做这些肉菜。”齐大庄神色如常的坐在桌边,拿起筷子夹了一口桌上的菜。
齐大壮媳妇见他吃了这才坐下,笑着说:“今个齐娇回来了,拿了些肉,她这不是惦记你这爹嘛。”
齐大庄一听这话眉眼舒展开, 心想不枉他以前疼爱这个二闺女,可惜了, 就是当时嫁出去彩礼少的厉害。
齐大庄媳妇见齐大庄吃的高兴了, 这才试探性的问:“你知道不,齐禾她。”
谁知她还没说完, 齐大庄就把筷子摔在了桌上,怒斥道:“你还敢提她?”
齐大庄一想到那张卖身契便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齐大壮媳妇理亏,平日里也怕触了霉头, 可今日她还是把那事说了出来。
“你别这么看着我, 我就是想告诉你,你说你那好闺女可怜,那日在县衙看你都是不忍更是不曾恨你,可今个我才知道人家在县里自己开了一家铺子,大气的很呢, 她若是把你当爹, 能不让你知道?”齐大壮媳妇阴阳怪气道。
齐大庄刚想发脾气举起的手却停在了半空中,“你说啥?她开铺子?”
县里可是寸金寸土的地方, 不仅宅院贵那铺子和镶了金边一样比院子还贵。
齐禾虽说被卖给了顾大,可顾大都和顾家分了家,住在了小巷里,就这还能开得起铺子?
齐大壮媳妇见人着了道,又说:“可不是,今个方婶子还来问我能不能让齐禾接他们家的喜被绣活,听说在县里绣喜被好几两银子一床呢。”
齐大庄听完这话又坐了回来,心口仿佛有小虫撕咬一般,让他心痒,开铺子那挣得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随便捞点就不少钱,可他又想起挨得那些板子,一想浑身就疼。
想要钱又不想挨板子,他得好好琢磨琢磨想个办法,再说这铺子有没有也是存疑,他得自己亲眼看见才行。
齐大庄媳妇见自己说到了他的心窝让齐大庄动了念头,便笑着起
身去拿了酒壶给齐大庄倒上-
齐禾的绣品这几日都有些供不应求,卖的最好的就是苏绣技艺绣出来的绣品,连带着其他绣品都卖了不少。
只要是绣样不错绣工好的绣品,齐禾都收,所以来往的绣娘很多,还有些想趁此机会也让齐禾收下的。
齐禾教授苏绣技艺这事在县里不是秘密,上赶着的人那是一波又一波,齐禾都以人够了为由婉拒了。
今个铺子里人不多,齐禾刚出铺子打算去街上转转就被一男子拦住。
“齐掌柜的,请留步。”
齐禾顺着声音望过去,就见一身着湛蓝长袍的男子小跑了过来,停在齐禾面前后还大喘着气。
齐禾总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
“可有事?”齐和礼貌的问。
男子不好意思道:“前些日子我在您铺子中惹了事,我。”
说起惹事,齐禾只能想到许世顷,可一听这男子这般说,齐禾不由的细细打量起来他,看着这人的衣着和眉眼才想起,这不就是那个在店里起哄非要买百鸟图的人嘛。
“想起来了,不过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公子也不必将愧疚一直挂在心上。”
“我,我这次来是想问,您还接团扇吗,就是许家小姐那样的。”男子胡乱比划着,齐禾却明白了。
“暂时不接了,绣线难得,若是公子不介意还可以去铺子里看看其他绣品,绣样绣工都是极好的。”齐禾说完便想离开,可那人却堵着没挪地方。
“那喜被可以吗,多少银子都行。”
齐禾一听他这话便知道这人是不差钱,她自然不会和钱过不去,便带着人回了铺子商讨。
原来这男子就是上次想用百鸟图讨县令千金欢心的人,结果没有求到,便又花费了好些功夫好在最后得到了县令家小姐的青睐,这不婚事已经定了下来。
这位公子这次前来就是想在齐禾这里订购一批绣品,新婚喜被还有帕子团扇等,齐禾自然没有问题,两人最后商讨了一番,所有绣品下来一共三十两银子,因为喜被的布不需要齐禾准备所以倒是比男子预期的便宜一些。
齐禾笑着将人送出铺子,也没注意到不远处有人正盯着自己。
齐大庄这次可是看的一清二楚,是齐禾没错,而且那些人都叫她掌柜的,甚至连铺子的名都是齐顾铺子。
齐大庄心头一热,这不是老天爷给他送钱吗,他这次不能打草惊蛇得好好琢磨怎么让齐禾心甘情愿的给他钱。
齐禾这边接下生意回了铺子便去找绣布,因为指明了让她绣,所以齐禾挑选绣布样式都是亲力亲为。
她明明记得铺子里有一匹大红色的绣布,可怎么找都找不到了,在屋子转悠了好几趟都没寻见。
一直在屋内看书的顾默书也听见了她的动静。
“小娘,怎么了。”顾默书从屋子里走出来问。
齐禾见实在找不到刚回去拿了荷包打算去卖布的铺子里看看。
“我出去买点东西,没事,你回屋看书吧。”齐禾不想打搅顾默书,这都三月中旬了,离四月府试没几天了。
顾默书关好门走到齐禾身边,道:“我和小娘一起去吧,正好我想买点纸。”
齐禾无奈,哪里听不出来顾默书这是不放心她一个人去买东西,上次买的东西太多,她一人提回来手都磨破了。
“那走吧,先去书铺。”齐禾将小竹筐让顾默书背着自己背上另外一个竹筐这才动身。
两人先去书铺买了一刀纸,又去布庄买了两匹布,一匹大红一匹青色,因为是锻织的所以布庄包裹的严严实实后才放进了齐禾的竹筐里。
顾默书看着那两匹布,觉得肯定不轻,想放一匹在自己的竹筐里。
“一会还要去集市买些吃食回去,那些可不能和布放在一起,到时候再放你竹筐里。”齐禾发了话,顾默书便没有再言语。
两人在街上看见好玩好吃的的便买下来,一路晃悠到了集市,在肉摊上买了两个猪蹄,一斤猪肉。
现在家里有两个不大的孩子,齐禾倒是都照顾着在吃食上不曾亏待他们。
等二人买完东西往回走时,齐禾总觉得身后有人在盯着自己。
顾默书发现齐禾总是扭头往回看,疑惑的问:“怎么了小娘,可是还有什么东西忘了没有买?”
齐禾看着身后的人群,找不出什么问题,便扭回身子语气轻快的说:“没什么,回去吧。”
齐大庄躲在大树后面松了口气,这一路跟着,他算是彻底瞧见了,齐禾有钱的很。
光那布就花了十多两,其他的更别说了,而且那继子很听齐禾的话,齐大庄一点都没瞧出来齐禾日子不好过。
想到齐禾掏出荷包时的情形,齐大庄心中泛酸,害他白心疼齐禾一番,结果齐禾日子竟然这般好过。
齐大庄见人走远了,便出了县城,坐着牛车回了青山村。
一到家他媳妇便拉着他问话,“可看见了,是真的不?”
齐大庄狠狠咬了一口他媳妇递过来的馒头,“可不是,好大的铺子。”
“我就说嘛。”齐大壮媳妇忙坐了下来,话里有话的说:“若是她真舍不得你这爹,就算是从铺子里漏点油水给你也不是不行啊。”
齐大庄气闷,蹙眉思考一番,心中有了一个算计。
若是齐禾真舍不得他这个当爹的,他倒是可以偷偷过去看看齐禾,每次私下里齐禾给他钱就行,只要顾一砚不知道,这不就不是事嘛。
齐大庄想通了,忙招呼他媳妇炒个肉菜下酒。
齐大壮媳妇看他这十拿九稳的样,乐呵着出去准备了。
翌日,天还没亮,齐大庄便又坐着牛车去了县城,这次他可没有带着他媳妇,生怕齐禾看见了不高兴。
今个是云棠去开铺子门,结果一打开就见有人蹲在门头,吓得她当场叫出了声。
齐禾听见动静赶紧跑了过来,看清坐在门边的人后,心觉晦气。
“我是爹啊,小禾。”齐大庄站起来看见齐禾便伸手想要抱住,被齐禾躲开了。
齐大庄也不尴尬,收回手,脚却想往铺子里迈。
云棠那夜便知道了齐禾的事,对齐大庄更是没个好脸色,言语冷硬:“我们铺子还没开张现在不能进来。”
齐大庄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最后只得站在门外冲着齐禾招手示意她跟出来。
齐禾知道这事躲不过便跟着齐大庄出去了,她倒是想看看这人还能不要脸到什么程度。
果然齐大庄一看齐禾跟着自己出来就觉得这丫头果然心里还是有他这个爹的,乐开了怀,脸上带着笑将齐禾领到了旁边的大树下。
“禾儿,爹知道你恨爹,当时爹不应该把你送去冲喜,可爹真的不知道那张卖身契,爹可从未想过卖你。”齐大庄一边解释一边看齐禾的脸色。
见齐禾没有说话齐大庄又说:“上次是爹不对,爹不知道顾大不想让你见我,以后爹一定不出现在他面前,爹这次来就是想看看你,不给你惹麻烦。”。”
齐禾点了点头,示意他接着说。
“禾,你也知道爹日子真的难啊,你看爹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能找到什么工,家里指望着那点地也就是吃口饭,你能不能给爹点银子
,爹保准不让那顾大知道。”齐大庄试探的问,伸手想要摸一摸齐禾的脑袋。
齐禾噗嗤一声笑了,说了这么多还不是为了钱。
齐禾刚想告诉他自己没有钱,就被人往后一拉,身子倒退了两步。
顾默书将齐禾护在身后,目光不善的看向眼前的齐大庄,直言问:“你是谁?”
第三十五章
上次去县衙顾默书没有跟着, 所以不知道眼前的男人就是齐禾所谓的爹。
他只是听云棠说今个有人一大早的来找齐禾便想着出来看看,谁知看到的就是这男人想要动手动脚的样子。
刚才齐大庄确实想摸齐禾的脑袋,毕竟是自己的孩子他不觉得这个动作有什么问题, 可手还没碰到就见一小孩蹿了出来。
昨个跟踪了齐禾一天, 他自然知道眼前这孩童是齐禾的继子,只是没想到这人竟然不认识自己,想来那次从顾一砚家里出来没被这孩子看见脸。
齐大庄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恢复神情,憨笑着介绍自己:“我是齐禾他爹。”
齐禾不想让顾默书掺和进来, 赶忙把人拉到了一边。
“我和他说点事,马上就把他打发走了, 别担心。”齐禾安慰道。
顾默书皱着眉头, 往齐大庄那边又看了看,虽然不放心但还是乖乖听齐禾的话回了铺子。
齐大庄眯着眼看顾默书这么听齐禾的话反而不担心了, 心中确实有了另外的谋算。
见齐禾又走了回来,不禁问:“他这么听你的?”眼睛却一直盯着顾默书的背影。
“没有。”
齐大庄可不信,嘴里叮嘱道:“你可别让他给顾大告状,别让顾大知道我来看你。”
齐禾敷衍的答应了。
“那你手头有多少银子, 给爹点, 上次爹挨了板子可花了不少钱。”齐大庄两眼放光的盯着齐禾腰间的荷包。
他可是知道啊,齐禾这荷包最少也有一两银子。
齐禾却摇了摇头,“家里钱都是记账的,顾大会查,做不得假。”
齐大庄一听这话就急了, 不耐烦的说:“反正他整日病着, 少那么几两也做不得数,等他没了爹接你回家。”
齐大庄觉得自己这想法没错, 齐禾心里定是有他这个爹的,自己还答应等她相公死了接她回家,这可是在村里不曾发生的事情。
谁家小娘子死了相公娘家还要,一身晦气,那些小娘子都是赶紧巴巴的二嫁,他齐大庄都承诺到这个份上了,不信齐禾不动心。
齐禾听他说完,无奈的笑了笑,真是自己高看齐大庄了,这人脑子里就是浆糊。
齐禾以为上次在县衙给齐大庄留了脸面,也让他看清了自己的处境,但凡心中还念着自己孩子,就不会再找上来。
谁知这人不仅来了,还打了一个更大的算盘珠子,齐禾懒得再和他纠缠,后退了两步拉开距离这才说道:“你以后别来了,既然有了那卖身契,我便和你早就没了关系,你若真的心疼我就不要再来打扰我现在的生活。”
齐大庄不敢置信的看向齐禾,这和他印象里的齐禾可一点也不一样,他都没来得及发火,却见齐禾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便转身回了铺子。
齐大庄一个人呆愣的站在树下,这一切发生的太快,那拒绝的话还萦绕在他的耳边。
没有关系了,别再来。
呸,齐大庄冲着铺子的方向往地上猝了一口痰,那虚伪的模样终于露了出来,他就不信了齐禾那丫头还能反了天不成。
齐禾一回铺子就被顾默书缠了上来,“小娘,那人他。”
“别理他,要是他再闹咱们就报官。”齐禾用余光往外瞥了一眼,见齐大庄已经不见了。
顾默书顺着她的目光也向外看了一眼,却扯了一下齐禾的衣袖,小声的说:“他躲在大树后面往咱们铺子看呢。”
齐禾一听这话心里一咯噔,赶紧扭头去看,果然,那大树后面露出了齐大庄的衣角。
齐禾心中的疑惑一下子解释的通了,她说昨日那怪异的感觉从何而来,原来是因为这个。
想必昨天那背后的视线不是假的,真的有人一直在暗处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而那人不是别人就是齐大庄-
接近晌午的时候,铺子里的人才渐渐没了,齐大庄早就没在那里盯着,而是在县里晃悠了,多方打听了一下齐顾铺子的事情。
这一打听不要紧,不仅知道了那价值百两的百鸟图,还听说那绣图出自齐禾之手。
齐大庄一开始还以为齐禾只是这铺子里的掌柜,毕竟顾一砚身子不好不能主事,可现在才知道原来这齐顾铺子竟是以齐禾的名打出去的,宣扬的还是齐禾的绣工。
他这当爹的怎么会没见齐禾在家时绣的绣品,就那绣品的样怎么可能会绣出百鸟图。
他倒是不知道齐禾什么时候还有这绣工了。
齐大庄觉得这里面肯定有问题,他捏准了齐禾定是冒名顶替了别人,连那百鸟图都定是和齐禾没有关系。
一想到这里,齐大庄心思便活络了起来。
当即就在食肆花了一钱银子好好吃了一顿酒,饭后更是来了精神竟然一人又去了杏花巷。
这次他可不是进铺子而是直接去院子里找齐禾。
齐禾一开院门就见到齐大庄依靠在门边脸上带着笑身上带着酒气。
“我说了我没银子给你。”齐禾以为他还是想要些银子回家。
齐大庄听见这话却不以为意,他这次回来可不是为了那区区几两银子,他想要的更多。
“一百两,你给我准备一百两我就不把你的事情说出去。”齐大庄说。
齐禾沉默的站在门口,脑海中过了一番原主的记忆,实在不知道自己能有什么把柄在齐大庄身上,原主也只是一个没有出过青山村的小娘子,这能有什么秘密。
齐大庄见齐禾不说话仿佛被戳中了秘密一般,心中更有了底气,迈着步子直接进了顾家,他知道就算齐禾拿不出来,那顾一砚也肯定拿得出来。
这齐顾铺子名声都打了出去,若是不给他那一百两,把那百鸟图给他也行,反正不是传齐禾绣的嘛,那他就一口咬定这是自己祖宗留下的宝贝,被齐禾给偷拿了出来。
到时候人们一看齐禾没有这绣工绣不出来,还不是都信他的话。
齐禾没有拦住齐大庄,就见齐大庄连门都没有敲,直接推开了顾一砚的屋子。
“我的好女婿,我来找你谈谈事。”
顾一砚倚在床榻上,放下手中的书,皱着眉看向眼前的男人,上次都进了县衙挨了板子,这人竟然还敢来。
齐大庄自顾自的坐在桌边,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水,许是晌午吃了酒,这会胆子大了起来。
“听说你们开了铺子,还用那什么鸟图打名号,说是齐禾绣的。”齐大庄喝了口茶水,这才抬头看像顾一砚。
“我那闺女什么样子我哪里能不知道,嗯?一个村里出来的大字都不识几个的人还能绣的出来那绣品?”
顾一砚听他这么说便知道这人为何而来了,他确实忘记了最重要的一件事,现在的齐禾不是曾经的齐禾,那绣品,那绣工怎么可能会出自同一个人。
但顾一砚面上也不显,清冷的眸子洞穿一切,哑声说:“既是我们家的东西便不会有错,绣工这东西也是可以练习的,再说现在齐禾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齐大庄自知他会狡辩,也不恼,摸了摸下巴似是思考了一番才说:“你们现在说什么都行,到时候没有真才实学也是白费,若是现在答应我的条件,我倒可以不把齐禾以前的绣品拿出来,若是不同意,我倒是不介意让大伙都瞧瞧你们齐顾铺子是怎么骗人的。”
另一边,齐禾想齐大庄也不会再对顾一砚下手便没有跟着进屋,而是让云棠关上了铺子,又让李嫣把李义叫了过来,家里多个人还放心些,再者说齐大庄还没做出格的事情,现在去衙门也不能报官。
谁知众人还在外面商议怎么撵人,就听见屋内传来争吵的声音。
“不可能!”是齐大庄的声音。
齐禾几人赶紧跑进屋子,就见齐大庄一脸震惊的坐在地上,周边地上都是碎了的茶具和茶水,想
来这人定是受了惊吓直接从凳上摔了下来。
顾一砚刚才似乎说话急了一些,现在猛烈的咳嗽着,顾默书走过去给他顺气,谁知人竟然又吐了血。
这事可不好闹了,齐禾忙让他找来那药丸服下。
云棠更是一件这情形马上去了县衙,不到一刻的功夫,衙役们便赶来了巷子。
正是晌午,巷子里传来如此大的动静,有些人家也探出了脑袋想瞧瞧,这顾大家又发生了什么事,谁知一开门,就见一群衙役把守着巷子。
衙役压着失了魂齐大庄从顾家出来,齐禾和李义跟在后面一同去县衙。
谁知对面门的李婶子正巧往外瞧,见被带走的是齐大庄面上一慌,赶紧关上门。
只是人们都忙着看热闹,谁也没有注意到。
齐禾将昨日和今个的事情都和县令说了,齐大庄失了魂一般,说什么认什么,就那么下了牢狱。
齐禾自然没有想放过齐大庄的意思,给了狱卒一些钱进去瞧一眼齐大庄。
看那人嘴里一直嘟囔着坐在墙角,不过一会的功夫,张牙舞爪的人就没了生机。
齐大庄看见齐禾过来,死死地盯着齐禾,最后才从嘴中吐出几个字:“你是齐禾?”
原来在屋内顾一砚没有答应他的条件的,反而告诉他那绣品就是齐禾绣的,不过是现在的齐禾不识曾经的齐禾。
齐大庄一开始还没有听明白,谁知顾一砚又说,齐禾是齐禾,你是你,你和现在的齐禾没关系,你的齐禾早就死了。
乡下人最怕鬼神之说,齐大庄一听这话就想起那日齐禾不愿出嫁,在家想要自杀,可救下来后人竟然不哭也不闹了还乖乖出嫁了。
连着现在整个人仿佛变了一般,和人谈生意采购,这哪里是他的齐禾。
齐禾见他这么问,便猜出一二,不过也没有真正的回答他。
“你别走,你不是齐禾,你是鬼!”齐大庄发了狂,蹭的一下从地上起来,抓住了牢门。
齐禾和他只隔着一道木门,但齐大庄就是抓不住她。
“嘘,你知道就好。”齐禾冲着齐大庄笑了笑,她没有想到事情最后会是这样解决,可却又合乎常理。
若是不给他钱,让他接着挨板子,他还是会来闹;若是给他钱把人打发走,他有一还有二;可若是他痴了傻了,下了牢狱,也算是给死去的齐禾和齐禾她娘一个交代。
第三十六章
李义比齐禾回来的早些, 更是把消息给众人带了回来,众人得知齐大庄下了牢狱这才放宽了心,这样的人就是狗皮膏药, 只要齐禾做一天买卖挣一天钱, 就别想过安生日子。
屋内顾一砚吃了药,身子算是缓了过来,不过身子亏空成什么样子他心里早就有了数。
顾一砚把一旁的顾默书支走,自己躺在床榻上想着,他这条命不值钱, 没想到竟然可以一次又一次的派上用场。
似是想到了什么,顾一砚想下床榻, 可身上实在没有力气, 只得作罢。
齐禾回来的时候巷子里早就没了看热闹的人,铺子也关着门。
虽然大家都好奇顾家这次又发生了什么事但也没有人真的去问。
大家都住在这一片, 谁没见过谁,被押走的齐大庄他们倒是没见过,想来想去觉得这人应该是谈生意的,结果生意没谈成动了手, 这才叫来了衙役。
要不怎么顾一砚又吐了血, 听说又叫了郎中来,也不知道这个人还能不能撑得住,从搬来这杏花巷,短短半年就出了三次事。
宋沅他娘也听见了动静,不放心, 但又不好意思这个时候过来, 便宰了一只老母鸡,让宋沅送了过来。
傍晚, 齐禾刚回来快走到院门口便撞见了提着鸡的宋沅。
十一岁的小孩也不矮了,齐禾感觉再过一年,就要超过她了。
“宋沅来了,进来吧。”齐禾把门推开,给宋沅让出路让他先进。
宋沅手里提着鸡直接迈进了院子,一点也没拘着。
“都在院子里坐着干嘛。”齐禾一进来就看见那几人坐在院内的小凳子上,手里各自捧着一杯茶水。
“这么冷的天,还不赶紧进屋待会,可别冻病了。”齐禾招呼道。
李义和李嫣见她回来神情和往常一样这才放了心,今日出了这档子事天也黑了不方便留下便先找了由头回了家。
“你呢,怎么还皱着个小眉头,小小年纪可不能一直这样。”齐禾说着伸手按在了顾默书的眉心处。
顾默书也不躲,抿了抿唇闷声说道:“小娘,我知道了。”
齐禾猜想定是今天的事又吓到他了,便让他去找宋沅,同龄人在一起倒是可以说一说心里话。
别什么都憋在心里,这得闷出事来。
宋沅来顾家不是一次两次了,轻车熟路的便去了小厨房,将鸡放在了木盆里,睁着眼巴望着就等着顾默书过来呢。
见人走了过来,忙迎了上去,扯了扯顾默书的手:“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今个闹这么大的动静。”
顾默书也没瞒着宋沅,便把事情说了出来,宋沅一听可就明白了,这不就是卖了闺女但是见闺女过得好又上赶着来要钱嘛。
这种人就应该下牢狱!
两个人对此看法一致,便躲在小厨房一直聊了起来。
另一边齐禾让云棠先去铺子里整理一下绣品,自己则进了顾一砚的屋子,今日给顾一砚吃药时她就发现,那瓶子的重量明显轻了许多,说明这段日子顾一砚服用过药。
顾一砚躺在床上闭着眼,听见门口的动静也没睁眼,他早就听到了齐禾回来的声音,知道现在进来的一定是齐禾。
“你就瞒着吧,你的身子能这么用?”齐禾把凳子搬到床榻边坐了下来,语气中带着恼火。
床上的顾一砚听见她说这个才睁开了眼,“倒是好用。”
齐禾白了顾一砚一眼,但还是更关心他的身体,“你身子最近是不是总是不舒服。”
顾一砚没有否认,他身子早就虚透了,有时候夜里喘不上气憋闷醒了他也会吃上一粒。
“那药只有一瓶。”齐禾认真的说。
顾一砚:“我知道。”
“你知道你还。”齐禾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出来,但两个人心里都清楚很。
顾一砚也只是浅浅的笑着,伸手拽了拽齐禾的衣袖,示意她低下身子。
齐禾弯腰靠了过去,顾一砚附在她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只见齐禾变了脸色。
“用不着这样,你何必如此。”齐禾又坐了回去,干巴巴的说。
“早晚用得到,你信我。”顾一砚眼神坚定的看着齐禾,仿佛告诉她这次你必须听我的。
齐禾拧不过他,便搬来了小案几放在床榻上,又取来了笔墨纸砚。
顾一砚由她扶起来,靠坐在床上,活动了下手腕这才执起了笔-
李义和李嫣出了顾家的门便回了李婶家,这平日里回来吃饭也是常有的事情,更何况今日李婶也看见了李义,李义想着这个时辰了怎么他娘也会在家里准备着吃食。
可没想到一进门,就见李婶跪在堂屋的佛像下,默默跪拜着。
“娘。”李义出了声,李婶这才察觉出有人进来了,忙慌张的从垫子上爬起来。
“你们俩怎么今日回来了。”李婶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摆木楞道。
李义一眼便瞧出他娘今日不对劲,平日里见到他们回来那脸色那神情和今个可一点也不一样。
“今个去顾家帮了个忙,这不没事了便早些回来了。”李义说道。
李婶子躲避了李义看过来的眼神,起身去了小厨房。
她心里慌乱的不行,上次因为她指了路,顾一砚出了事,她就害怕了好几天,可齐禾不知道这事还带着李嫣做绣活。
虽说以前她看不上李嫣,总觉得一年了这肚子也没动静,让她觉得自己花的钱打了水漂。
可自从李嫣去了齐禾那里,每月带回来的银钱那可多了,有时候甚至比李义挣得还多,李婶子当然无话可说。
可现在顾家又出了这种事,她心里怕啊,万一齐禾知道了,这事可怎么办。
李婶子在案板上切着菜思绪却飘向了远方。
“娘,小心点。”李义一进来就看见李婶的手就在菜刀下,差点切到了手。
李婶子这才回过神,自己拍着胸口顺着气,嘴里嘟囔道:“你这孩子怎么回事,进来一点声也没有,吓死我了。”
李义走过去接过李婶手里的菜刀,偷瞄了李婶好几眼,欲言又止。
李婶见自家儿子帮着自己切菜,李嫣也没有跟进来,便小声的询问:“那顾家是咋了,怎么今个又来了衙役。”
李义低着头见李婶张了嘴也没瞒着便回道:“有人来闹事,顾大哥被气吐血了。”
李婶收拾东西的手一顿,“人没事吧?”
“服了药歇下了。”
李婶又问:“那来闹事的人呢,又挨了板子?”
齐大庄的下落才是李婶最关心的,也不知道这齐大庄上次没有供出自己这次会不会供出自己。
“下了牢狱。”
“什么?!”李婶子声音发颤,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
李义见他娘反应这么大,心中的疑虑更深,便顾及不下其他的,问了出来:“娘,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对顾家的事这么好奇。”
李婶子马上换了笑脸,尴尬的咳嗽两声遮掩着,“咳,能有啥,这不都是街坊邻居吗,就是好奇。”
李义可不信他娘的话,若真是好奇,定不会是刚才那幅吓坏了的样子。
“娘,现在这就你和我,你便直说了罢了,到底怎么回事。”李义放下手中的菜刀,看向李婶。
李婶被自己儿子的眼神看的一哆嗦,心中也后怕的厉害,便老老实实的都交代了。
“我真的就干过那一次,就那一次,就把人带进来了,这次我真不知道。”李婶拽着李义的手急忙道,生怕李义不信她。
李义没有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的,这让他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去顾家,“娘,你糊涂啊。”
虽说李婶只是当时把齐大庄一家领到了顾大家门口,可若不是她,顾大当时也不会被打出血,更不会有齐大庄再次前来索要钱财这件事。
“可就算不是娘,当时也会有别人指路的啊,那人要是想找,肯定能找到齐禾的。”李婶一琢磨,又给自己找了借口。
“那也不应该啊。”李义叹了口气,这事难办了。
他没想到他娘瞒着他这么重要的事情,若是齐禾她们追究起来,他娘定是脱不了关系。
可上次齐禾没有来找他娘,这只能说明两件事,一是齐禾不知道,二是齐禾知道但是不想计较。
可不管是哪一种可能,李义心里都不好受,他甚至现在不知道如何是好。
李义将他娘搀扶好,刚抬头就见李嫣红着眼站在小厨房的门框边。
“你听我说,嫣儿。”李义喊出了声。
李嫣没有想到自己只是想过来帮个忙竟然听见了这件事,心中更是羞愧。
自己的命都是齐禾救得,自己现在得到不都是来自齐禾的帮助嘛。
可齐禾家的苦难,竟然出自她婆母之手,这让她还有什么脸面面对齐禾。
李嫣直接跑了出去,也没等着李义,虽然她知道李义是无辜的,可现在她心里一团乱。
怎么会这样,为何如此,李嫣不明白。
在外面跟丢了魂一样转了一圈,李嫣不知不觉又走到了齐禾的院门口。
门没插,一推便进去了,李嫣下定决心还是打算将这事告诉齐禾,若是齐禾心里介怀不想再见到她,那她就再也不来了。
可谁知她还没敲齐禾的门,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你可来了,快进来,可冻坏了。”云棠拉过李嫣的手,见她手冻得通红,忙去找来了手炉。
屋内齐禾正坐在桌边吃着茶点,神色无异。
“快过来坐下喝口热茶,我都知道了。”齐禾放柔了声音说。
原来李嫣一跑出去,李义便过来把事情都交代了,齐禾也没有深究,毕竟这事迟早会发生。
就算当时不是李婶,也会有人指路,齐大庄迟早会找过来,只是早晚的事情罢了。
李嫣一听齐禾说这话,终于绷不住了,扑在了齐禾的怀里,小声的啜泣,嘴里说着对不起。
第三十七章
齐禾这边算是把事情解决的差不多了, 隔天铺子便开了张。
不过李嫣一时还没有过得去心中的那道坎,便躲在家中不愿出来。
齐禾和云棠两个人忙活着前面铺子的生意,昨个耽误了一天, 还剩下一些绣品没有卖完。
自从齐禾这铺子出了几次事后, 反而让人们更愿意去她的铺子买东西,仿佛出的那些事都是因为铺子里有好东西的缘故。
这不一大早的,便又有人上门来求购百鸟图。
齐禾早对这种事情应对自如,迂回了几个来和,来人见齐禾还是没有卖的打算便不再强求, 不过心中仍有所疑惑。
在这么个小县城,一副绣品能卖百两属实不易, 虽说这东西若是放在京城肯定值千金, 可这里离着京城不是一般的远,很多人这辈子都不一定能去了的了京城。
若选择安稳的住在小县城过日子, 这百两也够置办一个好的宅院或者一个大的铺子,前来求购的掌柜虽然看不透齐禾但心中钦佩,不为钱财折腰这人以后定会大有所成。
齐禾把人引到桌边,又倒上了茶水, 呈上了一方绣工极好的团扇算作歉礼。
来人见齐禾已经做的如此周到, 便不好再说些什么。
单这把团扇放在铺子里就可以卖几两银子,想来齐掌柜的是真的舍不得那幅绣品。
齐禾到最后也没有说出为什么不卖,因为没人知道这是她当年第一幅自己绣下来的完整绣品,甚至这幅绣品从没有被展览过。
送走这位客人,齐禾还没来得及坐下, 就见鸿雁酒楼的掌柜从马车上下来走了进来。
“几日不见, 一切可好?”郭暖进了铺子见这里暖和的很,便想摘下了兔绒围脖。
郭暖看着顾默书拿着书乖巧的坐在柜边, 云棠则拿着算盘在对账,一切看起来都很好,想来那天的事没有影响了齐禾,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等会再摘,来这边说。”齐禾和她已经相熟,两人也没有生分,便引着人从铺子后门离开去了她的屋内。
进了屋,郭暖这才摘下兔绒围脖。
齐禾将新做的糕点摆在郭暖的面前,这才问:“怎么今个过来了,可是酒楼的菜出了问题?”
郭暖拿起一块蓬松的糕点,指尖轻轻捏了捏,又放在鼻子下面嗅了一下,一双眸子黑溜溜的看向齐禾,“哪能啊,酒楼好着呢,这是红枣味道的?”
齐禾点了点头,示意她尝一尝。
“软糯,不仅有红枣味还有一丝的甜,像白糯糕的口感但是味道却大不相同。”郭暖一脸崇拜的看着齐禾,每次来齐禾这里总是有惊喜等着她。
郭暖又吃了一块这才停下,拿帕子擦了一下嘴角,不过这次她倒是没有要方子,酒楼不卖糕点,要了方子也无用。
“昨日事我已经听说了,顾大哥身子可还好?若是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说,药材什么不成问题。”
齐禾谢过了她的好意,再好的药材也医治不了顾一砚的身子,还是不需要了。
郭暖也没有强求,而是将这次前来的目的和齐禾说了说。
原来酒楼生意好转,客人比往日更多了一些,郭暖便想着办个活动,像齐禾铺子第一次开张那样,让消费了的客人有机会参与抽奖。
这次前来便是购买绣品的,一来是让更多的人知道奖品是齐禾铺子的绣品,而来也是为了照顾齐禾的生意。
齐禾倒是没有想到这个,不过转念一想,这倒是一个吸引顾客的好办法。
“不过,普通的绣品
大抵没什么吸引力,在酒楼有些人一次就十几两银子,几百文的绣品倒是看不上眼了。”齐禾说。
“确实如此,所以这次前来是想姐姐给我绣一把团扇,倒也不用像许家小娘子那扇子一般,就比现在的团扇用料更讲究一些就好。”郭暖思考一番说。
这个不难,齐禾当下便同意了,不过若是在酒楼花费了就可以抽到扇子,倒是亏损的厉害,若是人人进去只点一个素菜,这可是吃亏的买卖。
郭暖笑眯眯的看着齐禾,这她哪里想不到,便说:“所以我打算分成两个箱子,一个是只有花费十两银子以上的箱子,一个只要点了菜就可以的箱子。”
这个注意不错,就是不知道这些奖品都有什么。
毕竟是酒楼,总不能抽奖都送绣品吧,怎么也要有些招揽回头客的东西。
齐禾琢磨了一会儿,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郭暖。
“头等奖是团扇,剩下的可以是折扣。”
“折扣?”郭暖好奇的问,这个词她可是第一次听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齐禾解释道:“比如下次顾客来酒楼消费花了十两银子,那么五折折扣,收他五两便可,不过这折扣也要有限制,最多不能超过三十两银子,要不你这酒楼会亏损太多”
郭暖还真没有想到这个,她以为多送几道菜就可以,可转念一想齐禾的这个主意确实更好一些,虽说只是省了几两银子,但是优惠这么大,定是吸引人。
最后两人商议了一番,在齐禾这里定下了一把价值十两的苏绣团扇,还有价位各不相同的绣品若干。
“辛苦齐姐姐了。”
“营生的买卖,这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倒是你,酒楼这么忙,以后这点事你托人过来说一声就行。”齐禾笑了笑,又给郭暖满上了茶水-
青山村那边,齐大庄进了县城一夜未归,可急坏了齐大庄媳妇。
虽只是一夜,可她心里七上八下的。
虽说她觉得齐禾给钱的可能性大,可一想到齐大庄拿了钱不回家,那定是去窑子了,这怎么会让她痛快。
可她现在宁可齐大庄去了窑子,也不希望是齐禾没有给钱齐大庄不愿回来。
毕竟对于她来说,只有花不完的银子才是最实在的。
等了一日,见齐大庄还没有回来,她彻底坐不住了。
在村口花了三个铜板搭上牛车便去了县城。
可这里人生地不熟的,齐大庄媳妇也不知道去哪里寻找齐大庄,再说她一个女子,怎么可能去窑子,这传出去怎么办的好。
思来想去,齐大壮媳妇还是来到了齐禾的铺子这里。
可她也不敢进去,只能远远的瞧着,一双精明的眼睛四处看,这一看不要紧,直接在人群中认出了李婶。
齐大壮媳妇悄默声的走了过去,站在李婶的身后喊道:“嫂子。”
这一声嫂子直接把李婶吓了一跳,扭过脸一看是她,吓得李婶倒退了好几步。
李婶皱着眉头,不善的看向齐大壮媳妇,定了定心神这才问:“你可别乱叫,我咋不记得我见过你。”
“嫂子,你忘了,上次就是你好心给我们家带了路,来找齐禾嘞,您忘了?”
李婶怎么可能忘记这件事,但是她现在一点也不想接触到他们这家人。
“有事?”李婶冷漠的说。
齐大庄媳妇不好意思的捏了捏手,笑着说:“我家孩她爹昨个又来看闺女了,这不我过来瞧瞧,不知道嫂子和齐禾家离得这么近,可看见我男人没。”
李婶避讳的很,忙摆了摆手,“没见没见。”
说完便扭身要走,生怕这女人又黏上来。
齐大壮媳妇一听这话耷拉下来一张脸,心生不悦,这人怎么这样,上次见面还是和和气气的,这次倒是躲着她了。
“我见了!”一道稚嫩的声音从她们二人身后传来。
宋沅手里拿着糖葫芦,一边吃嘴里一边嘟囔着。
“啥,你看见了?你确定?”齐大庄媳妇扭过身子看着眼前这个孩子,心中不太确信。
宋沅咽下嘴里的那口糖葫芦,这才不紧不慢的说:“是啊,昨个就只有一个老头从他们家院子里出来。”
说着还指了指齐禾的院门。
齐大壮媳妇一听这个忙又问道:“你确定看清了?那你可知人去哪里了?”
宋沅点了点头,“当然,我们都看见了,那人被衙役带走了。”
说完,宋沅又咬了一口糖葫芦。
李婶趁着齐大壮媳妇还没反应过来,赶紧溜回了家。
齐大壮媳妇木楞的站在那里,心直接坠入了冰底。
怎么又被衙役带走了?
宋沅没再搭理她,吃着糖葫芦便往家门口走去。
齐大壮媳妇恍恍惚惚的走去了县衙,花了点银子这才进了牢房。
她想问清楚这是发生了啥。
可待看清里面的人后,她直接痛哭了起来。
“大庄,你咋了,你看看我。”齐大壮媳妇扒着木门喊道。
齐大庄听见了动静这才看过来,但是嘴里仍旧嘟囔着,鬼啊,造孽。
齐大壮媳妇喊了半天,见人认不出来她,更是绝望。
怎么就一天的功夫,齐大庄这样了?
齐大庄媳妇抹了把泪,问了狱卒,这才知道原来人进来时精神比现在好,还认识人,可就一夜的功夫就这样了。
下了牢狱才这样那可和齐禾扯不上关系,难道是牢狱里的阴气?齐大壮媳妇一个农村妇人可不敢深想。
“大人说了,人可以带回去,不过要接着挨板子掏银钱。”狱卒见来人给的银子不少便什么都告诉了她。
“我家男人,到底犯了啥错?”齐大壮媳妇又问道。
明明只是来县里讨要银钱,怎么又下了牢狱,还成了这样。
“咳,能是啥,私闯民宅,把人主人气吐了血,差点没了。”狱卒见怪不怪。
齐大壮媳妇傻了眼,又气吐了血,这可怎么办,她原还想着若是齐禾故意为之还可以讨要一笔银钱,可现在又差点出了人命。
齐大庄媳妇可不敢去闹,这一去还不得把看病抓药的银钱都拿出来,那可得十来两银子呢。
想了想,齐大壮媳妇还是放弃了把齐大庄带回去的念头,怎么来的怎么回去了。
人没了她还能活,银子没了,那可是要了她的命。
第三十八章
齐大庄媳妇回了家, 仍旧恍惚的不行,连忙翻箱倒柜把家里的银钱都找了出来,加上以前攒下来的, 还有卖齐禾的银钱, 一共还有不到四十两。
其实这也不少,普通农户人家一年也不过花几两银子罢了,这些银钱倒是够她们母子二人在村里过下去。
“娘,爹咋还没回来?”齐大庄的小儿子见只有他娘回来,不解的问。
齐大壮媳妇知道这事不光彩, 便支支吾吾的随便扯了一个由头,“你爹出去找工了, 这些日子不回来。”
小儿子听了这话也没继续追问, 便又自己跑出去玩了。
见屋内只剩下自己,齐大壮媳妇紧紧揣着怀里的银子, 这才稍微安心,现在家里没了男人,她唯一能指靠的便是嫁出去的小娘子还有这个没成人的儿子。
齐大庄媳妇转念一想,倒是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 当时让齐娇嫁了童生, 以后若是成了秀才,她这秀才岳母也还可以沾点光-
日子过得飞快,一眨眼便入了四月,离顾默书府试的日子越来越近。
这几日齐禾的铺子都关了门,生怕人多嘈杂吵了顾默书, 连这每日的绣品都送去了其他的铺子, 虽说挣得少了些,但和其他绣庄掌柜的关系更牢固了。
顾默书不愿
让齐禾这么做, 但是齐禾执拗,他改变不了齐禾的想法只能更加用功的读书,希望府试能取得一个好的名次。
齐禾这边好不容易安生了几天,顾家大院可热闹的不行。
自从前些日子顾老太太知道自己儿子有了私心还学会了隐瞒,便一直气着,好些日子都懒得理会这两个儿子。
儿子废了不要紧,她把心思便都放在了孙儿们身上,这几日甚至把夫子请进了家中就为了好好教导这两个孙儿。
可谁知她前脚离开,两个孩子便跑了出去,气的夫子直接摔门而去。
“你说,我这几个孩子怎么都不是读书的料,一个一个如此不争气!”顾老太太气急直接将茶盏摔在了地上。
一直伺候她的老嬷走过去给她捏着肩膀,轻声说道:“夫人还是不要生气的好,孩子年幼爱玩是天性。”
顾老太太叹息道:“怎么这么不争气,我若有一天去了,这顾家定被蚕食而去。”
老嬷不知想到了什么,附在顾老太太耳边说着。
“这样可行?”顾老太太听完皱起了眉头。
“试一试总是可以的,若是成了,顾家也算保住了。”老嬷说。
顾老太太眯着眼任她按着,心里还在盘算,这方子说到底会让儿子们分了心。
可现在两个儿子已经分了心,就指望着她去了以后瓜分家产,就此拿着这些家产过下去,哪里还有一丝奋斗精神。
可到底剩下的东西不多,他们早已过惯了富裕的生活,那些东西又能支撑到何日呢。
顾老太太最后还是同意了老嬷的这个法子,主仆二人商议后便安排人去做了。
翌日,顾老三一大早便准备出去转悠转悠,听说县里新开了一家食肆,只早个开着,他一直想去都没得空。
今个赶了个早,便准备去尝一尝。
谁知还没出门就碰上了一直伺候自己母亲的老嬷。
“春姑姑,这么早外出是有何事?”顾老三好奇的问。
自那日起他便不敢见他母亲,这几日听说母亲因为孙儿们的事情又发了好大一通的脾气,今个见了春姑姑,他不由的多问一句。
“咳,老夫人昨个交代我点事,这不是一早就出去办了。”春姑姑只是笑笑,也没有说自己去做什么。
顾老三脑瓜子机灵得很,也不多问,见春姑姑出去了,自己也不去那新开的食肆了,一直偷偷跟在春姑姑的后面。
这一跟可不要紧,他发现春姑姑竟然去了顾大家的巷子!
他们都住在县城,齐顾铺子的名声那么响亮他们不可能不知道,但他们又不傻,现在可不会上赶着去闹。
就等着顾大没了,他们再过去,一个小娘子一个孩子,能生出什么事端,所以一直没有放在心上。
可今日,自己母亲竟然派人去了顾大家,这是做什么?
母亲不是一直不喜欢顾大的嘛。
难道是?
顾老三突然想到了顾默书,也是,马上要就府试了,若顾默书成了秀才,那可是光耀门楣的事情,难道母亲见自己的孙儿指望不上已经开始打顾默书的注意了吗?
顾老三越想心中越是后怕,一直躲在巷子外面等着春姑姑,一刻过后,春姑姑这才出了巷子,脸上还带着笑。
这不是好事,顾老三的心不断下沉,急匆匆的赶回了家和自家媳妇商议。
“你说什么?”果然顾老三媳妇一听这话,直接急了眼。
顾老三把今日所见和心中所想都说了出来。
他们当时只想着瓜分顾大的家产,那两个人随便在家当下人养着就行。
可现在他们脑海中有了一个新的念头。
顾默书只是一个孩子,若是一直用心抚养,长大后定会好好报答他们顾家。
若顾老太太是打的这个注意,那么这家产还有他们兄弟二人什么份。
若是顾默书真中了秀才,他们以后还怎么下手。
老太太现在这么重视顾默书,难道真是被他们兄弟二人气昏了头转了念?
顾老三夫妻二人在屋内焦灼了一天,最后还是把这件事通知了顾老二。
果然他们兄弟二人都是一丘之貉,做了同样的打算。
既然是自己的威胁,那不如现在就把这威胁去掉。
让母亲断了这个念想。
以后母亲只能依靠他们兄弟二人,那就好办的多了。
此时他们谁也不知道,事情竟然往预想之外的方向去了。
顾老太太可从未有这种打算,她只是想让两个儿子知道自己重视读书人,想让他们互生嫉妒以此更加努力,可谁知道儿子们不仅不上进反而起了歪心思。
进入四月,日子一天比一天过的快,离顾默书府试的日子就只剩下两天了,顾家两兄弟早就坐不住了。
这几日他们兄弟二人一直跟着,每日春姑姑都会提着篮子去顾大的巷子,待上半刻再出来。
“马上就是府试的日子了,不能让他去。”顾老三恶狠狠的看向顾大家。
“那今日过去?”顾老二拿不定主意。
见春姑姑走远了,顾老三从角落里出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起身去了顾大家。
在门外敲了好几下,里面才传来了动静。
云棠把门打开,见门口站着两个穿着富贵的男子,不禁皱眉。
她见人少,倒是不认识这是顾老二和顾老三,还以为是富商来谈生意。
“铺子这几日关门,不做买卖。”云棠婉拒道,顺手想要把门关上。
顾老三直接扶住了门框,力气极大,让云棠合不上门。
“我们不是来谈生意的,是来见顾一砚的。”顾老二开口道。
云棠这才松了手,但也不好直接将人带进去,便让二人先在门口等着,自己进去叫齐禾。
可那二人哪里会这样老实,见云棠进了偏屋,便直接进了院子,瞅了瞅院子,估摸着正屋便是顾一砚的屋子,便直接推门进去了。
屋内顾一砚正躺在塌上了看书,这几日他身子不得好,一夜一夜的睡不着,他估摸着自己身子怕是不行了,可眼瞅着便要到顾默书下场的日子,他怎么也要挺住。
“大哥,几日不见,不知身子可好些了?”顾一砚听见动静这才看过去,只见门口站着两位不速之客。
“大哥不会怪弟弟们不请自来吧。”顾老二一边说着一边走了进来。
顾一砚放下书,那张冷肃的脸让顾二不敢直视。
“有事?”顾一砚声音冷冽,让二人很不习惯。
顾老三一进来便直接坐在了桌前。
顾老二清了清嗓子,笑着说道:“我们这不是见马上就要府试了,过来看看大哥和侄儿。”
顾一砚可不觉得他们有这好心,打量了他们一番才说:“把东西放下就行,改日再让默书过去谢过两位叔叔。”
一听这话,顾老二红了脸,他们两人来的匆忙,哪里会带着东西。
“大哥说笑了,我们就是。”顾老二还想继续说却被顾老三直接打断。
顾老三可懒得在这里浪费时间,装作兄弟情深,淡淡道:“我们兄弟二人今日过来,确实有要事,只不过想得到一个答案罢了。”
顾一砚静静的看着二人,不说话。
“当时大哥分了家,也立了字据,这算是彻底分了出去,以后便不可再收家里的东西。”
顾一砚不置可否。
“可这些日子,大哥却不是这么做的吧,这几日一直收下春姑姑送来的东西,不知道昧下了多少好东西。”顾老三说话一点也不客气,他可是每日都见春姑姑提着东西过来的。
不是给顾一砚他们带来的,还能给谁。
顾一砚倒是不知道还有这事,只以为这二人是来闹事,冷下脸便想把人打发出去。
“大哥这是心中有鬼吧。”顾老三站了起来,狠狠地瞪着顾一砚。
从小他就不喜欢这个同父异母的大哥,这人样样都比自己强,不过好在这人身子不行,命短,他也就比他厉害在这一处了。
顾一砚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二人出去,他现在不能动气,总觉得身
子靠那一口气吊着。
“呵,希望大哥永远记得自己分了家,不要以为可以靠自己的孩子重新回到顾家。”
顾一砚从未有这种心思,他恨不得离顾家越远一些的好,怎么可能把孩子扔回顾家。
“从未有过,你们走吧。”
顾老三发泄完了,刚想出去便看见对面墙上挂着一副画。
这画他以前在爹的书房见过,没想到竟然被顾一砚带了出来,心生醋意,竟直接将画取了下来。
“谁让你们进来的。”齐禾从外面冲了进来。
顾老三已经将画卷好,揣了起来,笑着说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嫂嫂啊。”
脸上带着玩笑,戏谑的看向齐禾。
“这画不是你们顾家的东西,你们不能带走。”躺在床榻上的顾一砚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用手指着二人。
顾老三哪里肯听,直接推开齐禾走了出去,连头都没回。
顾一砚见此情形,心中那口气愣是没有提上来,直接吐了血。
齐禾哪里还管着顾家那两人,忙跑去了顾一砚的床边。
“药呢?”齐禾焦急的问。
顾一砚苍白的唇染着血,轻拍了两下齐禾的手,“别找了。”
齐禾心一沉,愣在那里,泪直接从眼眶涌了出来。
第三十九章
屋外云棠和顾默书也听见了动静, 忙跑了进来。
齐禾忙让云棠去报官,今个出了这事,她定是不肯放过顾家那几人的。
顾默书踉跄的走到床榻边, 看见齐禾的样子, 心中便有了猜测。
以往每次出事,他小娘都沉得住气,可今日连她小娘都落了泪。
他一步一步的走向床边,心一点一点的沉下去。
床榻上顾一砚靠坐着,脸色苍白, 唇上还沾染着血色,整个人虚弱的不行。
齐禾见顾默书走了进来, 这才忙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强扯出一个笑说自己去煎药。
她一个人回了屋,脑海中唤了系统好几次, 可那系统却再无回应。
齐禾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手腕的鸡血藤木头手环,心中默念了三次空间,整个人一晃,终于进入了空间。
齐禾急忙去了上次放有药瓶的地方, 可现在空空如也。
她一个人在小小的空间站来回寻找了好几趟, 可里面再无药品。
仅有的一丝希望再次破灭,齐禾恍惚的关闭了空间站,这才去了小厨房。
在灶上煮着汤药,心中祈祷着。
以前她想过死亡,也想过顾一砚的离开, 可真正到了这一步, 没有谁还能那般平静。
屋内顾一砚撑着身子嘱咐道:“以后啊,你要乖一些。”
顾默书点着头, 什么都听他的。
顾一砚一句话说完要歇好一会儿,等齐禾端着汤药进来时,他还没有缓过来。
齐禾拿着汤勺,一点点的给他喂药。
一碗汤药喝了一半,顾一砚便伸手挡住了齐禾递过来的碗。
“不喝了。”他说。
齐禾这才将东西放下。
顾一砚觉得有些累了,便闭上了眼。
等云棠回来时,身后却没有衙役。
齐禾看着红着眼的云棠,也猜出个大概,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抚着。
最后一家人第一个定下心的还是齐禾,她出去叫来了郎中,希望能拖一时也是好的。
郎中来的路上便觉得这次可能不妥,进了屋见了人,便估摸出来了,等一把脉,直摇头。
现在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他。
齐禾还想让郎中开点药,但这次郎中拒绝了,已经没有药物可以吊起他那一口气。
还是早日准备的好。
等把人送走了,齐禾又回到了顾一砚的床榻边,看着他躺在床上闭着眼熟睡的样子,仿佛一切都回到了她嫁过来的那一天。
时间真快啊,可她还是什么也改变不了。
快晌午的时候,齐禾起身去了小厨房,还是给一家人做了饭,这大概是最后一个团圆饭了,齐禾心想。
顾一砚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他只觉得周身很冷,猛地睁开眼,就看见几人围在他的床边。
他刚想起身却发现自己浑身使不上力气,仿佛被钉在了床上一般。
呼气出气都喘着,但精神好了一些。
顾一砚张了张嘴,用尽力气说,可发出的声音还是很小,“以后就麻烦你了。”
齐禾点头应着,她知道这是人死之前的回光返照,。
“那些东西都放在书架后面,若是他们来闹,拿出来可保你们平安。”顾一砚喘着气,一个字一个字从嘴里吐出来。
齐禾给他顺着气,“别说了,我都知道,有我在,你还担心什么。”
现下这情形,他能多撑一刻都是好的。
顾一砚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呼出的气息逐渐微弱。
他这身子,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日。
顾一砚让顾默书凑近一些,仔细的看着他那张小脸。
“我死后,把我葬在城南那片桃林就好,不必入顾家祖坟。”顾一砚望着他的眼神逐渐涣散,嘴里嘟囔着说出这段话。
“你也不许。”他又说。
顾默书点着头,静静的听他说着。
可床上却没了声音,他抬眸望去,就见顾一砚已经没了气息。
“爹。”顾默书小声的呼唤着。
可再无人应答。
齐禾踉跄的从床边起来,带着云棠去了外屋,让她再去请一次衙役。
这次出了人命,她就不信,衙役们会不管。
齐禾交代完一切回屋便见顾默书仍旧拽着顾一砚的手,趴在床边,小孩不哭也不闹,就那么安静的陪着。
事情发生的很突然,谁也没有想到,明明昨个还好好的人,今天突然就没了。
齐禾让自己镇定起来,这才好办接下来的事-
顾家两兄弟出去的时候根本没有当回事,他们更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回了家中先是畅快的吃了一顿酒,又在床上好好歇下。
两个人谁也没顾得上那幅画。
等二人歇息好了,这才从床榻上起来去了书房,二人将那幅画在桌上铺平,商议着这画给谁的好。
顾老三想私吞,说这画是自己弄回来的,顾老二可不干,最后商定卖了以后四六分,顾老二四,顾老三六。
两人正高兴着呢,屋外传来小厮急切的敲门声。
“少爷,有衙役来了,老夫人叫你们去正堂。”
“衙役来做什么?”顾老三将画收好,不禁皱起了眉头。
难道就因为他们拿了一幅画,那顾一砚还报了官?老太太要给他撑腰?
顾老三面上不显,回了句,知道了。
过了好一会儿,这才和顾老二一起动身去了正堂,就想着拖点时间,让自己显得硬气一些。
可正堂里坐着的老太太早就慌了神,衙役一来就说是找顾老二和顾老三的。
老太太问半天,人家就是什么也不说。
老太太可不知道自家儿子闯了这祸事,还以为是经营的铺子出了事,心中直叫孩子不争气。
见两个儿子面色如常进了屋,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但老太太还是端着架子,严肃道:“你们两个蠢东西,又在外面惹了什么祸,让人都报了官,还麻烦官老爷跑这一趟。”
顾老三一进来就坐在了椅子上,伸手拿起旁边的茶盏,不甚在意屋内的衙役。
“娘,你看你这话说的,怎么就一定是我们犯了错。”顾老二一听他娘这话,心生不悦,只觉得他娘真的越来越偏心了。
领头的衙役可不是来他们家看热闹的,这可是人命案,他们相当重视。
“有人报案,说你们闯进顾一砚家,还抢走了一幅画,可有此事。”衙役问。
“我当是什么事呢,原来是这个。”顾老三连眼都没抬一下,轻轻抿了一口茶,这才说道。
“那就是确有此事?”衙役有说。
顾老
二没有他弟弟沉得住气,急忙解释:“我们是去了顾大家,也确实拿了一幅画,不过那画本来就是我们顾家的,拿回来这并没有什么。”
坐在一旁的顾老太太这算是听明白了,直恨得牙痒痒,一幅破画罢了,还值当的去报官,这顾一砚真是半点情面也不留下。
“来人,把他们二人拿下。”衙役招呼道,紧接着外面进来了几个人直接扣住了顾家两兄弟。
顾老太太一看这情形不对,赶紧从太师椅上起来,皱着眉道:“官爷,这是作何,一幅画罢了,怎么还要把人带走。”
“你们几个去屋子里搜,务必将那幅画找出来。”衙役指着另外两个人说。
顾老三挣扎着,不服气,嘴上咒骂:“你们这是冤枉好人,我只是取回我们家的东西罢了。”
去寻找画的两人回来了,手里拿着画卷:“大人,找到了。”
衙役将画打开,让顾家两兄弟瞧了一眼,确定这就是那幅画后,这才将画重新收好。
“现在证据确凿,你们与顾一砚的死脱不了关系,带走。”衙役发了话,剩下的人直接押着他们二人离开了顾家。
顾老太太耳边嗡嗡的,什么,顾一砚的死?
怎么两个孩子还和顾一砚的死扯上了关系,不对,顾一砚怎么死了?
同样一脸震惊的还有顾家两兄弟,他们只是去了顾一砚家一趟,撑死也就是拿了一幅画,说的话气到了顾一砚,怎么和顾一砚的死有了关系。
再说,顾一砚的身子本来就不好,生老病死是常有的事,怎么还和他们扯上了关系,这不是故意冤枉他们兄弟二人嘛。
衙役可不管这些,也不听他们兄弟二人的狡辩,直接将人带走了。
顾家其他的人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见家里的主心骨被带走了,一下子慌了神。
“娘,你可得救救你儿子们啊。”顾老二媳妇跑了过来,跪在地上拽着顾老太太的手不撒开。
顾老太太还没缓过来,听见她们在她耳边争吵不休,气的骂道:“一个个不顶事的东西,就知道哭哭啼啼,有这功夫,还不赶紧出去打听打听。”
顾老二媳妇一听自己婆母说了这话,盲从地上爬起来,也没有顾得上整理衣袖,急忙跑了出去。
这时候外面的天已经要黑了,顾老二媳妇不知道去问谁,自己一个人晃悠到了杏花巷。
只见齐禾的铺子关着门,杏花巷口吊着唁,白色的灯笼已经挂在了顾大家。
顾二媳妇不敢过去,一直躲在巷子外面,见里面有人出来这才跑过去问。
“婶子,那家这是怎么了。”顾二媳妇问。
出来的人也是住在杏花巷的街坊,哪里认得出这是顾家的人,便叹息道:“哎,可怜啊,顾大那孩子没了。”
“咋,咋没了。”顾二媳妇追问道。
那婶子见她一个妇人以为是过路的,也没瞒着,“那顾大身子本来就弱,谁知道他那两个继母生的兄弟今个去他家耀武扬威,还抢东西,生生把人气没了,听说那俩人前脚刚走,后脚这边就不行了,造孽啊。”
顾二媳妇得了信,巴望了两眼,还是悻悻的回去了。
入了夜,顾家一群人坐在正堂商议着,这事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毕竟顾一砚有病在身,不能直接说是他们害死的。
几人最后想了个歪门的办法,打算天一亮就去衙门要人。
可谁知,第二天她们还没来得及出门,外面就已经传开了消息。
那顾一砚被顾家人活活逼死了。
第四十章
因着顾一砚的离去, 齐禾便暂时关了铺子。
一家人都在忙着准备东西,有寿衣有棺木,这些东西齐禾当天夜里便跑去买了回来, 那棺木也是让人早早送了过来。
顾一砚在世时早就没了什么朋友, 又和顾家断了关系,前来吊唁的人大抵不多,齐禾和顾默书商量着,趁早下葬,等桃花开的时候, 下面的顾一砚也可以看到满山的风景。
齐禾将买来的寿衣给顾一砚小心的穿着,可怎么摸怎么不舒服, 这还是买了最好的寿衣, 但仍旧又薄又扎人。
齐禾穿了一只胳膊便放弃了,人都死了还穷讲究那些做什么呢, 非要穿寿衣嘛。
一旁帮忙的顾默书见齐禾停下了动作不解的看向齐禾。
“要不别穿寿衣了,这料子也不舒服,那柜子里还有一件新做好的月白衣裳,我拿过来。”齐禾说完便起身去拿。
顾默书呆愣的坐在床榻边, 将寿衣一点一点叠好, 一双红着的眼不舍得看着床榻上的人。
再也不会有人教他写字读书,更不会有人晚上睡觉时轻声的唤他默书。
小小的孩子,心中悲凉也藏着恨意,若不是顾家的人,何至于此, 顾默书想着握紧了拳手。
齐禾打开柜子, 便看见了最上面叠放好的衣衫。
那时正月十五给顾一砚做的衣衫,那时候顾一砚可以下地走动, 齐禾还想着入了夏让顾一砚穿上出去看看风景所以选了月白色衣服也做的薄了一些,没有絮棉。
现在攥着衣服,齐禾却忍不住想,为什么当时不做厚一些,那样顾一砚早就可以穿上了。
两个人小心翼翼的将外衣给顾一砚脱下,又穿上了这件月白的衣衫。
顾默书亲自给他爹束了发,将顾一砚整个人打理好。
天彻底黑了起来,门外已经挂上了白色的灯笼,几个相熟的邻里都过来帮忙。
宋沅他爹和李义帮着把送过来的棺木放入了正屋,又帮忙将顾一砚抬起来放了进去。
顾默书和齐禾打算在灵前守夜,明天晌午便下葬-
第二天天一亮,顾一砚没了的消息就传开了。
这事齐禾可真没有暗箱操作,她一整天因为顾一砚的离去都没有缓过来。
这消息还是那个来给顾一砚看病的郎中传出去的,病人气急攻心不治而亡。
再说这可是顾大,顾家的那些事县城里的人谁不知道,还有那齐顾铺子,人们想不知道都难。
齐禾在院子里忙碌着,另外一边的顾家也没闲着。
昨夜她们几个妇人想了办法,这脏水得往齐禾身上泼,这事得撇干净。
顾老太太这次可是亲自去的衙门,那可是她的两个宝贝疙瘩。
因着齐禾家办丧事,案子今日不受理,县令也不见人,顾老太太吃了闭门羹,只得花重金给狱卒,这才有了机会和儿子见一面。
牢狱里潮湿阴冷,墙上只有一个四方的小窗子可以透进来一点光。
顾老太太带着贴身伺候的老嬷小心的走在夹道里。
“你们进去看看吧,不过得赶紧出来。”狱卒将两人带到了顾二的牢门口,留下一句话便离开了。
顾老太太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蜷缩在草席之上,心口被狠狠的刺痛。
“我的儿啊。”顾老太太哭喊了出来。
草席之上的顾老二听见这声音还有一些恍惚,一抬头便看见自家老母亲站在外面。
“娘。”顾二从地上爬了起来,跑向了牢门口。
顾老太太摸着自己儿子冰冷的手,心疼的厉害。
“呵,假好心。”坐在一旁一动不动的顾老三不屑地说。
顾老太太可不知道自家儿子早已经误会了自己,听见这话愣是没明白。
“老三,你说什么。”顾老太太声音都有些颤抖。
顾老三这才抬起眼眸,细细打量着眼前的老母亲,见她神色悲伤,还以为是因为顾一砚的死破坏了她的计划,这才如此伤心,见没了希望这才来找他们二人。
“我说的不对吗,娘你心里清楚的很。”顾老三冷笑着说。
顾老太太没想到自己一直宠着长大
的儿子现在竟然成了这幅模样,她攥着顾老二的手又惊又气问道:“老二,你告诉娘,到底咋了。”
顾老二没顾老三那么有心眼,再说那些端倪都是顾老三说给他的,他便一五十一道了出来。
“娘,你这个月让老嬷提着东西去顾一砚那多少次,我们兄弟俩都知道,你以前对顾一砚啥样现在又啥样,我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清楚明白的很,是不是因为顾默书成了童生,你想着他有出路所以捧着他去了。”顾老二说着还心生委屈将自己的手拽了出来。
现在说清楚了,顾老太太也算是明白了。
她这两个蠢儿子是会错了意,这才做了糊涂事。
“你们!你们一个个的,竟这么想,我那是想敲打敲打你们,你看你们两个前段时间不争气的还变卖铺子,两个孙儿也对读书不上心,我这是想让你们有争风吃醋之心,更加努力奋进。”顾老太太急言道。
顾老二睁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娘,张了张嘴出声问:“娘,你说的可是真的?”
顾老太太狠狠地跺了跺脚,“那还能有假,我怎么可能放着自己的儿子不要去养别人家的儿子,你们怎么一个一个蠢笨成了这副德行。”
顾老三还不死心,仍觉得自己猜的是对的,又问:“现在顾一砚死了,顾默书没了家,娘是不是想把人接回来,当孙子好好培养,日后家产都给他?”
顾老太太倒是没有想到这一茬,现在一听这个倒是觉得有些道理,但不是把家产给顾默书,而是想沾光。
“哪能啊老三,不过你这话倒是提醒我了,顾默书到底是咱们顾家的孩子,若是他原谅你们肯回顾家,定是不会追究这次的责任,这倒是个办法。”
顾老三这才从地上站起走了过来,不满道:“娘还真想把他接回来?”
“一个半大的孩子,没爹没娘,只有顾家了,他还能怎么着?”顾老太太不觉得顾默书会拒绝。
“娘,你别忘了,顾默书还有一个后娘呢,有她在,我觉得够呛。”顾老二这次倒是聪明了,说的的头头是道。
老太太想了想,仍觉得这个办法是解决事情的最佳途径,一是顾默书回了顾家,可以让顾老二和顾老三免牢狱之灾;二是顾默书现在是童生,若是供他继续读书,以后成了官爷,倒是真的可以帮衬一下他们顾家,毕竟顾默书现在才十一岁,还是个孩子,而齐禾再怎么样也是顾家的儿媳。
顾老太太把自己的想法和两人说了说,又把利弊分析了一通,几人觉得这法子不错,便安心让自己老母去做了。
交代好一切,顾老太太也懒得现在和两个儿子算账,便急匆匆回了家,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带着人去顾一砚家堵门去。
一个孩子一个小娘子,顾老太太还真没有放在眼里,带着两个儿媳和几个仆人便赶了过去。
齐禾这边还没忙完,家里来了些帮忙的邻里,下葬的地方她也一早跑过去看了,倒是可以,现在这个时代在哪里埋倒是不用花钱疏通关系。
齐禾麻烦来帮忙的婶子们做下饭,一般丧事会留下帮忙的吃饭,虽是丧事但是来的人挺多,大家互帮互助也没人觉得这晦气,齐禾自然感谢大家,让人买回来的吃食也多。
一切准备的差不多,就等着晌午吃完饭后去下葬了,这时门外却来了人。
顾老太太专门换了一身素色,可那头上还插着一把忘记摘下来的金簪,显然是急匆匆赶过来的。
齐禾想把人赶出去,可顾及到颜面也没这么做,只想着顾老太太上完香赶紧走,别在这里缠着她求放过那两个人。
顾老太太一进来便抹泪,去了正屋上了香,还要趴在棺材上看看人。
齐禾拦住了她,没让她叨扰了沉睡的顾一砚。
“既然已经上完了香,你可以回去了,顾夫人。”齐禾严肃道。
顾老太太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听见齐禾这么说也不生气,反而目光在屋内寻找着,看见顾默书后直接小跑了过去,将人一把搂在怀里。
“我可怜的孙儿,你以后可怎么办啊,奶奶实在放心不下你。”顾老太太一边说一边掉泪,装的和真的一样。
周围来帮忙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竖着耳朵听屋内的动静,这场面和他们想的可一点也不一样啊。
顾默书从她怀里挣扎开,离她远了一下,不满的看着这个所谓的奶奶。
“您若是为您牢里的两个儿子来的,那就赶紧离开,若是为顾一砚来上香的,现在香已经上完了,您也可以走了。”齐禾走过来将顾默书护在身后,挡住了顾老太太的视线。
一同前来的两个儿媳可坐不住了,刚想上前就被顾老太太拦了下来。
“你说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我自是来送送我这可怜的儿,也是想接回我这可怜的孙,你这话当真是伤了我这老太太的心。”顾老太太抽出手帕抹着泪,从屋里出来到了院子,她就是想让街坊邻居都看见她现在的样子。
院内的人可不是傻子,齐禾他们家过的什么日子他们也知道,一开始来杏花巷时那可像是被赶出家门的。
现在顾老太太过来,怎么可能是好心,定是为了牢狱里那两个儿子,周围人这么想着。
一个妇人终于瞧不下去了,拿起灶边的白菜就往顾老太太的脚底下扔,骂骂咧咧道:“你这个黑心眼子的老太太,以前怎么没见你来,现在人没来你倒是来了,就是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现在谁不知道是你那两个好儿子气死了顾大,现在还有脸来这里,人真是越老越不要脸。”
有人起了头,说这话的人可就多了,院内你一言我一句,看向顾老太太的眼神都带着鄙夷。
顾老太太哪里遭过这些,气的脸色苍白,攥着帕子的手都在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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