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春闱前在陈家那些日子, 顾默书一直受余夫子照顾,揭榜后便想着有时间同陈鹤鸣一起去拜见余夫子。
可揭榜那日出了那种事,一时间他不好再去陈家, 便将这念头压了下来。
如今京中新晋贡士都在投帖自荐, 季槐生知道自己不会留在京中便没有去弄,但还是问了顾默书一声。
“若留在京中为官,你还是稍稍运作一下的好。”季槐生言道,“或许你可以问问陈兄,说来也不知这次他上榜没有。”
顾默书没有言语, 陈家那边他暂时是不会再沾,至于别家他更不可能去投帖自荐, 昨日他被带走已经有许多人瞧见, 若真有人打探出来这对他可不是一件好事。
“走一步看一歩,如今还未殿选还是不要太过惹眼。”顾默书摇摇头。
齐禾从屋中出来时就瞧见他们二人面色凝重的坐在院中, 也不知在谈论些什么。
她没直接过去而是去小厨房端了一盘昨日买的糕点,这京中糕点样式虽多,但却买不到顾默书喜欢的白糯糕,齐禾想着下次回府城得去糕点铺子问问, 这白糯糕的方子到底卖不卖。
“天还凉怎么在外面吹风, 进屋来吃块糕点。”齐禾端着糕点出来时同他们说道,目光却落在顾默书身上。
那日被人打断,齐禾没有听见顾默书说的最后二字,但一猜也能明白他的意思。
若说以前她还顾虑着原书中剧情不敢跨出那一步,但一次又一次被坚定的选择后她想不管以后会发生什么么她都能面对。
顾默书偏过头, 与她对视后神色微亮, 刚刚那些烦心事一下子都被他抛在脑后,他起身紧跟了上去。
“唉, 等等我。”季槐生见他们离开,也追了上去-
殿试只考策论,一日为期当日交卷,最终由圣上亲自定下前三。
十五日一晃而过,殿试那日所有贡士经过层层检验这才齐聚保和殿。
今年策论与书院中夫子押题并不一样,竟然考的“何为国士无双”。
这题目自然不算难,众学子听完题目全都松了一口气,提笔便开始答题。
顾默书沉思许久,将其中弯弯绕绕捋清楚后这才开始作答,只是他在以往众人都会选择的选才之外又加上了如何做人。
独一无二的人才除却才华以外更重要的便是为人,只有堂堂正正之人才能行的端做得正,才不会因才华而骄横让自己深陷泥泞。
顾默书素来文章写得好,但今日思索时耽误的时辰较长,等他放下笔时已经快要日落。
周围已有不少学子早早离去,他检查无误后这才在时辰到后将答卷交上出了保和殿。
季槐生早就出来了,他焦急的在外面等候顾默书,今年考题如此简单他实在不明白为何顾默书会答的这么慢,难道是他听少了什么?
正当他紧张的揉搓手掌时,陈鹤鸣悄默声的走到了他的身后。
“季兄。”陈鹤鸣出声喊道。
季槐生吓了一跳,见来人是陈鹤鸣这才长吁一口气,“你怎么走路也没声,吓我一跳。”
陈鹤鸣也是刚刚出来,见他站在这呆愣着这才走过来。
“在等顾兄?”他望向保和殿问道。
季槐生还未点头,就见顾默书走了出来,他改口道:“这不说着就来了。”
周围都是等着出宫的考生,他不敢大声喧哗,只能冲着顾默书的方向挥了下手。
时间已到,贡士们都从保和殿走了出来,人齐后大家这才被领着一同出宫。
直到走出宫门,顾默书这才察觉出有些不对,他们之间似乎少了一个人。
以往他们虽只同陈鹤鸣走的近,但沈明翰一定会跟着,可今日进殿到出殿怎么没瞧见他,难道他落了榜,顾默书想到这不由蹙起眉头。
他是不信沈明翰会落榜的,可为何这人却没出现。
“我怎么没看见沈兄。”季槐生也察出不对,他环顾四周后同陈鹤鸣问道。
“哎,一言难尽,咱们上了马车再说。”陈鹤鸣似是不想当着众人的面提起这件事,见马车来了忙拽着他们二人上去。
这事他也是前几日才知道,两家为此闹了许久外面早已经有些传言,所以无需瞒着他们。
一开始他还不信,在书院这些日子他们可是住在一个书舍他竟一点没有瞧出来,可两家为此闹了许久,这几日家中就没消停过。
“沈兄”他顿了顿道,“他今年放弃了。”
季槐生一脸震惊的看过来,放弃二字一直萦绕在他的耳边,在禄山书院在秋闱,沈明翰永远都在同顾默书较劲,可已经走到了如今这一步,为何要放弃,他实在不明白。
“为何?”季槐生张了张嘴出声问道。
顾默书认真听着没有插话。
“哎,我也不知该怎么同你们说,你们二人这几日可投帖自荐了?”
“我大抵不会留在京中,并未。”季槐生摇摇头。
“那你们可能不曾注意如今朝中情形,许多官员都投靠在不同皇子手下。”说到一半陈鹤鸣看着季槐生茫然的眼神又扯开话题道:“先不说这个了,一时也说不明白,咱们还是先找个茶楼喝杯热茶吧。”
车夫驾车去了京中春木茶馆,将人都放下后,陈鹤鸣的小厮又跑腿去了齐禾那边告知她们一声,不用担心人一会儿就回。
几人去了二楼厢房,叫了一壶热茶,几盘点心,生怕旁人听了去一直到东西上完关好屋门,陈鹤鸣这才娓娓道来。
原来沈明翰早就心悦于陈家小姐陈妙言,本想得到状元之位再上门提亲,可一切从去了禄山书院就变了,有人处处压他一头。
但他并未放弃,秋闱不如意那就等春闱,春闱不如意那就等殿试,他想他总可以的。
可许多事不是他想等就会有结果,在春闱后他意外听见兄长他们的谈话,这才知道陈阁老为了避开三皇子拉拢,只能将家中小女下嫁,而他自然不在备选人行列之内。
接下来便是那日情形,他闯入屋中说要入赘陈家。
顾默书一阵诧异,不曾想自己那日拒绝后竟然会牵扯出这些事,不过于他而言,这是件好事,至少陈家不会因此找他的麻烦,于沈兄来说也是一件好事,不管结果如何至少为之努力了一番。
“那他真的要入赘?”季槐生将茶盏一放问道。
陈鹤鸣又好气又好笑:“我还能诓你们不成,这事已经传出去了,今日殿试他不曾去,明日京中茶馆肯定全是这个消息,你们到时候随意听就是,到时候肯定说什么的都有。”
顾默书手指轻抚这杯沿忽然道:“殿试不去,对他可有不利?”
“自然有,不过听我兄长说前几日他已经告殿,陛下允了,至于什么时候能补殿试那就要看陛下的心情。”陈鹤鸣没有藏着掖着将这些事都同他们二人说了。
反正明日沈明翰要入赘陈家的消息就会传遍京中,这可是沈家丑闻,大消息。
“奥,还有一件事,你们若能留在京中为官切记最近不要投帖自荐,我兄长让我叮嘱你们二人一声。”关于朝政陈鹤鸣知道的也不多,但他兄长说了不要怎样他觉得还是要听一些。
这话虽说是告诉他们二人的,但最主要的还是说与顾默书听,一来是真的提醒二来是想消除那日的误会,虽亲事不成但两家可以继续往来。
顾默书明白他兄长的用意,点点头同陈鹤鸣到了谢,又言道:“殿试放榜后,我们想去拜见余夫子。”
“我也正有此意,到时候我叫着你们一同去便是。“陈鹤鸣回道。
一直到那壶喝尽,三人这才离开。
回程的马车中,季槐生还是没有琢磨过来,他忍不住又问道:“我是不可能了,可为何也不让你投帖自荐,难道陈家有意拉拢你?”
“我也不知,但鹤鸣兄长毕竟在朝为官,知道的肯定比咱们要多。”
“也是。”-
殿试前几日顾默书他们一直在家温习,齐禾得空就同季叶梨去看京中铺子。
那边已经进了一批时兴布料,齐禾想着到时候在二楼接定制成衣,不过这样一来铺子中又缺绣娘了,看样子到时候还得再雇一些。
而且府城还有许多事没有解决,等这次顾默书他们定下来了,还要再回府城一趟,顺便将家中的东西都搬到京中。
“可想好了?”季叶梨双手撑在柜边,笑着看向齐禾。
“想好了,等皇榜揭示后咱们就回府城。”齐禾认真道。
这几年从一开始给别人绣帕子到拥有自己的小绣铺,一点一点走来实在不易,齐禾舍不得每一个铺子,也舍不得铺子中的每一个人。
只是京中毕竟是京中,大家不可能因她开铺子就举家搬迁,这不现实。
二人在铺子中又收拾又说话一时忘记了时辰,等想起来时已经日落,本以为有些晚了顾默书他们没有带着家中钥匙可能要在门前等候,没想到到了院前在那等着的竟是一个不相熟的小厮。
“您二位可是顾公子和季公子的亲眷?”小厮见终于有马车停在门前,在人下了马车时疾步走了过来。
季叶梨还以为出了事,微微敛眉,“可是出了事?”
“怎么会。是我家公子邀顾公子他们二人去茶楼相聚,让我过来告诉您二位一声,他们可能回来的晚些不用担心。”小厮说完见她们无事这才驾车离开。
季叶梨松了口气,刚刚听见那人说起他们的名字时,她是真的担心生怕他们在宫中出了事。
“咱们先进去,想必一会儿他们就回来了。”齐禾将门锁打开,推门走了进去。
第一百六十二章
夜色渐深, 小厨房中只点着几盏油灯,齐禾在一旁忙活着切菜。
这段日子在京中的饭食都是她同季叶梨一起做的,白日里还好一入了夜这光实在微弱, 切菜什么都有些看不清。
齐禾弯着腰眼睛一直盯着案板, 手指一点一点往后挪动,留出些位置这才下刀。
“要不,请个厨子回来?”季叶梨往灶中添了一把柴火,偏头看向齐禾。
现在还好不用做绣活,可以后铺子开张忙起来了她哪里有功夫做饭。
齐禾将切好的白菜盛放在一旁的瓷碗中, 这才直起酸了的腰揉了揉,认同道:“你说的有道理, 等从府城回来去牙行看看。”
这京中宅院并不小, 家中事情多,若以后顾默书为官, 这每日去宫中还需马车接送,这都需要人,怎么也要去牙行买几个回来。
说到这齐禾又想起了农庄里的那三人,当年因养蚕缺人手便买了他们回来, 如今绣线法子已经传了出去, 若农庄用不到那么多人倒是可以接来京中。
齐禾往铁锅中放了一勺猪油,见锅中油热了这才将猪肉倒进去煸香,不料锅中蹦出的油点子直接落在了她右手心。
齐禾疼了一下,抽回手看了一眼,见没大事就没有管, 继续将白菜放入后, 可过了一会她就发现自己拿出了铁勺了,她右手心冒出了泡疼了起来。
“怎么了?”季叶梨叫她放下手中锅铲, 问道。
“天不早了,他们应该快回来了,这菜也熟了咱们盛出来?”齐禾换了手,用左手拿着铁勺。
“行,你盛我端过去。”季叶梨道。
一锅白粥,一份猪肉白菜,一份红烧排骨,还有冬日里腌的小咸菜,等将这些都放上桌时,门外终于有了响动。
顾默书他们坐着马车赶了回来,一进院子就闻到了肉香味,往小厨房一瞧里面并没有人。
他们二人在院中往木盆中倒了些冰凉的井水净了手,这才往正堂屋子中走去。
“刚听见动静说出去看看,你们就回来了。”齐禾右手端着碗,左手正在盛白粥,微微抬头看了一眼顾默书又低头开始盛饭。
四方的桌子,顾默书看了一眼就从季槐生身后走过坐在了齐禾旁边的位子上。
他接过齐禾手中的碗,一个一个递给了他们。
“殿试如何,今日可见到当今圣上了?”季叶梨坐在了齐禾身旁,正好与顾默书面对面。
“一般般吧,大家答的好像都差不多吧。”季槐生想了想又道,“圣上虽也在保和殿,但我位子靠后,并未看清楚面容。”
“尚可,我也是。”顾默书还是这番话,大家早已见怪不怪,他说尚可那就是不错的意思,不过看样子他们二人都没怎么注意圣上。
顾默书说完,低头就发现自己碗中多了一块红烧排骨,不用想定是齐禾夹给他的,被齐禾关心他心中高兴,面上竟不知不觉笑了起来,他偏过头看向齐禾,正好见她放下右手的筷子。
“默书这样高兴,定稳了。”季叶梨扭过头看了自家小弟一眼,见他正低着头吃的痛快,她无奈的叹了口气,罢了罢了。
菜式虽不多但量大,她们四人吃完竟一点不剩。
季叶梨擦拭了一下嘴角,指了指桌上的碗筷,“我们做饭你们收拾。”
季槐生哪里敢不听他长姐的话,再说这只是几个碗罢了,他动作麻利的收拾了起来,也没让顾默书插手。
季叶梨在屋中同他们闲聊了两句,见顾默书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觉出自己在这有些碍事,忙扯了个由头也出去了,临走前顺手关上了屋门。
屋中一时只剩下他们两人,顾默书那会就发现齐禾吃的不多,右手的筷子虽拿着但并未夹什么菜,反而是左手一直用勺子舀粥喝。
他起身往齐禾身旁走去,指了指她的右手,担忧道:“我看看,可是碰着了。”
“就是个小水泡,我用针挑了就好。”齐禾起身去了旁边屋中,从妆奁上开始摸黑找绣花针。
顾默书拿着蜡烛跟了过去,将这屋中烛火点燃,他站在齐禾身旁给她照着光。
齐禾在妆奁的绣花篮筐中找到了绣花针,她一手拿着针一手拿着一方帕子转身坐在了屋中的圆桌前。
顾默书忍了又忍,还是凑了过去,他将蜡烛放在桌上,一把拉过齐禾的手,待看清她手心的水泡后,眉心皱了皱一脸心疼。
“别挑。”他将齐禾手中的绣花针放在一旁,“过两日可能就消下去了,若是挑破好得更慢。”
他捧着齐禾的手,轻轻吹了两下。
“痒。”齐禾想要缩回手可却被他握的更紧。
二人之间从未不曾像今日这样亲密,齐禾不自在的往旁边挪了挪,可手仍被他捧着。
顾默书见她这样,心中忍笑,他怎么以前竟没发现齐禾是这种性子。
“等我拿了状元,就同你提亲,你可答允。”顾默书嘴角微弯,但语气却很坚定。
他想娶她回家早就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
齐禾没有再躲,她打趣道:“若不是状元,就不娶了?”
她记得原书中他好像是探花郎来着。
顾默书似是不曾想过还会有这种结果,他喉结滚动道:“那我便继续往高处爬,定不让你受委屈。”
在青山县时,顾家那些人齐家那些人都在给齐禾委屈受,就算去了府城还有人使坏欺负她,那时他年幼什么也帮不上,每次齐禾都将他护在身后保护的很好。
齐禾没想到一句逗他的话竟让他如此难过,她将左手放在他的手背上,安慰道:“只要是你就好,不管是不是状元我都不在乎。”
这是答允也是承诺,是齐禾纠结许久后下定的决心。
短短两句话,却让顾默书红了脸颊,他松开齐禾的手,转而将人拦在怀中,怀中之人心砰砰乱跳他也如此-
宫中圣上有些疲倦的倚靠在龙椅上
,他年岁大了这身子愈发的不好,前些日子在保和殿撑了一日,这不身子又要靠汤药继续吊着。
“听说沈家老二要入赘陈家?”圣上微眯着眸子对站在一旁伺候他的李公公问道。
这消息早就传了出来,李公公心里门清,他应道:“可不是,听说沈大人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将沈二公子打的下不了床。”
“是吗,陈阁老答应了?”
“哪能不答应啊,现如今这京中谁敢求娶陈姑娘。”
三皇子放出风声,这样的做派下谁敢得罪他,若不是沈二公子入赘,那陈阁老只能寻个家室简单的下嫁小女,现在女儿留在家中还有入赘的女婿,他满意的很。
圣上摇了摇头,对自己这三儿子的做派有些失望,他急功心切实在是丢了朝臣之心。
“听说陈阁老一开始看好了一书生,不过奴才就不知道为何这事没成。”李公公虽弯着身子但余光还是看了圣上一眼。
“哦?还有此事?”圣上来了兴致,到底是哪个书生竟然拒了陈阁老,这样的人要不就是不畏权贵,要不就是畏权怕事不敢得罪三皇子。
李公公环顾四周,见没人注意到这边这才小声道:“听说是今年杏榜榜首,禄山书院顾默书。”
圣上闻言面上并无诧异,但却起身离开了殿内-
殿试后就是传胪大典,由皇帝宣布登科进士名次,文武百官都立于丹樨内,诸贡士着朝服戴三枝九叶顶冠,按会试名次立于文武百官东西班次之后。
内阁学士捧黄榜立于黄案之上,待吉时一到圣上具礼服到太和殿。
辰时一到,礼乐响起,文武百官新晋进士行五拜三叩之礼,大学士取出黄榜由礼部尚书放置丹陛正中,礼乐再起。
传胪官站在百官之前高呼:“万宣十二年,第一甲第一名顾默书。”
紧接着第二位传胪官高呼一遍,最后再由第三位传胪官高呼,传胪官唱三次,最终音落下时顾默书从队列中走出来谢皇恩。
顾默书虽曾想过拿到状元之位,可真的站在这听着自己名字被传呼,又是另外一种心境。
状元唱完,传胪官继续公布榜眼和探花,一直到三甲结束,恩裳定下传胪大典这才结束。
除却顾默书得了状元,陈鹤鸣同季槐生也都在二甲行列,全都是进士出身。
齐禾她们在京中醉仙酒楼选了一个敞亮的位子,这酒楼是游街的必经之处,一会儿三鼎甲就会游街。
“我猜今年状元是默书。”季叶梨趴在栏杆上望着宫门前皇榜张贴的位子,小声同齐禾说。
这酒楼位置好,周围全是姑娘和公子,季叶梨不敢大声说话免得惹眼。
齐禾笑道:“谁知道呢,咱们先瞧瞧。”
“来了来了。”周围人一声惊呼,酒楼中的人都往这边走来。
“今年状元和探花真俊朗,我竟分不出一二。”
“榜眼也不错,生的高壮,好有男子气概。”
“也不知他们三人婚配没有,你说我投给谁好。”那姑娘手中抱着一簇粉色花团,同身旁之人问道。
“状元!要投就给状元。”旁边小姑娘伸手指着远处骑着高大骏马走过来的队伍,欣喜道。
季叶梨用胳膊碰了碰齐禾,打趣道:“你瞧,默书这状元今日要得多少花团。”
齐禾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双手,无奈笑笑,就算她手中有现在也不能抛给他啊,季叶梨还在身旁,这算怎样一回事。
“!!!状元郎看过来了!”刚刚说要抛花的姑娘激动中竟拉扯住齐禾的衣角,在顾默书往这边望过来时,她伸手将手中的花抛了过去。
只差一点一点点,那花就正中他的怀中。
顾默书在花落下的一瞬间夹住马肚,停了一瞬,那花擦着他的右肩落在地上。
“哎,就差那么一下。”投花小姑娘身旁人惋惜道。
“什么叫只差一点,就那点距离人家状元郎伸手就能接着,这不接为了什么,自然是看不上你。”与齐禾相隔三人的一粉衣姑娘拿着团扇挡住面容,讥讽道。
“你!”
齐禾往旁边挪了挪,并未理会她们的话,她扶着栏杆往下望去,与顾默书相视一笑。
“状元郎又看过来了,还笑了。”
季叶梨是这群人中唯一知道所谓实情的,她一直强忍着说话的欲望,直到顾默书他们离开这条街她才拽着齐禾离开了人群。
二人在街上并未久留,找了辆马车便回家了。
这个时辰想必报喜的人已经过去,她们得早些回去赶上那些人,再者一会儿巡街结束,顾默书也要回去,她们不必在这待着等人。
齐禾宅院前热闹的很,她虽不在家,但季槐生却早一步回来了,此时正被周围街邻拉扯着问话。
刚刚报喜之人离开,这一片的人都知道这宅院中出了一个状元,一个个过来蹭个喜气,顺便扯着季槐生问问这状元可有婚配。
季槐生整个头都大了,他一一回话,被逼问到不得己时还偷偷撒了个慌,等他见到齐禾她们下马车后,仿佛找到了救星一般直奔过来。
齐禾在这住了已经不是一日两日,周围邻里倒是还算相熟,见她回来又恭喜了一番。
门前人一点也不见少,没法齐禾她们只能先回到家中。
季槐生不好意思的将圣旨拿出来递给齐禾,“我比你们回来早一刻,正好与他们撞上了,就替你领了他的圣旨,顺便给了赏银。”
“这有什么,领了就好,回来的路上我还害怕我们回来晚了让人家在这干等着呢。”齐禾嘴上说着手却小心翼翼的接过圣旨打开看了一眼-
巡街结束,榜眼换了衣裳同他们二人问道:“可去一聚?”
榜眼是京城中人,说的地方定是好的,可眼下顾默书并没有兴致,他还着急回家见齐禾呢。
“林兄,今日家中有事,咱们下次再聚。”顾默书歉意道。
榜眼为人痛快,伸手拍了拍顾默书的肩膀,通快道:“行,你若找直接去南京郊林家就好,报我名讳。”
顾默书作揖相送,言道:“再会。”
今日抛花的花,这个时辰了街上还有买花的阿嬷,顾默书在回家的路上买了一团小花,有黄色有粉色,花骨朵小小一朵,捧在手中倒是俏丽。
齐禾他们进了宅院,这围在外面的人没了热闹便都各自回了家,所以顾默书回来并未被人瞧见,他推开门就走了进去。
院中无人,小厨房虽关着门但透光窗子能瞧见里面的烛光,想来是有人在里面做饭。
买花时还没什么,现在手中拿着花顾默书反而有些担忧,他生怕被季槐生瞧见了又打趣自己一番。
他脚步轻,先溜进了正屋。
屋中无光,齐禾她们并不在这,他将花理了理这才插进旁边椅架上的青色花瓶中,又将花瓶挪到了齐禾妆奁上。
他知道齐禾喜欢,尤其是夏日里,齐禾总喜欢在屋中放些花,他一直记着。
做完这些他又悄默声的溜了出去,重新从院中往厨房走去。
厨房中齐禾三人正在商量过几日要不要回府城一趟,前些日子齐禾就有了这个念头,只是因他们殿试在即,这才不得不推后几日。
“我是要回府城的,这次虽进了二甲但也无法留在京中,我想回府城去书院任职。”季槐生一边剥蒜一边同她们说道。
齐禾记得听顾默书说过,他们几人都是想为官的,怎么这次殿试后他竟生了当夫子的念头,她不由有些好奇。
这事季叶梨倒是晓得,季槐生早几日告诉过她,在京中这几年他见惯了太多是是非非,官场更不是他所想的样子,他不如去做夫子一生都教书育人。
“府城中书院我早就打听过了,贡士便可,如今我已是进士出身,想来回去也会方便许多。”季槐生说起这事脸上都带着笑,看来是真的打定了注意。
既然他想好了,那么众人就
不会去劝。
“你们同我们一起回去多好,这一路还可以相伴。”季叶梨言道。
齐禾是有这个想法,可她一想到顾默书要去翰林院上职,就又有些担忧,生怕错过了。
正当她犹豫的时候,小厨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顾默书站在门边,他哑着嗓子道,“我同你们回去。”
直到小厨房的菜上了桌,季槐生还在感慨,“我一瞧见你就想到你是状元,你让我再缓缓。”
“你都缓了多久了,还缓呢。”季叶梨拍了他的脑壳一下,笑道。
季叶梨坐在了他身旁,打趣他道:“不过也亏你没瞧见,今日默书骑着骏马巡街时多少姑娘投花相送,这场面要是让你瞧见了,是不是更加羡慕。”
季槐生嘿嘿一笑,他举起面前的酒杯敬了顾默书一杯。
这可是状元之位,没有人会不羡慕的,可他羡慕归羡慕,但明白自己与他的差距,这次能进二甲他已满足。
今日大家都高兴,每人都贪杯了些。
等这顿饭吃完外面的天早就黑了,桌上也并不剩什么东西,季槐生抱着一叠盘子晃晃悠悠去了院中,将碗筷都放到了木盆中。
季叶梨见他走路都不稳,生怕他掉进井中,忙追了出去。
一时间屋中又只剩下齐禾同顾默书。
也不知是今日顾默书得了状元高兴,还是喝了酒有了胆量,他起身走到齐禾面前,牵起她的手就往旁边屋中走去。
齐禾也喝了酒,但脑子比她们都清醒,见顾默书拉着她就往屋中走,她一瞬间就清醒了。
好像有些快,不,不是好像,是太快了。
她刚要出声委婉提醒一句,就被顾默书拉到了窗前。
顾默书像小孩子邀宠一般,指了指妆奁上的花瓶,小声喃喃道:“我回来路上看见有卖花的,便买了些回来给你。”
齐禾喜欢的很,她看着那瓶中绽放的一朵朵小花,心中就暖暖的。
“今日他们都有花,每个人手中都有。”顾默书声音有些小,似乎还夹杂着一丝委屈。
临走前榜眼和探花郎一人都捧着一团花,只有他什么都没有。
齐禾知道他这是喝多了,若是放在平时他定是不会当面问出这些话。
“今日不是好多给你投花吗,你随意那一捧不就有花了。”齐禾唇角笑容不自觉扬起,她打趣着他说道。
顾默书往她身旁贴了贴,一脸的不高兴,“那是别人的花,我不要她们的,我只要你的。”
似乎是怕齐禾不信,他又一字一顿道:“真的,我只要你给的。”
齐禾心中酸酸的,她一直都知道顾默书对她的心思,可再次这般直白的面对他的心意,齐禾还是红了眼眶。
“好,给你。”齐禾将花瓶中唯一的红色小花摘了下来,递给了顾默书。
明明花是顾默书自己买的,可被齐禾这么转手一送他仍心中欢喜,他胆子又大了些,直接将齐禾揽在怀中。
“好看的,禾禾。”他言道。
禾禾二字明明铺子中许多人都这么叫她,可从顾默书嘴中说出来却又是另外一番滋味。
齐禾耳垂微红,但也没有反驳他的话。
“我喜欢,禾禾。”顾默书说完,唇落在她的额头,轻轻蹭了蹭。
齐禾白皙纤细的五指紧紧攥住他胸前的衣襟,她没有动,默许了他醉酒后的行为。
却不知顾默书亲完后她后,眸光更明亮了几分-
昨夜虽都贪杯喝多了酒,但这种果酒的酒劲睡一夜便会退下去,所以天刚亮季槐生就醒了。
他揉了揉额头,麻利的从床上爬了起来,昨日说后日回府城,所以他们今天得去陈家一趟,去见一见余夫子。
其实对于季槐生来说,他想当夫子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余夫子,年上那段日子他是真真体会到了良师的好处,这也让他不免想起了自己在府城书院的那段日子。
他想他虽在别的地方无法改变别人的命运,但在书院他一定会做一名好夫子,平等的对待每一个书生。
“醒了?”顾默书起来的早,见季槐生还睡着便自己一人出去备了两人的礼,这不一回来就听见了他屋中的动静。
季槐生穿好衣裳这才过来开门,“好了好了,我洗把脸就好。”
三月的井水还是凉的,他洗了把脸被冰凉的水一泼,彻底醒了盹。
齐禾她们还在屋中睡着,顾默书没叫醒她们,他和季槐生悄默声的抱着东西溜了出来。
虽出来的早,但这是京城,路上早就有了马车,他们二人上了马车报了陈家宅院的位子这就赶了过去。
陈鹤鸣昨日从宫中出来便回了家,他们家中虽平静了下来,但每个人却都不痛苦。
他在家中如履薄冰,小心心翼翼行事生怕触了他兄长的霉头。
“饭还没怎么吃,这么着急出去做什么。”陈宗平坐在主位上,见陈鹤鸣吃了两口粥就放下了筷子,微微皱眉。
陈鹤鸣用帕子擦了擦嘴角,诚实道:“我约了顾兄他们,今日一同去余家见余夫子。”
陈宗平放下手中的筷子,认真仔细的将陈鹤鸣从头到家打量了一番,见他确实是自己的弟弟。
“库房中有准备的东西,你拿着去就是,早些回来。”
陈宗平刚说完,屋中已经没有他这人了,陈鹤鸣是跑的真快,他无奈的叹了口气。
一直在后面站着伺候的小厮,疑惑道:“少爷,您就这么放小少爷出去?”
前几日一直让他看管着小少爷,今日这么放出去实在有些不像他们家大少爷的做派。
“见见他们也好,虽不能成为姻亲,但他可是状元。”陈宗平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分笑意-
顾默书他们赶到时,陈鹤鸣正好带着库房中的东西走到院门口。
也不知他在后怕什么,见到他们的马车一停,他就蹿了上去,差点摔坏了怀中的东西。
“你慢些,这么着急做什么,后面难道还有狼追着你不成。”顾默书道。
陈鹤鸣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感慨道:“差不多吧。”
余家在京中西边方向,与陈家相距倒还不算远,三人行了三刻钟便到了,这时太阳已经升了起来。
陈鹤鸣是熟客,他上前拍了拍院门,里面就被打开了,都不同进去通传,那小厮就直接带着他们进了宅院。
余家与陈家一样,都是七进宅院,从院门进去要走过好几个厅。
今日他们来的早,余夫子整好有闲工夫,正一人在亭下喝茶呢。
见他们三人一同而来,余夫子心中高兴,面上喜色都遮掩不住。
“你说你们,来都来还带这些东西做什么。”余夫子指了指旁边的几个石凳,示意他们三人坐下。
昨日他便知道顾默书得了状元,心中猜着他今日就会过来,这不一早就在这等着了,但他年岁大好面子,只对下人们说他是得闲想喝茶。
顾默书投其所好给他带来的是白茶茶饼,这东西京中虽有卖但却并不好买。
别看只是小小一圆块的茶饼,这都是顾默书提前了半月定的,价值更是不用说。
季槐生带来的是一支太仓毛笔,虽然点心是今日一早顾默书出去买的,但这笔确实他挑了好些时日逛了半个京城才定下来的,他想文人就需要这么一支笔。
陈鹤鸣坐在一旁,见他们一个个都拿出了自己精心挑选的东西,那从库房拿来的他兄长提前备好的东西他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拿出来了。
余夫子看着他长大,瞥一眼他的神色就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让为夫看看,我们鹤鸣拿来的是什么,是不是为师一直惦记的那块端砚。”余夫子说完陈鹤鸣就将包裹打开了,里面是一个锦盒,一层一层拆开,那块砚台。
“不错,你们三人准备的夫子我都喜欢,收下了。”余夫子一招手,站在他身后的小厮这才将东西收了下来。
几人都不曾提起沈明翰,而是将今年殿试考题同夫子谈论了一二,每人又各抒己见,最后还是顾默书的论点最好。
晌午将近,余夫子本想将他们三人留在府中一同吃些,却不想得到了圣上让他进宫的旨意,这才作罢。
出了余家,陈鹤鸣便没有再坐他们那辆马车,“我就不同你们一去吃饭了,我还得早些回去。”
顾默书听了并未多问,而是折返回马车上,从上面又拿了一个小包裹递给了他,他言道:“今日不便过去,改日再登门拜访,这东西还麻烦你交给你兄长。”
包裹不大也不沉,陈鹤鸣连问是什么都没问,接过包裹就塞进了自己怀中,“好,再会。”-
京城中该见面的人见的差不多了,第二日齐禾他们便坐着马车回府城。
回去的路上总是比来的路上要轻松,在说这次回去,他们一个是状元一个是进士,这都是光宗耀祖的事情。
顾家祖上虽以前出过秀才
,进士,却从未有过状元,但这些都不重要了,从顾默书开始他们顾家便只有两代人。
大家都不着急,这一路走走停停算是将这几年从未欣赏过的风景都瞧了一个遍,原来这一路并不是只有土路,还有那些小山峰,小野花小青草。
六日后的清晨,他们四人终于抵达了府城。
看着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商铺,齐禾有些恍惚。
她这一次去京中又这么久,也不知府城的铺子中的那几人可还好。
马车停靠在街角,对面便是绣铺,这个时辰还早但绣铺已经开门了。
齐禾他们下了马车,将从京中带回来的东西一一抱下来,这里面都是给她们买的东西,有京城中时兴布匹,也有胭脂水粉,反正每个人齐禾都考虑到了。
铺子中李嫣正同刘兰兰站再柜前算昨日的账本,听见进门声二人也没有当回事。
现如今府城虽多了许多家卖绣线卖苏绣绣品的,但却没有一家比得上他们,大家兜兜转转最后还是选择了小苏绣铺。
“这边上了些新的团扇,您若喜欢可以过来看看。”李嫣扒拉完算盘这才抬起头。
她睁大圆溜溜的眸子,惊讶的看着对面四人,似乎是验证这不是梦,她拽了拽对面的刘兰兰。
“账目我瞧着没问题啊。”刘兰兰还以为是账目出了问题,她刚要伸手将算盘转过来,就被李嫣拦住了。
“后,后面。”李嫣结巴道。
刘兰兰转过身,诧异的看着她们,片刻后就回过了神。
“掌柜的,你们可回来了。”她快步走上前,将他们抱着的东西拿了下来放在了柜上。
此时的李嫣也从走了出来,她一把抱住齐禾,整个人倚在她的身上,“你们可回来了。”
自从她们二人离开后,这铺子一直是她们三人打理,云棠家中孩子年幼每日过来的晚些,其他人到了时辰就会过来。
铺子中东西不少,她们二人又离着铺子近,所以每日来的早些,一来先检查东西再算账目。
正说话的功夫,苏莺也走了进来,她怀中抱着一个小包袱,里面鼓鼓囊囊的瞧着就放了不少东西。
在外面就瞧见铺子中有人,只是苏莺没有往齐禾身上想,现如今见她站在自己面前,她也跑了过去,双手拦住她的细腰。
“师傅。”她紧紧拽着齐禾衣袖,生怕一撒手她又没了。
几人抱了好一会儿,还是刘兰兰提醒,她们这才看向齐禾身后的人。
“季姐姐。”苏莺撒开了手,又扑到了季叶梨的怀中。
“你这小丫头,季姐姐站这里半天,你才看见我,你眼中就你师傅一人。”季叶梨用手指头轻轻弹了她额头一下,倒是不疼。
这一路虽说边走边停,但也是舟车劳顿,几人在铺子中说了两句便去了后院。
这边李嫣夫妻二人一直打扫着,连屋中的被子遇见好天还晒晒,所以并没有潮湿的味道。
小厨房一直用着,一早她们过来便烧了热水,现在正好冲了一壶热茶给她们端了进去。
“云姐姐还不知道,我去告诉她。”苏莺放下手中的包袱说道。
“你云姐姐住在内城那么远,你别自己过去。”齐禾拦住她道。
李嫣拍了拍齐禾的手,摇摇头,“让她去吧,云棠最近搬了家也住在了学区片。”
齐禾神情微微一顿,直觉告诉她这并不是好事。
“楼家嫡子那处废了,那大夫人这些日子一直想将她的孩子抱回去养,还说当成嫡长孙。”李嫣一想到这事就生气,为了这个云棠哭了不是一两日了,最后还是她们想了个法子让她搬了家,这才清闲了没几天。
可这样也不是长久之事,总要想个办法。
比起说到这个,李嫣还好奇顾默书他们春闱如何。
可这话她又不好意思主动提起,万一落了榜她
李嫣看了顾默书一眼,又看了季槐生一眼,最终还是没有问出来。
可这一切却没有逃过季槐生的眼神,他憋了一路,现如今终于找到机会说出来了。
他故作玄虚道:“你们猜,我们二人谁落了榜。”
李嫣一听落榜二字,还未咽下的茶水直接呛了她嗓子,这让她怎么回,两个人有人落榜,这说谁也不是。
李嫣忧心的看看一脸兴奋的季槐生,最终试探道:“你?”!!!季槐生摆了摆手,做出不对的样子,“你瞧我这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样子,怎么可能落榜。”
李嫣同情的看了他一眼,这哪里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这样子像是彻底放弃看开了。
齐禾在一旁忍笑,没有插话。
顾默书沉默着给齐禾满上杯中茶水,面色平静一点也瞧不出异样。
季叶梨更是懒得参与她小弟这弱智的话题中,一人拿起桌上点心吃了起来。
最后还是季槐生自己坚持不住了,他实话道:“其实没人落榜,我们二人都中了。”
他说完,见李嫣没有刚才那么大的反应,不禁好奇,“怎么你们没有惊讶的样子,我们二人可都上榜了。”
顾默书可是秋闱榜首,李嫣并不觉得他会落榜,所以听见这个答案她倒是还好。
“还有一件喜事,我还没说,你们要不要听。”季槐生又道。
“说来,让我听听。”门外,云棠抱着一个小奶娃,苏莺抱着一个小奶娃,二人一同走了进来。
小孩子长得快,几月不见已经比上次见大了不少。
齐禾接过女娃娃,亲了又亲,又接过男娃娃,同样亲了亲脸颊。
两个小奶娃也不怕生,被齐禾抱在怀中还咯吱咯吱笑呢。
顾默书起身给她让出位子,让云棠坐在了齐禾身边。
此时的云棠还不知自己家中之事齐禾已经知道了,她微微苦笑,见齐禾逗着孩子自己更是不提那些闹心事。
“刚我进来听见你们说喜事,到底是什么喜事,说来让我们一起沾沾喜气。”云棠道。
季槐生干咳两声清了清嗓子,他伸手指了指自己,又伸手指了指顾默书,这才言道:“我们二人殿试后都进了三甲,现在是进士出身。”
这消息可比刚刚那个要震撼许多,进士出身就算是不为官也可以进书院当夫子,有了这身份,以后在府城旁人可就不敢来铺子闹事了。
“其实还有一件事。”季槐生卖官司道。
“学~”齐禾怀中的小女娃张张嘴道。
云棠忍不住笑道:“你瞧瞧我们圆圆急的,都催着你赶紧说呢,是不是圆圆。”
小女娃在齐禾怀中用力挣了一下,以表同意。
“那我就直说了,默书可是今年的状元郎。”季槐生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眯着眸子淡淡道。
苏莺张着嘴巴,手中的糕点直接落在地上碎了开来。
屋中一片寂静,紧接着一阵欢喜声。
这可是状元郎啊,三年
才出一个状元,还出现在自己身边,是自己相熟之人,这种事放在谁身上,谁都激动。
“抱”云棠怀中的小男娃扑哧扑哧往上窜,探着身子使劲看顾默书。
云棠起身将团团塞进了顾默书怀中,“来让我们团团沾沾状元郎的喜气,以后也那个状元回来。”
顾默书哪里抱过孩子,现在怀中被塞进来一个软软的胖团子,他哪里敢动,只能僵硬着胳膊抱着他。
这种喜事,可不是说说就能过去的,齐禾想着就算不请外人,也要将京中这些人叫过来聚一聚,若是地方不够就去郭暖的酒楼。
齐禾心中正想着,院外就传来一声高呼,“人都哪里去了,怎么这么放心,铺子中可一个人都没有。”
郭暖是顺路过来看看,齐禾和季叶梨不在的日子里,她得空了就过来瞧一眼,现如今她的酒楼可是府城数一数二的,有她的面子在,也没人敢故意来这边绣铺惹事。
郭暖从铺子穿过来到后院,见齐禾住的屋子微微敞着门缝,心中隐隐觉得有些古怪。
她直接推门进来,不成想竟见到了一屋子的人。
“你们竟然都回来了,也没人知会我一声,若不是今日我过来还不知道呢。”郭暖也就嘴上这么一说,一进来目光就落在齐禾身上。
“哪能啊,那会还想着今夜去你酒楼呢。”齐禾胳膊有些发酸,换了一个手抱着小奶娃。
郭暖刚进来还不知刚刚这发生了什么事,但见每个人面上都透着喜色,想来定是一件大喜事。
她环顾四周,将屋中每个人都瞧了一番,最终视线落在满身透着拒绝但仍旧抱着孩子的顾默书身上。
她心生疑惑,打量了顾默书一番后问道:“可是为了娶亲在练习抱孩子?”
第一百六十三章
屋中几人笑得合不拢嘴, 顾默书怀中的团团虽不明白大家为什么笑,但还是跟着闹腾起来。
“好了好了,不行我可不能再笑了。”李嫣扶着自己的腰连连摆手。
此时郭暖也反应过来自己定是说错了话, 她忙追问众人, “你们也没人提醒我光看我笑话了。”
说完她走到齐禾身旁,双手揽在齐禾脖颈,问道:“好禾禾,你快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瞧她们一个个的就看我笑话。”
郭暖说完又伸手揉了揉齐禾怀中圆圆的小脑袋, 小孩子的头发软软的,摸着很顺滑。
“小叔金榜题名拿了个状元回来。”不等齐禾说, 一旁的苏莺就忍不住告诉了她。
别说是告诉她一人了, 苏莺还想现在回去告诉她家中爷爷呢。
不过顾默书拿了状元这事,就算齐禾他们不说, 过两日大家也会知道,这消息总是要传开的,可能明日顾默书的名字就会被张贴在青山书院的门前,这可是最好的书院宣传。
“真的?”郭暖诧异道, 这些年顾默书科考之路并不顺, 当年秋闱还遭了难,后来他就去了京中她了解的更加少了,不曾想几年过去,竟拿了个状元回来。
见齐禾微微点头,她伸手拍在桌案上, 高兴道:“今日我请客, 走走走一会儿全去我的酒楼中,那边新上了菜式等着你们点评点评。”
绣铺刚开没一会儿1这又关上了门, 周围铺子的人不免有些好奇,这青天白日的怎么了。
粮油铺子的掌柜哄着自家小孩过来打听打听,小孩子没心眼,上来就问苏莺:“苏姐姐,我爹让我问问你们,怎么刚开门就关门啊。”
粮油铺子的掌柜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这孩子怎么问个话还坑爹。
苏莺递给她一块糕点,眉眼弯弯道:“我师父她们从京中回来了,我们去郭掌柜的酒楼聚一聚。”
小孩点点头,这才咬下一口松软的白糯糕,笑着说:“苏姐姐,好吃。”
齐禾她们将东西放下,便跟着郭暖的马车去了酒楼,这次回来她们并未打算常住,四月顾默书就要任职,她们只是回来看看将府城的事情交代一下,这就去京中了。
郭暖早就知道齐禾在京中买了铺子,也知花了多少银两,这次见到她不免又问了起来。
京中酒楼众多,若是她去那,到底开什么食肆好呢。
“怎么不想开酒楼了?”齐禾同顾默书坐在一边,郭暖同苏莺坐在一边,剩下的人在后面你的马车中。
郭暖摇头道:“我这几个酒楼挣的钱若都掏空了也不一定能买下京中几层的那种大酒楼,倒不如先开小的食肆铺子打通一下路径。”
这想法倒是不错,也说到了齐禾心坎中,她早就想过若以后不绣东西了,自己也开个食肆铺子,将那些美食一一还原出来。
“听上次送你们去京中的车夫说了你们去京中路上遇见的事,我这心中总是惶恐,到底是路远,我若隔几日带着人和货来回在这路上跑,再遇见那些劫匪怕是身家性命都交代了。”郭暖遗憾道:“所以我想着还是等我能在京中买下一处大宅院将家中亲眷都接过去以后再考虑大酒楼的事情。”
齐禾点头应道:“确实如此,还是一步一步来的好,等我这次回去先帮你找找适合开食肆的铺子。”
马车行了一刻便到了郭暖的酒楼前,这一路二人算是交了底,有了合作的念头。
“你们去二楼等我,我先去后面看看。”郭暖叫来酒楼的伙计,叮嘱道:“好好招呼着。”
又让驾车的师傅去接宋沅,他们这群人,今日算是凑齐了。
苏莺不是第一次来这边,一溜烟就自己跑上了二楼,齐禾同顾默书不紧不慢的走在后面。
齐禾光顾着往上看压根没有注意脚下的台阶,差一点就摔了,好在顾默书离得近,伸手就扶住了她。
“慢些。”顾默书低声说道。
齐禾偏头看了他一眼,也不知是不是齐禾想多了,她总觉得现在的顾默书有一些怪,尤其是这一路他竟一句话也没有说。
苏莺第一个进了屋,将挨着街的那扇窗子打开,往下看一眼便又跑了出去,郭暖这酒楼对面是个卖首饰的小铺子,每次她来都要去里面买上一通。
她这一走,屋子中就剩下他们二人。
齐禾想了又想,最后忍不住问道:“可是难受?”
说着她又拿起茶壶,给他倒了一杯热茶。
“喝点水,去去寒。”齐禾端着茶盏往他那边放。
她刚放下茶盏还未抽回手,就被顾默书一把攥住了手腕,他用力极大齐禾疼的喊出声来。
“疼。”
顾默书这才回过神察觉出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他当真是糊涂,心中有事问出来就好,竟硬生生的憋了一路,刚刚见她关切自己他还同她怄气。
顾默书松开手,从攥着她的手腕改成拉过她的手。
“对不起。”他沉声道,目光却不敢看向齐禾,而是落在齐禾纤细的手腕上。
“错哪了。”齐禾垂眸看着他,言语中却无半分责备的样子。
齐禾虽不知他为何会如此,但她想他定是有原由的。
见他仍旧不说话,齐禾这才抽回自己的手,幽幽道:“不说算了。”
顾默书垂首沉默,
半晌后才道:“你们在去京城的路上遇见了劫匪,是不是。”
齐禾心头一空,这才明白过来他这一路到底怎么了,原来那会在车上三言两语间竟将那事说漏了嘴。
倒也不是齐禾不想告诉他,只是那时临近春闱她不想让他乱了心思,后来没有提起是真的忘了
“为什么就我不知道。”顾默书眼角微红,整个身子气的发抖。
那可是劫匪,连一直做买卖的郭暖都会怕那些人更何况只是赶路的齐禾,可偏偏这样的事情他却不知道,他竟然不知道。
门外传来一阵嬉笑声,是李嫣她们带着孩子过来了。
不等齐禾说话,顾默书自己就坐直了身子,只是眸中透着泪光,但不仔细瞧也注意不到。
众人推门进来,齐禾也只能将这事往后推推,等今日回了家中再同他解释一下。
“你们怎么来的这么慢。”齐禾记得她们的马车是一同出发的,按理说应该前后脚到才是,可现在却差出来好一会。
“是我,我回了家将楼景叫过来了。”云棠往屋中走进来,果然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这几年楼景的腿虽未痊愈,但已经可以什么也不扶着自己下地走路了,这不他正抱着自家小闺女笑呵呵的进来了。
不光是楼景,连李嫣家的儿子李然也来了,他如今在私塾中跟着夫子念书,倒是勤勉。
“我想着怎么也要让他沾沾默书的喜气,这不刚送去上学堂我就将他叫了出来,人家这一路还老不高兴呢。”李嫣将身后的小子拽了出来,指了指顾默书道:“坐那的哥哥就是今年的状元。”
“叫小叔吧,苏莺就这么叫。”顾默书招手将李然叫了过去。
“叫小叔这不就差了辈分了。”李嫣笑道,“不过小叔听上去确实年岁显大些,谁能想到今年的状元这么年轻。”
众人闻言又同齐禾打趣了起来,倒是无人注意到顾默书偷偷看了一眼的齐禾。
让这群小的孩子叫他叔叔,他可是掺了私心的。
接近晌午要开饭时,宋沅这才过来。
这三月底的天虽然暖和了一些,但去他铺子定火锅鸡的人那可是一点也不少,一大早就去了好几拨,他虽得了消息知道齐禾她们回来了,但却抽不开身,这不忙到了现在才过来。
“顾状元,我这次可是空手来的,下次补给你。”如今的宋沅又高又壮早就不像以前一样,他一进来就同顾默书招呼道。
“婶子。”宋沅落了座,又喊了齐禾一声。
除了李义在农庄那边过不来,其他人全都到了,大家围坐在桌前,举杯庆贺。
一来是庆贺顾默书金榜题名,二来是欢迎他们回来。
一直到这顿饭快结束时,宋沅才问道:“你们这才在府城住多久,还回青山县看看吗?”
齐禾倒是想回去看看,但又怕时间上来不及,她看向顾默书想问问他怎么想的,就见顾默书笑着对她点点头。
这模样可一丁点也瞧不出来刚才气的落泪的样子。
“下次回来还不知什么时候,所以我们打算回青山县看看。”
此话一出,屋中之人都来了兴致,除了苏莺、楼景和季家姐弟二人,剩下的都是从青山县走出来的,大家一听他们要回去,也都想着一同回去看看。
因齐禾她们过几日就要回京城,所以商定好明日一早众人跟着郭暖的车队一同回青山县城。
齐禾她们赶路几日这才到府城,明日又要回县城,这折腾来折腾去身子哪里受得住,云棠她们也都不拉着她叙旧了,一个个的将她送回铺子就各自回家了。
齐禾站在院门前,拿出钥匙插在了锁眼中,随着钥匙的转动,门锁被打开了。
“哎呀,这不是齐掌柜的,您回来了?”对面书生正好从家中出来,瞅了半天这才认出齐禾。
“嗯,回来了。”齐禾笑着回道,说完就推开了门,跟在她身旁的顾默书先一步走了进去。
一直到院门被关上,对面的书生还一直看着这边,他总觉得刚刚跟在齐禾身旁的男子有些眼熟,可这身量他又觉得自己并未见过,想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那人不就是秋闱落榜后去京中念书的顾默书嘛!
第一百六十四章
院门刚被关上, 顾默书突然出现在齐禾身后,他伸手将人困在双臂之间让她挣扎不开。
他有许多话想问她,想听她亲口说, 想知道为什么只瞒着自己。
齐禾感受到他那灼热的眼神, 身子不由得想往旁边躲。
明明她看着他长大的,怎么今日的他却像变了一个人,齐禾犹豫了半天,最终用商量的语气道:“我们先回屋,回屋说。”
顾默书轻轻抿了抿嘴角, 那双深邃的眼眸仍直勾勾的盯着齐禾,生怕她跑了一样。
“行不行。”齐禾拽了下他的衣袖, 又问道。
“好。”顾默书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 他抽回自己的双臂给齐禾让出位置,这才让她脱离了狭小空间的束缚。
进屋后齐禾第一件事就是倒了两杯茶水, 一杯放在自己面前,一杯放在了离自己最远的位置上,等顾默书进来后她指着那茶盏摆放的位置示意顾默书坐下。
顾默书唇角含笑,没有戳破她的小把戏, 乖乖的坐在了对面。
那会在路上乍一听说她们曾遇见劫匪时, 他是真的又惊又怕又生气,所以才会情绪那般失控,如今冷静下来他只想听齐禾说说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毕竟他不能改变已经发生的事情但他可以保护齐禾,不让她再遭遇这么危险的事。
“我和叶梨本来打算年上去京中看你们, 可因为事情耽误了, 所以才春闱前几日出发,当时只想着早些过去全然忘了这个时候会有大批学子进京赶考, 这路上劫匪也比往日多。”说到这齐禾看了一眼顾默书的脸色,见他安静的听着这才继续往下说。
“其实我们没有遇见劫匪,只是遇见了被劫匪打劫了的人家,那群劫匪抢了他们的盘缠,没有害人,我们遇见后就带着人去了最近的县城,在那边住了一夜第二日天刚亮我们就又启程了。”齐禾简略的说了说当时的情形。
虽没有真的遇见劫匪,但听齐禾这么一说顾默书还是心有余悸。
“这么大的事为什么。”顾默书衣袖下的手攥的发白。
还不等他说完,齐禾就插话道,“没有故意瞒着你,真的。”
顾默书不信她这套说辞,若不是故意瞒着他为何郭暖她们都知道,连最小的苏莺也清楚,只有他不晓得。
“第二日你们就下场,我怕你乱了心神,后来后来是真的忘了,春闱结束后一件又一件的喜事连在一起,我真的忘了。”似乎是怕他不信,齐禾又道:“你不信去问问季槐生我和他长姐真的忘了这事了,想必他现在还不知道呢。”
顾默书回想了一下季槐生这些时日的所作所为,这才肯定季槐生也是真的不知道,若是知道他定不会像现在这样每日傻呵呵的乐呵。
见顾默书听进去了她的话,齐禾这颗心这才踏实下来。
还不等齐禾喝口水润润嗓子,顾默书竟起身走了过来,在齐禾诧异的眸光中伸手将人揽在怀中。
顾默书呼出的气息打在齐禾的脖颈处,齐禾下意识的想要躲闪。
“对不起。”顾默书在她耳边喃喃道,若不是因为他在京中,齐禾也不用在那个时候往京中跑,还好她没事,顾默书不敢想,不敢想若那日是齐禾遇见的那帮劫匪会怎么样。
他微微用力,想将齐禾彻底揉进他的怀中,似乎只有感受到她的心跳她的温度,顾默书才会安心-
第二日天刚亮,郭暖的车队就来了齐禾绣铺前。
为了避开人群,车队每次都会走的比较早,所以当郭暖去敲门时,齐禾还未醒来。
“禾禾。”终于在郭暖喊第三声时,顾默书从里面打开了门。
郭暖一见到他,上来就说道:“状元郎醒的可真早,齐禾呢,可醒了。”
郭暖也知自己今日来的早了,昨天光顾着说话都忘记告诉齐禾出发的时辰了,她便说便往里面走。
“应该醒了。”那么大的两道呼喊声,不醒才怪。
他们二人正说话的功夫,齐禾揉着眼睛推开了屋门。
似乎是睡惯了京中的床榻,昨夜齐禾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一直到三更天才有了困意。
“要出发了?”她问道。
郭暖点点头,“来这边时就让车队分开去接人了,一会儿她们就到,你可饿了我去给你们买点吃食,你们在家中赶紧收拾收拾。”
齐禾她们只打算在那边住一夜,若说那县城中还有什么值得惦记的,那也就只剩下顾一砚了。
齐禾昨夜就收拾好了东西,趁郭暖出去买吃食的功夫她赶紧用井水洗了把脸,冰凉的井水一打在脸上,她的盹顿时就醒了一半。
顾默书背着包袱站
在一旁,给她递上去了一方帕子,齐禾都未仔细看就直接擦了脸,等用完后这才看清楚帕子上的小绣样。
齐禾脸颊微微泛红,这都多久前的帕子了,他竟还带在身上,想到这齐禾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直接将方帕塞进了自己兜中。
顾默书目光温润,脸上带着淡淡的笑,什么也没有说。
因这次回去的人比较多,男男女女加上好几个孩子,所以车厢只能打乱了坐。
苏莺要跟着齐禾,云棠也要跟着齐禾,这样一来齐禾的马车上已经没有多余的位置,顾默书只能去的车上。
“圆圆,你也不跟着爹爹?”楼景探着脑袋往车厢中瞧,他怎么都没想到好不容易回自家娘子故乡一趟,娘子竟不同自己坐一辆马车,甚至两个孩子都不跟着他。
云棠扶着圆圆的小手对着楼景挥挥,学着小孩子说话的口气说道:“不去!你快走吧!”
无奈之下,楼景只能上同样被赶下马车的顾默书那边,没想到那车上除了顾默书还有宋沅、季槐生和李义。
楼景掀开帘子的手一顿,他犹豫片刻后问道:“还有位置吗”
一行人从天亮走到天黑,路上一刻也不曾耽误,夜深后终于抵达了县城。
这次回来他们临时起意没告诉任何人,所以当宋沅敲响家门的时候,宋大嫂着实吓了一跳。
“发生啥了,你咋这时候回来了。”宋大嫂举着蜡烛将他从头看到尾,见他身上没有伤痕这才放心。
这几年她们生意做大了,挣了不少银钱,这其中自然也有使坏的人,宋大嫂不怕别的,就怕宋沅出事。
“我没事,我就是跟着郭掌柜的车队回来看看你们,可能明日下午便回去了。”宋沅搂着他娘的肩膀往屋中走去,“不仅我回来了,齐婶子也带着默书回来了,好多人呢。”
“什么?齐禾回来了?”宋大嫂惊呼道,距离她们上次见面已经几年过去了。
“大半夜的小点声,娘。”宋沅憨憨一笑,“都回来了,好着呢,明日你就见着了。”
县城这边的铺子虽然有李婶打理着,但那屋子却是真的没人住,所以齐禾他们寻了个客栈,一行人总算有了落脚的地方。
坐了一日的马车别说孩子们了,大人都累了,几人分了分房间就各自回屋歇息了。
顾默书拿着牌子跟在齐禾身后,见她带着苏莺回了屋这才推开对面的房间。
一夜好梦,第二日大家早早就起了床,跟着李嫣夫妻去了杏花巷,那边不仅是李嫣夫妻二人的家还是齐禾他们的家。
杏花巷瞧着还是老样子,小铺子前面仍有那棵大树,齐禾从马车上下来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这里的一切又熟悉又陌生。
她找出钥匙打开了尘封许久的院门,里面一切还是离开时的模样,只是东西并未落灰,瞧着这院子是一直有人打扫。
“这就是你们以前住的地方?”楼景抱着团团跟在云棠身后走了进来,他早就听云棠说过自己的身世,也知道云棠阿嬷去世后她一直住在齐禾这,只是他没想到这宅院会这么小,比齐禾在府城的小院还要小。
可偏偏就是这么小的一个宅院,齐禾都将云棠留了下来,他心口一酸。
“嗯,都进来吧。”齐禾说着往里面走去。
屋中虽也被人打扫的很干净但仍能一眼瞧出这并没有人住,齐禾从屋中拿了几样东西便出来了。
“你们可以在家中看看,也可以去街上转转,我和默书先出去一趟。”齐禾同季叶梨说道。
“我们也一起去。”云棠抱着圆圆紧接道。
她们虽没有明说,但众人都知道这是要去做什么。
“你们去吧,不用管我们。”季叶梨摆手道。
齐禾他们买了些香烛祭品这才往城郊去,三月底的天,这城郊桃林的花已经开了。
在岔口处,齐禾同云棠的马车分开,一行向西一行向东。
离顾一砚的坟越近,顾默书心跳的越快。
他不知若是他爹知道他同自己小娘在一起了,会不会气的从坟里跳出来。
虽然他爹同齐禾已经和离,但终究齐禾与他爹成过亲,齐禾也喜欢过他爹是的他记得齐禾一直喜欢他爹
想到这顾默书心口一慌,他赶忙握住了齐禾的手。
他怕,怕齐禾心中仍旧有他爹,哪怕是一点点他也嫉妒。
“怎么了?”齐禾垂眸看向自己被紧紧握住的右手。
“我会娶你回家。”顾默书笃定道,说完看向顾一砚的墓碑。
齐禾挑挑眉,没想到他竟会在这里说这些话,虽然她不是第一次听到,但还是有些诧异。
在这里说这些,不仅是说给她,也是说给顾一砚的。
似乎是在求得他的同意,但更多的却是让顾一砚见证他对齐禾的心意。
恰巧一阵微风吹过,坟前树上的桃花随风落在他们二人的肩上。
第一百六十五章
齐禾视线随着空中随风飘落的桃花最终落在顾一砚的墓碑上。
那上面刻着的字早就被这些年的风雨侵蚀模糊, 就像顾一砚这三个字逐渐在人们的脑海中褪去。
听郭暖说顾家落魄后早就离开了这里,剩下的旁支更是不会来看一个已经死去多年的人,所以顾一砚这些年倒是清净。
齐禾将带来的东西一一摆放在坟前, 除却糕点外还有许多纸元宝, 齐禾他们买的不少对于顾一砚来说完全够用。
“这几年他一直科考我们才未能回来看你。”齐禾在墓碑前自顾自的说道,“他如今金榜题名你泉下有知定会高兴。”
顾默书听她絮叨着将这几年他是如何远赴京中求学又遇见了什么良师都告知了顾一砚。
“你在马车上等我,我一会儿就去找你。”齐禾还有些话没有说完,只是顾默书站在这她又不好意思当着他面说。
顾默书微不可见的点了下头,这才转身离开。
等瞧不见顾默书的身影后, 齐禾这才从包袱中掏出一本书,那是顾一砚身子渐好时亲自抄写的三字经, 那时一本手抄的三字经可以拿去书坊换几文钱, 就是这么一点点的积累让他们度过了最苦的日子。
“刚才是不是吓坏你了。”齐禾一边说着一边在墓碑旁挖坑,等挖出一个不小的坑后她便将那本书放了进去。
“其实一开始知道他的心思我也吓了一跳, 我还以为是因为这些年一同生活他情感上离不开我。”齐禾将土推回坑中,直接坐在了旁边,温声道,“后来我才知道, 其实是我离不开他。”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中, 只有顾一砚知道她的秘密,可自从顾一砚也离开后,齐禾彻底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有关她的一切都变得模糊。
她虽然仍拿起了绣花针可却不向曾经一样是因为喜欢,她纯粹是为了活着, 能在这个地方活下去。
“所以不管你听到这个消息生气也好恨我也好, 我都不会改变主意。”齐禾拍拍手扶着墓碑站了起来,“三字经我也给你拿来了, 你若被我们气的头疼就拿书来读一读就当消消气了。”
“走了顾一砚。”齐禾没有回头径直往桃林外走去。
马车旁,顾默书正焦急地等待着,刚刚齐禾让他离开他就明白后面的话他是不被允许听见的,可他还是忍不住的胡思乱想,齐禾会对他爹说些什么。
是说自己已经放下了,还是说心中仍惦记着
他想的出神压根没有听见身后的脚步声,直到耳后传来齐禾的说话声,他才回过神。
“怎么在这站着还不上车?”齐禾眸眼含笑看着他问道。
被这样直勾勾看着,顾默书的心漏了一拍,但他仍面色不改道:“等你。”
说完他就伸手扶着齐禾上了马车,二人坐在一旁挨得及近,顾默书偏过头却什么也没有问。
最后还是齐禾忍不住问道:“你就不问问我刚刚自己在那说了什么?”
那会被支开顾默书是真的好奇,可现在他看着身旁的齐禾,一切好像不重要了。
不管齐禾那会说了什么,心中想的什么,都不重要了-
宋沅昨夜回了家,所以今日一早宋大嫂子炖了鸡就赶紧过来了,却不料晚了一步,齐禾他们已经去了城郊,那小院中倒是有人,只是他们并不认识。
“你们是。”宋大嫂手中端着瓷盆,打量了眼前的男子两眼,犹豫道。
季槐生没想到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竟有人找上了门,他指了指自己说道:“我是这户人家的好友,今日过来做客。”
宋大嫂这才想起来昨夜宋沅说的话,说从府城回来了很多了,想必这二人就是了。
她端着手中的瓷盆往院中小厨房走去,这边小厨房有时候李婶会用,所以柴火什么都是有的。
“这是我们家自己养的老母鸡,炖汤可鲜了,你们尝尝。”宋大嫂说完才意识到这边碗筷不多,又
道:“等着,我去去就来。”
她匆匆来匆匆去,站在院中的季槐生反而有些无所适从。
“这人是”
“应该是宋沅他娘亲,我瞧着二人模样有些像。”季叶梨在屋中就听见了他们的谈话声,这会一出来闻见味了这肚子竟叫了起来。
虽然宋大嫂让他们尝尝,但毕竟自己是客,现在主人不在家,他们怎么好意思动饭食。
季叶梨推搡了她小弟一下,吩咐道:“你去街上看看有没有卖吃食的,快去买些回来,多买些。”
他们几人一早醒了就往这边走,一点东西都没吃,现在太阳已经出来了,想必外面街上早就有卖吃食的小摊。
“行。”季槐生应下来赶忙出去了。
齐禾他们住的杏花巷外面就是一条街,季槐生还是第一次来他走走停停每个摊子都要看两眼。
这青山县城不大,周围人家都相互认识,见到他这么一个陌生的面孔难免多过问两句。
“瞧着您眼生,不是本地人吧。”小贩将小包子用油纸包裹好,看了他一眼问道。
“好友回乡我们跟着顺路过来瞧瞧,没想到您们这有意思的东西这么多。”季槐生掏出荷包付了银钱,笑着回话。
那小贩接过银钱,好奇心驱使着他又多问了一嘴,“我在这住了二十多年了,还没听说有谁回来了。”
季槐生没有多想,指了指齐禾的小院道:“我们跟着她们回来的。”
说完季槐生又往别处的摊子走去,这一趟买了不少吃食,光小包子就买了六份。
最后又在巷口买了一包白糯糕,以前他见顾默书吃过,没想到这里竟然也有卖的,虽然卖相看着一般,但闻着却独有糯米的清香。
季槐生收获满满,开心的往小院走去,全然不知他说出的话已经在街上传开。
杏花巷齐顾绣铺的掌柜又回来了!
齐禾他们的马车和云棠的马车前后脚停在了杏花巷,两辆马车一下子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她们上次回来时周围人还以为是在外面过不下去了,没想到人家就是回来上柱香,如今几年过去又回来了,众人不禁开始胡乱猜测起来,这是这次再也没有人觉得她们是因为在外面过不下去。
这几年宋沅一家过的什么好日子,连李婶的瘸腿儿子都搬去了府城,她们可不信齐禾会不好过。
云棠夫妻二人抱着孩子先下了马车,周围人没认出来他们来,所以没人敢上前。
可齐禾的模样她们是不会忘记的,见齐禾一下马车,她们就从头到脚的开始打量起来。
这小娘子模样当真水灵,这些年过去了竟不曾变化,黝黑的发髻旁竟没有一根白丝,连身上的衣裳都是锦缎做的,怎么看都像是衣锦还乡的样子。
“可是齐禾回来了?”一老妇人走了过来,上来就要拉扯齐禾的衣袖。
好在齐禾身旁的顾默书眼疾手快,直接挡在了二人之间。
这几年顾默书的变化最大,早就不是曾经的小萝卜头,那老妇人看着眼前这高大的男子,心中胆怯,这才往后退了两步。
周围人见状无人再敢上前攀附,齐禾淡淡回了他们的话,这才往家中走去。
当年在府城中谁帮过他们她心中有数,若刚刚拦住她的是那些人她并不会说什么,可这老妇人她是最有印象的,当年顾一砚离世,就这老妇人躲得远远的,生怕沾了晦气,如今见她富贵还硬要往上凑,齐禾不是盲善之人,不会见到是老者就多一丝同情。
“咱们今夜就回去吧。”进了小巷,齐禾忍不住同顾默书说道。
这里太多双眼睛瞧着她们了,就刚刚那几人说话的功夫,街上的小贩就围了过来,若是过几日他们知道顾默书是状元郎,怕是会堵在家门口,不让人出去。
“听你的。”顾默书对这里的人没有太多感情,不过临走前他打算去看私塾的夫子一眼,当年是他收了自己,若不是遇见良师他未来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一会儿我去看夫子一眼。”顾默书侧开身,让齐禾先进了小院。
“应该的,记得多备些东西。”齐禾叮嘱道。
小院中季槐生将买回来的吃食都放在了院中的是石桌上,催着众人赶紧尝尝,前后脚进的家门,这东西还是热乎的。
云棠给两个孩子一人往手中塞了一个小素包子,任由他们二人啃来啃去。
“咱们一会儿去客栈吧,刚刚下马车周围就有人围了过来。”云棠担忧道。
“可是欢迎你们回来,所以人都过来瞧一眼?”季槐生分着洗好的碗筷,开口问道。
若是这样就好了,云棠想起刚刚那些人的眼神不免打了个寒颤,那都是狼吃肉的眼神。
再说这么多年过去,这周围许多人家都搬走了,现在住在这的早就不是当年那些人了,他们过来除了看热闹还能做什么。
“云棠说的对,吃完饭咱们就先回客栈,到时候问问郭暖什么时候跟着车队回去,别因为在这耽误了。”齐禾简单两句盖过,并未提刚刚发生的事情。
但她的神情早就暴露的一切,季叶梨拽了拽季槐生的衣领,示意他不要再说话,听齐禾的就是。
众人不再耽误,吃完东西又忙活起来,顾默书趁着这个空档带着从京中买的砚台和一点糕点就去了夫子家。
一别数年,当年的夫子已经两鬓斑白,但一眼就认出了顾默书。
“可参加去年的秋闱了?”夫子让人上了热茶同他说道。
顾默书点头应道:“参加了,今年的春闱也下场了。”
夫子满意的点点头却没有再问下去,仿佛他上榜没有已经不再重要。
“好孩子,这条路好好走下去。”夫子拍了拍他的肩膀,眼中全是羡慕。
当年夫子因为家境原因被迫放弃求学,虽然这些年在县城中开着私塾当着夫子,但他每每见到别人下场,心中不免感慨万分。
一直到顾默书喝完热茶离开私塾,夫子都不知他已经中了状元,直到两日后,今年的状元郎出自他们青山县时,众人这时才反应过来,可惜再去杏花巷寻顾默书时他早就离开了。
齐禾也去见了宋大嫂一家,说了说这几年的近况,约好了下次在京中见面。
等顾默书回来后,众人这才带着孩子抱着包袱往巷外走去,只是没想到这个时候了围在这的人还有不少。
连刚刚打秋风的老太太都没离开。
“齐掌柜的,如今你发达了,可不能忘了咱们乡里乡亲啊。”老太太的儿子伸手拦住齐禾的去路。
他就不信他这话都说了出来,齐禾还会直接离开,再怎么样都得让她吐出两个枣。
齐禾眉心拧紧,“当年我家中出事,并未见您来过。”
那汉子哑言,当年他们一家都觉得晦气,再说那时顾一砚被分了出来,谁愿意因为一个死了的人去招惹顾家。
“去去去,李三你们一家在这打什么秋风。”李婶从人群中站了出来,伸手指着李三的鼻子骂道。
“这杏花巷的人谁不知道就你们家沾了大便宜,你有什么脸说我们。”李三他娘愤愤道。
这时一个妇人抱着孩子也走了出来,对着齐禾说道:“你们快走吧,别因为他们耽误了。”
“你也顽固不灵,当年你家汉子还帮着抬棺呢,你看看你们家什么光也没沾到,到让这李婶一家沾了去。”李三想要挑拨离间,既然他什么也没做什么也得不到,那就把矛盾激化,让众人评判。
谁知那妇人笑道:“谁说我们没有沾光,齐掌柜这些年一直记着这份情,每年都让人捎年礼回来,至于你们家,什么也没做就别光想着打秋风了。”
原来当年帮过齐禾的街坊每年都会收到齐禾让人捎的年礼,只有他们一家什么也没有,李三惊的说不出话。
刚刚这么多人围过来,他以为以为都和他们一样
齐禾在众人的催促中这才上了马车,杏花巷的街坊将她们送了出去,这一别谁知道是否还会再见。
离开杏花巷,大家就去昨夜的客栈歇了歇,一直到天黑后郭暖的车队过来,众人这才再次启程。
回来前原本打算的很好,在青山县好好逛一逛,可人算不如天算,没成想会遇见这种事,大家都没了兴致只想着赶紧离开,生怕晚一步,又多出许多打秋风的李三这种人来。
因为是赶夜路,为了安全大家便没有像回来时那样分开坐,顾默书这才终于能和齐禾坐一辆马车上。
齐禾坐的马车没有软塌,苏莺人小入了夜就犯困,所以上了郭暖的马车,一时间这车上只剩他们二人。
齐禾又累又困,随着马车的晃动她的身子逐渐往旁边倒去。
顾默书顺手将人揽在怀中,自己又往旁边挪了挪让出地方,这才让齐禾半躺了下来。
他拿出软被盖在齐禾身上,看着怀中熟睡的人他不由的心安。
马车一路未停,在第二日天黑前终于回到了府城。
虽只在青山县留了一日,但这其中的不愉快众人谁也不愿再提。
“这次真是对不住。”齐禾歉意道。
本想带着众人痛痛快快在那玩玩,却不想会这么狼狈回来。
“你还别说,你们那的小包子是真好吃,竟还有茄子肉馅的。”季槐生嘿嘿一笑,打破了沉闷的氛围。
“确实,我也是第一次吃。”楼景紧接道。
谈起吃食这事算是彻底掀篇了,因这几日都在赶路大家便没有在齐禾这耽误功夫,各自拿了东西就回了家-
齐禾他们离开不到三日,这京中的消息也终于传到了府城。
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就算是放在书香世家那也要敲锣打鼓热闹好几日,所以众人看着铺门紧闭的小苏绣铺实在不明白为何会这般。
而院中齐禾正在准备吃食,这几日没有外人打扰她和顾默书倒是过的快哉。
“真的不办?”齐禾刚洗完菜,手上还沾着水,她伸手在顾默书面前弹了弹,溅了他一脸。
顾默书眼中含笑,拿出帕子擦了擦齐禾的手,淡淡道:“不办,这样就好。”
办酒席看上去热闹,可请来的那些人谁知道他们在想什么。顾默书不愿找这个麻烦,他觉得现在这样就好。
“那好,等临走前叫他们来家中再吃顿饭。”齐禾想到了什么。微微叹气,“这次他们不去京中了。”
他们自然是指季叶梨姐弟二人,昨日季槐生就去书院任了职,他这是留在府城了。
而季叶梨要接手她在府城的绣铺,自然不会跟着去京中,一时间齐禾有些落寞。
好像努力了很久,回过头再去看却发现大家已经渐行渐远。
“他们确实不会去京中,但有人可能会去。”顾默书伸手蹭了一下她的鼻尖,提醒道。
“嗯?谁?”齐禾茫然的看向他。
顾默书没有直接告诉她,只留下一句你猜猜,就抱着菜盆去了小厨房。
这几日家中只有他们二人,顾默书学会了不少菜式,如今已经出师了,他进了小厨房齐禾便不用再进去,只等着一会儿吃饭就好。
齐禾躺在院中的躺椅上,脑海中逐渐回想,她们这些人谁会去京城呢。
突然,云棠委屈的面庞浮现在她的脑海中,她怎么就偏偏忘了云棠呢。
许是那几日路上哄着孩子玩闹,把她家中那些事都抛之脑后这才没想起来。
可她若是张嘴提云棠真的会去吗,可她若是不提她这心中难安,云棠那么软的性子若真被婆母抢了孩子,那可如何是好。
一直到顾默书端着饭菜出来,齐禾都未想到一个十全十美的法子。
“尝尝我炒的茄子。”顾默书路过她身旁时忍不住道。
齐禾闻言这才从躺椅上下来,她跟在顾默书身后帮着将蒸好的白米饭端出来,等二人都坐下后齐禾这才夹了一块超好的茄子。
不咸不甜,刚刚好。
“好吃。”她咬了一口就道,但面上却板着一张小脸。
顾默书不放心自己也夹了一筷子,尝了尝好像确实还好,可既然好吃为何她还这么不开心。
“菜不合胃口?”他犹豫道。
齐禾放下筷子摇摇头,“好吃,只是刚刚想起云棠的事我就什么胃口也没了。”
“明日叫云棠来问问,到时候你就说京中铺子缺人问她可愿意去。”这样不仅不用戳破云棠家中之事还能给她一条出路,顾默书夹了一筷子菜放在齐禾碗中,哄道:“再吃些。”
刚刚那话像一剂安心药,齐禾这才松了眉头-
第二日还不等齐禾去找云棠,她竟一人带着两个孩子过来了。
见她双眼红肿,一看就是哭过的样子,齐禾不免有些心疼。
“来,让小叔带你们玩好不好。”齐禾给顾默书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将两个孩子抱出去。
可两个小孩哪里那么好骗,一人抱着云棠一个胳膊就是不撒手,最后还是云棠发话她们这才跟着顾默书出了屋。
等两个孩子都出去了,云棠没忍住又痛哭出声,一时间齐禾都不知要如何安慰她,只能将她揽在怀中任由她哭泣。
宣泄了好一会儿,云棠这才平复下来,她不好意思的看向齐禾,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将今日的事情告知了齐禾。
那会她独自带着孩子进来,齐禾还以为楼景是个没担当的,心中气了好一会儿。
谁知却听云棠道:“楼家大夫人,也就是我那名义上的婆母,昨日竟直接派人来家中接孩子,见我们不放孩子竟说是老爷的主意,今日一早更是直接闯进我们家中要抢走两个孩子,楼景一人堵着他们,我这才带着两个孩子跑了出来。”
齐禾没想到楼家大夫人竟会抢孩子,虽然大少爷不能生育,但也不至于抢别人的孩子过继。
“那楼老爷就真的同意?再怎么说你们的孩子也是楼家的亲孙女孙子。”齐禾蹙眉。
“我们不敢回去,生怕进了那家门就再也出不来。”云棠顿了顿,犹豫了许久最后才说道:“禾禾,我们一家能跟着你去京城吗,我们夫妻二人昨夜想了一夜,打算将府城的宅院变卖,到时候在京中买个小院子,在孩子长大前再也不回来了。
齐禾本就想带着她离开,如今云棠亲自张嘴,齐禾那里有不答应的道理,只是他们不能这么一走了之,谁知道楼家大夫人会在外面怎么散布谣言,这事总的解决,最好是楼老爷亲自放他们离开府城。
“你且安心,这事怎么样都要解决,容我想个法子。”
一个嫡子,一个庶子,一个无后一个龙凤胎。
楼大夫人这样极端办事肯定是有原由的,只是这原由具体是什么,还得再看看。
临近晌午,楼景这才来到齐禾家中,他身上衣衫虽然皱了但好在没受伤。
那些来抢孩子的人至少心中还顾忌他这少爷的身份,既然这样那就好办了。
晌午过后,齐禾就找了包打听,让他打探一下楼家主宅那边到底怎么了。
这一打探不要紧,竟真打探出来一个重要消息。
原来楼家二房三房要分家!
楼家在府城也有百年根基,但一直是大房把持家业,如今大房的嫡子出了那事,以后不会再有孩子,二房三房就动了心思。
楼大夫人为了保住她儿子的位置这才会来抢孩子,而楼老爷默许这个行为也是为了他们大房。
“若保住大房嫡出一脉,又不仅仅只有这一招。”顾默书道。
一旁的楼景闻言微顿,不让嫡出有孩子那么只能再有一个嫡出,那他他睁大双眸不可置信的看向顾默书。
“这法子最好,一来不会对你们造成损失二来还能让楼大夫人失算。”顾默书紧接道,“你们夫妻二人不妨想一想,比起一走了之这法子是眼下最好的法子。”
楼景看向云棠,又看向他那两个孩子,最终点了点头。
此事说办就办,一刻也不能耽误,再过两日齐禾他们就要回京城了,这事必须这两日解决。
为了让楼老爷能接受,齐禾他们还在旁的地方下了功夫。
如今齐禾绣铺盛名在外,又有顾默书这个状元在,这可是人人向攀附的对象。
齐禾就用了众人这种心态,对外放出风声,要诚邀好友来参加家中宴席。
这消息一放出,府城各商贾都张望了起来,就等着齐禾送请帖过来,若有了这请帖这就说明他们与齐禾绣铺关系亲密。
到时候万一有事相求,还能拜托一下顾默书。
别小看状元这个名号,这可是要入翰林为官的。
在这个时代,虽然不那么轻商,但比起为官来说商人地位还是低。
齐禾第二日便让人送出去了请帖,后日在家中办宴席,除却好友外又邀了书院夫子和府城许多商贾。
有些从未与齐禾打过交道的商贾也收到了请帖,这让众人非常诧异。
听到别家商号谈论此事,顾老爷子一开始还有些不敢相信,怎么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都收到了,那他们顾家算什么。
可回到家中一问这才发现,他们顾家竟然没有收到请帖!
楼家与齐禾铺子有云棠这层关系在,楼老爷可不信不会给他们请帖,他直接派人去问楼景。
见楼景有请帖而他们楼家没有,他一下子便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这不就是齐禾在给自家小妹撑腰吗?
楼老爷在家中气了半日,左思右想最后还是妥协了。
反正楼景是他的亲儿子,楼景的孩子是自己的亲孙辈,他为何非要想不开任由家中婆娘将孩子请过来。
想清楚后,楼老爷下午便带着人去了楼景那边,没想到他们竟然搬到了齐禾这边,没办法楼老爷又让人备了厚礼这才来到了齐禾院中。
齐禾客气的将人放了进来,又听楼老爷说了半天,最后才开口道:“可惜我只有云棠这一个妹妹,以后我们去了京中独留她一人在这实在不放心。”
“齐掌柜的放心就是,楼景是我的儿子,我还能让他们受了委屈不成。”楼老爷此时还未有将楼景归到大夫人名下的打算。
齐禾抿了口茶水,冷声道:“听闻楼老爷家中因有些事在闹分家,我们也是听别人说了那么一嘴,想想也是若楼家大房嫡出一脉无所出,这以后楼家怕是”
楼老爷老奸巨猾,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哪里还不明白齐禾这话中的意思,这不就是让他将楼景庶出身份换成嫡出嘛。
这事倒也不难,直接将楼景归在大夫人名下就是,只是这事让大夫人同意有些难,但也不是最难办,只是楼老爷心中不服气,他这把年岁的人了竟还让一个丫头片子牵着鼻子走。
“齐掌柜果然是生意人,我都这把年岁的人了你还”楼老爷话还没说完,顾默书就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他手中端着一盘糕点,直接放在了齐禾面前,“饿了吧,吃些。”
这姿态,就差把我很听齐禾的话这几个大字刻在脑门上了。
楼老爷一噎,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说到底咱们总归是一家人是不是,怎么能为了这些小事伤了和气。”
“楼老爷是明事理的人,您看,小辈今日这一忙竟忘了让人给您送请帖。”齐禾说完看了顾默书一眼。
只见状元郎将笔墨纸砚拿出,亲自在桌案前写了一个请帖,写完晾干后又亲自递给了楼老爷。
这一招楼老爷很是受用,高兴的收下请帖就带着楼景回了楼家老宅。
这一夜除了楼家人谁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众人只晓得第二日楼景这个庶出的少爷就归到了大夫人名下,成了正儿八经的嫡出小少爷。
大房嫡出一脉有了人,二房三房也不好闹了,最后这场闹剧只能不了了之。
齐禾办酒席那日,楼老爷带着顾默书亲自写的请帖还同楼景一家高高兴兴坐着一辆马车过来。
齐禾又亲自出去将人迎到家中,算是彻底给足了楼老爷面子,这事在他们两家之间也算有了结果。
此次受邀之人众多,府城中大大小小的商贾都来了,楼老爷在这些人面前算是过足了瘾,最后喝多了酒糊里糊涂的就答应了楼景的说辞,甚至还按了一式两份的手印。
有了这东西,楼老爷就算是再不愿意也只能同意。
而另外一边楼景行动的很快,直接便宜售出宅院,一日之间就将宅院卖了出去换了不少银两。
宴席结束的第二日,苏记绣庄的掌柜又单独过来了,他带了不少上好的布匹与昨日送的薄礼完全不一样。
“您这是做什么,太见外了。”齐禾不愿收下,这些东西太贵重了,再说这苏记绣庄背后之人可是在京中为官,她不想因为自己让顾默书被迫与那些人牵上关系。
苏来笑道:“你就别见外了,这东西都是以我自己的名义给的,这些年咱们两家铺子一直做生意,日后还望着生意能一直做下去。”
话说到这个地步,齐禾不能再说什么,最后在那一箱布匹中选了一匹留了下来。
送走了苏来,齐禾还未来得及歇歇,门外又有人来了。
与别人拜访一词不同,他张嘴就是来赔礼道歉的。
“门外是谁?”顾默书隐隐之中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齐禾瞒着的事情。
“一个咱们都相熟的,何家绣庄。”齐禾扭头道。
何家绣庄都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再说那时他们已经离开了府城,为何如今还要赔礼道歉。
见顾默书一句话糊弄不过去,齐禾只能将去京城前发生的事同他说了一遍。
“后来就没有来往了,真的。”
顾默书无奈笑笑,他实在不知道齐禾还有多少事情瞒着自己。
“我让他们回去就是。”齐禾一溜烟来到门前,将门打开。
何家少爷这些日子并不好过,他原本还想出点坏主意,可那日顾默书的名字传遍府城,他算是彻底打消了念头,“齐掌柜的,当日都是我的错,还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回去吧,咱们两个铺子之间什么时候有过恩怨。”齐禾轻描淡写一句话,何家少爷算是安了心。
他识趣的没有再言语,带着人赶忙离开了。
院中终于清净下来,齐禾回想起自己这几日的所作所为脸上有些挂不住,她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打着顾默书的名号做这些事,又是
让他写请帖又是让他端点心还让他演戏
“委屈你了。”齐禾不好意思的抬头看向他。
顾默书挑眉笑道:“乐意至极。”
第一百六十六章
离顾默书任职的日子越来越近, 齐禾他们没有在府城再耽误,事情解决后众人就决定启程前往京中。
离开前季叶梨非要同齐禾立字据,以后府城铺子虽由她接手但铺子仍记在齐禾名下, 只是每月挣得银钱给齐禾四成就是, 而后面的宅院房屋她更是不会占用,倒不是单单想同齐禾分得清楚,而是怕周家闹事。
这次回来周家算是松了口,不会让周世兴的表妹进家门,若只是成全二人倒还好, 可偏偏与利益挂了钩。
周世兴与顾默书是同窗,季叶梨又是齐禾铺子的二把手, 季叶梨不想齐禾沾这些麻烦, 更不想周家亲眷打这铺子的注意,所以才要同齐禾立字据。
“你们放心去就是, 府城这边有我呢。”季叶梨站在一旁看着紧紧抱在一起的二人,笑道。
李嫣察觉出自己的失态,这才松开手,她眼中含泪不舍的看向齐禾,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次分开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了。
虽说齐禾问过她们要不要一同去京城, 可那里实在远,她们好不容易在府城落了根哪里愿意离开。
“若京中绣品供应不上,你就写信告知我们。”李嫣用方帕擦了一下眼角的泪水,呜咽道。
“我们在这也会好好琢磨双面三异绣,到时候绣好了一定让人捎去给你瞧。”刘兰兰道。
齐禾微微点头, 眸中全是不舍, “好。”
齐禾心中酸涩,虽离别过很多次, 可哪次都与今日不同,她站在马车旁同大家一一相抱,最终在顾默书的搀扶下登上了马车。
“顾兄,一路顺遂。”马车已经离开,刚刚从书院中告假出来的季槐生小跑着在车后面喊道。
此去一别,山高路远-
初春正是跑货的好时候,这一路大大小小遇见了不少货商,大家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前去。
赶了三个夜路,苏莺早就坚持不住,她打了个哈气小脑袋就靠在了齐禾肩上。
“睡吧。”齐禾缓缓将她身子放平,又拿出薄被盖在了她身上。
弄完一切齐禾也缓缓闭上了眼。
马车什么时候停下的她一点也不知晓,等她睁开眼时车厢中早就空无一人。
齐禾微楞片刻,赶忙掀开车帘往外看去。
只见对面大树下顾默书正给哄两个脸上挂着泪的奶娃娃。
也不知他怎么惹着那俩孩子了,一时间竟是哄也哄不好。
“师傅,你醒啦。”苏莺手中捏着一块糕点,对着齐禾方向喊道。
声音不大,周围歇着的人都听见了。
顾默书手忙脚乱的将两个奶娃娃送回到楼景身旁,这才往齐禾的马车走去。
刚走近了,就听见齐禾问道。
“马车什么时候停下的,我竟不知道。”
苏莺趴在小窗边,道:“好一会儿了,我醒来时马车就停在这了,好像是小叔说给车夫的。”
说着她将怀中的食篮从小窗中递给齐禾,嘿嘿一笑,“师傅,你吃点先垫垫肚子,咱们距离下一个歇脚的地方还有好远呢。”
这几日因为赶路他们都不曾去就近的县城中休息,只是白日路过时会在那买些吃食带着。
齐禾听出她话中的意思,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她的小脸蛋,笑着问道:“那你想吃什么,一会儿到了县城给你买。”
苏莺想了想最后摇头道:“还是算了,他们做的都不如师傅做的好吃。”
“你呀你呀真是个小馋猫。”
苏莺听到这话还重重的点了点头,“师傅,一会儿我就不上你这辆马车了,我想去云姐姐那边逗逗两个小团子。”
想到那两个奶声奶气叫自己姐姐的小团子,苏莺一刻也呆不住了,正巧这时顾默书走了过来,她招呼了一声小叔就赶忙跑开了。
齐禾一直忍着同她说话压根没有注意到旁边有人走了过来,直到那声小叔,她才慌张的往旁边看去。
二人四目相视,顾默书眸中透出一丝温柔,他提醒道:“外面风大,把帘子放下别吹着了。”
说完不等齐禾反应过来,他就跳上了马车。
齐禾手中拿着食盒,腰间还搭着一层薄被,顾默书突然这么进来她惊讶中只能往旁边挪了挪。
“这么睡可累?”顾默书一进来便问道。
齐禾摇摇头,这下面铺着厚厚的褥子,感觉比来时还软了,像是被人又铺了一层。
想到这,齐禾逐渐反应过来,她将食盒放在一旁,给顾默书让出位置,肯定道:“你又铺了一层。”
“嗯。”顾默书坐在她身旁道。
“什么时候?”齐禾一点印象都没有,她睡了一路连马车停下来都不知道,更别说有人进来又铺了一层垫子。
顾默书嘴角噙着分明的笑意,双眸注视着她,“苏莺醒了以后,我把我那车上的垫子抱了过来,你正睡着就没叫你。”
其实那会铺垫子一点也不容易,顾默书又怕声音大点吵醒了齐禾又怕没有铺好隔着她了。
“还累不累。”顾默书将旁边的枕头竖起来垫在了身后,他半倚在上面,伸手拽了拽齐禾的衣角。
齐禾眸眼眯起,打趣他道:“你还赖在我这了,一会儿来人了我看你怎么办。”
顾默书手上稍稍用力,直接将她拦在怀中,“我听见你们刚刚说的了,苏莺要去云棠的马车上。”
这话听得倒是一清二楚,齐禾伸手戳了戳他胸前的衣襟。
“你再歇会儿,我同车夫说了一刻后咱们就启程。”顾默书垂眸看着她的清秀的面庞,最后忍不住伸手将她嘴边的发丝挪到了耳后。
二人心意相通后倒是没有再拘着,这样亲密的接触于齐禾而言刚刚好。
她本就有些困,听到这话后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将手搭在顾默书腰间,闭上眼喃喃道:“那我再睡会儿。”
顾默书将薄被往上拽了拽重新搭在齐禾身上,他是真没想到她会睡的这么快,刚说歇会就闭上了眼。
顾默书静静看着她的睡颜,直到马车动了起来,怀中人仍什么反应也没有,他这才大起胆子在她眉间落了一个轻吻。
因连赶了几日路,齐禾他们第二日晌午前就抵达了京城。
此次回京带的东西不少,齐禾宅院中没有人,只能他们几人一趟又一趟的把东西搬进去。
云棠夫妻二人还没住处暂时也住在这边,所以加起来东西竟有好几箱子。
“齐姑娘回来了。”斜对面
宅院走出来一阿嬷,见齐禾站在门前便走了过来。
齐禾同她见过多次,也知道这阿嬷是对面宅院李夫人的奶娘,“可不是,您瞧这都是从家中带回来的东西。”
一个又一个的大箱子光车夫和顾默书他们可不好搬,那阿嬷往院中打量了一眼,诧异道:“怎么家中没买点仆人回来,这么多东西状元郎自己搬可别累着身子了。”
“刚回来还没来得及置办。”
“等着。”那阿嬷直接转身回家叫了几个仆从出来。
齐禾还未来得及推脱,那几个仆从就分开将剩下的几个箱子抬进了院中。
“这怎么好。”齐禾不想千人情,更何况对面人家还是朝中官员。
那阿嬷摆摆手,“这有什么,你看一趟这不就搬完了。”
一直等那几个仆从回了宅院,阿嬷才挎着篮子离开小巷。
不管怎样,这人情算是欠下了,齐禾看着阿嬷的背影心中开始做起打算,这人情得早点还。
院中,两个奶娃娃四处摸索,这宅院于他们而言很新鲜,到处都是玩的地方。
云棠也是第一次来京中,第一次见京中的宅院,她环顾四周见齐禾进了院子这才问道:“禾禾,这是三进的宅院吧。”
齐禾抱起脚边的奶娃娃,指了指西厢房道:“那处屋子还大些,还有两个床榻,你们一家四口住正合适。”
“那不是小叔一直住的屋子吗?”苏莺将自己的包袱从肩上摘下,放在了院中的木箱上。
那屋子敞亮,桌案旁边就是窗子,光线极佳,当时便直接让顾默书住下了。
只是现在二人关系早就不同,顾默书也可以换个屋子住住,正巧云棠她们人多住在那最合适。
“我旁边不是还有一处屋子,那一直空着默书搬过去住就是。”齐禾一本正经道。
她们来了就让顾默书搬走,云棠有些歉意的看向顾默书,谁知顾默书却不以为意,他摆摆手笑道:“一间屋子而已,再说我一人住那里着实有些大了。”
云棠本还想说些什么,可楼景却抵在她耳边说了句话,她抬眸看了齐禾一眼,这才没再继续说下去。
许是身边的婆子都是楼家人,云棠虽没有每日站规矩但耳朵还是听了不少。
这主厢房旁虽住人,但一般不会是男眷,再说齐禾又是顾默书的小娘,更不应该如此安排住处。
好在刚刚楼景拦住了她,要不她就说了出来,现在想想齐禾大抵是不知道这些,毕竟这些事她也是嫁进楼家才知道的。
既然不知那为何还要说呢,平白让人难堪。
众人分好屋子便各自开始收拾起来,因几人中只有齐禾和苏莺不用换屋子,所以看孩子的任务便落在了她们二人身上。
两个小孩早就不怕生了,任由齐禾乖乖抱着。
齐禾瞧着怀中粉雕玉琢的奶娃娃乖乖吃手中的白糯糕,不禁想起那日顾默书怎么哄都哄不好的样子。
“你瞧她们这么乖,怎么我见默书哄半天也没哄好,俩孩子哭的那么凶。”齐禾问道。
苏莺捏了捏圆圆的小手,一点也不客气的说:“还不是小叔不让他们上马车,团团圆圆醒了想去找你玩,当时师傅你正睡着,小叔怎么都不让他们上去,他俩哪受过这个委屈,一下子就气哭了,小叔哄半天都不行,最后还是云姐姐哄的。”
“是不是啊,小圆圆。”苏莺说着伸手揪了揪圆圆头顶的小啾啾。
第一百六十七章
回京安顿好一切, 齐禾又开始忙着绣铺开张事宜。
绣铺中东西都准备妥当,光摆出来的各式各样的绣品齐禾就弄了六十来件。
如今已经四月,再过些日子就要入夏, 到时候团扇又会成为热卖的东西, 齐禾想着再在京中招些绣娘,到时候人多不至于绣品断了供应。
铺子中只她们三人可不行,可若是找会苏绣的绣娘也不容易,齐禾一时犯了难。
照这样下去铺子开张的日子又要往后推一推,齐禾可不想这么等下去错失了夏日挣钱的机遇。
“师傅。”苏莺急慌忙的从外面跑进铺子, 嘴中还喊着齐禾。
这可把齐禾吓了一跳,这可是盛京难道青天白日里就有人在街上绑架人嘛。
齐禾从柜子里侧走出来, 伸手将苏莺拽到身后, 她警惕的看着外面,却发现并未有有人追进来。
“刚刚怎么了。”见没人进来, 齐禾这才转身看向苏莺。
“外面停靠了好几辆马车,说是给咱们铺子送东西的。”苏莺指了指门外,小声嘟囔道:“他们让我进来说一声,得了师傅您的允许再进来。”
她这铺子还未开张就有人来送东西, 想必是京中老熟人。
“走, 出去瞧瞧。”齐禾带着苏莺走了出去,果然有三辆马车停靠在她们铺子旁边。
马车上并未有字号,光看护送人的衣着齐禾还真想不起来这能是谁。
“可是齐掌柜?”最前面的马车上跳下来一男子,他几步走到齐禾面前,作揖问道。
齐禾点点头:“您是。”
为首的男子往旁边看了一眼, 见周围商户都偷偷打量着这边, 犹豫了一下说道:“可否进去说话。”
齐禾瞧他如此谨慎,想必这背后之人定不简单, 她伸手招呼了苏莺一声这才带着人进了铺子。
短短几步路,齐禾脑海中闪过许多人名,她觉得最有可能的就是余家小姐,可若是余家小姐按理说不应该会这么谨慎。
难道是顾默书的同僚?可顾默书今日才刚刚去上职,人还没回来按理说送礼之人不会这么快。
“您里面坐。”
“不了,我们一会儿还要赶回去复命,我家公子听闻您来到京中开了绣铺,这便派人送了几箱布匹,望您一定收下。”
齐禾疑惑的看向他,脑海中实在想不出来能这位公子能是谁。
“我家公子姓谢,他说您听见他的姓氏就知道。”
齐禾尴尬的偏过头,这人都说到了这个地步,她若再问属实有些不太好。
齐禾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笑道:“原来是谢公子,那真是谢谢他了,告诉你家公子若日后需要绣品知会我一声就好。”
“自然。”那男子说完就出了铺子,没一会儿又带着人将那三箱子布匹抬了进来。
那些人来得快去的快,等人走了齐禾才回过神。
她看着铺中地上摆放着整整齐齐的三个大樟木箱子,实在有些头疼,东西都收下了这人却还不知道是谁-
顾默书在翰林院任职,第一日上职院中同僚对他倒是还算客气,没有人为难他。
他除了整理案卷倒是没有其他的活,一直到晌午屋中之人渐渐离去,他这才起身往外走去。
翰林院离齐禾买的宅院不近,晌午这么点功夫他是不回去的,而翰林院中有供人吃饭的小食肆倒是方便了他。
顾默书跟着前面的人没走两步,就被叫住了。
“顾兄。”来人正是那日的榜眼,林彦博。
顾默书见到他倒是不意外,一甲三人都会入翰林院,这不是稀罕事。
顾默书拱手道:“林兄好久不见,可一同过去?”
“走。”林彦博笑了笑,“我瞧你这期待的样子,你定是不知道这翰林院的吃食有多难吃。”
“哦?”顾默书确实不知此时,他第一次上职,连吃饭的地方都不知道还是跟着人群寻过来的。
林彦博与他挨的及近,小声在他耳旁说道:“难以下咽。”
顾默书脸色微微一变,他倒是不曾想林兄会这么直白的说这些话。
这话若是让旁人听了去,保不住会传成什么。
“林兄,慎言。”顾默书见周围没有注意到他们,他小声提醒道。
林彦博哈哈大笑出声,他伸手拍了拍顾默书的肩膀,似乎对这个同僚很是满意,“无妨,这里只有你我而已,走,既然你没吃过今日咱们就去尝尝。”
一顿饭吃了都没一刻,他们二人就从里面走了出来。
顾默书算是明白他刚刚说的难以下咽是什么意思了,那真是一点也没有夸张。
“林兄怎么知道?”
“你刚刚跟着人群走,难道就没发现大家虽往这边来但进去的人却很少吗。”
顾默书那会是真的没有留意,被林兄这么一提醒他才往旁白的小路看去,果然紧挨着食肆的这条小路上行人更多。
“他们这是。”
“再往前走有一道小门,一般家中送饭之人都会在那里等着,你第一次来不知道也正常,若以后让家中送饭去那边就是。”
顾默书了然,只是他家中离这较远,若让人送一趟饭食那实在耽误不少时辰。
如今家中其他人都在忙着铺子开张,他并不打算为他们添这个麻烦。
一直熬到傍晚,他们才下职,顾默书肚子早就饿了,他生怕回去后被齐禾发现,这才在回程的路上买了两个烧饼垫垫肚子。
虽然干吃烧饼有些噎人,但顾默书觉得这烧饼真是好吃,若翰林院吃食能有这个烧饼的水准,那真是奢望-
齐禾打开箱子看了一眼,每一个木箱中都放着上好的布匹,这些布匹别说拿来做绣品了就是拿来做成衣都价值百金。
“师傅,这布匹怎么办啊。”苏莺自小住在苏宅,一眼就瞧出这些布匹不是寻常人家能买到的东西。
“既然人家送了过来,咱们也收了,那就留下。”齐禾从中选出几匹雨花锦,又道:“你挑挑喜欢哪个,自己拿出来做身成衣。
苏莺摇摇头,这箱子中的布匹太好了,若让她拿去做身衣裳,那真是白白浪费。
“再好那也是布料,不做衣裳做什么,你自己选,若是选不出来我帮你。”
虽然齐禾这么说了,但苏莺还是舍不得,她眼巴巴的看着那些布匹最终还是没有拿出一匹。
齐禾无奈的摇摇头,顺着她的视线拿起了那匹浅粉色织锦“就这个了,你这年岁最适合穿粉色。”
苏莺不好意思的接过布匹,欢快道:“谢谢师傅!”
二人将布匹用棉布包好放进了竹篓中,齐禾宅院离铺子不远,她们走着回去就是。
可今日竹篓
中的布匹着实有些分量,把她们二人累的够呛,等回到宅院时天色都黑了。
楼景一早出去看宅院了,云棠一人在家看着两个孩子,实在腾不出手来做饭,所以等众人回来时家中还未开火。
齐禾看着空荡荡的灶台,终于意识到家中缺了什么。
不仅仅是马车和车夫,还有做饭的厨子
齐禾煮了点白粥,也没有炒菜,几人就这么凑活了一顿-
入了夜,云棠的两个孩子跟着她回了屋,顾默书这才有时间来齐禾这边。
他悄默声的关上门又打开门,仿佛做贼一般进到齐禾屋中。
齐禾晚饭就喝了半碗白粥,现在已经饿了,好在家中还有糕点可以填填肚子,她坐在桌案旁正开心的吃白糯糕。
顾默书突然出现在她身旁时,着实吓了她一大跳。
这深更半夜的一个人摸到了自己屋中这实在骇人。
可还不等她说话,顾默书先一步关切道:“饿了怎么不说。”
“一点点。”齐禾将手中的白糯糕放回盘子中,做出自己并不饿的样子。
一瞬间顾默书已经忘了自己为何要来找齐禾,他伸手揉了揉齐禾的头顶,柔声对她说道:“等着。”
说完人就走了出去。
齐禾还以为他这是回屋给自己找吃食,所以并未跟出去,可这一等一刻钟都过去了,却还不见顾默书回来。
齐禾有些坐不住了,她刚准备起身往院中瞧瞧就见顾默书端着一个碗推开了屋门。
白瓷碗上面还冒着热气,一看就是刚做好的吃食,顾默书也不觉碗烫,直接用手这么端着。
“尝尝,我第一次做这个。”顾默书将碗筷放在齐禾面前,笑着催道。
齐禾看着那一碗糯乎乎的疙瘩汤,心中暖暖的。
“怎么做的这么难看。”她垂着头凑到瓷碗面前,也不知是不是热气熏得,她眸框有些泛红。
顾默书并未察觉出她情绪的不对,他连连道歉,“这次卖相不太好,下次再给你做好看的,你不是饿了,快尝尝。”
齐禾舀了一小汤勺,吹了吹这才送入自己嘴中。
与它难看的卖相不同,味道是真的不错。
“好吃吗?”顾默书紧张的看向齐禾,那会怕齐禾太饿,他这才选了一个简单的吃食。
见齐禾摇摇头,他的心咯噔一下。
“好吃的。”齐禾偷偷伸手抹了下眼角,紧接着笑着回道。
顾默书心口一软,齐禾觉得好吃那就好,刚刚做饭时他还生怕她不喜欢,“那再吃点,晚上不要吃太多容易积食。”
淡淡的烛光下,齐禾在顾默书的注视下一勺又一勺,将那半碗疙瘩汤吃了个干净。
等顾默书端着瓷碗离开齐禾屋中后,齐禾这才想起自己刚刚好像忘记问什么事情了。
今日那突然出现的送礼之人,虽然齐禾不记得那人是谁但保不准顾默书认识。
再说就算顾默书也不知晓,但他在京中任职,到底也能同人打探出来这京中姓谢之人是谁。
第一百六十八章
第二日顾默书反常的起来晚了, 他还没出屋就听见了院中孩子玩闹的声音。
“圆圆,不许跑了。”苏莺跟在两个孩子身后,一个劲的追, “团团, 不许拿着木棍到处敲。”
两个小家伙如今会跑了,但还是不稳当,苏莺生怕他们摔了。
可刚回跑的小家伙哪里听她的话,一溜烟就跑到了顾默书门前。
“不可不可!”苏莺赶紧追了上来,在团团推门的一瞬间将人抱了起来。
她“嘘”了一声, 小声道:“小叔还睡觉呢,不要吵醒他。”
团团似乎听懂了, 小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然后冲着苏莺点了点头。
小厨房中, 云棠正同齐禾一起做吃食。
昨夜晚饭他们就喝了白粥,到现在这个时辰早就饿了。
云棠坐在小板凳上用蒲扇扇着灶火, 眼睁睁看着齐禾将腌制过的里脊肉和生姜一同放进白粥中。
“哎呀,会不会腥气。”云棠从未吃过这种做法的粥,竟将生肉直接放进去,这真的能吃?
齐禾用铁勺快速搅拌了两下, 这才盖上锅盖, “这怎么不能吃,生姜去腥出锅前再撒点盐,一会儿你尝尝就知道了。”
云棠似懂非懂,但齐禾说好吃那一定不会难吃到哪里去。
齐禾弄完粥,又开始切腊肉, 这么一大家子人一起吃饭只肉粥可不行, 怎么样都要有几个热菜。
齐禾炒菜的功夫,楼景就提着一兜油烧饼回来了。
这买油烧饼的小摊位离她们宅院可有两条街, 且每日买的人众多,若是起来晚了都不一定买得到。
“刚出锅的,热着呢。”楼景一进来就将油纸袋放下,赶忙吹起了自己的手,“这一路我都咬着牙回来的,你是不知这有多热。”
说完他用自己被烫了一路的手戳了戳云棠的脸颊。
“你!”云棠举起蒲扇冲着他的打去,“这么烫你还手拿着,你用衣服抱着也好啊。”
楼景挠挠头,“也是,还是娘子聪敏。”
云棠白了他一眼,但还是放下了手中的蒲扇将他的手拽了过去,小心翼翼的吹了吹。
齐禾站在一旁将刚刚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她抿了下唇脑海中浮现出昨夜顾默书端着白瓷碗进来的一幕,那瓷碗中还冒着热气他的手一定也烫着了吧。
“今日我在出去看看,昨天转的几个宅院离着都太远了。”楼景叹了口气,京中宅院比他想的还要贵许多,他们当时府城宅院便宜卖的,如今在京中过买三进的宅院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齐禾回过神,想也没想直言道:“不用这么着急,你们在这住着就是,人一多这家中才热闹。”
“可不是,这一大早的那两个小祖宗真是闹死了,也不知默书醒了没,可别闹醒他小叔。”云棠松开楼景的手,又拿起蒲扇开始扇风。
齐禾笑笑却没回话,也不知是不是这段感情见不得光,每次众人当着
她的面说起顾默书她总不好意思跟话,生怕暴露了什么。
顾默书虽然已经为官,但这种事若是传了出去,对他仍旧不好。
即便这周围人家都以为她是顾默书的堂姐,但纸包不住火,若真有人去查,她是他小娘这件事早晚会被人戳破。
到时候面临的灾难可不是一句话能说的清楚的-
顾默书出屋时饭菜已经做好,他伸手捞起缠着苏莺也要抱抱的圆圆。
“小叔,你醒啦。”苏莺松了口气,一人看两个孩子真的太难了,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彻底明白为何云棠姐姐每日会那么累。
顾默书往上颠了颠圆圆,“嗯。”
“饭菜都好了,今天师傅煮的肉粥。”苏莺牵起团团的手,先一步进了屋。
屋中齐禾正在分粥,她给没人都是满满一碗,只有她自己是半碗粥。
云棠还以为是做少了,不好意思的看向齐禾,“瞧我这记性,做了好几次了竟还做少了。”
齐禾正在摆碗筷,闻言笑道:“不是你做少了,是我不饿吃不了一碗。”
昨夜又是糕点又是疙瘩汤,她若是现在饿才怪。
云棠眯着眼啧了一声,“昨夜那点白粥你吃的也不多,怎么一夜过去还不饿呢,不应该啊。”
正说着,苏莺带着孩子走了进来。
她刚刚路过听了那么一句,现在脑子也没转悠就回道:“昨夜我见小厨房有光,师傅是不是去吃了宵夜。”
齐禾心里一咯噔,看见厨房的光了那可听见屋门的声响。
“是我进去的,昨夜我饿了去小厨房找了找吃食。”顾默书面不改色道,进来后将怀中的孩子递给了云棠。
“你说你饿了告诉我们就是,怎么还自己去找了,那厨房里能有什么吃的。”云棠轻轻叹了口气,昨日若不是她没有做饭,也不至于大家就喝了些白粥。
可现在她一人看着两个孩子又实在腾不开手,若真因为做饭两个孩子出了差错那可怎么办。
齐禾见众人又要讨论下去,忙出声打断,“今日我就去人牙子那里看看,若有合适的就带回来。”
说起买奴仆这事,云棠想起齐禾在府城时还买了三个人回来,只是那三人一直被安置在城郊农庄。
“齐迹他们怎么没跟来。”她好奇道,那些买的奴仆自然是愿意跟着主家的,如今齐禾搬到京中那三人怎么不跟着一起。
虽然她在楼家时也有人伺候,但那些都是楼家主宅派过来的人,她自不会带来,至于楼景身边的贴身小厮,现如今定是忙着在府城周旋,当时他们说好了等楼景在京城买了宅院,再让他过来。
齐禾来京城这事确实同他们三人说了,可齐迹他们在那边早已习惯,每日养蚕提丝这些活做起来得心应手,若来了京中也只能每日在宅院中忙活杂事,万没有在农庄自在。
再说府城中卖绣线也是生计,虽后来方子卖给了不少人,但这绣线最好的还得数她们小苏绣铺。
“农庄离不开他们。”齐禾道,“再说咱们需要厨子和车夫,他们一个个最拿手的就是提取绣线,来了这反而施展不开。”
道理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只是云棠还有些惋惜,这奴仆最重要的便是忠心,她觉得还是齐迹他们三人靠谱些,这新买的还得磨合,哎。
顾默书落座在齐禾身旁,他安静的听着一直并未言语。
家中之事都由齐禾做主,她想买什么人回来自是她说了算,只是这次他想跟着一同去,毕竟这次奴仆要安置在家中,那些人除了手脚干净外最重要的便是忠心。
“我同你一起去。”他抿了一口滑嫩的肉粥,言道。
“你今日上职,哪里有空。”齐禾偏过头见他正盯着自己,这目光灼热的让她反而有些不自在。
“默书陪你去也好,有他在那人牙子可能不会坑你。”楼景给圆圆喂了一勺肉粥,同二人说道,“你一个姑娘家去人牙子那,到时候给你什么人你也不清楚,让默书陪着你,你们一起好好挑挑。”
这是在京城中,人牙子那什么人都收,听说前年就有一商贾在这买了一个高壮的车夫回去,谁曾想这车夫竟然拐了他家小女,最后为了他家小女闺名只能收他为义子,全了这桩婚事。
齐禾明白他们在担忧什么,“那今日晌午你我一同过去?”
翰林院晌午有一个多时辰的休息时间,若想一同去只能在那个时辰,只是这么一来顾默书歇息的时间就没了。
顾默书:“嗯,我到时候在宫门前找你。”-
一上午的时间,顾默书就将今日该修补的古籍弄好了,他速度快到周围官员忍不住瞧他一眼又一眼。
人人都知道他是今年新科状元,一个穷乡僻壤出来的书生,可这人身上却无半分囧色,甚至对待旁人都冷淡两分,这让周围人都不敢轻易同他说话。
甚至一开始准备给他立威的官员最后都放弃了,这种人还是不要招惹的好,连带着分给他的活都比旁人少了些。
顾默书整理完后又喝了盏热茶,缓缓神一直等时辰到了这才从屋中离开。
他走的极快,压根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跟了过来。
林彦博本想叫着顾默书一起出去吃,谁知他还未开口顾默书就从他面前走过了,那人越走越快,也不知道着什么急。
林彦博不紧不慢的跟在他身后,就等着到了院门口看他去哪里吃饭。
宫门外不远处有不少停靠的马车,顾默书一出宫门就看见了齐禾,她穿着青绿云锦绣衫,发髻旁插着的是他送的挑簪。
自从二人在一起后,齐禾再也没有戴过其他簪子,这个他送的挑簪成了她唯一的首饰。
顾默书边快步走边想,他要再努力些再升升官职,到时候俸禄多了就可以给齐禾买更多的首饰。
“几步路就是,怎么还跑了过来。”齐禾眉眼弯弯,拿出帕子擦了擦他额头的汗珠,“先上车歇歇,我给你带了吃食过来,等吃完了咱们再去人牙子那里。”
齐禾一上午都窝在家中,他们晌午去人牙子那里,顾默书哪里有时间吃饭,她想到这早早就在家中开始准备吃食。
一个红烧肉一个凉拌鸡丝,再加上一碗热气腾腾的疙瘩汤,这就是顾默书晌午的吃食。
“怎么做这么多。”顾默书看着食盒微楞,他一层一层拿下直到看见最下面那层放着的疙瘩汤。
这一瞬间他被突如其来的惊喜撞得晕晕乎乎,他喉咙堵的发哑,千言万语汇在心头却说不出来。
“是不是卖相还挺好看。”齐禾坐在他身旁忍不住自卖自夸。
顾默书再也忍耐不住,他半起身将人困在怀中,骨节分明的手搂住她的细腰。
那泛着□□的眼眸里只映着齐禾一人。
第一百六十九章
“你盯着我做什么。”齐禾眨眨眼明知故问。
二人挨的那么近, 身子贴着身子脸对着脸,还能做什么。
顾默书忍笑却未撒开手,他垂下脑袋往齐禾肩上靠了靠, 低哑着嗓子说:“让我抱会儿, 禾禾。”
顾默书第一次这么失态,他压抑不住内心的感情,看齐禾的每一眼都暗含情愫。
这种安静相拥的时候少之又少,这次是在马车中下次却不知会在哪。
“快吃饭,一会还要去人牙子那。”被抱着有一会儿齐禾身子都僵了, 这才催促道,“这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顾默书额头抵在她肩膀上, 懒洋洋地蹭了两下, 这才松开自己的手。
齐禾准备的饭菜不少,可碗筷却是一人份的, 顾默书抬头看她,似乎是在问她为何不吃。
“在家吃过了才来的。”齐禾将红烧肉端了出来放在旁边小小的茶案上,好奇道:“翰林院的饭菜好吃吗。”
宫中的厨子应该差不到哪里去吧,齐禾这般想。
顾默书手中的动作一滞, 若说好吃齐禾肯定会拿自己做的比较, 若说不好吃没准齐禾会日日来送饭菜。
犹豫了一下他回道:“还可。”
闻言齐禾笑了起来,能让顾默书说出还可二字,看来这饭菜真的一般。
等顾默书吃完后,齐禾又让他换上了一件平日穿的衣裳,毕竟是去人牙子那里, 穿着官服实在不妥。
等一切就绪
她这才让车夫驾车带她们去了西市, 去人牙子那看看他们手中的人。
齐禾原本想买两个回来,一个在家烧饭一个架着马车每日接送顾默书。
她们这宅院离翰林院还是稍微有些远, 若每日走着过去这春日里还好,等到了夏天和冬天那就难了。
人牙子一听买人回去是要做这些活,忙带着人去了后院。
“我要回家。”角落中一个穿着粗布衣衫梳着丱发的小姑娘啜泣着说。
“回什么家,你早就没家了,你和你哥都被卖了进来,以后就是做奴才的命。”看守她的男人往地上啐了一口痰,扬起手中的鞭子就要挥下去。
“啪”的一声,没有惨叫声,那鞭子未打在小姑娘身上。
齐禾蹙眉看着人牙子,若是他们这都这样不把人当人那她还是换一家的好。
“哎呦喂,干嘛呢干嘛呢。”人牙子有眼力劲的走了过去,扶起角落中的小姑娘。
“你啊就在这乖乖等着,一个劲的哭谁愿意把你们俩一块买走。”人牙子嘴中的另外一人正是替她挨鞭子的人。
齐禾目光落在那孩子身上,明明年岁看着不大可身上却透着一股韧劲,是个好苗子,只是他们为何会在这里齐禾还需要了解清楚。
那小姑娘果然不哭了,但一个劲的往她兄长怀中钻,整个人身子都颤着,看来不是第一次挨打。
“我带您往里面瞧,我这会做饭的厨子那可是一顶一的好。”人牙子见事情解决又领着齐禾他们往里走。
齐禾路过那兄妹二人时没忍住又看了一眼,真是可怜。
“他们为何会被卖进来。”齐禾随口一问。
“咳,瞧您应该是新搬来京都的,竟连这事都不知晓。”那人牙子见状将来龙去脉同齐禾叨了两句。
这兄妹二人都姓张,是京中张界酒楼大当家的孩子。
这张界酒楼大当家去年出门途中被劫匪害死,这酒楼便成了二当家的,这俩孩子自然被撵了出来。
“既然是一家人,养两个孩子又有何不妥。”
“又不是亲兄弟,再说当年这张界酒楼大当家出门时可是借了不少银钱,这人一死哪里有东西还债,这一双儿女便是抵债的,可怜是可怜了些,但至少也享了几年福不是,不像咱一出生就是穷苦人。”人牙子说完竟还笑出了声。
那讥讽的笑声让齐禾越发觉得刺耳。
“您瞧,能驾车会做饭的都在这里了。”人牙子并未注意买主的情绪变化,仍努力的推销自己手中的“货物”。
齐禾没有接话,现在她早就没有了挑人的心思。
“我挑。”顾默书伸手拍了拍齐禾肩膀示意她安心。
最终在那群人中,顾默书选了一个稳重的汉子还有一个会做饭洗衣的阿嬷。
那阿嬷早年丧夫,老年丧子,虽有一手好厨艺可每每有人来问都会介意她的身世。
顾默书到不在乎这些,生老病死都是常事没有人改变的了。
“一共二十两银子。”见那老嬷有人愿意买,人牙子一高兴将零头还抹去了。
原本这汉子要十七两,毕竟除了驾车还有功夫在身,是个能看家护院的,至于那老嬷,也就五两银子。
齐禾付了银子拿了他们的身契,带着人便往外走,路过那兄妹二人时不免又看了一眼。
刚刚听人牙子说起她们家中之事,齐禾便觉得蹊跷,偌大的酒楼留下了偏偏把大当家的孩子卖了抵债,这怎么看怎么觉得二当家有问题。
可这些和齐禾没有关系,她也管不着。
正当她纠结时,身旁的顾默书沉声问道:“他们二人身契可在?”
人牙子喜上心头,笑道:“在,在,都在呢。”
“这俩年岁小,小的什么也干不了,您若是买回去可不能再退回来。”人牙子生怕他们后悔,又追加了几句。
“可识字。”顾默书又问。
“识字,这俩都识字。”人牙子朝身旁拿着鞭子的汉子使了个眼色,男人折返回屋拿了他们二人身契出来。
两个人,买下来才十二两银子。
那用他们抵债最多也不过八两。
齐禾越想心口越堵,八两银子对于寻常老百姓来说可能有些多,但一大家子一起挣钱一年也能挣得出来。
但八两银子对于京城中的酒楼来说,可能都没有一壶酒贵。
可即便如此,他们二人还是被抵债卖了出来。
齐禾又付了十二两银子,将他们二人买了下来,因马车不大装不下这么多人,人牙子便答应派人将他们四个送过去。
齐禾说了宅院位置,那人牙子一听心都悔了,那可是寸金寸土的地,早知道就应该多卖上几两银子。
上了马车顾默书便换回了官服,回程的路上齐禾靠在顾默书肩膀,有一搭无一搭的揉捏着他修长的手指。
原本打算买两个人现在却带回去四个人,齐禾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将那两个人安置。
一个才十五,一个才十岁,以前是家中捧在手心的少爷小姐现在却成了别家奴才。
这样的人也不知他们心中有没有怨气,能不能留得住。
齐禾叹了口气,却没有多说什么。
“我瞧着不错,带回来也好你说是不是。”顾默书猜到她在想什么,齐禾这样的人一遇到这样子的事就藏不住。
齐禾没有反驳,毕竟当时就算顾默书不张口她最终也会问,只是越想心中越悲凉。
“若他愿意留在咱们家中,就让他当你的书童吧。”齐禾转念一想,旁人身边都跟着小厮,有些游学之人身边也有书童,顾默书身边好像什么也没有。
书童接触的人多,还能跟着读书识字,倒是比在家做粗活的好,齐禾一想到那俩孩子悲惨的经历心中就不忍。
“你定就好。”顾默书一个人很是自在,但齐禾给他安排一个书童他也能接受,左右不过多个人罢了,再说去翰林院也不能带着他,最多只是平日出门带着倒是不碍事。
马车晃晃悠悠驶向翰林院,还有一刻钟便到了顾默书上职的时辰。
他虽一早便忙完了所有事,但下午还得过去,若说什么时候能闲下来那就得等休沐之日。
“你快下去吧,我也得回去了,别一会儿人都送到了我还没到。”齐禾撒开他的手,撵人一样推搡了他一下,却被顾默书一把扣住手腕。
正当齐禾犯懵时,顾默书也饶有兴趣地捏了捏她纤细白皙的手指,挑眉笑道:“确实好捏。”
等齐禾回过神时,顾默书已经下了马车-
人牙子抿着眼打量起眼前的宅院,这一片他以前来过当时也是给府邸送人,他记得这周围住着的大多都是在朝为官之人,难道今日去的那位公子也是?
团团晌午就是不睡,云棠无奈只能带着他出来溜溜,这刚遛完回到小巷,就见宅院门前停靠着一辆马车。
还有一个男子一直站在门前往里面打量,这让她不免怀疑起眼前之人的身份。
“你们是?”云棠抱着孩子离他远远的。
那人牙子见终于出现了人,忙解释道:“我们是给这户人家送人的,这不我们到的早主家还没回来。”
云棠点点头,信了他的话,毕竟齐禾出门前就说了今日定会带人回来。
“可付了银钱给了身契。”
“都办妥了,这不专门将人送过来。”说着那人牙子用手拍打了一下车厢,“都出来都出来。”
一声命下,车上陆陆续续下来四个人。
云棠一一扫过,最终视线落在了那个小姑娘身上。
似是察觉出她的视线,小姑娘的兄长往旁边挪了一下,用身子挡住了她。
云棠本想带着人进来,可一瞧那人牙子的神情,她又放弃了这个念头。
齐禾回来时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幕,院门前站着一排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上门要账呢。
人牙子见她走了过来,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殷勤道:“人我们送来了,您若是还需要到时候告诉我们一声,我一定给您留下最好的。”
齐禾懒得同他假客气,嗯了一声便将那四人叫到了跟前。
毕竟是卖身给人牙子的,他们离开时身上也没有行囊,每人只穿了一件粗布衣衫。
“跟我进来吧。”齐禾放了话,人牙子见没有让他跟着进去的意思,便识趣的走了。
等马车驶出这条街,齐禾这才推开门带着众人进了宅院。
好在这宅院不算小,就算多买了两个人回来也还是有地方住的。
齐禾将人都安排在了后罩房中,那边没有人住过,得他们自己收拾出来,趁着这个空档齐禾回了前院。
“怎么还买了个那么小的。”云棠心中不解,可刚刚当着那么多人她又不好意思问。
“一时半会也同你说不清楚。”齐禾走近了小声道:“先留在家中吧,你是不知他们在人牙子那过的什么日子。”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云棠便没有再过问,既然齐禾能将他们带回来那就说明有她的道理。
只是一下子家中多了四个陌生人,大家都有些放不开,云棠想他们该赶紧搬出去了-
张家兄妹二人
住在一个屋子中,这宅院的上一户人家将后罩院的两间屋子打通了,中间弄了一个厅,两边都用屏风隔断挡着,再往里才是屋子。
看着柔软的床榻张雪柔趴在上面小声啜泣,太久了她已经很久没有盖过这种细软棉布做的被褥。
这一切仿佛是梦,让她觉得那么不真实,怎么突然间就有人愿意把他们买了回来,还给这么好的住处。
“别哭了。”张松柏板着脸安慰自己的小妹,“主家定是不知道实情,一会儿我去同她说。”
“哥。”张雪柔眼中含泪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角,她摇摇头不愿他这么去做。
“主家可能看我们可怜便买了我们回来,可若因此让她有了祸事便是我们的不对。”作为兄长他自然是希望自家小妹不用再留在人牙子那。
她如今还小那些人最多打骂两句,可若再过几年到了十四五,那就会被卖到风月楼。
这便是那会为何在人牙子那里他不说的理由,他有私心他怕。
“我同哥哥一起去。”张雪柔从床榻上起身,用衣角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
此时齐禾正在库房寻找合适的布匹,人她都买了回来,那衣裳什么自然也要备上,正好她这边布匹多,寻两匹让他们自己做就是。
齐禾选的都是细软的棉布,一匹青黛色的正好两个男子穿,一匹丁香紫的给最小的姑娘穿,那浅石英的最适合阿嬷。
这都是棉布于齐禾而言不贵,给他们做成衣服刚好合适,正当她准备盖上木箱盖子时,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张家兄妹二人站在门口一时犯了难,她们不知该如何称呼齐禾,想到当时她身边还有一男子,二人对视一眼,对着门内喊道:“夫人。”
齐禾的手一颤,木箱盖子直接落了下来,砰的一声,吓坏了屋子外的人。
齐禾愣了愣,这才让他们二人进来。
张家小妹不敢看齐禾,她耷拉着脑袋紧紧跟在哥哥身后,见她兄长跪了下来她也跟着跪下。
“你们这是。“齐禾心中生疑。
“我们兄妹二人有要事同夫人说。”张松柏跪在地上但脊背挺直,一字一顿道。
齐禾心中有些猜测,但还是让他们二人先说了说,若是与她所想差不多那这人带回来就是救人一命。
张家兄妹娓娓道来,原来这么久以来他们二人在人牙子那里没有被买走不仅仅是因为一买就要买两个,更重要的是若买了他们便是同那些要债之人过不去。
至于那要债之人自然与曾经张界酒楼的二当家脱不了干系。
“原是这事,你们不必担心安心住下就是。”齐禾坐在太师椅上捏了捏眉心。
“夫人,可他们”张雪柔咬了咬嘴唇,怯怯喊道。
也不知是不是这一路经历的事情太多,见过的人太多,齐禾已经对这些事不再避讳。
她初来京城只是去人牙子那里买了几个奴仆回来,若那些人因此来她铺子生事,那便是要逼死两个年幼的孩子,这更说明当年之事有隐情,齐禾想那些人还不至于这么蠢笨。
“你们二人身契在我手上,自然是我的人,放心便是,还有一点叫我齐掌柜就是。”齐禾指了指旁边桌案上放着的布匹,问道:“会做衣裳吗?”
张家兄妹二人抱着布匹走出屋门时整个人都恍恍惚惚,他们就这么留下了,还得了布匹。
张家小妹不可置信的看向身旁之人,声音都有些发颤,“哥。”
“嗯。”张松柏思绪翻涌,他们兄妹得救了-
顾默书回到翰林院并未歇息,他瞧周围同僚手中还有许多活便起身过去帮忙。
这一举动彻底打破了众人对他的刻板印象,原来顾状元郎是个热心肠,好性子。
一来一往之间不到半天功夫顾默书就与他们熟络起来,但同样也惹得有些人不快。
宋侍讲嗤笑道:“说来也是,不知顾编撰分的宅院在哪处,离咱们翰林院远不远。”
宋侍讲是三年前的榜眼,如今仍在翰林院中,但家中有钱财倒是不觉官位小。
周围人一听这话便知道宋侍讲这是要开始拿话堵心人了,谁不知道这分的宅院又偏又小,也就他们宋家有钱财在他为官那年直接在京中买了一处大宅院。
顾默书合上手中的书,淡淡道:“在西边城郊。”
“哦~那倒是远了些,这每日上职光路上就花费不少时辰吧。”宋侍讲装作关心的样子问道。
“还好。”顾默书并未在意他的话,自然没有同他多说一句家中之事。
他住在城南也好住在城郊也好,与他又有何干。
周人有看不下去的同僚,插话扯开了话题,这才将局面打破,只是众人都散了去屋中又寂静下来。
夕阳落下,下职的时辰到了,顾默书收拾好桌案随着众人一同走了出去。
还未走出大门,就被林彦博叫住了。
“顾兄。”林榜眼出声喊道,见顾默书停下来等他,他几步追上。
“昨日一同吃了院中饭食,我原本还想今日晌午叫你一同出去改善改善,结果紧跟你身后都没追上。”林彦博说的坦坦荡荡,压根不说是自己跟在人家身后。
顾默书轻轻哦了一声,面不改色道:“下次下次,今日家中之人过来了。”
林彦博好奇的正是这点,他可是亲眼见着顾默书走向那姑娘身旁,还一同上了马车。
他环顾四周见没人注意这边,这才碰了碰顾默书的肩膀打趣问道:“成亲了?”
“还未,大概快了。”顾默书唇角弯弯,柔声道。
第一百七十章
等买回来的那几人将屋子收拾好后, 齐禾这才将他们又叫了过来。
想到张家兄妹二人一开始对她的称呼,齐禾觉得有必要纠正一下并说明家中的情况,到时候他们几人出门时别说错了话。
那车夫和阿嬷都曾在大户人家做过工很是守规矩, 听齐禾说的时候只点头应着, 并未惊讶这个家竟是这么一个关系。
倒是张家兄妹二人有些惊讶,但他们也知这些都不是他们能过问的。
事情安排完,米阿嬷就去小厨房开始做饭,今日是她来这宅院的第一天,她得下厨展现一下她的厨艺, 若是不好就得去增进一下。
至于那车夫,齐禾给了他银两, 让他带着楼景去马市买匹马回来, 她们虽来京中有几日了但家中却无马匹,这几日都是雇佣的别家。
车夫姓章, 单字原,齐禾还没想好要不要给他们换名字,便一直章原叫着。
“你对这个熟,到时候那边若是连车厢也有卖的, 就都买下来, 最好大一些。”齐禾用手比划着,毕竟他们现在家中人多,若是出门那车上怎么也要能装下五六个人。
车夫章原点头应道:“一切听掌柜的吩咐。”
齐禾散了众人,这才去了云棠屋中。
苏莺也在这边,正陪云棠哄两个孩子, 刚被叫起来的两个奶娃娃现在正哭哭啼啼闹个不停。
“来, 让姨姨抱抱。”齐禾拍拍手示意奶团子过来。
谁知一向粘着齐禾的圆圆却偏过头不看她,两个小手一个劲的揉眼睛, 一瞧就是还没睡够。
“看团团圆圆困的,怎么这个点叫起来了。”往日这个时辰俩孩子肯定还在睡,齐禾每次过来时都是悄默声的。
云棠用帕子擦了擦圆圆脸上挂着的泪珠,有些无奈道:“他们爹刚刚出去非要亲亲两个孩子,这不把孩子闹醒了。”
齐禾用手指轻轻蹭了蹭两个孩子的脸颊,疑惑道:“团团圆圆这不也不哭嘛,楼景这是下了多大的劲,还能把孩子亲醒。”
云棠比划了一下自己下巴,摇摇头,“他那胡子扎人的很,还一个劲的往两个孩子脸上蹭,多疼啊。”说完自己还皱起了眉头。
齐禾确实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毕竟楼景乍看上去好像胡子也不是很长
三人又是拿拨浪鼓又是拿布缝的娃娃,哄了好一会儿,这两孩子算是彻底醒了盹。
苏莺估摸着师傅进了定是有事要同云姐姐说,所以两个孩子刚不闹腾她就给二人穿好衣裳,一手牵着一个出了屋。
等屋中只剩下云棠和她,齐禾便将为何接张家兄妹二人这事同她一说。
在人牙子那里再难也能吃口饭,可那些人却不把他们兄妹当人,一个小姑娘却天天挨打,她才十岁啊。
云棠听完就落了泪,她已经是做母亲的人了,最听不得这些,一想到这若是自己的孩子她就更加心痛。
“他们二人原是张界酒楼大当家的孩子,现如今那酒楼已经改名换姓成了一品鲜,掌柜的也变成了二当家。”齐禾话落,云棠就听出来了话中的意思。
她拿出帕子抹了下眼角的泪,心中愤恨。
“我想让默书和楼景打听打听那边具体的消息,若那酒楼背后没有人,咱们就在他们附近也开一个。”齐禾低声道:“郭暖不是一直想在京中开酒楼,我觉得这就是个好时机。”
机会确实是个好机会,只是那么大的酒楼旁边铺子一定不便宜,云棠想郭暖手头应该没有那么多银钱。
可这又实在是个好机会,若酒楼真的做起来的,不仅可以痛快的让坏人遭到报应,还能梦想成真让郭暖将酒楼开在城中。
“行,等明日我就让楼景出去打探一下消息。”云棠忍不住往齐禾肩上靠了靠,这么多年一起走过来,也只有再齐禾身边她才真的静得下来-
顾默书下职后就赶紧往家中赶,这一日日的每日下职成了最高兴的事情。
他刚从马车上下来就见身后也停下来了一辆马车,那马车装恒看上去比他这个好的不是一星半点,连后面的车厢都大上许多。
顾默书停下步子打量起那辆马车,等车夫转过头来他瞧清楚了这才想起,这不是今日晌午买回来的那个汉子嘛。
“大人,您回来了。”章原瞧见了顾默书,他直接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手牵着缰绳往顾默书这边走来,今日齐禾叮嘱过,所以他改了口,没有叫老爷。
齐禾买的宅院有两个门,章原牵着马车往后门走去,那后门直通后院那边正好有马棚。
“这是刚买回来?”顾默书伸手摸了摸眼前这匹高大的骏马,这马倒是不怕生,被顾默书这么摸着也不躲闪。 “和楼公子一块买的,他有事让我先回来了。”章原见主子喜欢自己选的马,脸上喜道:“听楼公子说齐掌柜有时会运布匹,我想着这拉货的马得壮实些。”
顾默书点点头,很是认同他说的话。
家中大事小事全是齐禾在管,听说那边绣铺也要开了,他都没得空陪着一起去看看。
想到这他转身进了家门。
米阿嬷不愧是在别家做过工,就家中那点东西她竟变着做了好几个花样出来,还给家中孩子蒸了花馍。
张家兄妹二人帮着将饭菜端到主厅,张雪柔小小的手捧着大瓷碗生怕摔了,那碗中的炒肉冒着香气钻进她的鼻中。
这些以前她挑食物都不愿吃的东西,如今已经成了不配吃的东西。
张雪柔偷偷咽了咽口水,却不想这一幕早就被他兄长看了去。
奴仆是不会同主家一起吃的,他们得另起独灶,但齐禾早就同米阿嬷说了一声,饭菜一锅做到时候分出来就是。
所以等张家兄妹二人回到小厨房时,竟发现炉灶旁放着一模一样的菜式,只是装的碗小了些。
米阿嬷正在给他们盛饭,见二人进来了,忙招呼道:“快搬着凳子过来,尝尝阿嬷的手艺。”
张家兄妹二人年虽小,米阿嬷看到他们就像看到了自己孩子一样,眸光都带着慈祥。
张雪柔没想到自己也能吃,她欢喜的抱来小板凳坐在了小桌旁,见自己哥哥没动地方,又起身将人拽了过来。
张松柏将刚刚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他默不作声的坐了下来,他可以委屈可以过的难,但他的妹妹不可以,他想。
米阿嬷炒的菜油水看着不大,但每一道菜都很香,那花馍更是不用说,小兔子捏的栩栩如生,两个奶娃娃抱着啃了半天。
大家吃的都比平日要多,那么一桌的菜竟然一点也没剩下。
“米阿嬷厨艺真不错,我觉得比京中食肆的厨子也不差。”楼景抱着团团,将他手中的花馍夺了过来,小孩子一看东西没了,不高兴的哼唧起来。
齐禾笑着看向云棠,却没有接楼景的话,今日她与云棠商量了一番,就看看楼景怎么打算了。
一桌人出了年幼的团团圆圆,也就只剩下苏莺还什么也不知道,她放下手中的筷子,拿起方帕擦了擦嘴角。
“好吃吗?“云棠见她最后一个吃完,问道。
苏莺不假思索的说:“好吃的啊”
“和你师傅做的比呢。”云棠打趣道。
“那自然是师傅做的最好吃!”苏莺小脑瓜转的极快,一点也不上云棠的当,说完还一脸求表扬的看向齐禾。
众人见状都笑出了声。
饭后,云棠又将孩子扔给了苏莺,自己则拽着楼景回了屋。
而另外一边,齐禾正准备叫张家兄妹二人过来说一说姓氏的问题。
米阿嬷随夫姓,齐禾怕她想起以前的事情便没有打算让她改名。
至于章原和张家兄妹二人,齐禾想问问他们的意思,若是愿意那就改了,若是不愿意倒也不强求。
“去街上走走吗?”顾默书站在门外敲了敲门,问道。
四月的天已经不那么凉了,顾默书想同她转转,毕竟二人若一直在家中根本没有相处的时间。
“啊?”齐禾起身将门从内打开,微微抬头看着身前之人,“怎么这个时候出去。”
“我瞧天色还早。”顾默书含笑道。
“好吧。”齐禾没有多想,关上门便同他一起往外走,路过廊下时还被苏莺问了一嘴。
齐禾弯下腰伸手揉了揉团团圆圆的小脑袋,亲切道:“要不要和姨姨一起去街上啊。”
小孩子正玩木头做的摆件玩的高兴,压根听不进齐禾的话。
“师傅你们去吧,我在家看着她们。”苏莺冲着齐禾摆摆手,说完也蹲下身子加入了她们。
这个时辰街上并没有什么人,齐禾不解的看向顾默书,“你瞧这边人也没有,咱们若是去摊位转转得往北边走。”
齐禾这宅院在城南,这一片治安好且没有摆摊的,若是想去摊位买东西就要往北边走两条街,现在他们正在往南走,方向完全反了。
顾默书本意就是两个人出来走走,最好没有人,眼下这情况正合他意,他指了指前面道:“咱们再走一条街去铺子看看。”
“怎么想起去铺子了?”说道铺子齐禾便来了兴致,那边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等着过两日开张。
“陪你看看。”顾默书道,“不是快开张了?”
二人又走了一刻钟,这才到了铺子前,两层的小楼,外面已经让人修整过了,看着就很气派。
齐禾将门打开,邀请道:“顾大人,进来瞧瞧。”
顾默书挑眉失笑,“好啊,这可是齐掌柜你说的。”
他紧跟其后,等二人进来后忙转身就将屋门关上。
走在前面的齐禾这才察觉不对,可一切已经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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