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追求
颜清第二天睡醒已经是上午十点。
在被子里伸了个懒腰, 探出脑袋盯着天花板发呆,下意识喊了两声谢之砚的名字,没人应答, 起身张望, 房间里空空荡荡。
他不在房间里。
颜清不免有些慌张, 在枕边摸索手机想要联系他却意外找不到。
怔了几秒, 赤脚下床准备找手机。
此时, 滴——啪。
房门被打开, 谢之砚拎着早饭出现在屋内里。
“醒了?”谢之砚淡定看了眼站在床边的女孩, 语气透着些懒散。
颜清眨了眨,重新回到床上:“刚醒,你去哪了呀?我没看到你人还以为你丢下我了。”
“怎么可能丢下你, 给你买早饭去了。”谢之砚边说边将东西放在桌面上, “去洗漱?”
“好。”颜清再次下床,穿着鞋溜进卫生间。
谢之砚坐在沙发上,帮她准备好抗过敏药与热水,继关心问道:“身上还难受吗?”
颜清刷着牙, 听到这句倏然愣了一下,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对着镜子照了照, 嘴角扬起一抹笑,含着牙膏泡沫含糊不清道:“脖子上已经消下去了哎, 后背我看不见, 不过已经不痒了。”
就说嘛,她今天一觉睡醒什么感觉也没有什么, 完全忘记了过敏这件事。
“那就行,待会儿再吃一次药, 避免复发。”谢之砚说。
颜清支支吾吾应了一声,含了一口水再吐掉,从卫生间探出脑袋,看向谢之砚:“对了,你看见我手机了吗?”
谢之砚眼皮抬起,拿过放在桌上的手机,漫不经心开口:“在我这儿。”
“早上的时候,你手机连着震动了好几次,怕吵着你睡觉,关了声音放桌上了。”
手指无意擦过屏幕,黑着的屏幕瞬间亮了起来,显示时间与日期,以及下面的几条微信,眸色渐渐晦暗。
今天早上八点,谢之砚被她手机声音吵醒了。
一米八七的高个蜷缩在小小的沙发上,被连二连三的信息声吵得不耐烦翻了个身,差点整个人掉下去。
烦躁起身走到颜清床边,见她仍沉浸睡着,没打扰,拿过身边的手机调成静音,屏幕亮起的那刻看到锁屏界面上几条微信,看不到信息内容,但可以看见是谁发的。
微信备注:陈景朝
这三个大字赫然映入眼帘。
像是一阵闹铃突然惊醒了自己。
指尖停留在上面,那一瞬,谢之砚很想点进去看看。
他知道她手机的锁屏密码,如果真要点进去看,完全可以不留下一点痕迹。
像是意识到什么。
他低睫闪着,无奈笑了笑,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生出这种阴暗想法。
手指收回,熄灭屏幕。
颜清刷完牙洗完脸,蹦蹦跳跳地走到谢之砚身边,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没着急找他要手机,也没有在意谁发的信息,望着一桌的早饭,冒着星星眼:“你买这么多呀,吃不完怎么办?”
“你先吃,吃不完我再吃。”谢之砚边说边将手机递给她,装作不知道的模样:“不看看谁发的?大清早吵死了。”
颜清喝着牛奶,接过手机,手指滑过屏幕,点开聊天页面,盯着信息看两眼,实话实说:“陈景朝。”
“嗯。”谢之砚低声应下,拿过鸡蛋认真剥壳,细长的手指握着鸡蛋,一点点剥着壳,随后将干净白嫩的鸡蛋放在她面前,抬眸看着她:“他给你发了什么?”
“唔……”颜清有些心不在焉,手指敲着键盘发完最后一条短信,弯着眉眼看着谢之砚,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干嘛,你在意呀?”
谢之砚认真望着她的眼睛,明亮纯粹,没有一丝遮掩。
他也不想遮掩自己的心意:“嗯,我在意,所以你要告诉我吗。”
颜清微愣,睫毛颤了颤,没想到他会如此直接地承认。
但很快发觉到这句话似乎透着一些不可言说的秘密,莞尔露笑,将手机放进他的掌心,笑眯眯开口。
“直接看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密码。”
“或者,我再给你设置个人脸识别?”
她一直是这样坦诚直率,对谢之砚没有一丝隐瞒。
除了喜欢他这件事还没有说出口。
谢之砚低头盯着她的手机,屏幕常亮,没有任何信息遮挡。
锁屏壁纸是她自己的照片,穿着薄薄的吊带裙,扎着丸子头冲着镜头比耶。
是前年暑假,他们一起约去海边,自己给她拍的照片。
谢之砚嘴角漾着一抹懒散的笑,几分恣意态度:“虽然很在意,但会尊重你的隐私。”
话音落下,手机归还给颜清。
他从来没有不信任过颜清。
好奇信息内容是因为过于在意,在意陈景朝和她发了什么内容,在意颜清回复了什么。
颜清若有所思憋着笑,拿起他给自己剥好的鸡蛋,咬了一口,慢悠悠说着:“他问我有没有醒酒,昨晚看起来喝得很醉。”
“他还问我在不在宿舍,他想见见我。”
“你呢,要去见他吗?”
谢之砚开口,视线紧紧盯着她的双眼。
“见啊,我要跟他道个歉。”
“昨晚我对他态度好像挺差的,不太记得有没有耍酒疯了,但毕竟人家在路边陪了我一段时间,我得感谢并且道歉。”
颜清确实不太记得昨晚自己干了什么,只知道自己和陈景朝还有谢之砚三个人一直拉拉扯扯,怪复杂的。
谢之砚点头:“行,我等会儿送你回宿舍。”
颜清应下,不再讲话,加快了吃饭速度。
许是生病饿着了,她食量不小,胃口很香地吃了一大半,心满意足摸了摸肚子,之后又被谢之砚催着吃完了抗过敏药,磨蹭了近半小时,才退房离开。
没立刻回校,颜清在周边买了些小零食带回去,准备下午边学习边享用。
回到学校,已经是十一点半。
谢之砚送颜清回宿舍,在宿舍楼底碰见了陈景朝,正坐在路边的长椅上低头玩手机。
好巧不巧,那也是谢之砚曾经坐过的位置。
谢之砚是第一个发现陈景朝的身影,不是因为他过于显眼,而是谢之砚盯了一路,生怕他在哪边突然蹿出来。
没故意隐瞒,低头看着颜清低低提醒:“他在那边。”
“啊?”颜清惊了下,原本直接迈进宿舍的脚步蓦地停下,换了一个方向朝陈景朝走去,“陈景朝,你不会一直在这儿等我吧?”
她还想着等自己回宿舍后洗个澡换个身衣服,休息会儿再去找陈景朝,没想到他一直在宿舍楼底等自己。
陈景朝闻声抬头,看到了颜清,看到了她身后的谢之砚。
不仅如此,他还发现他们俩的衣服和昨天一模一样,也就是说他们昨晚并没有回学校。
陈景朝没有多看一眼谢之砚,对颜清说道:“嗯,刚好路过,想着在楼下等等你。”
“昨晚很抱歉,对你的动作有些粗鲁,如果冒犯到你——”
话还没说完,颜清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语。
“没有没有,是我和你道歉。”
“我昨晚有些醉了,加上身体过敏,多有冒犯很抱歉。”
陈景朝身体立马紧绷起来:“过敏?”
“嗯,我——”
颜清想和他解释来着,谢之砚却看不下去了,扯过她的手腕,低低在她耳边絮语了两句话,她的神色一变,着急开口:“你还有其他的急事吗,我作业忘记交了,还有半小时截止了,我得赶紧回宿舍交一下。”
专业作业是网上提交,十二点截止。
她本来想着昨晚回宿舍再交,谁知闹了这一出,完全记不住事,若不是谢之砚提醒,她怕是要被老师点名批评了。
陈景朝浅笑:“没事,你回去吧,以后再约。”
颜清向他打了声招呼准备离开,视线却紧锁在眼谢之砚身上,几分埋怨语气:“阿砚,你不早点提醒我!”
谢之砚颇有意味地笑了笑。
早点提醒?
当然不可能了,他是故意卡在这个时间说的。
他不会直接阻拦颜清去见陈景朝,但是不代表他不会有小动作。
颜清离开后,只剩下谢之砚和陈景朝面面相觑。
谢之砚本不想和他有过多牵扯,谁知陈景朝主动开口,吐出两个字:“聊聊?”
“我们大概没什么话题好聊的。”
谢之砚垂眼看了他一眼,态度很冷。
陈景朝笑,双手抵在后脖颈,姿态懒散:“聊聊颜清吧,你喜欢她?”
枯黄的树叶随着尾音轻轻飘下,左右来回晃着落在谢之砚的鞋边,是一片形似爱心的树叶,边缘泛着暗暗的黄,中间镶着唯一的一抹绿。
“是啊,我喜欢她。”
谢之砚单手抄在兜里,散漫站着,以俯视的姿态看着他,嘴角的笑意格外明显:“你不也是吗。”
话落,空气陷入了一片沉静。
秋天的天气很凉爽,瓦蓝的晴空缓缓飘着几缕浮云,偶尔飞过几只小鸟“吱吱”地叫着,偶尔阵风吹过,吹动着树叶簌簌作响。
是令人感到舒适愉悦的天气,但谢之砚和陈景朝的心情并不愉悦。
陈景朝抬头望了眼天,撩了撩自己的头发,淡淡出声:“是。”
其实陈景朝自己很清楚。
在颜清心里,自己与谢之砚的地位是天壤之别。
谢之砚是和她朝夕相处十八年的竹马,而自己只是与她在儿时有过短暂接触,且现在她对自己完全没有记忆的天降。
与他相比,自己完全没有优势。
但只要颜清没有承认她喜欢谢之砚,没有和他在一起,那便说明自己是有机会的,所以他想要追求颜清。
试试天降能不能打败竹马。
第42章 赌约
那天过后, 陈景朝向颜清约了三次饭。
第一次是周五中午,她上午满课,上完课直接和舍友去食堂, 没有时间和他吃饭。
第二次是周天晚上, 不凑巧, 她和谢之砚早已约好吃晚饭。
准确来说, 她晚上都和谢之砚在一起, 吃饭、散步、聊天、看他打篮球……
第三次是现在, 她刚和谢之砚吃完饭, 正在食堂休息,准备一会儿去操场散步,手机响起的那刻, 下意识打开看了眼, 轻轻叹了一口气。
谢之砚察觉到她神情,伸手拿过她桌面上的纸巾,抽出一张对折叠起,自然地帮她擦拭嘴角:“叹什么气。”
“没有, 就是陈景朝这两天找我一起吃饭,我一直在拒绝他,怪不好意思的。”
颜清身体往他面前倾斜了一些, 凑过脸,让他给自己擦嘴。
谢之砚手上动作顿住, 视线落在她的粉唇上, 淡淡出声:“几次了?”
“今天第三次。”
颜清边说边思考要不要之后主动约他,毕竟都是朋友嘛, 不能总驳人家面子。
何况他妈妈和自己妈妈是很好的朋友,暑假特意关照了要互相照应, 颜清觉得自己还是得照顾一下陈景朝。
谢之砚收回手,纸巾放在一侧,袖口微微蜷起,显露出一截白皙肌肤和外侧小骨微微突出,神色渐渐黯然。
喜欢这种东西,他和陈景朝早已经看透彼。
他以为陈景朝那天只是随口说说,把关系挑明了而已,但没想到他是认真的,真的开始有所行动了。
不过,谢之砚也不是无动于衷。
嘴角淡淡扯出一抹笑,看着颜清说道:“问问他要不要打球,我和他约个篮球。”
“啊?你要和他打球呀。”
颜清惊讶出声,她记得谢之砚说过,和他无法成为朋友。
但如今主动邀约他打球,可以理解为是在递出友谊的橄榄枝吗?
“嗯,省得他总约你吃饭。”谢之砚轻笑,“问问看吧,若是不愿意那就算了。”
颜清按照谢之砚的意思给他发了一条短信:
【阿砚想约你打球,你要来吗?】
不出一分钟,收到陈景朝的回信:
【好,球场见。】
颜清此刻对他俩的态度与行为都感到几分惊诧。
惊诧谢之砚会主动与他打球,陈景朝会爽快答应。
明明他们之前还相看两相厌,现在好像意外的和谐?
谢之砚笑而不语,长臂挥过搂过她的双肩,握拳搭在左肩上,无形的占有欲瞬间弥漫开来。
食堂离球场很近,步行六、七分钟,男生宿舍离操场的稍微有些远,赶过来至少十分钟。
篮球场现在没什么人,可能是天气阴沉的原因,空空荡荡,两人无拘束,随便坐在长椅上休息,顺便等陈景朝。
颜清喜欢坐在椅子最后面,双手压在腿下,双脚悬空抬起来回晃着,很舒服很惬意。
谢之砚则时时刻刻盯着时间,估算着陈景朝走过来的时间,卡着差不多的点,突然对颜清开口:“帮我买瓶水可以吗?刚刚忘记在食堂买了。”
“可以呀。”
“等陈景朝来了,我问问他喝什么,帮你俩一起买。”
颜清答应得很爽快。
“现在去买吧,来回跑一趟还得十五分钟,挺久的。”
他说得很隐晦,无非是想让颜清现在去买水,至于目的……
谢之砚笑了,摸了摸她的后颈,低低出声:“矿泉水就好。”
颜清觉得他说得挺有道理,来来回回确实得浪费些时间。
现在陈景朝还没来,自己先把水买过来,这样他们随时都可以喝。
应下后,颜清蹦蹦跳跳着从西侧门离开球场,而此刻陈景朝正从东侧门缓缓走进来。
不知道是刚训练完还是特意换了衣服,他穿着一件球衣,胸前写着数字十,下身黑色短裤,内搭黑色鲨鱼裤,像是做足了打球准备。
谢之砚相对之下显得随意多了,黑色卫衣灰色休闲裤,符合他一贯慵懒风格。
陈景朝左右张望了两眼,徐徐走到谢之砚面前:“颜清呢。”
“买水去了。”
谢之砚回答,随手揽过脚边的篮球缓缓站起,掌心托着球漫不经心拍了两下,漾起地面纷纷扬扬的灰尘。
注视着他的眼睛,眉毛微挑,略有挑衅语气:“陈景朝,换个方式玩玩球,怎么样?”
“怎么玩?”
陈景朝其实能猜到他主动约自己打球目的不纯,但无奈,他想见颜清,所以选择了赴约。
谢之砚迈开步子小跑着进入篮球场界线,抱着球单手叉腰,唇角勾着抹意味不明的笑。
“六分钟内,一人三次投球机会,看谁三分球中得多。”
“你输了,三天内不许见颜清。”
昏暗的天色沉沉压下,乌云疏散幕在天空露出暗沉的微光,树叶间没有一丝微风吹过,闷热与烦躁油然而生。
谢之砚看似轻松地说出这些话,其实他心底没有底气,不知道陈景朝会不会答应,只知道这三天对他尤为重要。
因为他明天要离校参加数学卷竞赛,三天不在松榆。
他无法保证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里,陈景朝会和颜清走得多近,想借这次机会,让他远离颜清三天。
等到自己回来后,一切恢复正常,随他怎么频繁出现在颜清身边,自己都有办法护住她,让他无法靠近。
唯独自己不在的三天,他无法控制。
“要不要玩一次?”谢之砚重复道,“公平竞争,为自己争取机会。”
陈景朝听着觉得挺有意思。
虽然含了些赌约的意思,但确实是很公平,可以为自己争取机会,不亏。
“行啊。”
“你输了,不许打扰我和颜清独处的时间。”
陈景朝欣然应下,因为他有自己的要求。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靠近颜清时,谢之砚是最大的绊脚石。
比如现在,他故意支开颜清让她去买水,不就是为了阻止自己和她见面吗。
陈景朝笑意敛不住,男人自然最懂男人了。
什么心思诡计看得很透,一点不比女生的第六感差。
谢之砚点头,觉得他这人还挺贪心。
自己好歹说了一个时间限制,他直接是永久不许打扰。
不过没关系,谢之砚清楚自己的投篮水平,不会输。
两人达成共识,统一站在三分线外的定点投球位置,并且开始倒计时六分钟。
谢之砚谦虚了一下,将手里篮球递给他,主动让给他先投。
陈景朝没客气,接过篮球拍了拍试试手感。
虽然他是田径运动员,但篮球水平也不赖,摆出标准的投篮姿势,掌心微握篮球轻轻一抛,篮球脱离掌心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重重砸在球框上,毫无悬念地掉落地面。
第一球,没进。
陈景朝瞬间皱眉,扬了扬头发,略显烦躁。
谢之砚耐不住心底雀跃,捡起掉落在地面上的篮球,一路拍回来,站在定点投球位置,没有做太多的准备,很轻松地朝球框抛去,越过篮球框在边缘不断地徘徊打转,最终从框外落下。
啊~有点可惜,只差一点就可以进去。
不过谢之砚心态看起来很好,不像陈景朝那样把脸色摆出来。
他向来情绪稳定,除了面对颜清时会偶尔失控。
第一轮,两人纷纷落败,大概是两人没有进行赛前练手,没有找到手感。
不过这样也好,第二球不会有太大的压力。
陈景朝再次进行投篮,有了上一轮的经验,这次很认真地把控位置与姿势,全神贯注地投出一球。
篮球在球框上方旋转了好几圈,球体不断擦碰着边缘,让人紧张到不知道如何呼吸时,“啪”一声,投进球框。
顿时,陈景朝松了一口气,略有几分挑衅姿态转头看着谢之砚。
谢之砚轻笑,依旧是那副松散模样。
漫不经心地拍着球,摆出和上一轮一样的姿势,嘴角漾着些笑,轻轻松松抛出篮球。
这一次没有能让人多看一眼的机会,在空中形成一道完美的抛物线,篮球准确无误落入框内。
第二轮,两人各进一次球。
由此一来,第三次投篮至关重要,直接决定最后结果。
陈景朝脸上写满了紧张,掌心摸着胸口,心脏的跳动快要呼之欲出,深吸一口气再呼出,依旧没有缓解这种紧张感。
很奇怪,他参加比赛时都没有这么紧张过。
谢之砚见他迟迟不动手,随口提醒了一句:“还有两分钟。”
陈景朝不耐烦看了他一眼,再次做了一次深呼吸,摆好姿势,对着球框轻轻抛过。
这一次,一点也不可惜。
因为篮球连球框都没有碰到,直接掉了下去。
陈景朝当场愣住,他的投篮水平怎么变成这样了……
明明高中时,他在队伍里的投篮水平是可以排得上前三的,丧气垂下头默认了这一结果。
谢之砚脸上的笑更加肆意了。
完全没有给陈景朝回神的机会,拿过球直接随手一抛,目光随着篮球的运动轨迹,看着它擦过边缘的铁锈,穿过空心的,重重地砸落在地面,震得地面“啪啪”作响。
最后一球,谢之砚投进了,比赛结束。
此刻,闷热的天气刮起了阵阵晚风,吹拂着树叶簌簌作响,篮球掉落在地面,被风吹动着向一侧滚去。
谢之砚与陈景朝站在球场中间互看对方,得意扬扬的喜悦与面无表情的颓废,此刻表现地淋漓尽致
“愿赌服输?”
谢之砚尾音微微勾起,透着胜利者的散漫姿态。
“嗯,愿赌服输。”
话音落下,陈景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球场。
而谢之砚的目的已经全部达到。
从此刻起到接下来的三天,他们不会再见面。
谢之砚笑意收敛了些,垂下眼眸,看着地面散落的树叶低低呢喃道:“起风了。”
·
颜清买完水回到球场,只看见谢之砚一人坐在椅子上,双手撑在膝盖上,弯腰低头看起来有几分倦怠。
她脚步很轻,动作很小,悄无声息地坐在谢之砚身边的位置上,将矿泉水放在两人中间,学着他的姿势缓缓弯下腰,柔声开口:“怎么啦,不开心吗?”
说出的第一句话,不是问陈景朝来了吗,而是出于本能地关心谢之砚是不是心情不好。
谢之砚心底像是流淌过一阵溪水,细细缓缓滋润全身。
挺直身体侧过脑袋看着她:“没有,刚刚和陈景朝打完球,有点累。”
“啊?都已经打完球了啊?”
“这才多久呀,陈景朝是回去了吗?”
颜清脸上满是震惊。
自己不就是去买了两瓶水嘛,特意加快了速度,来回不过十二分钟,怎么就打完球了?
“嗯,随便打了会儿。”谢之砚简单说着。
颜清没多问,拿起水正要拧瓶盖,谢之砚从她手里拿过来主动拧好递给她,语气忽然变沉:“颜清。”
颜清刚喝上一口水,嘴巴两侧鼓起来的样子像只可爱仓鼠,含糊不清问道:“怎么啦。”
“我明天下午得离校准备数学竞赛。”
似有些纠结似有些不知道开口,谢之砚整个人的状态很低迷。
从开学到现在,他一直处于忙碌的状态。
因为导师严格负责,交给他的任务大多是重中之重,除了基本的专业学习,还有额外的数学建模学习,以及各类数学竞赛,唯一的空闲时间他全用来陪陪颜清了。
颜清若有所思点头:“那很好呀,这次去几天?”
谢之砚低声:“三天,周五晚上回来。”
“好呀,祝你比赛顺利!”
颜清脸上露着笑,明亮的眼睛眨呀眨。
谢之砚却在此刻有些丢了魂,被她目光勾缠得毫无魄力,克制着内心起伏较大的情绪,玩笑道:“我不在的时间,你不会偷偷去找别人吧?”
“想什么呀,我能去找谁啊。”
颜清娇嗔反驳。
谢之砚笑了笑,牛头不对马嘴地胡乱解释着:“没事,我怕有人输不起,乘虚而入。”
很奇怪,颜清看着谢之砚现在这般模样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感,像是身上有种疲倦压力紧紧困住了他,让他找不到出口,无法逃出。
颜清盯了他一会儿,放在膝上的双手突然抬起,身体朝他怀里贴近,主动环绕上他的脖颈紧紧勾缠着抱住,脑袋在肩上,脸颊贴着耳朵,温柔地抱住了他,掌心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阿砚,我会想你的。”
声音温软似江南的绵绵细语,字字撩过耳畔。
谢之砚心间怦然跳动,像是平静的海绵掠过一阵海鸥,稍稍扇动翅膀,悄无声息掀起一片波澜起伏。
睫毛忽颤,声音紧了紧,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好像,更舍不得分开了。
第43章 委屈
谢之砚是下午四点出发, 与其他参赛同学一起乘坐学校大巴车前往竞赛地点。
临走前,他把这三天的时间规划做成了一个Excel表格发给颜清,比如哪个时间段在考试, 哪个时间段在休息, 哪个时间段是在做练习……
主要是担心她给自己发信息时自己不能够及时回复, 这样能避免她胡思乱想, 给她足够的安心。
颜清看到那张整齐的计划表格, 倏然笑出了声, 问他现在在哪儿, 自己要过去找他。
谢之砚这会儿正从教学楼出来,考虑了一下时间问题,约在了小花园见面。
离她宿舍近, 也离校门近, 自己等会可以直接去校门口集合。
颜清赶过去的时候,谢之砚已经到了。
站在紫藤花身后背对着自己,背着黑色书包,穿着黑色冲锋衣, 半个身体倚在旁边的木桩上,懒散又随性的姿态。
憋着笑,轻手轻脚朝他走去, 站在他的身后,微微踮起脚, 伸出手从后至前捂住了他的双眼。
谢之砚身体一惊, 下意识要扯开她的手,顷刻闻到了自己所熟悉的水莲花清香, 以及被她故意压低放粗的声音:”猜猜我是谁?”
“幼稚。”
谢之砚笑着吐槽,握住她的手从自己双眼上轻轻拉过, 放下却没松开,“这还用猜?”
颜清见他不配合自己,有些扫兴地“咦”了一声:“没意思,你下次要装作不知道,然后问是哪个美少女呀。”
谢之砚笑,换了个站姿,双手环在胸前,饶有几分意味地看着她:“重新来一次?”
“不用啦,我不耽误你时间,我过来是给你送礼物的!”
颜清颇有几分傲娇姿态,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物件攥在手心,不暴露丝毫,含笑说:“谢之砚,你手伸出来。”
“礼物?”谢之砚疑惑,“给我送什么礼物?”
话虽这么说,他依旧听话伸出手,掌心朝上平摊在她面前。
颜清微微朝前迈出一步,抬起右手悬空在他的掌心正上方,缓缓张开,藏匿在手心的东西掉落在他的掌心。
一条黑色手编绳,细细长长,中间几股缠绕着打个结,镶嵌了些金色,左右两侧各圈四圈。
谢之砚盯着手里的编绳,愣了愣:“这是……文昌结?”
“Bingo!”颜清立马比划了一个“勾”的手势,向他介绍:“这是文昌结手绳,我自己编的哦!”
“你编的?”
谢之砚看向她的眼神满是惊讶。
“对呀,你最近不是考试很多嘛。”
“虽然一直很放心你的成绩,从来不会担心你会失误,但是多一份祈福总归是好的嘛。”
颜清决定给他编文昌结手绳文章是昨晚临时决定的。
她知道谢之砚参加的比赛比较多,哪怕成绩再优秀,也会存在一定的压力。
文昌结寓意逢考必过,金榜题名,她希望谢之砚能在每一场考试或者竞赛中,取得让他满意的成绩。
谢之砚心底很沉,像阵阵细沙倾涌落下,快要掩埋自己,指腹缓缓摩挲着手绳,声音压得极低:“累不累?”
“啊?什么累不累。”
颜清怔住,她没明白他的意思。
谢之砚神色收了收,眼底的深沉清晰可见:“编这个累不累。”
“还好,这个不难。”
“我跟着教程学的,不过我心不灵也手不巧,编得时候花了一些时间。”
颜清没具体计算过时间,只知道昨晚决定下来后,今天上完早八的课便出去买材料了。
从上午十点半开始编,一直忙到下午,午饭还是麻烦舍友帮她打包回宿舍,敷衍吃了几口,为的就是赶在谢之砚离开前送给他。
谢之砚心口紧了紧,神色缱绻又温柔,低醇的嗓音潺潺掠过。
“很心灵手巧,我很喜欢。”
“你帮我带戴上吧。”
“好呀。”
颜清欣喜,她原本还担心谢之砚会不喜欢这个手绳,因为他手腕上只戴篮球手环,其他什么也不戴。
从他手里拿过手绳绕过他的手腕,穿过结扣,长度正好。
“看来我很了解你,连手腕尺寸都把握得刚刚好。”
颜清笑着说,她是根据自己的手腕大小推测出谢之砚的手腕大小,不枉自己平时总喜欢攥着他的手腕拉来拉去,还是比较熟悉的。
“怎么样,你觉得手绳编得行吗?”颜清问。
谢之砚晃了晃自己的手腕,那根手绳牢牢地缠在上面,像是给自己做了专属记号,看到手绳就会想起颜清,感觉她时时刻刻陪在自己身边。
唇角不禁勾出一抹笑,深情道:“很喜欢。”
还想再说些什么,手机突然响起,是竞赛队伍催促着他赶紧过去集合。
颜清听到电话里传来的急切心情,没再耽误他的时间,匆匆忙忙和他告别。
这一瞬,风声轻响,树叶飒沓。
站在香樟树下的少女,白衬衣黑短裙,长发披散随风飘扬,挥着手笑脸盈盈地看着谢之砚,对他说——
“阿砚,考试顺利!”
谢之砚在想,这一幕,他会记一辈子。
·
谢之砚离开的这几天,颜清全身心投入到自己的生活。
图书馆学习、制作汇报PPT、帮老师做事、参加文艺部各种会议……
这些是最基本的个人工作,不管多累多忙,她都是一个人默默完成。
但是她无法理解自己作为学习委员为什么要去做班长的事情。
按理来说学习委员做好这个身份应该做的事情,完成老师交代的事情就已经可以了。
班长却总是把老师布置给她的工作丢给团支书和自己,还仗着老师的口吻逼迫他们尽快完成。
偶尔一两次就算了,毕竟谁都有忙不过来的时候,自己并且不讲理的人,可以适当帮忙,可她偷懒成瘾每次都甩给别人做,不管别人是否愿意,她独自逍遥快活。
颜清看不下去了。
她本就不是任人欺负的软性格,拒绝得很干脆。
班长仍不管不顾,把统计学生信息的工作交给颜清,让她一个小时内完成。
颜清自然不会做。
她态度很明确,自己的工作自己完成,不要总想着偷懒。
于是这项工作最终无人完成,班主任怒气冲冲地把她们两个人叫到办公室进行了一顿教训。
班长抢先一步把责任推给颜清,说:“老师,我手上事情太多了,来不及做,找颜清帮忙做的。”
班主任听后,转眼把责任推到了颜清身上,怪她为什么不做。
颜清被气到了,保持最后的理智和老师沟通。
“老师,我也很忙,每个职位都有每个职位的工作,这是您布置给班长的工作,凭什么她可以理直气壮丢给我啊。”
“难不成因为她手上事情多吗?”
“那我们比一比今天各自做了哪些工作,看看到底谁更忙些。”
老师始终皱着眉,听着颜清颇有情绪的话语,心情更加烦躁。
“注意说话态度!”
“不管是谁的工作,交代下去就该准时完成,而不是互相甩锅。”
“给你们半小时,一人做一半,不许推脱。”
话音落下,又盯着颜清,语气加重说了一句:“这是老师布置给你们共同的任务。”
颜清委屈得快要哭了,不是因为要完成工作,而是班主任潜意识里已经把责任推在了自己身上。
强忍着心中的不悦,冷静反问:“所以老师您的意思是,班长以后可以随便指挥同学帮她做事情,因为她是班长,有地位有权威,我们必须答应是吗?”
她承认工作最后没有准时完成,是她们的不对,但这不全是自己的责任。
班主任却从始至终没有说一句班长的不是。
旁边的近代史老师看不下去了,站出来说了两句班长,这件事才潦草平息。
最后,统计学生信息的工作仍由颜清和班长一人一半完成上交。
从办公室出来,已经是晚上七点。
颜清又饿又累,心里还委屈,长这么大第一次受到这种不公平待遇。
或许以后在职场上同样会遇到这种不公平的事情,但她现在就是接受不了,越想越觉得自己委屈。
坐在路边的椅子上,整个人看起来浑浑噩噩的。
她有点想谢之砚了,如果他现在在自己身边那该多好。
自己可以和他尽吐自己的不开心,可以在他面前浅浅落泪,可以听到他安慰自己的声音。
可是他不在自己的身边,他在外面准备考试,自己不能和他说这些,更不能打扰他的学习。
颜清垂头,双手放在腿上细细捏着手指,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谢之砚的电话。
电话接通后,谢之砚的声音缓缓流出:“在干嘛?”
像是风平浪静的大海袭过一阵凉凉的海风,顿时疏散了一些浮于表面的烦躁心情。
颜清清了清嗓子,随口扯了一句:“在看月亮。”
话音落下,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拍了拍胸脯,松了口气。
还好,月亮出来了。
“月亮?怎么突然看月亮了。”
“今天月亮很美吗?”
谢之砚这会儿刚回到酒店,听到颜清说在看月亮,几分兴趣地走到阳台上,趴在窗口上看天上的月亮。
明明和平时差不多啊,为什么要看月亮呢。
颜清说不出原因,吸了吸鼻子:“没什么,你现在不忙吗?”
“不忙,回酒店了。”谢之砚回答,似乎察觉到颜清声音和情绪不太对劲儿,试探问了句,“怎么感觉无精打采的?”
“有点困了吧。”颜清再次不过脑子脱口而出。
谢之砚皱眉,以她平时睡眠时间,不到凌晨是不会睡的,现在不过七点多。
心底隐隐传来预警,颜清心情不好。
“颜清,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他声音很低很缓,格外温柔地询问。
颜清看着皎洁的月光映照着黑压压的天,小声呢喃道:“没有呀,就是……”
停顿了一秒,轻轻叹息:“阿砚,我好想你啊。”
真的真的好想你,好想你现在能陪在自己身边。
听到少女的回答,电话那边有片刻沉默,半晌,缓缓出声:“想见我吗?”
颜清笑,自然应下:“想呀,我们视频通话吧。”
“等我一个半小时。”谢之砚说。
“什么?”
颜清不理解,怎么视频通话还要等他一个半小时啊。
谢之砚离开阳台,随手拿起床上的黑色冲锋衣穿上,嘴角扯着笑,漫不经心地和她解释:“我来找你。”
嘭——
一道重重的关门声。
颜清被他这句话惊得整个人瞬间站起,激动叫着:“谢之砚,你疯啦。”
她只是随口感叹了一句,随口说了一句“我好想你啊”。
哪里是让他回学校找自己啊。
电话那边传来一阵低低的轻笑,混着几分懒散的语气:“没疯,我也想你了。”
正如同那次,你独自前往松槐陪我过生日,现在我也会在你想我的时候,回来找你。
只要你想见我,我就会出现在你身边。
不论我在什么地方,你需要,我就会出现。
颜清彻底怔在原地了。
谢之砚不是说着玩的,他是认真的。
说一个半小时果真一个半小时,谢之砚打车回校刚好一个半小时。
颜清一直没回宿舍,始终坐在宿舍楼底的椅子上等他
哪怕谢之砚让她先回去,等自己到学校了再下楼,她也不愿意。
直到谢之砚出现在前面的路灯下,暖黄色灯光落在他身上,高瘦身影折射在地面无限放大拉长。
他穿着那天离开时的冲锋衣,里面搭着普通白色短袖,清爽又干净的打扮,一步步朝颜清走来,隔着数米时喊出了她的名字:“颜清。”
颜清抬头的那一瞬,眼泪快要夺眶溢出,立马奔着朝他跑过去,差点重心不稳跌下去,好在被他稳稳扶住。
“谢之砚,你真的是有病吧。”
“你明天考试还来回赶,万一影响到你考试怎么办!”
虽然嘴上骂着他有病,可颜清心底在自责,自责没有控制好情绪,从而让他担心自己,让他连夜赶回学校陪自己。
“十点考试,不影响。”
“能影响我的只有你,你若不开心,我明天大抵也没办法安心考试了。”
谢之砚笑着,浑身透着股慵懒随性,但他说出来的话却是如此认真,看不到一丝玩笑的意思。
“现在能不能和我说说,谁欺负你了?”
谢之砚拉着颜清坐在椅子上,主动了解她不开心的原因。
颜清没再藏着掖着,和他说了今天发生的事情。
很奇怪,自己明明气得不行、委屈得不行,在和谢之砚说这些时居然完全没有情绪的起伏,好像从他说要来找自己时自己的情绪就已经稳定下来了。
谢之砚听完后,十分理解她的委屈和不开心,一直给予安慰,给予陪伴,时不时同她一起吐槽两句,只希望她能开心起来,不要在意这些。
颜清在他陪伴下心情舒畅了很多,没再继续和他聊天,催着他回去好好休息,养好精神,第二天的考试顺顺利利。
谢之砚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玩笑着开口。
“我坐车一个半小时赶过来,就为了和你聊半小时?”
“不值当,再陪我半小时吧。”
“你之前不是还说想我了嘛,现在我来了,你可以多看看。”
此刻,颜清真的转头看向了谢之砚。
柔和的路灯照在他的脸上镀上了一层薄薄的柔光,勾出清晰的下颌线,高挺的鼻梁,长睫毛浓眉毛。
直勾勾盯着他漆黑纯粹的眼睛,饱含情感地轻声絮语:”谢之砚,谢谢你。”
谢谢你一直陪在我身边。
第44章 邀约
谢之砚听到她的回答, 愣了两秒,轻笑出声:“跟我谈谢谢?咱俩的关系用得着说谢谢吗?”
与她对视的那几秒,谢之砚没什么自控力地心跳加速了, 只能故作轻松地回应, 试图遮掩自己异常的反应。
颜清盯着他眼睛, 看着长长的睫毛蒙上一层柔光, 心间悸动瞬间荡漾起来。
心虚地移开视线, 晃动着自己的双脚, 笑了笑没再说话。
当然需要说谢谢了。
不管是什么关系, 没有人有义务对你好。
在她看来,除了自己父母,谢之砚是对自己最好的人, 他对自己的关心与照顾甚至是远远超过父母的。
因为, 他是陪在自己身边时间最长的人。
夜色茫茫,月光星影洒落而下,照着斑驳地面像是镀上一层轻薄的柔纱。
不知不觉,两人在外面坐了一个多小时, 说好了再多看半小时,可时间到了谢之砚仍没有自觉离开。
最后在颜清的连哄带骗下,终于同意回去, 否则怕是要待到门禁时间才离开。
颜清心底或多或少有些舍不得,但没有表现出来, 故作洒脱和他告别, 想着把他送到校门口,却被他直接拒绝了。
谢之砚不放心她一个人回来, 不让她送,非得看着她走回宿舍, 背影消失在自己视线中,才转身离开。
乘着夜色,一抹黑色走到路的尽头。
回到酒店,已经快要十二点。
第一件事便是发信息告诉颜清,自己已经到酒店了,让她放心。
颜清今天忙了一天,身心疲惫,困意早早来袭,为了等谢之砚的平安信息,硬扛着没睡觉。
直到收到他的信息,回复一句“晚安”才敢安心入睡。
次日,是早八的课。
上午满课,颜清整个人困得提不起精神,下午上完两节课便在宿舍补了午觉,一觉睡醒已经是下午五点。
下意识打开手机看谢之砚有没有给自己发信息。
有两条信息,一条是谢之砚的,一条是陈景朝的。
率先点开谢之砚的信息,上面一行字。
【考完了,很顺利,不过有聚餐,晚上才能回来。】
颜清笑着敲键盘回复:
【看来我编给你的手绳是有点祈福作用的。】
【别忘了我们明天要回家哦。】
紧接着,又点开陈景朝的聊天框:
【有没有空去图书馆?想找个学习搭档。】
颜清想了一会儿,欣然答应。
其一,自己本就打算去图书馆学习写作业,没有拒绝的必要。
其二,自己前几次一直在拒绝他,这次再拒绝真的驳他面子了。
陈景朝看到颜清同意后,脸上的喜悦完全抑制不住。
他的愿赌服输果真是一分钟都不差,说好三天不见那就是三天不见。
周二下午六点离开篮球场,履行三天不和颜清见面的约定,周五下午六点邀请颜清去图书馆学习,时间卡得刚刚好。
但他这次约颜清出来是有件事想和她说,并非无目的。
两人六点在宿舍楼底碰面。
陈景朝这次早早来到宿舍来等她了。
他们上一次独处还是在咖啡店,自己来得晚让颜清等了好久,他心里过意不去,这次特意提前了二十分钟来等她。
颜清比较随意,扎着低马尾,穿着卫衣,手里捧着两本书下楼,看到陈景朝后主动和他打招呼,嘴角浅浅露笑:“你来得好早哦。”
宿舍楼两侧的桂花树开了,黄色花朵纷纷扬扬落下,随着习习微风吹散着浓郁的幽香,几乎与空气融为一体,轻轻呼吸便能闻到它的清香。
“不能再让你等我了。”陈景朝自我吐槽着,主动朝她走去,伸手帮她拿手里的书,“我帮你拿吧。”
“不用,两本书而已。”颜清笑着拒绝,同时收紧了手臂,身体往旁边移了移,十分自然地跳过了这个话题,“你怎么突然找我去图书馆学习呀?”
“最近在写体育运动方面的文稿,去图书馆查查资料。”
陈景朝慢悠悠解释,手臂来回晃动着,不知道是紧张还是不自然,状态有些紧绷。
“我身边没什么朋友,认识的人都是体育生,学习不太上心,我想着你学习好,和你一起去图书馆,可以监督我。”
颜清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可能是不知道该接什么话,选择了沉默。
两人安安静静走了一路,踩着满地金黄的桂花,踩着凋零的枫叶,若能沉浸下来倒有几分不一样的格调。
可颜清无法沉浸,几分钟的路程觉得尤为漫长,想着要不要主动说些什么时,陈景朝率先开口了。
“其实,有件事儿想问问你。”
“我明天下午有场田径比赛,几所大学联合举行的,可以邀请你来看吗?”
陈景朝在说这句话前做了很多心理准备。
自己没有底气,害怕被她拒绝,做出这个邀约都是经过自己再三考虑的。
“我在松榆认识的人不多,除了班上那些同学也没其他认识的人了。”
“我想着,如果你能来现场看比赛的话,我会很开心。”
颜清微微抿唇,脚步不自觉放慢,犹豫几秒后,很干脆地答应下:“好,不过我明天要和谢之砚一起回家,不一定能及时赶过去,会尽量在你比赛的时间段里过去。”
刚刚犹豫的几秒里,她在纠结要不要答应。
自己早已和谢之砚约好明天回家吃饭,不知道两件事在时间上会不会存在冲突。
但她觉得陈景朝刚刚说的那些话好可怜,他不是本市人,家长不在身边,也没有其他朋友,自己算是他唯一的朋友了。田径比赛这么重要的事情,如果能有朋友为他加油打气应该会安心很多。
颜清心软,决定答应。
不过也提前和他说明,不一定会及时赶过去,只能尽力。
陈景朝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顿时放松了下来,笑着开口:“没事,看你时间,我的比赛项目差不多下午四点开始,不着急。”
他觉得颜清没有直接拒绝自己,自己已经开心了。
至于明天是否会来好像没有那么重要了,他只需要知道颜清是愿意的这就足够了。
颜清轻轻点头应下,没再说什么。
图书馆这个时间段的人不多,许是大家在吃晚饭休息。
颜清习惯坐在独立且有隔板相隔的位置上学习,陈景朝不敢打扰,坐在她旁边的空位置上。
学习的过程中,颜清没有讲一句话,也没有看一眼手机,完全沉浸式学习。
一旁的陈景朝不敢和她讲话,生怕扰了她的学习,只敢在心里默默感慨她的专注力与自制力,学霸和普通人终究是存在区别的。
但陈景朝不知道,颜清在和谢之砚在一起学习时从来不是这种紧张严肃的氛围,他们很轻松很愉悦。
她喜欢和谢之砚讲话,喜欢对他做鬼脸,偶尔逗他笑,喜欢勾他的手玩捏手指……
所以她都和他每次都坐在学习小黑屋,是可以多人学习的独立屋子,适合小组讨论学习,讲话声完全不会影响到别人。
这些,陈景朝不会知道,因为他不了解颜清。
颜清格外高效率地完成作业,伸了个懒腰放松身体。
转头看向陈景朝,发现他还在写字便没打扰,拿出手机看了眼,这才注意到谢之砚在半个小时前给自己发了信息。
谢之砚:【在干嘛。】
看到这条信息后,颜清嘴角不自觉露出笑,食指迅速敲着键盘回复:
【在图书馆学习,手机静音了才看见噢。】
【马上准备回宿舍啦。】
两条信息发出去后,谢之砚是秒回。
【嗯,还有一个小时到学校,要见面吗?我来找你。】
颜清心底是想的,但考虑到谢之砚这几天考试肯定很疲倦,还是希望他能早点回宿舍休息。
【昨天才见了面,今晚不见啦。】
【你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我们一起回家!】
此刻见不见面并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谢之砚回来了,他们可以随时见面。
半个小时后,陈景朝完成了他的作业。
两人从图书馆离开,外面的天色已经暗沉下来,月亮悄无声息地攀上,给沉寂的天色晕染一层光亮,周围零散几颗星星的点缀,衬得月色更加漂亮。
陈景朝忽然意识到什么,停下脚步看着颜清:“今晚也有月亮,要看看吗?”
“啊?为什么要看月亮。”
颜清愣了愣,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说出这么无厘头的话。
“你昨晚不是发朋友圈说喜欢看月亮吗?”陈景朝回答。
颜清昨晚十点多发了一条朋友圈,说:
月色很美,喜欢看月亮。
配图月亮的照片。
他下意识以为颜清喜欢看月亮,但没有真正理解她的意思。
颜清这会儿明白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摸着头解释。
“没有,不是喜欢看月亮。”
“是昨晚阿砚来找我,我们在楼底聊了会儿天,突然发现月色很美,便拍照记录下来了。”
陈景朝倏然说不出话来,睫毛颤着垂下眼,眼底尽是忧伤。
原来,喜欢看月亮是因为她和谢之砚一起看的,觉得月色很美是因为谢之砚在她身边。
陈景朝胸口像是无数把锋利的剑深深刺入,疼痛得快要呼吸不上,半晌,缓缓开口:“谢之砚不是参加竞赛了吗?”
他知道谢之砚出校参加竞赛,也知道他三天不在学校,所以才提出让自己三天不见颜清的赌约。
“对,我昨晚心情不好,他特意回来陪我的。”
颜清一旦谈到谢之砚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脸上挂着甜甜的笑,连说好几句谢之砚。
陈景朝只是低头强颜欢笑,沉重落下每一个步伐,稳稳踩上自己的影子。
其实他早该意识到没有谢之砚的打扰,他和颜清独处时也无法避开谢之砚。
因为在颜清心里,谢之砚永远是首位。
颜清絮叨了一路的谢之砚,不知不觉走到了宿舍门口,紧急收起话题,和他简单告别:“那我先上去啦,如果以后没人陪你学习可以找我,我喊上我的同学,大家一起互助学习。”
“好,晚安。”
陈景朝看着颜清离开的背影,嘴角漾出一抹苦涩的笑。
她对自己一向礼貌,没有过多兴奋的言语,没有转头多看自己一眼,是朋友之间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再见。
不过也是,自己在奢望什么呢。
奢望她对谢之砚那样热情地对自己吗?还是奢望自己这个天降打败十八年的竹马?
陈景朝笑了,像是在自嘲。
扬手摸了摸后颈,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
弯弯的月牙很亮很耀眼,不由联想起颜清笑起来的模样,眉眼晚安,唇瓣勾起一抹弧度,如此明媚如此可爱。
可惜,月色再美也不属于他。
第45章 雨天
次日, 颜清早早离校,和谢之砚一起回家。
这是他们开学以来第一次回家,差不多一月有余, 心里或多或少有些念家。
许久未见, 房屋两侧的松树枝繁叶茂, 蓊蓊郁郁, 底下翻新的花圃种着密密麻麻的小雏菊, 簇拥着绿油油的叶面, 衬得颇有生机。
“那我先回去, 下午再来找你。”
谢之砚没进去,在门口和她随口说了句。
颜清收回东张西望的视线,笑着点头:“好, 你家里有人吗, 要不要在我家吃饭?”
爸妈知道她今天回家,特意准备了一桌饭菜迎接她。
如果谢之砚想来吃的话,她是非常欢迎的。
“不去了,我爸妈在家。”谢之砚懒散说着, 和她挥挥手,转身离开,“走了。”
“好, 下午等你来找我。”
颜清没强求,蹦蹦跳跳着推门进屋, 提着嗓子喊:“爸爸妈妈!我回来啦!”
颜妈第一个冲过来抱住了她, 嘴里嚷嚷着乖女儿,颜爸在厨房忙着, 听到声音后急急忙忙跑出来,顾不上手上油渍, 拍了拍她的肩膀,脸上笑意止不住:“回来就好,先休息会儿,还有一个菜,马上就能吃饭。”
颜清高兴应下,清晰地感受到幸福这两个字。
走过家里的每一处角落,观察着细微的变化:换了新的餐桌餐椅,添置了两盆新盆栽,橱柜重新进行了整理收纳……
家里有太多太多的变化,唯一不变的是自己的卧室。
布局摆放一如当初,桌面上罩着一层薄毯挡灰尘,床上折叠着被子摞在枕边,没有任何动过的痕迹。
心中不由涌上一阵怀念,正要躺上去感受一下,楼下传来了叫喊声:“颜颜,下楼吃饭。”
“好!”
颜清立即给出回应,依依不舍地离开卧室!
关上房门的那刻,门锁扣上“啪”一声,自己的心头莫名跟着一颤,像是封锁她的世界。
颜爸今天准备的饭菜全是颜清喜欢的,生怕她在学校吃不习惯,给她盛了满满一碗饭,不停往她碗里夹菜:“多吃点啊,全是你喜欢的菜,爸爸特意为你做的。”
“好,我不会浪费的。”
颜清没拒绝,这是她爸爸忙了一上午的成果,自己哪怕撑着肚子也把碗里的饭菜全部吃下去。
颜爸颜妈看着她吃饭的模样别提有多开心了。
饭后,颜爸在厨房打扫卫生,颜清陪着妈妈聊天。
这一聊便是一下午,难得回一次家,想说的话实在太多,但她始终铭记“报喜不报忧”,只说了最近发生的有趣事情,说了自己的学习近况,自己受到的委屈只字未提。
毕竟是成年人了,有独立思考的能力,没必要把自己受到的委屈和爸爸妈妈说,这样只会徒增他们的烦恼。
颜妈喜欢听女儿絮叨,一直耐心听着,不打岔也不嫌她啰嗦,等到她说得口干舌燥了,才主动问了几个问题。
“和舍友相处的怎么样呀,没人欺负你吧?”
颜清摇了摇摇头:“我舍友很好相处,她们对我好的。”
颜妈松了口气,摸了摸她的脑袋:“那就好,如果在外面遇到什么事,一定要和我说,或者找阿砚帮帮你,别一个人硬扛下来。”
顿了一秒,继续问道:“对了,在学校和阿砚经常见面吗?”
颜清喝了口水,认真点头:“我们天天见面,如果忙的话也会两天见一次。”
“哎呀,你们俩这么腻歪以后怎么找对象啊。”
“这么大了该保持适当的距离了,社交该有些分寸,男生和女生之间避避嫌。”
颜清听着妈妈的话,胸口突然闷了一下。
抬眸盯着她眨了眨眼,头顶的日光灯直晃晃斜照下,正巧有一束刺到了自己的眼睛,几分难受地垂下头,微微张开的唇瓣默默闭上。
可是妈妈,我喜欢上谢之砚了。
我不想和他保持距离,我不想和别人谈恋爱,我只想和谢之砚在一起。
那束光没有消散,虽没有直接刺激自己的眼睛,却已经深深地刺进了自己的左胸膛。
颜妈没有注意到颜清情绪的变化,继续问着:“那小陈呢,你们有联系吗?”
“小陈?哪个小陈。”
颜清被她前面两句话扰得心不在焉,一时没反应过来她口中的小陈是谁。
“暑假那会儿来咱家玩的。”
“妈妈同学的儿子,记得吗?”
颜清思绪被拉回,终于反应过来她口中的小陈是谁,捏着自己的手指淡淡出声:“陈景朝吗?”
“哎呀,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只记得叫小陈。”
颜妈记不住事,能记住他叫小陈已经算是用心记了。
颜清若有所思:“偶尔有联系。”
确实是偶尔,都是他会主动的联系自己。
“小陈这孩子看起来不错,你和阿砚可以带着他一起相处,互相照应。”颜妈自顾自嘀咕着,同时起身朝厨房走去,“吃不吃葡萄呀,妈妈给你洗点葡萄?”
颜清正下意识要回答吃,突然想起今天下午陈景朝的比赛,慌慌张张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15:30
还好,来得及。
从沙发起身,整理了一下裙摆,跑进厨房和妈妈告别。
双手环抱着她的腰肢,脑袋搭在肩上,不舍地撒着娇:“妈妈,我要走啦,如果下周没事我再回来看你。”
“好,反正家离得近,什么时候回来都行。”
“在学校照顾好自己啊,生活费不够跟妈妈讲啊。”
颜妈向来宠女儿,一句又一句叮嘱着,生怕她在外面受到委屈。
颜清低声呢喃:“好。”
眼眶却不受控泛红,氤氲着浅浅的潮湿感。
她并不觉得是自己变得爱掉眼泪了,而是在感到被爱意包围的那一瞬,她会幸福地想要落泪。
不管是友情、爱情还是亲情,永远值得为幸福落泪。
颜清出门后朝着谢之砚家的方向走去,准备和他说这件事,巧得很,刚走几步就碰到他也朝自己走过来。
隔着数米,谢之砚双手随意抄在兜里,懒散又随性。
穿着灰色连帽卫衣,松松垮垮撑在身上,他身型高瘦,不管穿什么都有独特的个人风格。
下面穿着黑色休闲裤,是拖地款,但因为他个子高腿长,没有直接拖在地上,刚好抵在脚踝处,将他身材比例衬得更加出色,简直是行走的衣架子。
谢之砚在她面前停下,从口袋里伸出手,收敛了些不羁的姿态:“你怎么出来了?正要去你家喊你回学校。”
他们原来计划回校的时间是四点,谢之砚想着前提半小时去喊她,谁知半路碰见了。
“我有件事要和你说。”
颜清仰头看着他回答。
自己其实应该早点和他说的,可惜自己没记住,忘了要去看比赛这件事,若不是提到陈景朝的名字,她怕是要食言了。
谢之砚低头垂眼,抬手理了理她额前被风吹得凌乱的碎发,勾着发尾绕在指尖上,自然又熟练地绕在她耳后,恣意出声:“什么事啊,边走边说。”
颜清点头,跟在他的身后,匀速走在松尾街这条路。
天色渐渐暗沉,乌泱泱的云朵依偎镶嵌着,刮着轻飘飘的风,混杂着秋的气息平滑进入胸膛,带着凉爽的余温。
气氛安静了许多。
颜清却无法沉浸下来,脑海中过了一遍措辞,开口道:“阿砚,我待会儿得去找一下陈景朝,你要不先回学校吧。”
话音落下,“陈景朝”这三个字深深刺入谢之砚的耳朵。
身体怔了怔,侧过头盯着她的眼睛:“你去见他?为什么。”
“他今天有比赛,昨天邀请我去看了。”
缓缓垂下眼,她莫名不敢直视谢之砚的眼睛。
谢之砚此刻无心在意她的前半句话,细节地捕捉到后一句,声音有些冷:“昨天,你们在一起?”
“嗯,我们昨天在图书馆学习的。”
颜清没隐瞒,实话实说。
树梢的小鸟扑棱着翅膀倏然飞起,掠过层层树叶簌簌作响,摩擦着掉落下几片黄色的枯叶,轻飘飘落在地面。
下一秒,颜清脚底覆盖上去,发出“吱呀”的细碎声。
是此时唯一的声音,不和谐,但打破了那句话后的安静。
谢之砚呼吸变得很沉,没说话,别开自己的视线。
昨晚给她发信息,她说自己在图书馆学习,自己则以为她是一个人,没有多问。
可谁能想到,她那会儿在和陈景朝一起学习。
谢之砚自嘲笑着。
所以,她和陈景朝在图书馆学习是时同她和自己学习时的场景一样吗?
坐在学习小黑屋,关上屋门,两个人共处一室,并肩相坐有说有笑。
谢之砚不敢想。
喉结滑过强压下了心中的烦躁,胸腔逐渐涌起阵阵不爽裹挟着各种情绪徘徊在周围。
他现在似乎有些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颜清感受到他的异常“冷静”,朝他那侧贴了贴,主动拉上他的手臂,像是哄人一般,指腹缓缓摩挲他的肌肤,试探开口:“咦,怎么啦?”
谢之砚没回答,但并没有推开她的手腕,任由她拉着自己手臂贴着自己。
颜清不免心慌,回想自己刚刚说的话以及昨晚的表现,小嘀咕。
“你是在生气吗?我昨晚真不是故意晚回信息的。”
“手里静音没听见,而且是反扣在桌面,也没有及时看到你的信息,对不起啦。”
谢之砚听到她的解释,僵硬地丢下四个字:“没有生气。”
自己从来不会因为她没有及时回信息而生气。
让他内心感到不舒服的点是,她昨晚和陈景朝在一起,可自己离开的那天,她明明答应了自己不会去找别人……
颜清轻轻咬着唇瓣,眉间微皱:“你明明就是生气了……”
听着他的语气,看着他对自己的冷淡,就差把“生气”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但此刻颜清也有点小情绪了。
自己道歉了解释了,谢之砚仍不理自己的话,自己也不想哄了。
一路上,两人没有说一句话。
仿佛都在置气各走各的路,谢之砚意识到自己刚刚情绪的过激,好几次转头看向颜清想和她道歉,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颜清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裙摆被阵风席卷飘起,双手按压着裙摆,一滴雨珠悄无声息落在自己的额头上,冰冰凉凉勾着身上泛起一阵寒栗。
抬手摸了摸,潮湿的水珠融于自己的掌心,仰头看了看天空,黑压压一片,乌云好像更阴沉了。
再接着,看到颗颗圆润雨珠往下砸落,先是一颗、两三颗,然后像撒网一样落下来。
砸落在地面,晕染了灰色的斑驳路面,滴滴嗒嗒垂打着脆弱的树叶,快要被它穿透;砸落在身上,浸湿身上薄薄的衣衫。
颜清耸了耸肩,下意识伸手去遮自己的脑袋,手腕已经被谢之砚紧紧攥住,没有回神的时间,已经被他拉着跑起,淋着雨朝旁边的站台跑去。
是松尾公交站。
站在里面正好可以躲雨。
好烦,又下雨了。
为什么要在自己心情不好的时候下雨。
颜清落寞垂眼,站在车站台里侧。
刘海沾染了些湿意,潮潮地贴在一起,肩膀两侧淋了雨滴,隐隐透着少女的贴身肩带,想要抬手整理一下衣服,却反应过来自己的右手仍被谢之砚紧紧握着,稍微挣脱了一下,没有挣脱开。
雨水打在地面四处迸溅,顺着地面的坡度下滑渗入下水管道,空气中翻涌着泥土的草木气息,混着风雨一并侵袭全身。
谢之砚神色颤了颤,下意识往前一步,站在她的身前,为她挡住风雨。
颜清心头微怔,抬眸,一双湿漉漉的漆黑眼眸看向他。
尽管在闹别扭,他还是会下意识拉着自己躲雨,站在自己前面为自己挡雨。
不由得心中涌上一阵说不出的复杂滋味,默默垂下眼,再次动了动自己的手腕。
谢之砚这会儿才察觉到她的小动作。
后知后觉自己还牵着她的手,心里紧了紧,手指离开她的肌肤,松开了她的手腕。
随后侧过脑袋看向自己身后的她,压着情绪,假装漫不经心,声音慵懒略显随意:“所以,他约你吃饭,约你去图书馆学习,约你看比赛,是在追你?”
颜清正在包里摸索着耳机,听到这句话愣了秒。
似乎没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下意识想要否认解释,谢之砚的声音再次飘进自己耳边。
“拒绝了吧。”
干脆利落,直白明确的四个字。
那一刻,颜清心跳开始不受控地加速。
耳机从包里拿出,紧紧攥在手心,胸腔的起伏快要抑制不住,睫毛颤着,强忍紧张与怦然,微微踮起脚尖,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软言反问:“原因呢?”
清脆悦耳的声音混杂在雨声潺潺中,七零八落地飘在耳畔,谢之砚被她声音渐渐勾起,撩起心底一片涟漪。
视线不自觉落在她的唇瓣上,身上莫名泛起燥热,像是克制压抑着某处的情感,最终撇过脑袋没有回答。
可颜清还在等。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为什么要让自己拒绝。
为什么要在意他是否在追求自己。
谢之砚,你是不是喜欢我,所以会在意、会生气、会吃醋……
心中猜想越来越多,对他的答案期待值也越来越高。
所以,会是自己想得那样吗?
空气的沉寂,雨声的嘈杂。
颜清久久没有等到他的答案,失落地垂下眼,心情不免低落下来,耐心一点点被消磨,索性最后直接拿出耳机塞进耳朵里,想要蔽外界的声音,不愿再听他讲话。
可戴上耳机的那一秒,便听到谢之砚低低地叹息,克制又隐忍地压着声音低语——
“笨蛋,怎么就看不出我喜欢你呢。”
那一刻,似乎周围雨声都变小了,空气中凝固着那一道清冽的声音,以及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像是世界停了,时间停了,我的心脏仍在为你怦然跳动。
颜清怔怔抬头看向谢之砚,想要和他确认这个答案。
而此时,耳机里的音乐缓缓播出:“Finding love standing right where we are your lips.”
恰好对应此刻:
我发现真爱就在眼前,但我们都欲言又止。
颜清心中荡漾起一片悸动,倏然露笑,眉眼弯弯地看着他。
眼神里尽是热烈直白的爱意,在这潮湿闷热的雨天里,如同一触即燃的烈火,生生不息。
谢之砚,你是不是以为我没听见?
嘘,我听见了。
听见了这份藏匿于耳机里的喜欢。
第46章 告白
雨势较大, 打在站台棚顶的雨水顺着倾斜弧度不断倾倒,重重地砸至地面,像是烟花纷纷炸开。
颜清努力平稳胸腔的起伏, 将耳机里播放的音乐暂停, 停在那句歌词的最后一个尾音, 睫毛闪了闪, 小声试探道:“谢之砚, 你刚刚在说什么?”
只要你再说一遍, 我们就可以戳破这层窗户纸。
谢之砚愣了愣, 额前细碎的刘海上晕着一滴透亮的雨珠,喉结滑动的那刻,啪嗒——
垂直滴落, 落在脖颈, 一丝冰凉瞬间传入全身。
是被她听见了吗。
可自己是在她戴上耳机后才说出这句话,说出我喜欢你。
眼神极度不自然地飘忽不定,避开视线,仍逞强嘴硬:“我没说话。”
“你!”
颜清正要骂出口, 前方的二十一路公交车缓缓驶来,是开往体育馆的公交车,也是陈景朝比赛的地方。
车轮碾过溅起地面的雨水, 车灯在黑压压的天色下显得格外明亮刺眼,映照着朦胧雨水凸显出清晰可见的雨珠, 如此的圆润剔透。
一时之间, 有些迷了眼,有些乱了心。
颜清被那束光照得清醒了一些, 卡在喉咙里的话渐渐停下,态度柔婉了许多:“你真的没有什么话要和我说的吗?”
谢之砚沉默。
深邃的眼眸盯她的眼睛, 唇瓣微启,却又在公交车停下的那刻缓缓闭上。
公交车停在他们的正前方,前后车门缓缓打开,里面传出语音播放:“松尾街已到站。”
后门走下了几个人,双脚轻盈落地,踩上雨水发出“啪嗒啪嗒”清脆的声音,嘴里嘀嘀咕咕似在抱怨湍急又突然的躁雨。
颜清觉得胸口有些闷,看着正对自己敞开的前车门,咬唇丢下一句:“那我走了。”
这一次,她没有回头。
双脚轻轻越过地面的积水,站在车内扫码付款,传来一道轻盈的“嘀”,屏幕上显示付款金额。
掌心蜷起朝车里走去,坐在靠窗的位置,紧紧握着手机,屏幕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亮起的,上面显示着刚才那首歌曲《Paris In The Rain》。
指尖滑过,音乐.透过耳机缓缓传入自己耳边。
旋律响起的那刻,她还是忍不住转头看向窗外的谢之砚,只是窗户玻璃上早已蒙上一层朦朦胧胧的水雾,氤氲地模糊了自己的视线。
颜清有些看不清他。
谢之砚,你是在害怕失去我吗。
可是,我也喜欢你,你看不出来吗?
燥热的雨裹挟着沉闷的风,推攘着颜清赶到体育馆。
毕竟已经答应了陈景朝,她不想爽约食言。
这个时间点儿,陈景朝早已结束了他的比赛。
他坚信颜清会来,一直坐在离进口处最近的地方,生怕与她错过。
等啊等,终于快要在所有比赛结束时,颜清从门口走了进来。
陈景朝第一时间发现她的身影,边喊她的名字边从观众台下来与她挥手:“颜清!”
颜清循着声音找了会儿他,许是馆场太大观众太多,她有点分不清他的位置
最后是他出现在自己面前,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笑着看向自己:“你来了啊。”
颜清看他穿着休闲服装,并未穿比赛运动服,便猜测他的比赛已经结束,不好意思地向他道歉:“对不起,还是没能赶上你的比赛。”
“没事,你能来我就已经很高兴了。”
陈景朝懒散说着,他确实没有很在意这点。
对他而言,颜清选择赴约足矣满足自己的愿望。
“那比赛顺利吗?”颜清问。
陈景朝和她站在馆内的角落里,像是建立了屏障将他们两人与外界隔绝,一切纷纷扰扰皆与他们无关。
“很顺利,得了第一名。”
“虽然没有机会向你展示我的飞快速度,但是可以向你展示我的第一名奖牌。”
陈景朝笑着从外衣口袋里拿出他的奖牌,金色圆形奖牌平摊在掌心,中间标着“松榆高校男子四百米冠军”。
颜清扫了一眼他的奖牌,浅浅露笑,不太自信地夸赞着:“恭喜,你很厉害!”
她的心思确实不在这边,满脑子都在想着谢之砚。
想着他现在在哪儿,是回学校了还是依旧在车站。
想着他会不会不开心,因为自己刚刚丢下了他,让他一人站在车站。
陈景朝显然看出她的走神,拉过她的手腕,将奖牌放在她的手心,含笑说道:“喜欢的话,可以送给你。”
“啊?”颜清被他这一举动吓到了,眼底尽是惊愕,连忙将奖牌还给他,使劲儿缩着手拒绝,“不用不用,你的奖牌当然——”
话还没说完,陈景朝已经打断了颜清的话。
“可是,我想送给你。”
“珍贵的奖牌应该送给重要的人。”
颜清大脑有一瞬宕住,眼神呆滞地看着陈景朝。
她好像不太明白他的意思,是自己理解的那一层意思吗?
恍然又想起谢之砚在车站对自己说的那句:“所以他在追你?”
其实,她那会儿会下意识愣住是因为她没觉得陈景朝在追求自己,也没觉得陈景朝喜欢自己。
在她看来,自己和陈景朝的相处只是朋友间的普通相处,没有一丝越界,甚至没有单独相处过,除了咖啡店和图书馆那次。
但目前而言,是自己没有对这段关系理解透彻。
颜清呼吸有些不畅,太多信息汹涌着朝自己袭来。
慌张中连着后退好几步,双手藏在背后,垂着眼不敢看向陈景朝,温吞开口。
“高三运动会,因为我随口一说‘喜欢酷洛米’,谢之砚就为我参加三千米,给我赢得了第一名奖牌。”
“他越过终点线,我冲过去抱住了他,他说‘我给你赢到了’,那一刻,我清晰地感知到自己鲜活的心跳。”
“自此,我下定决心,这辈子只接受谢之砚的奖牌。”
“不管是第几名,他在我这里永远是第一。”
颜清笑着说完这段话,松了口气,有种坦然的松弛感。
其实她接受的何止是谢之砚送自己的奖牌,还有谢之砚这个人。
这辈子,她只会喜欢谢之砚,也只接受谢之砚的喜欢。
“陈景朝,奖牌很珍贵,你应该选择一段平等且相互的关系,送给那个重要的人。”
“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颜清说的很委婉,因为陈景朝没有挑明关系,自己也不想过于直白,但彼此的话语早已明了。
陈景朝嘴角漾起淡淡的笑,像是吞咽了一块黑巧,从口腔弥漫至整个心间,苦得眼尾有些泛红。
他能听懂颜清的话,也能明白她的意思。
“当然明白,你不用多想。”
“我只是想告诉你,对我而言,你真的是很重要的存在。”
陈景朝大方接受这一切。
这个结果是毫无悬念的,是在自己准备送出奖牌前就已经预料到的结果,是还未开始正式追求就已经知道自己会输的结果。
竹马与天降,他始终觉得天降是抵不过竹马的。
朝夕相处十八年的契合与结界,不是自己这个天降能轻易插足的。
但是没关系,他不后悔自己做的这一切《反正从未拥有过,失去了也不会害怕。
哪里像谢之砚,一而再再而三地犹豫不决。
明明那么喜欢,明明已经迈出了九十九步,却没有用勇气迈开最后一步,说出“我喜欢你”。
陈景朝想到这里突然笑出了声,无奈摇了摇头。
自己挺能理解谢之砚的心境,如果换作是自己,一定会和谢之砚一样选择暗恋。
因为他正拥有着颜清,拥有着一切美好,所以格外害怕失去。
颜清没理解他脸上那抹笑容是什么意思,但也不想和他过多纠缠,毕竟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说明,一切该到此为止了。
“祝你以后每一场比赛顺顺利利,我先走啦。”
颜清微微露笑,从他身侧绕过。
陈景朝下意识伸手,想要拦下送她回去,转眼想到自己的身份不合适,收回微微伸出的手,礼貌询问:“要不要叫个车送你回去,外面还在下雨。”
“不用啦,我让谢之砚来接我。”
颜清挥了挥手,很干脆地转身离开。
馆内比赛已经全部结束,人群渐渐散去。
陈景朝手里紧握奖牌,久久站在原地看着颜清离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自己视线中,耳边的雨声越发清晰,正七零八落地砸在心头,隐隐刺痛最深处,缓缓抬头看向窗外,看着下雨的景象。
七岁那年,因为颜清的出现,自己被困在了那场雨里。
十八岁这年,同样因为颜清,自己被她从雨里救了出来。
真好,从头到尾,都是她。
·
离开馆内,颜清独自在大厅踱步。
她心里其实有点后悔,后悔自己和谢之砚置气,把他丢在车站,自己说走就走,完全是情绪作祟!
同时也很清楚自己与谢之砚的关系,能理解谢之砚为什么说不出口。
他与自己一样害怕打破如今现有的美好,在不确定对方心意前不敢勇敢迈出最后一步,所以彼此一直在越界的边缘徘徊,互相试探。
做过最大胆的一件事,不过是将“我喜欢你”藏进了耳机里。
若不是自己今天意外听见了那句“我喜欢你”。
颜清觉得自己大概会继续和他暧昧下去,直到有人最先忍不住,捅破那层窗户纸。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自己已经知道谢之砚的心意,那么她很愿意做那个捅破窗户纸的人。
颜清拿出手机拨打谢之砚的电话,不到两秒接通了,立马抢在谢之砚开口前说话。
“阿砚,你回学校了吗。”
“你方不方便来体育馆接我呀,外面还在下雨呢。”
她很会装乖,软着声音向他撒娇,其实是想试探谢之砚有没有因为自己丢下他而和自己生气。
电话那边很安静,没有讲话声,只有低缓的呼吸声,和断断续续的雨声。
雨声?
怎么会有雨声,他还没回学校吗?
颜清手指不自觉扣着衣角,坐在大厅的凳子上,试探问道:“阿砚,你现在在哪呀,怎么听着有雨声呀?”
谢之砚喉结上下滑过,目光落在自己正前方的牌匾上,上面写着五个大字:松榆体育馆。
天色灰暗如同编织了雨网,连绵不断地倾斜落下,贯穿着整个城市。
鞋面被雨水溅湿,上面混杂着泥土,白色鞋带垂落在水里,浸湿了前端,谢之砚始终保持撑伞姿势,站在原地。
掌心紧握伞柄,睫毛闪过,声音清冽却压得极低:“颜清,我已经在体育馆门外了。”
“什么?”
颜清惊住,整个人瞬间站起。
“我没有回学校,我一直跟在你身后。”
谢之砚声音很低很哑,垂下眼迈开脚步,迈进通往体育馆的那条路。
在颜清坐上公交车后,谢之砚看着雨水不断冲刷着窗户,隔阂他们之间的距离,模糊彼此的视线。
他忽然惊醒,自己在犯什么混,是在亲手把她推开吗?
他不该让颜清离开,不该视而不见。
就该在她问自己“你刚刚说什么”时,直白告诉她,我喜欢你,喜欢你很久了。
反应过来后,谢之砚没有犹豫半秒,立马打车前往体育馆。
可雨天路况不畅,他等了会儿才坐上车赶过去,他有想过中途给颜清打电话,可告白这种如此重要的事情怎么能在电话里说呢。
谢之砚笑,大概是对自己的自嘲。
到体育馆后,他在旁边的便利店买了把伞,正要进馆去找她时,自己手机响了,是颜清打来的电话。
听到她的声音,听着她软言软语和自己撒着娇,谢之砚忍不住了,也不想忍了。
颜清在谢之砚那句回答中久久怔住,许是忘了回应,也忘了他们还在通话,直接跑出体育馆大厅,正要冒出冲出去时,一眼看到雨中撑伞的少年。
心跳开始不受控地跳动。
恍如被按下了加速键,快要呼之欲出。
“你怎么来体育馆了啊。”
颜清仰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谢之砚,他并未走进馆内,仍撑着伞站在雨中,站在他们脚下那条黑色边界线之外。
谢之砚低睫垂眼,看着她漆黑澄亮的眼眸,清楚咬出每一个字,低声道:“嗯,来追你。”
“啊……?”颜清莫名紧张起来,双手不自觉地蜷缩着。
“颜清,有些话想说很久了。”
“一直介于种种身份,始终没有告诉你,但我觉得再不说,我就不是谢之砚了。”
谢之砚突然轻笑,神色柔和了许多。
“对于青梅竹马而言,这句话可能有些觉得奇怪,但我还是想和你说。”
“颜清,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雨声滂沱,雨珠砸落。
迸溅到伞面,掉落在地面,更是杂乱无章地落入颜清心底,怦然掀起一阵海啸,快要淹没自己,快要呼吸不畅。
“总有人说青梅竹马之间不会有爱情,不存在怦然心动的喜欢。”
“我必须否认这一观点,因为我早已在不懂爱情的年纪上喜欢上你了。”
“或许是高一,或许是初一,再或者可能会更早。但我确认喜欢上你时,是在高二的暑假,我和你一起看了《怦然心动》那部电影,那是我第一次真正意识到我对你的喜欢。”
谢之砚的声音很沉很低,随着风雨声不断飘进颜清耳边,无意撩过她的耳畔,沁入她的心间,像羽毛轻扫至心间,泛起一阵酥麻。
“青梅竹马,在我看来是很特殊的存在。”
“是两小无猜的朝夕相处,是嬉闹玩笑的打闹,是看着你从儿时短发变成长发的模样,看着你可爱的脸絮絮叨叨的嘴,看着你撒娇嘴硬在我身边转圈圈……”
“我喜欢你和我撒娇,喜欢你和我斗嘴吵架,喜欢你各种麻烦我,喜欢你陪在我身边……”
“在你看向我的眼神里,我知道你的想法;在你下意识的动作里,我知道你的需求;我知道你喜欢雨天还是晴天,知道你喜欢散步还是跑步,知道你锁骨左侧有颗粉色胎记,知道你身上有股淡淡的水莲花清香,离得足够近时还可以闻到淡淡的茉莉香……”
“颜清,你的所有习惯和脾性,我都了解。”
“我的灵魂好像在落入人间时就已经被你吸引。”
颜清眼底不知不觉中氤氲了一层水雾,睫毛微颤晕染上温热的泪,酸涩得眼睛隐隐作痛,轻咬唇瓣强忍着眼泪的掉落。
“正是因为如此熟悉,所以才有人觉得青梅竹马不会有爱情,毕竟认识那么久了,要是喜欢早该在一起了。”
“我不同意这个说法,我始终觉得恰好是因为喜欢,所以不敢迈出那一步,我无法确认这段关系中,我们是双向喜欢还是我的单相思。”
“我不敢冒险,不敢越界,不敢直接对你说出喜欢你,害怕一不小心打破了现有的美好,所以我只能靠近、试探、克制。”
谢之砚神色忽然暗下,心底有点苦涩,他是真的不敢冒险,他太害怕失去了。
若不是今天看着颜清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自己也不知道会暗恋多久。
“有时候,我会羡慕陈景朝,他可以直言不讳地追求你,可以正式向你邀约。可我们是青梅竹马,我的邀约看起来就像普通的见面,你不会太在意和我的约会,也不会想到我们的每一次见面对我而言是每一个幸福的瞬间。”
“有时候,我也会想你喜欢我吗?你对我的感觉是多年养成的习惯性依赖,还是越过身份的界线产生了想要尝试秘果的刺激,再或者是热烈又怦然的crush。”
“但是不管怎样,我还是想和你说——”
谢之砚忽然轻叹了一声,重新注视颜清的双眸,看着她被泪水萦绕的眼眶。
空气中好似升起一层薄薄的雾霭,模糊却异常清楚地窥探彼此内心,在这一刻,清晰又明了。
“对你的喜欢不是十八岁的喜欢,是每一瞬间的日积月累。”
“也不是少年气血方刚无法控制地躁动,是隐忍克制般小心翼翼地暗恋着你。”
“直到暗恋难扼,喜欢难掩,我无法忍受控制,也不想看着你和其他男生越走越近。”
“所以现在,我要开始越界了,决定义无反顾走向你。”
谢之砚神色温柔,格外认真说完这句话,丢下手里的雨伞,淋着雨水迈出了那一步。
主动越过他们之间的那条黑色中界线,彻彻底底走到了颜清的面前,也走进了她的世界。
容不得给她反应的时间,在她茫然的视线中,无比坚定地说出——
“颜清,我喜欢你。”
第47章 初吻
我、喜、欢、你……
这四个字像是敲响擂鼓声声落入心间, 久久回荡在耳畔。
不同于那句耳机的喜欢,是克制无奈,小心翼翼。
这次是无比坚定地直抒情感的告白, 像是煮沸的开水“咕嘟咕嘟”往上冒, 快要烧灼那颗本就炽热的心。
颜清泪水溢在眼眶, 在睫毛眨下的那一刻瞬间滴落, 顺着脸颊滑下留下一行清迹, 唇瓣抿了抿, 看着身前的少年。
越过了地面那条黑色中界线, 丢弃的雨伞翻着身落在地面,雨水哗哗打进伞内,堆积了一小摊雨水, 勾勒出阵圈圈涟漪。
他抬起手臂从自己眼前拂过, 掌心微拢脸颊,指腹轻柔擦拭那滴泪珠,将泪水融于手指肌肤之下,睫毛闪着, 低声关切:“别哭,你知道的,我看不得你掉眼泪。”
颜清没想哭的。
但是自己在被幸福包围的那刻, 眼泪是控制不住的溃败。
喉咙不自觉紧了紧,浅浅稳住呼吸, 在他放下手臂的那刻, 主动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没有很用力, 只是轻轻圈住。
看着他清棱棱的漆黑眼眸,眼尾有些泛红, 低睫垂下,眼底缱绻着深情。
颜清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笑,轻轻出声:“谢之砚,刚刚在馆内,陈景朝想把他的第一名奖牌送给我。”
尾音落下,颜清轻笑出声,谢之砚却心头紧绷起来。
“我拒绝了。”
“因为我只接受我喜欢的人的奖牌,不管是第几名,在我这里是第一。”
谢之砚心口沉得快要坠下。
“在我这里是第一”这句话,明明颜清对自己说过无数次,可没有哪一次比得过现在,直接贯彻心底,像是一叶孤舟在深不可测的海底航行,突遇海浪,将他翻涌着沉入海底。
颜清缓缓松开他的手,心跳砰砰加速着。
那双充满爱意的眼神直白望着他,睫毛颤着,双脚主动往前一步,自己的鞋尖抵在他的鞋尖,将他们仅剩的厘米距离变成零。
好像是在告诉谢之砚,这条中界线不会让你独自跨越。
你愿意走进我的世界,愿意义无反顾地选择你,我也愿意去张开双手去迎接你。
下一秒,她的双手从臂弯下缓缓探进他的腰间,小心翼翼地环抱住腰肢,掌心交叉相扣,仰起的脑袋微微垂下,乖巧地靠在他的左胸膛,不是作为青梅竹马之间的拥抱,是纯粹以恋人的身份去拥抱他。
谢之砚微微怔愣。
她抱住自己的那瞬,脑袋贴在自己的胸膛,心跳开始无法遮掩地跳动起来,手臂下意识扬起想要抱住,却又在搭上她腰间的那刻僵硬停下。
无声叹息,喉结上下滑过,没有过多的动作。
颜清好像察觉到他的想法,收紧腰间的手臂,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清楚地聆听他杂乱无序的心跳,轻柔呢喃。
“谢之砚,我们俩究竟谁是笨蛋啊。”
“怎么没反应过来,我喜欢的人是你。”
从始至终,她喜欢的人都是谢之砚,从未改变过。
谢之砚嘴角漾起一抹懒散的笑,他当然反应过来了。
只是在颜清并未说明心意前,他仍会保持最后的理智,不会做出这些情侣之间的举动。
但是此刻雾霭已散,最赤诚的爱意全部暴露在这场大雨中。
悬在空中的手臂缓缓落下,绕过她的后腰一点点收紧。
她的腰肢很细很软,单手便可以环上,谢之砚不敢太用力,只是将她完全揽入自己怀里,下巴微微抵在她的头顶蹭着,有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心与舒服。
声音低哑,混着一丝不痞:“所以,你是听见了那句话?”
才会问,我们俩究竟谁是笨蛋。
颜清故意装傻,脑袋在埋在怀里娇嗔道:“哪句话?你再说一遍。”
谢之砚笑,看出她的耍无赖,仍配合她说出她想听到的那句话:“笨蛋,怎么就看不出我喜欢你呢。”
“看出来啦!”
“那你呢,现在知道我的心意了吗?”
能听得出来,语气里满是欢愉喜悦。
但她并未给谢之砚回答的时间,话音落下后,仰起头看向他,盯着他的眼眸,一字一句坚定道:
“谢之砚,我也喜欢你,超级无敌喜欢你。”
颜清觉得任何感情都该是双向的。
无论是告白还是确认关系,都需要彼此非常认真地说出“我喜欢你”,这才是开始一段恋爱的正式开始。
谢之砚垂眼看着颜清,耳边混杂着呼呼风声,沉沉地带着一丝沙哑,低声应下:“嗯,知道。”
闷热的空气里,细细绵绵的雨丝混杂着风席卷进去。
彼此眼神相视,在这寂静的空间里成为最无法忽视的存在,异常有声地传递着爱意。
谢之砚呼吸忽然变得灼热起来,眼神越发深情,自然顺着她的目光向下移动,最终落在她的嘴唇。
手臂顷刻僵硬,喉结上下滑动。
他,想吻这里,很久了。
没有一秒的犹豫,俯身低头,对准她的唇瓣直接吻上。
突如其来的吻让颜清惊讶地轻轻叫了一声。
睁大眼睛呆呆地看着视线里放大的五官,他闭着眼,垂着睫毛,彼此鼻尖相抵,耳边萦绕着急促的低.喘,潮湿的唇瓣紧紧贴合融为一体,任由他的气息肆意占领。
他的味道很好闻,是清爽凛冽的柑橘味儿,混杂着淡淡的木质香,和他本人一样,干净纯澈的少年。
颜清很喜欢,喜欢到自己的身体悄无声息地被他掠夺,发软发麻毫无知觉,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轻飘飘地被他悱恻地亲吻,沉浸着体验着自己的初吻。
是初吻。
是彼此的初吻。
颜清不会接吻,便放纵谢之砚无拘束地亲吻自己。
他的吻生涩纯情,却不乏荷尔蒙的侵略与占有。
温热的唇瓣贴上后细细柔舐她的两片薄唇,一点点亲吻她的唇瓣,嫩嫩滑滑的触感像甜腻的冰淇淋,先微抿后含住,似一摊溪水滑入又无法掌握地流出,一闭一合,断断续续地重复着,像是在探寻、在摸索、在了解她的一切。
直到颜清不受控踮起脚尖,双手攀上他的脖颈虚空环住,软软贴在他的怀里,谢之砚好像找到了那种接吻的感觉。
单手搂着她的纤细腰肢,另一只手扣着她的后脑,按压着头发微微用力朝自己袭过,试探着打开她的枷锁,灵活探入其中,潮湿的气息微妙地融合在一起,起起伏伏传递着。
颜清觉得自己像是身处海边,海浪声、心跳声、呼吸声全部徘徊在耳畔。
海水的汹涌,浪潮的湍急,几乎快要没过胸口,浑身上下蔓延着冰凉海水,可心底的燥热却怎么也无法掩盖。
要命的窒息感逐渐袭来,颜清逐渐恢复了一点清晰,迷离中睁开眼,忽颤着睫毛,眨着湿意缠.绵的眼,掌心抚过他的后颈,轻柔哑声地呢喃了一声:“阿砚……”
某处神经仿佛被强制扯断,谢之砚在这一声低喊声,心底的燥热再次上升,可仅存的理智让他找到最后的定点,依依不舍离开她的唇。
低着头贴靠她的额头,身后的手缓缓上移捧着她的脸颊,温柔安慰她的情绪,声音暗哑:“累了?”
颜清没说话,将自己整个身体倚靠在他身上,低头垂眼,微喘不匀,依赖地扑进他的怀里,小声应着:“嗯……”
谢之砚低低地笑着,再次拥住抱住她,给予足够的温柔,
不知道彼此拥抱着感受吻后余温有多久,只知道外面的雨声小了许多,空气中不知名的分子凌乱弥漫着。
颜清从他怀里探出脑袋,埋在颈窝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鼻腔里是专属于他的独特气息,闻着好一阵舒心
笑着眨了眨眼,声音轻轻:“阿砚,外面的雨变小了。”
“嗯,那我们回学校?”
谢之砚掌心抚过她的长发,话语里透着几分宠溺。
颜清下意识点头,下巴在他脖颈蹭了蹭:“好。”
乖巧从他怀里出来,双手揉了揉漾粉泛热的脸颊,像是在回味刚刚的吻。
是美好纯粹,忘我沉沦的初吻。
谢之砚俯身拾起地上的雨伞,小心地将伞内雨水倾倒出来,右手握着伞柄,左手朝颜清伸出,掌心朝上平摊在她面前,懒散笑着出声:“牵个手?”
颜清眨了眨眼,缓缓放下脸颊两侧的手,故作纯情,含着笑娇羞道:“咦,是作为我的男朋友和我牵手吗?”
“是,给个面子,牵牵你男朋友的手。”
谢之砚挑眉,尾音扬起透着些漫不经心。
“好哦。”
“恋爱第一天,牵上我男朋友的手。”
颜清莞尔露笑,将手覆上他的掌心,正要与他相握时,他的掌心直接反扣禁锢住自己的手,顺着指尖间隙缓缓探入滑下,十指相扣紧紧握住。
谢之砚眉间疏散,稍一用力将她拉到自己身边,肩膀微微撞到摩擦,撑着伞柄的手臂往她那侧靠近,倾斜半边雨伞。
不约而同地迈出双脚,撑伞迈进雨中。
绵雨如细碎的银针密密倾洒,两抹身影逐渐消失在体育馆的雨中。
他们从未发现,陈景朝一直站在体育馆那扇门的后面,撞见他们的拥抱的场景,目睹他们接吻的模样。
只是一眼,便沉默着转过身。
背对那扇门,完全没有勇气多看一眼。
直到他们吻后撑伞离开,才缓缓走出来,驻留在他们刚刚站过的地方,看着这场雨,嘴角浮出一抹笑,朝外伸出手,任由掌心被细雨覆盖。
成全也是一种喜欢,不是吗。
他很希望颜清能够幸福快乐.
撑伞回校的路上,两人的掌心始终十指相扣。
谢之砚瞧着淅淅沥沥的雨,不大,但颜清不喜欢雨天,侧过头看着她提议:“我们打车吧,下雨挺不方便的。”
“不要,下雨天还挺舒服的。”
颜清果断拒绝。
谢之砚挑眉,觉得她的话有些意思,笑道:“舒服?不是最讨厌下雨天了吗?”
“是呀,以前确实很讨厌。”
“但是现在好像没有那么讨厌了。”
“我想可能是因为你在我身边,我喜欢和你牵手在雨中牵手漫步的感觉。”
颜清直言抒发自己的喜欢,看向谢之砚的眼眸如藏着无数星星,明亮又灵动。
谢之砚笑着接受她的解释,掌心不自觉地攥紧了些。
“谢之砚,回想了你刚刚对我告白说的话。”
“我发现不止是你的灵魂,我的灵魂好像也在落入人间时就被你吸引,像是天生注定存在引力,互相吸引。”
颜清娓娓道来,声音混杂着雨声显得格外清透。
“你记不记得考高考结束那天,我和许诗诗还有蒋泽在翻答案书,我的答案是‘转身,在你身后’,你知道我的问题是什么吗?”
“是什么?”
谢之砚记得,自己那会儿刚好出现在她身后。
颜清笑着,徐徐出声:“我的问题是——‘属于我的少年’。”
谢之砚身体怔了怔,眼神里透出一丝惊诧,似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但确实,冥冥之中,彼此的灵魂在互相吸引。
颜清再次仰头,看着透明伞面颗颗圆润的雨珠,落下视线,在这沉闷的空气中与他四目相视:“谢之砚,你现在是属于我了吗?”
谢之砚拉起她的掌心靠在自己的左胸膛,清楚感受着心跳的加速,认真且真挚地回应——
“从始至终,都是属于你。”
颜清轻笑,格外愉悦地踩着脚下的水洼,毫不在意浑浊的水混着泥土将鞋面淋湿,晃头晃脑地悠哉开口。
“那你说,我们要怎么相处才更有情侣的感觉。”
“不然好像确实做什么都和平常感觉差不多,吃饭逛街看电影,实在是太习以为常了。”
谢之砚若有所思点头,自然接下她的话:“做一些仅情侣可做的事情。”
“比如呢?”颜清俏皮反问。
谢之砚脚步缓缓停下,侧过头看着她,视线落在她的唇上,不由再次想起刚刚那个潮湿的吻,轻笑了一声,随性恣意开口:“你不是说你很聪明嘛,你想想看。”
颜清对上的他的目光像是一触即燃的火,快要燃心底的火石。
十指相扣的手心不自觉冒出薄薄一层细汗,含羞笑着,那双小鹿般的漆黑眼眸灵动有神格外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软言细语:“比如,接吻。”
话音落下,颜清松开他们相牵的手,双手缓缓合十贴住,放在胸前微微晃着,眨着明亮的眼睛,软着声音,委屈巴巴开口。
“阿砚,你可爱的女朋友还想亲亲你。”
“再亲一次,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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