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水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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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鞍水渡口,往日渡口边停靠着上百只船只,将燕莎的粮油、皮毛等运往各地,又从祈国等地运来丝绸、盐碱等。整个渡口边人来人往,货船、客船络绎不绝。

    如今渡口边除了那东线的河道还零零散散漂泊着几艘货船之外,西线和南线的河道上仅有几几只布谷鸟结伴飞过,再无其他。

    幡杆上的夜灯随着夏日的热风晃晃荡荡,给看似平静的渡口,激起了层层波涛。

    码头上,赵至诚站在中间,吴起和吴忠分列左右,后面跟着大约三百多名士兵,其余都埋伏在了各处。

    王仕带着脚镣被看管在士兵中间。赵至诚此次布下天罗地网,要将祈巾捕获。此人在外多留一日,百里珠便会危险一日,对祈国也是巨大的隐患。

    赵至诚远远看到西面有三艘船朝着渡口边靠近,每艘船大约可以容纳百人左右。百里复应该在这三艘船上,那么祈巾必然也在。以祈巾谨慎的性子,或许还有其他人在东线和南线探路。

    在距离码头两公里处,祈巾船上下来一名普通仆从装扮的男人,乘着小船靠近岸边,给赵至诚传话。

    赵至诚于是派吴起和其他两名士兵,带着王仕乘着提前准备好的船缓缓靠近祈林一方,与此同时,祈巾派人带着百里复乘船向赵至诚靠近。

    百里复那傻小子,远远看到赵至诚笔挺的站在码头,卓然而立,简直帅瞎了自己高贵的王子眼。索性也不装了,看到赵至诚就像看到亲爹,远远就朝着赵至诚大力挥动着胳膊,整个人激动的不行。

    赵至诚看着百里复那副莎比样儿,默默翻了个白眼,我可没有你这么大的儿子。随后又细细打量了一下百里复,没有缺胳膊少腿,面上看起来也没有伤痕,稍作放心。

    百里复比王仕略快登岸。百里复一只脚刚踏在岸上,吴忠立马出手,用刀砍杀了身后两名祈巾的人。与此同时,赵至诚身后的士兵迅速出击,将潜在水里的船只打捞起来,立即乘船追向祈巾的船只。

    吴起在看到百里复平安上岸后,出手准备刺杀王仕,只是那祈巾安排的人更快一步,将王仕从吴起身边营救下来。

    双方厮打间,后面的士兵已经追了过来,吴起随即带领士兵共同追击祈巾。一时间箭矢如羽毛般在空中划来划去,你来我往,不分上下。

    祈巾站在船板上,阴冷的盯着赵至诚,眼睛似是泣了血,那恨意直白的刺向赵至诚的眼。赵至诚只是沉沉的看着祈巾,目光毫无波澜,在他眼里,祈巾还不足为惧。

    如今的赵至诚到底还是低估了祈巾的实力。当年祈钰本就掌握了祈朝的半边天,更是极会收买人心,部下忠心耿耿,若是不是祈林和赵至诚使用巧计,怕是这江山要易主了。如今祈巾与祈钰相比,更是阴狠,相比祈钰的自负,祈巾却比当年的祈钰更加稳重,筹谋更加周全,也更能成大事。

    赵至诚挥手,霎时间,所有箭矢的矛头都指向了祈巾。祈巾远远对着赵至诚嘲讽一笑,进入了船内。

    祈巾早已派人打探了鞍水的整个布防,西线和南线早就布置了很多兵力,相反东线却有货船和客船来往。以自己对赵至诚了解,赵至诚不会在有平民的东线安置炮火,那么自己选择东线离开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其余两艘船为了迷惑赵至诚的耳目,分别从西线和南线离开。

    赵至诚看到三艘船分别驶向了东、西、南三向。心里冷哼,这祈巾倒是个聪明的,想分开自己的火力,只是还是太嫩,自己故意没有停运东线,留下东线的货船和客船,目的就是营造假象,瓮中捉鳖。

    赵至诚沉声吩咐道:“即刻将大部分火力集中在东线,西线和南线留下部分士兵看守即可!”

    随后派人将百里复送至王庄去寻百里珠,自己登上战船前往东线追击。

    果然不出所料,一个时辰后,祈巾的船只就被赵至诚的士兵团团包围。

    赵至诚居高临下的站在三层甲板上,一身甲衣更显得气势凛然。

    为了防止祈巾使诈,吴忠对着祈巾所在的船只喊话:“祈巾,你如今已经被我们包围,给你一刻钟的时间马上出来,否则我们直接开炮炸毁你的船只!”

    一刻钟之后,祈巾从船内慢悠悠出来。吴忠正要上前去抓人,就被赵至诚拦了下来。

    只见跟随祈巾出来的,还有李婉莹。祈巾钳制着李婉莹,一脸戏谑的看着赵至诚,挑衅道:“赵至诚,有本事你就开炮炸了这艘船,好让我和你的莹妹妹一起殉情啊。”

    赵至诚在看到李婉莹的时候,先是闪过一丝愕然,婉莹怎么会在这里?随后眸光一沉,冷冷盯着祈巾:“祈巾,你待如何?”

    祈巾收起戏谑的表情,厉声道:“让我的船离开,不许追随,派两名士兵在十公里处接人。”

    赵至诚剑眉紧拧,少顷,示意士兵给祈巾让路,随后又派了两名士兵去接李婉莹下船。

    吴忠看着祈巾的船越来越远,急切道:“将军,就这么放他走了?真的不去追了吗?”

    赵至诚目光沉沉的望着远方离去的船只,冷声道:“不必,婉莹的安全要紧。”

    百里珠在见到百里复后,先是狠狠骂了一顿,随后才抱着自家弟弟检查有没有伤口。

    百里复这两日在祈巾那儿吃不好睡不好,可真是委屈死了,见了自家姐姐自然是先抹泪诉苦,好让姐姐好好心疼自己。

    百里珠看着瘦了一圈儿的小弟,实在是心疼的紧,让绿叶儿准备了一桌好吃的,姐弟两人正一饱口福呢。

    百里珠边吃边给百里复夹了一块儿鹅肝:“弟弟,你尝尝这个鹅肝,味道鲜嫩,好吃的紧呢。”

    百里复一边吃着百里珠夹的菜,一边问道:“姐,姐夫什么时候回来?”

    百里珠听闻停箸,顿了顿道:“复儿,以后不能再喊赵至诚姐夫了,被人听到不好。”

    百里复解释道:“姐,我只在你和姐夫面前喊,其他人面前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喊他姐夫了?”

    百里珠却是严厉道:“日后,在我和他面前也不许乱喊了。”

    百里复这才觉得不对劲,也放下筷子,看着百里珠认真道:“姐,你和我说时候怎么回事?前几日你们不是还好好的吗?”

    百里珠心头酸痛,前日她和赵至诚再一次表明心意,本以为氛围正好,赵至诚会与她心意,因为她能感觉到赵至诚对自己的感情,虽不知道有多少,但是她能确定他对自己是在意的。

    哪知赵至诚的一句话,却将两个人同时拉进了地狱。只因皇帝要来了。

    若是皇帝没有来,也许她还有勇气踏出那一步,与他共赴一场生死。可如今皇帝要来,他们之间已经没有时间将不可能变为可能,情意还来不及发酵就要被生生掐断。

    百里珠眼底有些黯然,苦涩道:“复儿,抓你的人是祈巾,是祈国皇帝的亲侄儿。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祈巾三番几次陷害你我,其实是对赵至诚,对祈国皇帝,甚至是对整个祈国的挑衅。如今你也看到了,祈巾能公然在燕莎国行凶,还有那瘟疫来的实在蹊跷,与祈巾有没有关系至今还没有定论,但是那祈巾的实力必然不可小觑。祈国皇帝想必也知道祈巾这人怕是没有那么简单,所以他正在来燕莎国的路上,准备亲自处决祈巾。”

    百里复哑然,自己虽然还未成年,但眼睛不瞎,耳朵不聋,自己明显能看得出赵至诚对自家姐姐有意思。可如今,皇帝要来,以赵至诚那隐忍的性子,怕是与姐姐再无可能了。百里复觉得这两日受的苦都没有今日所闻苦,遂也吃不下去了,和百里珠一起坐着发呆。

    赵至诚和李婉莹相对而坐,一同在船内的房间叙话。

    赵至诚为李婉莹沏好了茶,李婉莹轻轻嗅了嗅,觉得味道甚是清新,遂问道:“至诚哥哥,这是什么茶叶,我闻着味道很是独特。”

    赵至诚淡淡道:“巴蜀云雾茶。”

    李婉莹嫣然一笑,打趣道:“你怎么还从祈国带了茶叶来?怎么,这燕莎国的茶不香吗?”

    赵至诚无奈道:“这是从祈国来的时候,皇上命人给我带着的。”

    李婉莹笑着戏谑道:“真羡慕啊,如果说赵德荣是咱们陛下的大老婆,那你妥妥二老婆了。”说罢忍不住哈哈大笑。

    赵至诚微微失神,手支着头却是陷入了沉思。

    李婉莹笑了一会儿,发现赵至诚没有搭理自己,这才注意到赵至诚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于是拍了拍赵至诚的肩膀,又上前打趣道:“怎么了?赵大将军这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是被哪个小妖精给勾了魂?”

    赵至诚眉头一跳,一把拍开了肩膀上的手,不自然道:“没想哪个姑娘,倒是你,你怎么就被祈巾捉了去?”

    李婉莹叹了口气道:“此时说来话长。”

    赵至诚不耐烦道:“那就长话短说,别和我在这儿绕弯子。”

    李婉莹:“长话短说就是,我在来燕莎国的路上,遇到了祈巾,结果被抓了。”

    赵至诚:“”所以这说了和没说有什么区别?

    赵至诚也不欲再搭理这泼皮,嘱咐道:“这几日你先安生在燕莎国呆着,我给你安排个去处,等我把手头事处理好了,就让吴起送你回家。”

    李婉莹急忙摇头,抱着赵至诚的胳膊晃道:“至诚哥哥,我不要回去,我要留在燕莎国采药呢,我发现了一种新的草药,只生长在燕莎国,你赶我回去,那我功夫岂不是白费了?”

    赵至诚抽出自己的胳膊,不领情道:“你采得着与采不着,干我何事?让你回去就给我乖乖的回去,别逼我动手。”

    李婉莹气道:“你怎么这么死板啊,以后哪个姑娘跟了你都会受罪。”

    赵至诚被踩了痛脚,头也不回就要走。

    李婉莹在后面喊道:“你住哪里我就住哪里,不然我不安全。”

    赵至诚回头:“我这几日要住军营,你要和我们一群糙老爷们一起住?”

    李婉莹赖皮道:“那有什么不可以的?”

    赵至诚也不再搭理李婉莹,几步就走出了房间——

    第32章 万水千山总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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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至诚回到陆库军营后,才知道百里珠和百里复随着相里木已经回国宫了。

    心头事像是一张大网,缠得密密麻麻。赵至诚突感疲倦,身子像是卸了力,眼皮也有千斤重,再也忍不住困倦,直直倒在了床榻上,他现下需要休息。

    也许是太过于疲乏,赵至诚这一睡就到了第二日午时。

    吴忠看到将军如此劳累,也没敢去打扰。

    那日皇帝的秘信送到了陆库军营,皇帝的私信一般都为加急,所以吴忠让吴起继续拖着相里木,自己打听了一下将军的去处后,急忙去了王庄汇报。

    吴忠来到王庄后,找到公主的侍女绿叶儿,让绿叶儿前去禀告将军,说有要事。

    将军虽然不到一刻钟就过来了,只是吴忠明显能感觉到将军面色不豫,似是被打扰了好事一般,脸上也明明晃晃写着:今儿个要是没什么大事,老子拨了你的皮。

    吴忠心里咯噔一跳,赶紧将皇帝的秘信递给了将军。

    只是将军看到秘信之后,嘴角紧抿,脸色却是更加难看。吴忠心下疑惑,皇帝和将军一直以来情同手足,这信中到底写了什么,让将军如此失色?

    吴忠正在帐外沉思着,抬眼便看到赵至诚在小六子的服侍下已经起身了,正往帐外走。

    吴忠上前抱拳道:“将军,明日是百里铭的寿辰,因为安南旱灾,今年没有宫宴,是否还需要送上贺礼?”

    赵至诚默然,不知不觉竟然已经快两个月过去了,六月初来,如今已经是七月底,自己和百里珠也已经认识了两个月左右。短短两个月的时间自己的心绪就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那若是时间更长,岂不是,赵至诚不欲再想下去,因为无论如何都无解。

    如今看来百里珠在躲着他,他刚回来,百里珠就迫不及待随着相里木回国宫了。那不是不想见他还会是什么?

    赵至诚冷笑,知道皇帝要来,所以这是躲着他,晓得避嫌了吗?到底把我当什么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赵至诚顿了一会儿,才盯着远方一片虚空,意味深长道“送,自然要送。”

    吴忠恭敬道:“需要属下准备什么吗?”

    赵至诚:“你只需替我送去,顺便传几句话即可。”

    往年百里铭的寿辰,宫廷会举办寿宴,今年却因安南郡灾害盛行,改成了祭祀大典。

    百里铭面容严肃,在一众大臣的引领下缓缓走向祭天台,待大钟敲响之后,各官员各就其位。随后又举行了迎神、献祭等活动。待一切都忙完回到宣政殿之后已经接近戌时。

    百里珠在宣政殿已经等候多时,看到百里铭进来后,百里珠即时起身迎去,百里铭搂着迎来过的百里珠一起坐在矮榻上。

    百里珠从木匣子中取出画轴,递给百里铭,笑道:“今日是父王生辰,珠儿祝父王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百里铭慈爱的摸了摸百里珠的小脑袋瓜,将百里珠搂进怀里,一起缓慢打开那画轴。

    打开后,只见画中一娇俏女子正笑意盈盈望着画外人,这画中的点睛之笔便正是那一剪秋瞳,似语非语,似笑非笑,寥寥几笔就将那娇俏小儿的美妙悉数藏进画中。

    这娇俏小儿不是百里珠又会是谁?画卷的右侧题了《诗经》中的一首诗: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

    这个字迹百里铭知道出自百里珠之手,可那画却绝不是百里珠画的。

    百里铭想到了什么,脸色越来越沉。正要开口询问之际,便听到外面一声通传:“赵至诚副将吴忠求见国主,有要事相商。”

    百里铭皱眉吩咐道:“告诉他现下不便,有事明日再来。”

    没想到那侍从没过一会儿就又返回来:“国主,吴将军说此事要紧,事关我国与祈国朝政。”

    百里铭压下心中怒意吩咐道:“让他进来。”

    随后又对着百里珠温声道:“时辰也不早了,珠儿先回去罢,你的心意父王已经收到了,父王看到珠儿的画工有所长进,为你感到高兴。”

    百里珠只当百里铭不知情,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小卷毛,又抱了抱百里铭,才一溜烟儿跑出了宣政殿。

    百里珠路过一座假石,刚走出没几步,就被人捂着嘴拖到了石头后面。

    百里珠暗自心惊,祈巾的爪牙居然已经伸到了国宫?可是,可是赵至诚还没占到她的便宜呢,这嘴儿都还没亲上呢,万一被祈巾抓走,这不得把赵至诚给气死!这万万不成!

    百里珠于是使出全身力气挣扎,腿脚不停踢着,用牙狠狠磨着捂着自己嘴的手,头也不停往后用力撞着,全身上下没有一处闲着。

    赵至诚头一次见过如此疯狂的小野猫,一直不敢太用力,怕伤着这小东西,没想到这小东西却豁出小命了狠劲儿的挣扎。

    眼看百里珠就要挣脱他的桎梏,赵至诚用力的从后抱紧百里珠,贴近百里珠的耳朵放低了声音道:“嘘,是我,不要喊。”

    百里珠听到是赵至诚的声音,随即就停止了挣扎,一动不动,眼眶却渐渐变红,忍不住心里委屈。

    她被抓的时候都还想着让这赵至诚多占点儿便宜,可他怎么能这么吓她?

    赵至诚看到百里珠背对着他安安静静,不发一言,过了会儿就传来了小声的啜泣。

    赵至诚急忙转过百里珠的身子,这才发现百里珠的眼泪早就将睫毛打成了两把小蒲扇。

    赵至诚来时的怒意其实在看到百里珠的时候,就已经消失的干干净净,只是还是不甘心,想让这小东西离不得他,再也不能不打招呼就偷偷溜走,于是才出此下策。

    如今看到因着自己的恶劣,吓哭眼前这捧在心尖上的姑娘,更是心疼不已。

    赵至诚将百里珠抱进自己的怀里,低头偷偷亲吻着百里珠的耳朵,低声道:“对不起珠儿,我不该吓你,是我小心眼儿了,看着你躲我,我心里不畅快,竟如此吓你。”

    百里珠似是没听见般,还是趴在赵至诚的肩头上小声抽搭。

    赵至诚现下十分后悔,轻柔道:“再也没有下次了,原谅我好不好?我们最是心善,最是仁慈的小公主,好不好,嗯?”说罢,轻轻咬着百里珠的耳朵,直把那耳朵吮的一片通红,才肯放口。

    过了一会儿,百里珠终于开口了,小声道:“你要是再吓唬我,我就,我就让你再也看不见我,让你找遍四海也找不到我,让你相思成疾,让你后悔的痛哭流涕。”

    赵至诚轻笑道:“好,我若是再吓唬你,你就再不和我好。”

    后又想了想,这个惩罚对他实在太残酷了,于是又改道:“我若是再欺负你,你就打我骂我,但是不能躲我,也不能不理我,你知道的,要不然啊,我是真的会一病不起的。”

    百里珠抽了抽鼻子,小声嘀咕道:“哼,花言巧语。你的嘴,骗人的鬼。”

    两个人就这样在假石的后面静静的搂抱着,贴的紧紧的,不留下一丝缝隙。没有人能看到,也没有人会指责。此时,他们没有其他一切心头上的纷扰,只有彼此。

    过了很久,百里珠闷闷的问道:“你们皇帝什么时候到?”

    赵至诚心头微痛,怅然道:“十日后。”

    也就是说,他们还能这样相处的时间只剩下了十日。十日过后别说这般诉情,就是见一面怕是也难。

    皇帝来了,赵至诚必然不能再宿在十里美。更让赵至诚无法接受的是,他还需要故意留下空间给皇帝和百里珠单独相处,这和挖了心还要去剔骨有什么区别?能做的到吗?只要思及此,赵至诚觉得自己的胸口就如同刀绞一般,嘴里蔓延的苦涩却是无论如何都挥散不去。

    百里珠蹭了蹭赵至诚的脖子:“那是不是我们还可以再偷偷幽会十日?”

    赵至诚苦笑道,这哪里算什么幽会,自己想要远远不止这一点。但也还是应承道:“嗯,还可以幽会十日。”

    少顷,赵至诚发现百里珠不再做声,于是亲了亲百里珠的头顶,哑声问道:“困了吗?”

    百里珠点点头,随即就又埋在赵至诚的颈窝里,不出来了。

    赵至诚柔声道:“那我送你回十里香?”

    百里珠懒懒道:“好。”只是头依然埋在赵至诚的颈窝里不肯出来。

    赵至诚一把抱起百里珠,才感觉怀里的温软竟如此真实,忽生出了一丝不舍,慢慢的竟长成了滔天的不舍。若是有朝一日,有人也如此抱着这小姑娘,他怕是会被妒火灼伤吧?

    赵至诚用披风将百里珠整个人都裹进胸膛,百里珠闻着那独属于赵至诚的安稳气息昏昏欲睡。

    月亮悬挂在夜空,柔和地在鹅卵石上撒下层层波光,一路上,绕过巍峨的假山,路过芬芳的花园,走过弯弯曲曲的廊桥,穿过湍流的小溪,似是所有的生灵都在为他们今夜的情意而欢呼。

    赵至诚稳稳抱着百里珠,脚步轻快,心情难得舒爽了起来,没有人发现,更没有敢猜测祈国大将军的怀里抱着的是燕莎国小公主。

    绿叶儿看到赵至诚抱着公主回到厢房后,略有吃惊,但随即又释然,谁会想到大将军和公主有意呢?

    绿叶儿默默退出房间,给赵至诚和百里珠留了说话的间歇。

    赵至诚轻轻将百里珠放在床上后,百里珠闭着眼,似是已经酣然入睡,只是今日里没有往常的小呼噜声。

    赵至诚看着百里珠的眼睫如同小兔子般一颤一颤,喉头微动。

    用食指轻轻点了点额心上的红玛瑙,沿着红玛瑙又用拇指摩挲着额头上的牡丹花钿,怜爱至极。

    那牡丹花钿红艳艳的晃着赵至诚的心神,异常妩媚,赵至诚忍不住用唇摩挲上了那似是要开花的牡丹花钿,向下又细细轻吻着那薄红的眼睑,却见那眼睫颤动的更加激烈,似是要跳出那层桎梏。

    赵至诚微微叹息,难舍,实在难舍,可又有何解?无解罢了。转身欲离开。

    百里珠却不再装睡,从后面紧紧抱住了赵至诚的腰,羞涩道:“阿诚,你不亲了吗?其实我的唇更软的。”

    赵至诚被这直白的小姑娘臊的有点儿窘。但这小姑娘牢牢抱着自己,那份心意似是扫荡了赵至诚心中的所有窘迫。这样赤诚的姑娘,谁能不喜欢?谁能不爱?

    赵至诚回身,点了点那颗小脑袋,轻问道:“不想让我离开?”

    百里珠抬起头,仰望着赵至诚,大眼睛里星星点点,溢出来都是满满的喜爱,用力的点着头。

    赵至诚遂又坐在床榻上,哄道:“那等你睡了我再走好不好?”

    百里珠眼睛一亮,高兴的在赵至诚的左脸颊上响响亮亮的嘣儿一口。在百里珠准备偷袭上来的时候,赵至诚故意将左脸颊伸向百里珠,一直眯着眼睛宠溺的笑着。

    百里珠躺在床榻上往里面滚了滚,随后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赵至诚上来。

    赵至诚看着百里珠一连串的小动作,也拖鞋上床。将百里珠搂紧在自己的怀里,让百里珠的小脑袋枕在他的胸膛上,听着自己的心跳,与自己同频共振。又用手轻轻拍着百里珠的背,温柔的低吟道:

    “我挑着担,你牵着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我耕田,你织布,我出征你守家,夜里一起造个胖娃娃

    “我瞪着你,你盯着我,一见钟情,再见定情,你调皮,我宠溺,你生气,我哄你,迟早都要拜天地”

    “你念着我,我恋着你,一朝相许,此生相依,你不离,我不弃,你心意,我情意,万水千山终究还是你——

    这章真的又酸又甜

    不仅小公主会作曲,咱们大将军也会,不仅会改编还能再填词!

    第33章 苏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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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忠随着侍从进入宣政殿后,对着百里铭上前行礼道:“国主,深夜来访属实打搅您了,只是此番确有要事相商。”

    百里铭淡淡道:“将军客气了,将军请讲。”

    吴忠:“想必国主也知晓了目前祈国余孽在燕莎横行,公主和小王子多多少少都受到了牵连,对此我们深感歉意。为了百姓安危,彻底解决这一大患,我们陛下不日就抵达燕莎国,亲自处决祈巾。”

    百里铭暗忖,听闻前几日对珠儿和复儿下手的是祈国皇帝祈林的亲侄子,祈巾。恐怕是因着家丑不可外扬,这祈林才要亲自来。当年自己打听到的消息是祈巾也被祈林残忍杀害,可如今看来祈林倒是对这个小侄子留了一手,却也留下了祸患。

    若是祈林来到燕莎仅仅出于解决祈巾的意图,倒是也可以理解,只是那祈林果真只有此番意图?

    如今他已经察觉珠儿对赵至诚有意,可是那赵至诚对珠儿呢?若是那赵至诚对珠儿没有男女私情,倒还好说,以自己对珠儿性子的了解,定不会委曲求全。但若那赵至诚恬不知耻,也喜欢珠儿,那这事情恐怕就难办了。

    不过赵至诚比珠儿年长多年,自是更加克制才对,绝不会轻易动情,而且听闻祈林与赵至诚自幼一起长大,君臣相合,赵至诚怎么可能会为了珠儿和祈林撕破脸?如此倒是他多心了,这祈林来也罢,不来也罢。

    百里铭顿了顿试探道:“陛下若来,我燕莎国自是十分欢迎,必会设宴盛情款待,只是不知陛下要落榻何处?可否需要我们提前安排?”

    吴忠摆手道:“这个倒不必,大将军会安排好一切。只是陛下有意与公主相见,还是烦请国主能有所准备。”

    百里铭思量,果然,这祈林意图不纯。不过也好,珠儿如今对赵至诚感情越来越深,若是那皇帝来了可以分散珠儿的注意力倒也是个好主意。虽说祈林和赵至诚这两个老东西大差不差,可祈林与珠儿在一起终归是正途,毕竟当初是祈林让赵至诚来接珠儿,若是珠儿和赵至诚有什么,怕是不仅皇帝不会放过,这天下人也会唾弃,他是万万不能看着珠儿走向歧途的。

    真是可笑,当初他极力反对珠儿去祈国,如今却是又不得不撮合珠儿和祈林,真是造化弄人啊!

    百里铭又问道:“陛下是何时要来?我好让珠儿提前准备着。”

    吴忠:“十日后。”

    百里铭:“我知道了,不过还请将军转告赵大将军,感谢赵将军对珠儿和复儿的保护,若有什么需要,我会全力配合。”

    吴忠点点头,又道:“对了,还有一件事,今日是国主您的寿辰,大将军这几日比较繁忙,因此没有时间好好准备贺礼,如今将这个送与您,也是大将军的一份心意。”说着就从袖口拿出了木匣子递给了百里铭。

    百里铭收下木匣子,吩咐容惠妥善安置好,又道:“还请吴将军替我向赵将军转告,感念赵将军的诚心。”

    吴忠点点头道:“我必会向将军转告,时间不早了,就不再叨扰您了,我先告辞了。”说罢就退出了宣政殿。

    百里铭坐在案几前,琢磨着,这赵至诚又在打什么主意。

    打开木匣子,看到里面的东西,居然和珠儿一样也是一幅画。

    百里铭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急忙打开那卷轴,看到那画里的内容后,百里铭眼底发黑,额头瞬间青筋暴起。

    随后在右下方看到“赵至诚”那三个大字后,再也控住不住熊熊怒火,将画轴直接摔到了地上。

    再看那地上的画,不是百里珠又会是谁?与珠儿送自己的那幅画一模一样,只不过这幅加盖了赵至诚的私印。

    百里铭心中大骂,好不要脸的老东西!怕是这老东西早就预测到珠儿会送给自己那幅画,所以这赵至诚是在明晃晃向自己宣示,他对珠儿有意,珠儿对他赵至诚也有情!

    这老东西竟然如此直白,他怎么敢!他难道不知这是礼法所不容吗!珠儿年幼,初尝情果,容易上头自己可以理解,可这赵至诚早就是老油条一个,与皇帝关系匪浅,怎能也不加克制?

    如今祈国皇帝要来,赵至诚明知皇帝来燕莎国必然要和珠儿见面,他偏偏此时送上这样一份“大礼”,又和吴忠配合演戏,警告他不要轻举妄动,那意思不就是珠儿可以和皇帝见面但是他不能撮合!

    这何尝又不是一种暗示,暗示珠儿是他赵至诚的!好算计,不仅算计了他,怕是连那祈国皇帝也算计进去了。如此心机,珠儿又如何斗得过这老东西,怕是被拿捏的死死的。

    这狡猾的老东西,他没长脸倒也罢,他还要脸呢,宁愿成全祈林,也是绝对不会允许珠儿和赵至诚在一起的。

    赵至诚这几日住在了陆库军营,既然祈林要来,还是要有所准备。至于落榻何处,当然是要跟着他住在军营里,十里美的话想都不要想。

    赵至诚看到自己的军帐,之前还是简简单单的摆放着几样常用家具,百里珠住了两日就已经满满当当。

    床榻旁边多了一张木制梳妆台,他的案几旁边还多了桦木立柜,还有一个储物柜,里面装满了一些自己从祈国带来的民间小玩意儿。

    他让吴忠和小六子给百里珠准备一些日常用品,没想到这两人居然给他私帐中添了这么多物件。这明晃晃是金屋藏娇了,虽然他的私帐谁也进不去,但皇帝要来,还是要谨慎的。

    赵至诚从床底下取出他的官皮箱,打开锁扣,拿出那日为百里珠做的画,放在案几上,细细打量着画中那娇媚的小女郎,陷入了沉思。

    如今若让自己对百里珠放手,他是绝对做不到的,可若真的踏出那一步,那必然一脚踩空。他并不是无情无欲之人,该有的欲望一个不少,可若是真的将百里珠拉进这沟壑,也万万不能忍心。

    祈林要来,名义上是来处决祈巾,实际上还是要亲自来向百里珠表明心迹。心爱的姑娘被自幼一同长大的兄弟撬了墙角,是个男人都不能忍吧,他尚且不能忍,何况是祈林?

    在他有意无意的推动下,百里铭应该知道了他和百里珠的情意。

    百里铭自然知道怎么样对珠儿更好,定会想尽办法撮合祈林和珠儿,那百里铭会按着他的暗示来吗?恐怕未必。

    若百里铭是个软柿子,他大可以直接威胁,但百里铭向来疼爱儿女,尤其是珠儿,自然愿意为了珠儿反抗他。但无论如何,他的意思是要送到的,若,若是真的有那么一天,百里铭也是要所准备的。

    赵至诚仔细收起眼前的画卷,放回了官皮箱中。那日他送百里铭的并不是最初画的,而是后来闲来无事之时所描摹的,如今倒是描了有五六幅了。赵至诚摇头苦笑,他还真是无事。

    绿叶儿和小六子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赵至诚正在床底下放着什么。

    绿叶儿默默记了下来,赵至诚有鬼,她得回去告诉小公主。若是这赵至诚真的三心二意,养狐狸媚子,那就休想再沾染我家小公主一丝一毫。

    小六子看到自家大将军居然在藏东西,必定有秘密,还是不能让人知道的秘密。如今连他都要瞒着,小六子暗惊,天哪,大将军不会在外面养了外室吧!若是小公主知道了,定要大闹一场,将军危已。

    这绿叶儿和小六子还真默契,胡思乱想还能想到了一块,也是个搭配的。

    赵至诚回头,就看到绿叶儿手里拿着四方香盒,皱着眉头,神情严肃。小六子抱着墨玉博古香炉两眼放直,愣愣地站在门口。

    赵至诚回头看着小六子那傻样,知道这傻小子脑子里面又开始跑马了,捏了捏眉头,对着小六子斥道:“进来啊,愣着干什么!”

    绿叶儿被赵至诚这一声呼喊给生生拉回了神儿,这赵至诚脾气这么差劲,也不知道小公主是怎么看上的。她倒是觉得那小六子不错,虽然有点儿傻气,但是从来不发火。

    小六子也被这一声喝喊给吓醒了,立马领着绿叶儿就进入了营帐。

    进入帐中,小六子上前对着赵至诚恭敬道:“将军,小公主托绿叶儿给您送礼,以报前些个日子的救命之恩。”

    赵至诚略一迟疑,寻思着珠儿送他香炉和香膏是何意?沉静道:“都放在案桌上吧。”

    随后又问道:“珠公主这几日可好?”

    绿叶儿心里酸楚,叹了口气道:“前日公主与国主吵了一架,如今被国主禁足了。”

    赵至诚眼眸暗了暗,沉声道:“你可知为何?”

    绿叶儿心里埋怨道,还不是因为你嘛,国主也是糊涂了,如今竟让公主给祈林献上自幼时便学的十分出彩的霓衫羽衣舞,公主本就不喜祈林,如今对赵至诚有意,如何愿意去讨好其他男人,这才和国主吵了起来。

    但是公主嘱咐自己只要告诉赵至诚禁足即可,不要多说,那自己还是少说为妙,于是淡淡道: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公主近来完不成课业,夫子告诉了国主,国主才发怒的。”

    赵至诚心里冷哼,刚来的时候不知道,如今在燕莎已经两月多,百里铭何时关心过珠儿的课业。前些个日子刚过完寿辰,就找珠儿的麻烦,怕是与他脱不了干系。难不成是百里铭想撮合珠儿和祈林,珠儿不依,这才吵了起来。

    这小东西,如今被禁了足,还想着让绿叶儿给自己送物什,真是软的让人发疼。

    赵至诚眉头紧蹙,摆了摆手让绿叶儿和小六子退下。

    待绿叶儿和小六子离去后,赵至诚坐在案几前,打开那四方香盒,轻轻嗅着,是苏合香的味道。

    微苦,清冽潮湿,弥久芳香。

    赵至诚猜想这香盒是否还有其他玄妙,遂细致探查了一番,果不其然在香盒底部发现了一个小的隔层。赵至诚打开底下的小屉子,取出里面的纸条,只见上面洋洋洒洒写着:

    惟愿你我皆酣于苏合一梦,与君同魂亦同命。暗里相醉,永无人知,永不求解。

    只看那字迹秀逸,笔意清婉,气韵生动,不是百里珠亲笔,还会有谁?

    赵至诚垂眸遮住了眼底的光华,那娟秀字体甫一入眼,心中难耐动容,迷醉间眼前似有一片薄雾慢慢晕染,直至眼眶酸胀的发红。

    早已酣醉于你,何须苏合将你我套牢?又如何舍得弃你独自求解?这一场永远不能让人知晓的醉生梦死合该是我牵着你,而不该由着你一个人跌跌撞撞,独自彷徨。既然明知是错,明知是火,却还是忍不住奔赴。

    可是,可是又该当如何?且不论其他,祈林何解?百里铭何解?天下悠悠之口又该如何解?只怕最后愁白了头,耗尽了情思,最后落得个相看两相厌——

    第34章 朱碧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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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里珠坐在窗前,和她的小鹦鹉十里英又开始了接二连三的叹气。

    后日便是燕莎国一年一度的货贸节,会有全国各地的商贩来到都城,是一年中货物种类最为繁多的集市,各类商品琳琅满目,目不暇接,好不热闹!

    如今她却被父王禁足在十里香,后日定是不能与赵至诚相会了。父王一向宠爱她,只是前些个日子怎么会要求她去给那祈国皇帝献舞。

    燕莎国女子在及笄前至少要学会一种舞曲,要跳给自己心爱的男人。

    她当初选择了霓裳羽衣舞,一是因着她十岁那年还是一个胖嘟嘟的小姑娘,大哥逗弄她霓裳羽衣舞跳起来更有“风韵”,二是因着她看那霓裳羽衣舞的动作也简单,才选了霓裳羽衣舞。

    后来学着学着倒是得了趣,改了一些舞步,如今被自己改成了朱碧舞,却也有几分巧妙。

    只是这朱碧舞,她有朝一日是要用来勾引阿诚的,怎能让那祈国皇帝看了去。前些个日子听父王的意思是不跳也得跳,话里话外都是让她安下心思,皇帝来之前不要再到处乱跑。

    难不成父王已经知道了她心属阿诚,让她给那祈国皇帝跳舞,意思是要她对阿诚死心?如此看来,这禁足怕不是惩罚,而是禁着她不让和阿诚见面。

    百里珠皱着眉头,又长长叹了一口气。她和阿诚的情意,果真天不容地不容,父王也不应。

    可她几日不见阿诚,阿诚肯定想她想的难耐,这要是进了祈国皇宫,阿诚岂不是要想死她了?百里珠心里泛疼,阿诚这么喜欢她,可要如何是好?

    也不知她给阿诚写的纸条有没有看到,她让绿叶儿告诉阿诚自己禁足了,阿诚会不会来救救她。如今她已经被禁足了整整三日,若是再这么下去,这能和阿诚幽会的日子是越来越少了。

    李婉莹这几日被赵至诚严加看管在军营附近一处庄子,为了防止自己偷跑,赵至诚竟然派人每日监视自己。

    李婉莹在房内缓慢踱步,想着要怎么逃出去才好,自己来这燕莎国不就是来办正事儿的嘛,这被看着算怎么回事。

    李婉莹准备假装出门如厕,看看周围的士兵有多少,自己能不能用迷药给迷晕了。

    没想到一打开门就和吴起面对面撞了上来。

    李婉莹被撞的嗷嗷直叫,对着吴起就是大骂:“你家将军就是这么教你的?连门都不敲了?上梁不正下梁歪!”

    吴起心里嘀咕,这不是才准备敲门,你不就撞上来了。怎么就连大将军也给骂上了?但还是低头道歉道:“对不住婉莹姑娘,我家大将军找您。”

    李婉莹暗喜,这家伙终于舍得叫自己了,不过无事不登三宝殿,必是有事相求,她定要好好拿捏一番。

    心里喜滋滋,面上却还是骄傲道:“不必,让他亲自来给本小姐道歉,这把我关上算怎么回事?”

    吴起似是有难言之隐,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李婉莹不耐烦,直接喊道:“有屁快放,本姑娘还有事情要做呢。”

    吴起翻了个白眼,都被关在这里了,还能有什么事情要做。顿了顿斟酌道:“将军说,婉莹小姐若是不过来,就,就明日派人将婉莹小姐送回祈国。还说,还说”

    李婉莹咬牙道:“还说什么?”

    吴起结巴道:“还说,还说,不然要您有何用。”说罢忙低下了头,看着脚下的靴子一动不动。

    李婉莹大怒,这到底是赵至诚有求于人还是她有求于人,托她办事都这么嚣张,她倒是要看看他今儿个要做什么?

    李婉莹随着吴起来到军营,赵至诚正在议事厅和吴忠布兵。李婉莹来了,赵至诚头也没抬,似是没注意到般继续和吴忠说着话。

    李婉莹觉得这赵至诚就是故意的,太不把她放在眼里了,正要发怒,耳边就轻飘飘传来:“过来啊,站那儿等我去接你呢?脸倒是挺大的。”

    李婉莹忍了忍,讽道:“呦,大将军今儿个找本小姐什么事?”

    赵至诚打了个手势,吴忠和吴起就退出了军营。漫不经心道:“说吧,你是如何见着祈巾的?”

    李婉莹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道:“不是都和你说清楚了吗?是上了年纪了记不住了,怎么老问?”

    赵至诚也不恼,索性今儿个有的是时间,把玩着手里的扳指,“我觉着你留这燕莎国实在是危险,不如今儿个下午就让吴起送你回去得了。”

    李婉莹咬牙,这家伙怎么张口闭口就拿回祈国威胁自己,当她真的怕吗?不过还真的是怕的,若是真被送回去了,自己不就白忙活了。

    于是也不管那赵至诚,直接坐在旁边的交椅上,翘起二郎腿,自言道:“我听说燕莎国有一种草药,生长在虚连山脉上,与秋山蕴玉、紫霞果搭配着服用,可包治百病。所以我这不就是来了?”

    赵至诚冷笑,包治百病,也有脸说,当年把自家小红红差点儿害的不能生产,还好意思说自己是个神医。

    赵至诚今儿个问话的重点不在这里,也不欲戳穿,只是平平道:“我是问你如何被祈巾抓到的,你被抓的日子都随他在哪里?他有没有什么可疑之处?你罗里吧嗦说这些没用的花花草草,你觉得我想听吗?”

    李婉莹觉得这赵至诚也忒不是东西了,只想听他自己想听到的,也不关心关心自己,真是冷情冷心,没好气道:“不就是采药的时候正好遇到了祈巾的人,那人受伤了,你也知道我自幼就跟随我父亲学习医术,如今医术高超不说,还名扬天下,而且我向来仁心,看到磕着的碰着的,总是忍不住心痛,那管他好人坏人就一起给救了,这不出于救死扶伤的天性,我就好心救了一把,结果最后被祈巾给逮着了吗?”

    赵志诚还是觉得这李婉莹实在太啰嗦,说了半天总是没个重点,捏了捏眉心,忍着不耐烦沉声道:“所以这段时间你随着祈巾在哪里?可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李婉莹自顾自又滔滔道:“被祈巾逮着之后,他先带我去燕莎都城有名的山河酒楼大吃了一顿,吃了那鼎鼎有名的蟠桃饭、肉丝糕、羊蹄笋、葱泼兔

    未数完就被赵至诚厉声打断:“我问你随着祈巾在哪里?你要是再说这些有的没的,现在就给我回祈国!”

    李婉莹不服气的重重哼了一声,道:“在南郊祈巾的某一处私人庄子。”

    赵至诚:“可知具体在哪里?”

    李婉莹仰头看着屋顶上的横梁:“不知道。”

    赵至诚:“那你可有在那庄子里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李婉莹:“没有,就是有个地下室。”

    赵至诚:“那地下室里有什么?”

    李婉莹撇撇嘴,继续道:“有好几条通道。”

    赵至诚又捏了捏眉头,耐心快到极限,低斥道:“你说详细点儿!”

    李婉莹回头瞪着赵至诚,尖刻道:“呦咦,您这可真是难伺候啊,一会儿让我少说点儿,一会儿让我多说点儿,难怪这都三十了,连个愿意和你拉小手手的老女人都没,那小姑娘更是见了你就跑远了吧?”

    眼看赵至诚就要发火,李婉莹连忙补充道:“我只去过两条通道,其中一条通道通往一间医室,里面有伤兵,我救过几个。还有一跳通道是通往外面的出口。但是整个地下室里草药味很浓,我怀疑祈巾可能在这里炼什么药,当然也有可能是毒。”

    赵至诚听闻,神色晦暗不明,摆了摆手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李婉莹无语,这就是整个用完了,擦了擦嘴就走人了,完全不担忧她到底受没受伤,这可真是一点儿都不在意她。

    于是试探道:“那祈巾对我好像有点儿意思,总是对我做一些暧昧的举动,甚至甚至”

    说罢瞅了瞅赵至诚的脸色,果然看到赵至诚的脸色变了,心下不由得窃喜。

    听道赵至诚沉声问:“甚至什么?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李婉莹偷笑,赧然道:“哎呀,也没有什么啦,就是睡觉的时候老喜欢让我睡他旁边的矮榻上,还说什么没有我睡不着,可真是怪”

    赵至诚听到李婉莹没事就没再认真听下去,心里琢磨着祈巾可能炼毒的事。

    李婉莹看到赵至诚又走神了,气不打一处来,怒冲冲喊道:“赵至诚就你这副德行,一辈子也别想找婆娘了!”说罢不等赵至诚回应,自己就气跑了。

    李婉莹走了之后,赵至诚终于觉得头脑清净了很多。只是本来想着祈巾可能造毒的事儿,却又突然想起了百里珠。

    这小姑娘被禁足了,是不是很不开心?现下又在做什么呢?听说后日是燕莎国的货贸节,来来往往的商贩很多,热闹的紧,这小姑娘如此爱热闹,如今被关在十里香,会不会觉得委屈?赵至诚想着想着就唤来了小六子,吩咐小六子去和绿叶儿打听一下具体情况——

    从赵至诚对李婉莹的态度就知道,赵至诚骨子里真的不是个有耐心的人,对不相干的人和事冷漠的很,即使赵至诚与李婉莹自幼相识,关系匪浅,也依然冷淡。所以赵至诚这辈子所有的耐心几乎都给了百里珠和他们的孩子。

    第35章 啃了满脸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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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货贸节当日,赵至诚一大早就吩咐小六子准备两套侍卫的衣服,带着两名士兵打着还有部分行李没有收拾好的旗号,悄悄潜入了十里香。

    到了百里珠的住处,赵至诚还没进门,就被门前的两个侍卫拦住了。

    赵至诚给身后两人使了个眼色,那两人对视了一眼后,立马上前一左一右打晕了门口侍卫,随即找地方将人安置好,换上了侍卫的衣服,直接来了个偷梁换柱。

    绿叶儿见是赵至诚来了,大惊失色。这赵至诚还真是个胆大的,自己还是头一回见偷情偷的这么如此明目张胆的。

    百里珠总觉得今日赵至诚忍耐不住,要偷偷来看她,所以让绿叶儿早早将自己喊了起床。

    听到门外的动静后,百里珠心中激动,捂着胸口,压着碰碰的心跳,踩着小碎步,一步一步紧张的走到外间,活像一只小鸵鸟。

    在看到赵至诚的那一瞬间,一双乌黑的杏仁眼瞬间就变得水润,明明只有三日不见,百里珠觉得似是隔了三秋。

    赵至诚看到眼前那朱唇粉面的小公主,乌珠顾盼,滢滢望着他,才恍然觉得自己想要的也就是眼前一人而已。

    再也控制不住心意,赵至诚大步流星,百里珠小跑着。两个有情人迫不及待的奔向对方,当紧紧抱在一起后,方才觉得踏实。

    他们小心的呵护着最后的每一次情不自禁。

    绿叶儿看着这俩人旁若无人的抱了将近快一刻钟,忍不住小心提醒道:“公主,时辰不早了,我随您换上衣服就出发吧。”

    赵至诚这才缓缓松开百里珠,对着绿叶儿吩咐道:“你和珠儿一起换上这两套衣服,扮作男装和我一同出去。”将衣服递给了绿叶儿,又摸了摸百里珠的小脸蛋儿,才去外面等候。

    不过一刻钟,绿叶儿和百里珠就出来了。

    百里珠一路喜滋滋的小跑着冲向赵至诚,那小脸儿上的明媚被太阳晃着显得更加耀眼。

    赵至诚连忙接住了冲过来的小炮弹,低头看到百里珠人中上挂着的一字小羊胡,想起初见时那小公主那故作老成的小模小样,挑了挑眉,随即便忍不住扯唇闷笑。

    百里珠歪着脑袋,一脸疑惑的看着赵至诚,阿诚今儿个怎么见到她如此开心?勾着赵至诚的食指,羞赧的低下了头。

    赵至诚轻笑着挑起百里珠的下巴,百里珠以为赵至诚终于忍不住要占自己便宜了,赶紧闭上了双眼,朝着赵至诚嘟起了嘴巴,小羊胡子也随着嘴巴的动作弯了起来,那眼皮子底下的大眼珠子动来动去,直等着赵至诚来亲自己。结果却引来赵至诚更大的笑声,震的胸膛都在发颤。

    百里珠睁开了眼,更加疑惑了,这阿诚莫不是想她想的发疯了?

    于是拍拍赵至诚的胸脯,担忧道:“阿诚,你不要再笑了,你笑的我有点儿害怕。”

    赵至诚这才止住了笑意,摸着百里珠小胡子,勾唇道:“珠儿,我们要不要把这个胡子摘掉呢?我看这胡子有点儿配不上我的这么俊俏的小郎君呢。”

    百里珠被赵至诚说的飘飘然,但还是小心道:“可是万一有人发现我是个小美女而不是小郎君怎么办?”

    赵至诚失笑道:“没事,现下已经不流行蓄胡子了,你看看我那两个侍卫不是也没有胡子吗?”

    百里珠回头看了看,确实那两名侍卫也没有蓄胡子,这才放心道:“阿诚,你轻轻帮我把它扯掉吧,轻轻的哦,我很怕疼的。”

    赵至诚眉头一跳,这又是哪个话本里的台本?他定要烧了这不良话本,这珠儿现下都会“一语双关”了。也不知是不是他欲求不满,才总是往这方面想。

    于是照着百里珠的叮嘱,赵至诚小心把那胡子扯了下来,装进了自己的袖口后,带着百里珠和绿叶儿从后门悄悄出了国宫。

    绿叶儿本欲跟着小公主一起逛逛集市,却被赵至诚拦住丢给了小六子。

    赵至诚自己带着百里珠走了。

    赵至诚本想带着百里珠直奔七宝市,但是百里珠不依,非要去一趟军营,说要检查一下有没有狐狸精。

    那日绿叶儿回去就和百里珠说赵至诚在床底下私藏什么东西,这不今儿个正好有机会,自己得去查探一番,要不然这“汉子”若是跟着人跑了,自己上哪儿找去。

    赵至诚无奈,只好带着百里珠先回到了军营。

    百里珠还真的抓到一只狐狸精。

    今儿个因着赵至诚心情好,就允了李婉莹出门逛逛集市的请求。这不刚被放出来,就来军营找赵至诚了。

    吴忠认识李婉莹,知道李婉莹和赵至诚的关系,所以也就由着李婉莹进了赵至诚的私帐。

    百里珠一进来就看到李婉莹蹲着摆弄自己送赵至诚的香炉。

    百里珠气的鼓起小胸脯,叉着腰就要上去训斥。还没上前,就被赵至诚藏在身后,接着便听到赵至诚喝道:“你来做什么?谁让你来这里的?”

    李婉莹没注意到赵至诚和百里珠进来,被吓的直接坐在了地上,怒道:“赵至诚,你喊我做什么?不知道我不禁吓吗?”

    赵至诚也不管李婉莹到底来做什么,沉声道:“赶紧给我出去,不然今儿个也别想出门了。”

    李婉莹也生气了,小气死了,自己不就是扒拉了一下那香炉,这赵至诚怎的就这么生气,说罢站起来就要走。

    李婉莹经过赵至诚的时候才看到那藏在身后的百里珠,眼神一暗,赵至诚什么时候玩儿上兔儿爷了?

    赵至诚看到李婉莹一直盯着百里珠,吼道:“你还不走?”

    李婉莹斜了赵至诚一眼,趁着赵至诚不注意又踹了赵至诚一脚,这才撒开腿跑了。

    李婉莹出来后想了想,虽然赵至诚三十年来身边没什么女人,但是也没听说过喜欢玩儿男人啊。而且赵至诚是赵老将军的独子,从小赵至诚虽然调皮,但家教甚严,以赵至诚的性子应该不会不自爱。肯定是她想多了,可能后面那小郎君是赵至诚的侍从。

    百里珠看到李婉莹跑了之后,从赵至诚身后出来,站在赵至诚身前,幽怨的斜了赵至诚一眼,随后又用小胖手狠狠在赵至诚的胸膛上捶了一拳,扭头也跑了。

    只是刚卖出步子,就被赵至诚从后给抱了回来,然后被赵至诚紧紧的禁锢在胸膛。

    百里珠也不挣扎,只是任由赵至诚抱着。

    赵至诚以为百里珠哭了,低头去看,结果那小东西不哭不闹,竟然幽幽的盯着它。

    这要是又哭又闹还好说,这要是不哭不闹还一脸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就难办了。

    赵至诚正准备说什么,百里珠就甩开赵至诚的手,撩起衣袍气势汹汹的坐在了赵至诚平时坐的交椅上,还翘起了二郎腿,接着居高临下道:“去,给我倒杯蜜水儿,再来点儿果饯儿。”

    赵至诚也捉摸不透这小东西是什么意思,也只好按着这小东西的意思来。不过好在他知道珠儿喜欢吃这些玩意儿,就让小六子提前准备了一些。

    不过片刻,赵至诚就全都备好放在了百里珠的眼前,还贴心的将那果饯儿一一摆了出来。

    百里珠摆了摆手淡淡道:“行了,你退下吧。”

    赵至诚心里咯噔一跳,这小东西要自己走?这可不行,好不容易见上了,说什么也不能走,小心试探道:“退,退到哪里?”

    百里珠抿了一口蜜水儿,又吃了一颗果饯儿,确实是自己喜欢的味道。腮帮子鼓的满满的,嘟囔道:“退到我这里来。”说罢,拍了拍自己的腿。

    赵至诚心下一松,这小妮子真是可人,连生气都是这么软绵绵的。上前直接抱起百里珠,让百里珠坐在他的腿上。

    百里珠随即就圈上了赵至诚的脖子,软声道:“说吧,那个小狐狸蹄子是谁?”

    “她是我在祈国的故人,祈林,她还有我,我们自幼相识,我就是把她当妹妹看的。”

    百里珠又问道:“那她怎么追你追到燕莎国了?还能随意进出你的私帐?”

    赵至诚又一一耐心解释道:“她是个医师,自幼喜欢摆弄草药,这不发现燕莎国有新的药草就来了嘛,结果救了祈巾的人,半路又被祈巾给抓了。我那日救你弟弟的时候,她正好也在,顺手把她也给救了。她父亲是太医院院使,小时候我犯过一次大病,他父亲救过我,所以这些年来我对她也多有照顾。”

    百里珠听闻,摸着赵至诚的脸,心疼道:“当时你定然很难受吧?差一点儿就见不到我的大将军了。”

    赵至诚被这小东西勾的心里痒痒的,扭头亲了亲那小胖手,轻声道:“这不是好好的,都过去了。”

    百里珠趴在赵至诚的身上静静靠了一会儿,然后戳着赵至诚的胸膛:“去把你那床底下的宝贝儿拿出来给我看看。”

    赵至诚疑惑道:“我床底下有什么宝贝?”我怎么自己都不知道。

    百里珠抬起头,用小脑袋撞了一下赵至诚的大脑袋,幽怨道:“绿叶儿说看到你在床底下私藏了什么东西,这你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我自己的宝贝儿我还不能看看了?”

    原来那日绿叶儿和小六子那呆愣模样是怀疑他私藏什么东西,这俩还是傻到一块儿了。赵至诚起身将百里珠抱在床榻上,取出了床底下的官皮箱。

    百里珠打开之后,先是看到了几幅画,随后又看到了她穿过的赵至诚的外襟,还有几件她的农衣。

    百里珠有点儿羞涩,这赵至诚怎么藏着自己的衣服呀?但又忍不住暗喜,果然她才是赵至诚唯一的宝贝儿。

    随后又缓缓打开那画卷,竟然都是她!每一幅都加盖了赵至诚私印!百里珠再也忍不住雀跃,扭头就抱着赵至诚啃了满脸的口水。

    赵至诚本来被百里珠窥到自己的心事有点儿囧,如今这小东西把他压到床上,双手抱着他的头,不住亲着他的额头,鼻子,脸,他也抑不住心中荡漾,翻身覆上去,学着那小东西的样子,啃了那小东西一脸口水——

    第36章 货贸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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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俩人闹腾完,也快晌午了。一起用了午饭后,赵至诚搂着百里珠睡了个午觉,准备下午再赶往集市。

    午睡醒来后,百里珠嫌弃侍卫衣服配不上自己的貌美如花,嘟嘟囔囔对着赵至诚闹小脾气,又撅着个小屁股背对着赵至诚,躺在床榻上,就是不肯起身。

    赵至诚摇头失笑,走近床榻,抱起百里珠走到先前小六子和吴忠添置的桦木立柜前。对着百里珠眉毛一挑,示意百里珠自己打开看。

    百里珠撅着个能挂油瓶的小嘴,踩着赵至诚的脚,不情不愿的打开那衣柜。

    入眼便是花花绿绿的女子服饰,不仅有燕莎国装扮,还有祈国装扮,都是她平日里喜欢的款式,旁边整整齐齐摆放着赵至诚平时穿的衣物。看起来像是夫妻两个人一起在这里生活了很久。

    百里珠止不住眼眶泛红,眼眸瞬间染上了水色。从那蜜水儿,果饯儿,画,再到这衣服,百里珠哪里还不明白赵至诚的心意。原先以为她对赵至诚用情更深,如今看来倒也未必。赵至诚从明说他的喜欢,但是所做的每一件事无不是向自己诉情。

    百里珠回头圈紧赵至诚的腰,吸了吸鼻子,“阿诚,你不要对珠儿这么好,你对珠儿这么好,珠儿怕是再也离不开你了。”

    赵至诚听闻,心中苦涩,与她多相处一日,他便更不舍得放手,便更加希望祈林永远不要来,这样他还能找各种借口不将珠儿送到祈国。如今祈林要来,他却无能为力。珠儿离不开他,他又何尝能离得开这心心念念的小姑娘?本以为他多年来冷清冷心,不会轻易动心,如今倒是错看了。

    赵至诚将百里珠更深的嵌进怀里,深深嗅着百里珠发间和他一样的苏合香,轻缓道:“珠儿无论以后你在哪里,我都会护着你,不会让你受一丝一毫委屈。你只需记着,你是我赵至诚永远的珍宝,他人休想伤你,害你半分。”

    百里珠的眼泪打湿了赵至诚的前襟。他是父王的珍宝,也是哥哥和弟弟的珍宝,如今也是赵至诚的珍宝,但是唯有赵至诚会让她觉得酸酸的,甜甜的,磨得人心脾发涩。

    原来这就是欢喜呀。

    过了一会儿百里珠踮起脚,趴在赵至诚的耳朵跟前悄声说道:“阿诚,你也是珠儿的小宝贝呢。”

    随后便眯着眼,将脸伸向赵至诚。

    赵至诚会意,捧起了那两瓣小脸蛋儿,左边用力一口,右边用力一口,反反复复,直亲的百里珠发痒,忍不住咯咯直笑,才肯作罢。

    昨日祈林一行人到了不周山后,本欲稍作停留,等赵至诚来迎。结果到了不周山后才发觉往常热闹的不周山如今异常安静。

    派人打听后才知道明日是燕莎国一年一度的货贸节,商贩们都去都城赶集去了。

    这祈林和赵至诚还不一样。祈林是个好热闹的,聊猫逗狗也能自娱自乐半日。赵至诚自幼冷着一张脸,看什么都淡淡的,只有祈林知道这赵至诚实则闷骚的很。

    赵至诚若是在将军府,家里老母鸡半夜若是下了蛋,往往不是老母鸡自己先发现,而是赵至诚先察觉。

    从小到大,赵至诚挖祈林墙角的事情也没少做。祈林搜集到的宝贝,若是赵至诚知道了且看上了,不出两日就能被赵至诚以各种理由收归己有。

    祈林心里苦啊,可又能怎么办呢,那赵至诚是他的大将军,是祈国的定海神针。先皇驾崩留给他唯一的话是:林儿,照顾好诚儿,诚儿自幼父母双亡,苦的很,你比他年长一些,就当做弟弟好好看顾着他。

    是故,这些年来赵至诚要什么祈林给什么。祈林凡是看到有关赵至诚不好的折子,直接命福康背地里就给处理了。赵至诚倒也是个好样的,与祈林携手平复祈钰之祸,如今边疆太平不说,还为大祈国扩疆拓土,实现宏图霸业。目前为止,祈林可以说是整个大祈朝最有功绩的君主。

    所以对于祈林和赵至诚来说,那祈巾算什么东西?只不过这毕竟是祈林的亲侄儿,还是得祈林来收拾。

    祈林思量着,既然明日燕莎国都城有市集,那必定热闹非凡,他倒不如也乔装成平常百姓去凑个热闹,说不准还能遇上那燕莎国小公主。她定是能认出来那小女郎,只是那小女郎若是见了他,还识得他吗?

    祈林让福康在后守着自己给百里珠带来的礼物,叫了两个侍卫就乔装入城了。

    赵至诚和百里珠一路磨磨蹭蹭,到了集市已是傍晚。不过也恰好是热闹的时候。

    七宝市集,人流如织,华灯初上。

    两侧林立着酒馆、各式作坊、茶馆、肉铺等。

    焰火桥上,全国各地的小商贩都在吆喝着,小孩子们也叽叽喳喳叫着,叫卖声、欢呼声此起彼伏。有卖零嘴儿的、有卖小玩意儿的,还有卖花灯的,还有占卜的,货物数不胜数,每一个小摊子前都围满了人群。

    从桥头逛到桥尾,百里珠一路负责买和吃,左手拿着个糖葫芦,右手拿着糖人,嘴里还叼着块儿糖蒸酥酪。

    赵至诚负责拿东西和吃百里珠吃剩的小零嘴,这两个人配合的好不默契。一路上不仅百里珠自己的嘴巴鼓鼓囊囊,拖百里珠的福,赵至诚的嘴也没能停得下来。

    走到桥尾,赵至诚拉着百里珠停下,擦了擦百里珠那张花嘴,才又继续向前逛下一个市集。

    路上恰巧偶遇了正在手拉手逛街的小六子和绿叶儿。

    赵至诚眼睛一亮,好小子,有自己的风范,看来自己得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了。

    赵至诚上前直接把手里的东西都堆给了小六子,他领着百里珠拍拍屁股就走了。

    小六子暗叹,主子就是主子,不仅剥夺小厮谈情说爱的时间,还要剥夺小厮的体力。

    我们作为仆人,要拿起武器,勇于反抗,做新一代的仆从!

    只是这激情澎湃间,就听到一声怒吼:“傻东西,赶紧给我滚回军营送回去,要是丢了一件儿,明儿个就把你发配给小红去配种。”接着屁股上实实在在挨了赵大将军一飞毛腿。

    小六子刚开始不明所以,在绿叶儿的提醒下才明白,原来是自己发愣间,把人家赵大将军宝贝疙瘩买的小玩意儿给掉地上了。人家赵大将军紧紧护了一路,自个儿差点儿就给弄丢了,这赵大将军可不就恼了吗?

    小六子一边拉着绿叶儿奔跑向军营,一边心里大声怒喊着:我要反!我要反!

    走到幻戏摊前,赵至诚将百里珠护在身前,俩人一脸兴味地看着师傅表演。

    表演师傅夸张道,可以把大活人变没,引得看客连连向前。

    赵至诚嗤笑道,这种雕虫小技也敢拿出手,他倒是要看看这怎么把生生大活人给变没了。

    结果正看到关键时候,一个六岁大的胖娃娃直接撞在了赵至诚的后腿上。

    赵至诚被撞的小腿发麻,正要发怒,低头一看竟然是个小胖墩。

    那小男孩儿看到赵至诚一脸凶相,随即就嚎啕大哭道:“大叔,你撞疼宝宝了,你快给宝宝揉一揉。”

    赵至诚脸一黑,这到底是谁撞的谁?还有脸哭?还让我给你揉?多大的人了还管自己叫宝宝呢?于是也不管那周围人的指责,和那臭宝宝互相瞪眼。

    百里珠听到动静后,回头看到赵至诚眉头紧皱,“凶神恶煞”的盯着那不过六岁的小奶娃,俩人似是马上就要打起来了。

    百里珠摇头失笑,这阿诚怎么在自己面前跟个小绵羊似的,对着个小孩子怎么还计较上了,阿诚这臭脾气得好好改改了。

    于是蹲下准备抱起那小孩子,安慰安慰眼前这个小胖仔。结果她用尽全身力气都抱不起来,这小孩儿确实该减重了。

    百里珠回头给赵至诚使了个眼色,赵至诚却故意抬头望天,就是不看百里珠。

    百里珠只好起身先“安慰”这个大的,拍着赵至诚的胸膛羞涩道:“阿诚,这若是咱俩的孩子,你也不抱一抱吗?”

    赵至诚耳根泛红,这才哪里到哪里,这小妮子居然还敢想孩子。

    他就是能永远看着这小妮子就足够了,哪里还敢想着生个崽呢?不过被这个小妮子这么一说,也抑不住痴心妄想它能和这小妮子珠璧联合,生儿育女。可终究是痴人说梦罢了。

    赵至诚不信神,不信佛,连那不周娘娘也不甚在意。如今却想虔诚的祈祷,若今日抱起这小胖仔,哄好这小胖仔,神明能否赐福于己?让他和珠儿能得偿所愿,子嗣绵延?

    赵至诚蹲下抱起那小胖仔,眼神也渐渐变得柔和。

    那小胖仔看到赵至诚不再凶巴巴瞪着自己,便也不再哭了。

    百里珠先是给那小胖仔擦了擦眼泪,随后又递给了一支糖葫芦,这小胖仔才算是眉开眼笑,对着百里珠的脸就亲了上去,软软道:“姐姐,你可真甜呀。”说罢自顾自吃起了糖葫芦。

    赵至诚此时又后悔抱起这小子了,不仅占珠儿的便宜,如今连人都不会喊了。叫自己叔叔,那,那就不会喊珠儿一声叔母吗?真是个笨小子。

    不过一会儿,后面就有一个妇人急匆匆跑了过来,对着赵至诚连连道歉道:“大爷对不住,我家小公子乱跑给您添麻烦了。”

    赵至诚将孩子送还给妇人,淡淡道:“无妨,小公子很可爱,只是这路面上人多,还是要好生看顾的。”

    那妇人连连道是后便抱着那小孩儿离开了。

    赵至诚刚回头,却发现身前的百里珠不见了。难道是被祈巾的人带走了?赵至诚心里升腾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慌张,急忙转身准备带兵找人——

    第37章 皇帝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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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至诚刚迈出几步,就听到身后百里珠的大喊声:“阿诚,阿诚,快来救救小珠儿,我在这儿呢!”

    赵至诚回头,才发现百里珠不知何时竟上了房顶。

    百里珠低着头肩头不住颤动,似是十分害怕的样子。

    赵至诚心里一紧,顾不上其他,急忙准备借力上屋顶去接百里珠下来。

    看到赵至诚神色慌张的样子,百里珠自己却是忍耐不住,在房顶上仰躺大笑了起来。

    月光投洒到仰躺大笑的百里珠身上,打下粼粼波光,与身上那件鹅黄色的缕金挑线纱裙毫无阻碍的融为了一体。

    飘荡在天空中的欢呼声,竺东河上的各色花灯,还有那燃放着的火树银花,却是衬的这盛世更是繁华,这笑声更惑人。

    赵至诚远远看着房顶上撒泼欢腾的百里珠,实在是扎人心的很,面上微微带着愠怒,这小东西刚刚是真的吓到了他。

    上战场杀了那么多人,生死一线之间也从未有过害怕,如今只是看到百里珠不在他身边就生出无尽惶恐,这辈子怕是都要栽在这小东西手上了。

    赵至诚有心惩罚一下那不听话的小东西,也不管那还在房顶上的百里珠,回头装作就要走。

    百里珠看到赵至诚要走,立马就不笑了。

    担心赵至诚真的要走,赶紧利利索索的站了起来,双手叉腰,狐假虎威的命令道:“赵将军你可要接住我了,接不住我这宝贝疙瘩的话,若是一不小心把我摔着磕着碰破皮儿了,我家阿诚可是要剥你皮,抽你筋的!”

    百里珠冲着赵至诚莞尔一笑,不管赵至诚能不能接得住,直接就跳了下来。

    鹅黄色的身影飘然而下,竟生生点亮了那片藏在暗里的夜色。

    赵至诚心一凛,上前稳稳接住了百里珠。抱着这软软的小姑娘,才终于体会到了百里铭那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掉了的感觉。

    百里珠那一脸除了你我谁都不信的样子,让赵至诚异常动容,但又想到刚刚这小东西故意吓唬他,又十分动火。这小妮子总是有本事让人又气又忍不住心软。

    赵至诚带着点儿怒意道:“你怎么跑房顶上了?”

    百里珠眨巴眨巴眼睛,不好意思道:“那幻人说若是配合他演戏,在房顶上呆一会儿后,就给我五两银子。”合着这活人消失是这样来的。

    赵至诚脸色却是更加难看,沉声问道:“你就是为了那五两银子,让我在底下担心的方寸大乱,恨不得即刻掘地找人,那你在胡闹的时候,可有考虑过我半分感受?”

    百里珠感觉赵至诚神色不似作假,是真的生气了,不由得圈紧赵至诚紧张道:“我错了,阿诚,下次再也不敢了。”

    赵至诚还是只是冷冷的看着百里珠不说话。明明双手还托着她,百里珠却还是感觉赵至诚的身上没有什么温度。

    百里珠不由得着急解释道:“我这不是想着万一哪天你和我私奔了,我好攒钱养你啊。我看那师傅表演的活灵活现的,也就想偷个师,未来咱俩还可以搭配着街头卖戏,赚钱养我们的宝宝呢。”

    听了百里珠心里的小算盘,赵至诚却是再也无法板着个脸了,心里酸软的厉害,但还是沉声吓唬道:“无论如何,下次都不能一个人不打招呼就乱跑,若是再让我找不着,你的小屁股也就想别要了。”

    百里珠急忙捂住自己的屁股,用力的点点头。

    许是今儿个被那小胖仔刺激了,珠儿心里总想着有个宝宝。

    赵至诚柔声问道:“你喜欢孩子?”

    百里珠耳尖泛红,羞赧道:“喜欢的”,随后又小声补充道:“喜欢长得像你,和你一样的性子,一看就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那种。”

    赵至诚拍了拍那张小嘴巴,百里珠也拍了拍自己那张笨嘴巴,改道:“啊呸,一看就是你生出来的那种。”

    随后又一处一处细细抚摸着赵至诚鼻子、眉毛、眼睛,低喃道:“最好和你一样,有高挺的鼻子、如墨般的眉毛,还有点漆般的眼睛”

    赵至诚却是再也听不下去了,直接堵上了那喋喋不休的小嘴,狠狠贴着,舔着那唇线,让那小嘴再也说不出又软又如刀子的话。

    百里珠睁大了眼睛,阿诚占自己便宜了,可是话本子里不是这么写的,于是疑惑道:“阿诚,你怎么不伸舌头呢?”

    说罢就闭着眼睛自己伸出了小舌头,等着赵至诚来享用。

    看着眼前那一截嫩舌动来动去,赵至诚忍得双眼发红,这小东西不会直接想来个全垒吧?还真的不怕他把她给吃了,大概不仅不怕,每天还都在筹划着如何让他吃掉这眼前的小色狼吧?

    赵至诚佯装恐吓道:“快把你那舌头给我送回去,不然我就先剁,再煮,最后翻来覆去炒着吃。”

    百里珠脑子里却想的是,阿诚这是害羞了,偷偷和她说情话呢。

    这剁了不就是阿诚想用他的大牙咬自己的小舌头吗?这煮了不就是阿诚想用他冒着热气的大嘴巴包裹自己的小舌头吗?这翻来覆去炒着吃可不就是阿诚想用他的大舌头吸绞自己的小舌头吗?

    阿诚说的可真是晦色,还好自己避火图看得多,够聪明,这阿诚说什么自己都能听懂。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阿诚这满脑子涩涩可怎么办?

    于是百里珠一副什么都看穿了的样子,羞涩道:“没关系的,阿诚,你不就是想把我的舌头卷进你的嘴里,然后咬着、绞着、吸着翻来覆去炒着吃吗?我,我,我是愿意的,我也想把你的舌头剁了、煮了,然后炒着吃呢。”

    随后又趴在赵至诚的耳朵前,小声道:“其实,不瞒你说,我一直更想让你把我的身子翻来覆去煎着吃呢。”

    得嘞,在百里珠不停的加柴添薪,偶尔还浇浇油之下,赵至诚不仅闹了个大红脸,如今更是浑身烫的真能把百里珠煎了狼吞虎咽的吃。

    赵至诚第一次觉得自己懂太多实在不好,总是被这满脑子涩涩的小活宝调戏的无地自容。

    赵至诚觉得他如果再继续抱着这小家伙,还真要忍不住带着百里珠去客栈开一间上房了,于是催促着百里珠从他身上下去。

    没想到百里珠却是双手更用力圈紧了赵至诚的脖子,耍赖不肯下去。还睁大了圆圆的杏仁眼,调皮的指示道:“小诚子,快抱着你家小公主转几圈,让你的小主子乐呵乐呵。”

    赵至诚偏不按照百里珠的指示来,正色道:“不行。”

    百里珠一语双关道:“我看着你身高体壮,一看就是个能干的,怎的突然就不行了?”

    赵至诚扶额,这若是自家的孩子,绝对打烂了那小东西的屁股。无语道:“我是说这不符合我大将军的形象。”

    百里珠狐疑道:“什么形象。”

    赵至诚脸不红心不跳道:“自是尊贵威严,文武双全,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的大将军形象。”

    百里珠长长的嗷了一声,边点头边赞同道:“原来是大将军自己闷在被窝里放屁,这又是能闻(文),又是能捂(武)的呀。那你可真是顶顶厉害呢。”说罢自己倒是忍不住哈哈大笑。

    赵至诚看着那笑的身子抖个不停的百里珠,心里是又气又爱,终究是被百里珠逗的朗声而笑。

    随后抱着百里珠就开始原地转圈。百里珠刚开始飘飘然乐的很,后来转的头昏脑晕,催促着让赵至诚停下。结果赵至诚是个记仇的,偏偏还更快速地转了起来。

    百里珠开始用自己的小拳头捶打赵至诚的肩膀,谁知那肩膀比石头都硬朗,不仅打不动,自己还手疼。

    百里珠索性也不打了,揪着赵至诚的耳朵大声道:“你这肩膀可真厚啊,捶起来我的手都疼。就像那皮皇帝的阿母,皮太厚(皮太后)一样,我惹都惹不起。”说罢自己又是一阵大笑。

    赵至诚扬唇望天,这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活宝?这三十年加起来笑的次数,怕是也没有这短短几个月笑的多。

    再也忍不住,不顾及“大将军形象”,赵至诚放下百里珠,和百里珠一起蹲在地上,一边对视,一边大笑不止。

    祈林带着侍从从不周山一路快马加鞭,不到酉时就来到了七宝集市。先是自己一个人在河边放了个为大祈国祈福的花灯,路过焰火桥,又买了两只小鸡崽儿准备送给赵至诚。

    随后就被幻戏摊子那活人消失的表演给吸引了。看着一个大活人生生从眼前消失,心里不由得赞叹道,可真是民间高手啊。随后又想到赵至诚,那赵小子自诩牛逼轰轰的,也没这个本事,若是有这个本事,还用打仗吗?直接把人变消失得了。也不知道那赵小子每日在自己面前嘚瑟个什么劲儿!

    祈林看着爽快,毫不犹豫拿出一锭金子就赏了出去。

    周边人感叹,这出手可是真大方,必然是地主家的傻儿子。

    表演师傅看到有人赏金居然这么高,脸上乐呵呵的,欣喜道今儿个雇人上房顶的钱可是没白花。

    若是人人都像祈林这般出手大方,这百里珠和赵至诚如果日后真的私奔了,在街头上随便表演个幻戏,别说养家糊口,这日子定然过得也是富裕有余。

    祈林初来燕莎国,看了这么精彩的表演,兴致很高,准备再看几场就去下一个地方。

    只是背后那一男一女越来越响亮的大笑声,实在是太讨嫌,都快盖住了幻人的的声音。

    祈林暗叹,这燕莎国的风气可真是开明啊,虽不是朗朗白日,但也灯火通明,更算不上夜黑风高,这一男一女就如此放荡,简直是不知羞耻!

    只是后面那男人似是压在喉咙里,闷沉醇厚的笑声怎么那么像赵至诚那老狗的声音。

    祈林缓缓回头,看到眼前那一幕,却是再也压不住震惊与愤怒!——

    第38章 宫门拥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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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大的狗胆!

    祈林望着前方那对男女,那男人背对着他一身燕莎国装扮,慵懒的坐靠在后面的桦树下,而那穿着鹅黄色衣裙的小姑娘竟然被那男人揽着腰直接坐在了男人的大腿上!

    此番不雅姿态便也罢了,这两个人居然还额头抵着额头,不时的像赵至诚家的母鸡一样,你啄我一口,我啄你一口,啄完之后那小姑娘抱着男人的头,而男人埋在小姑娘的脖颈里,两个人却是一阵大笑。

    这两个人莫不是有疾?

    虽然那男人声音像极了赵至诚那老狗,但此人一身燕莎国打扮,应该不会是赵至诚。何况以他对赵至诚的了解,赵老狗眼里大概男人和女人无甚区别,除了胸前两点,身下构造略有不同之外,其他都大差不差。

    因着赵至诚觉得无论是男儿郎还是女娇娥,若是真是个有本事的,都能随着赵至诚一起上马安天下。所以这整个大祈国的军队,除了赵家军里面有女军的编队之外,其余两方军队都是男儿郎。

    再看这两人衣着华贵,尤其是那男人,虽然他站的远看不清具体相貌,但举手投足之间尽是贵气。而那小女子看得出必然也是被家中娇宠长大,不然怎会如此骄纵?若是寻常女儿家定然不会有如此色胆。

    祈林下棺定论,必是哪家的家主有娇妻美妾尚还不足,如今又是出来勾搭小姑娘了。

    如此伤风败俗之事也不怕天打雷劈!

    这祈林也不想想他自己也是有皇后,有妃子的,还让人千里迢迢接进宫的也是个小姑娘,这下可是连自己也诅咒上了。这厮定然也不会承认,看着那眼前男女如胶似漆的样态,心里莫名有点儿艳羡。

    只是眼前这俩人小鸡互啄都快一刻钟了,这他妈怎么啄个没完没了的,不怕把嘴给啄破了?

    祈林看着实在是不爽!实在是有伤风化!有辱门楣!他定要安排赵至诚让百里铭好好整顿一下这燕莎国的风气,可别把他心心念念的小公主也给带坏了!

    倏地,天空中划过一道闪电,一道脆生生的惊雷直直落向了那正在桦树底下还在一边互啄一边大笑的男女。

    祈林早已歇下了继续看幻戏的心思,远远瞧着那雷好巧不巧独独砸向了那对男女,忍不住捧腹大笑,看吧,老天有眼!

    赵至诚反应极快,抱着百里珠一个翻身就躲在了旁边空旷的草地上,那雷劈向了桦树上,震落了一干枯枝杂叶。

    他仰头望天,乌蒙蒙一片漆黑,月亮隐藏在乌云之后,大雨将至,这雨看起来也不像个一时能停下来的。

    赵至诚扶着百里珠起身,准备趁着还没有下雨前将百里珠送回国宫。国宫离这里也不是很远,若是加快速度,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就可以回去。

    但百里珠十分不配合,磨磨蹭蹭就是不想回去。

    一会儿说是要去竺东泛船吟诗,一会儿又要说去嘉庆茶楼品茗,还说要和赵至诚去云鹤酒楼不醉不休。总之就是撅着个嘴,推搡着赵至诚不肯走。

    祈林心里猜测着这俩人今儿个大概是出来偷情的。快要下雨了,那小姑娘舍不得离开那男人,那男人在不停哄诱着。就是哄就哄吧,怎么又他妈给爷啄上了!

    祈林又琢磨着这燕莎国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都城里的王公贵族上得了排面的也能数的下来。他倒要看看到底是哪家的能做出如此没有脸面的事儿。

    今儿个他还真就要多管闲事了,非得捉住那狗男女,替天行道!

    百里珠和赵至诚说话间,天上开始慢慢掉雨点儿,打在她的裙上,洇出了一朵朵湿花。

    周边有小贩子大喊:“下雨啦,下雨啦,收摊儿了收摊儿了。”

    小商贩们都开始收拾货物,街上的行人也纷纷离开货摊,撑伞准备回家,没带伞的用衣襟遮着头顶,一时间人潮涌动。

    这雨下得真不是时候。

    眼看雨越下越大,百里珠身上那件刚穿的鹅黄色的缕金挑线纱裙贴在身上黏黏糊糊的,她有点儿不舍得损了这衣服,这可是阿诚给她准备的衣服。不情不愿嘟着小嘴答应赵至诚回国宫,不过却是要赵至诚背着她回去。

    赵至诚将自己的披风披在百里珠的身上,背起百里珠就疾步走向国宫。

    豆大的雨点噼噼啪啪打落在两人身上,风也越刮越大,将百里珠身上的披风吹的飘了起来。

    河岸边不久前刚放的花灯被风吹的东摇西摆,没有着落。时不时划过的几道闪电,映着天空忽明忽暗。

    百里珠头抵在赵至诚的后颈上,身子随着赵至诚的步子一上一下,犹如在凌空飞起,心也被高高抛起来,恣意且畅快。

    百里珠雀跃地催喊着赵至诚:“阿诚再快点儿,百里小仙子要驾鹤去西游喽!”身后的披风被风卷向了上空,还真如腾云驾雾的仙子一般随时离开地面。

    赵至诚额角青筋一跳,这是把他当成仙子坐骑了不成?就说这小嘴儿今儿个怎么这么不吉利,地上和他一起活得好好的不好吗,非要上天是作何?不过既然这小家伙开心,索性也加快了速度。

    一路上,风雨声再大也遮掩不住男人背上小姑娘那明朗而欢快的笑声。

    祈林远远跟在后面,暗叹这男人肯定是个练家子,可能是个武将。如今他早已经气喘吁吁,而那男人还稳稳背着那小姑娘稳步向前,速度还越来越快,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后面两个侍卫看到皇帝在雨中跟着一对儿男女雨中狂奔,实在是不明白陛下今儿个是吃错什么药了,难不成是陛下看上那个小姑娘了?可那小姑娘一看满心满眼都是背着她的那个男人,陛下莫不是要棒打鸳鸯,强取豪夺?但主子就是主子,做奴才的当然不能质疑,只好跟着皇帝,手里护着两只鸡崽子,在雨中飞奔。

    李婉莹今日本来是准备来七宝集市淘一淘宝物,但思来想去总觉得这赵至诚不够意思,总是拘着她,让她感到非常的不爽快,想和赵至诚商量商量不再限制她的出行。和吴忠打听后,才知道赵至诚去了国宫。

    李婉莹在国宫正门守株待兔。

    等了将近半个时辰了,宫里也快下钥了,赵至诚还未出来。

    天公不作美,下雨了,李婉莹躲在琉璃瓦的重檐屋顶之下避雨。随着雨势越来越大,只好起身先回去,明日再去军营找赵至诚说事儿。

    她刚撑开伞,眼前一晃就闪过一个人影,模模糊糊觉得此人身上的味道有点儿像赵至诚私帐里香炉里熏着的苏合香。抬起伞檐,眯眼眺着远方急速离去的身影。

    嘿!那可不就是赵至诚吗!赵至诚就是化成骨灰李婉莹也认识。

    就是背上还有团东西?李婉莹收伞,也不管那蒙蒙细雨,跑着跟了上去。

    赵至诚背着百里珠一路疾跑,生怕雨淋着这小妮子。虽说夏季炎热,但若是下雨着凉还是会感染风寒。

    终于到了国宫一处最不显眼的后门,神武门。

    百里珠在快到国宫的时候就不笑了,又希望阿诚能跑慢点儿,可是阿诚还是越跑越快,百里珠的心情也越来越低落。

    现下已经到了宫门口,她再也没有理由让阿诚背着了。

    又想到她还在禁足中,祈国皇帝马上也要来了,她和阿诚下次还能不能见面?若是能见面又在何时?

    百里珠被这些一连串的忧愁敲的心肺又闷又痛。

    百里珠站在赵至诚的身前,头顶上罩着赵至诚的披风,仰头凝视着眼前人,一眨不眨,生怕错过赵至诚任何一点儿细微的表情,要将这人的眉眼牢牢刻在心上。

    赵至诚低头,眼前的小人儿被包裹在他的披风里,眼里含着隐忍的泪意,月光和雨珠子洒在那玉面上又潮又湿,他的心也不由得泛起丝丝痛楚。

    他在那如琥珀般清亮的眼眸子上落下一串串亲吻,再不忍看其泄出的太过浓丽的忧伤。

    小姑娘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只是静静看着赵至诚,也不知是雨水揉进了眼里还是怎么的,这雨下的有多大,百里珠的泪水就有多汹涌。

    她那又乖觉又放肆的泪珠子全淌进了他的眼里,揉拧的他眼眶又酸又胀。

    赵至诚将百里珠眼底滑落的泪水全卷进了他的唇舌,如此也不至于让那断了线的水花落得个孤苦无依。

    他的眼睛干裂的发疼,喉咙梗塞而不能语。半晌才找回哑着的嗓音低喃着,“珠儿,我的小珠儿,快回去吧,你父王还在门里等着你呢。”

    雨点打在赵至诚的面颊上,如密密麻麻的小刺扎的他生疼。

    他们都知道,今夜过后,百里珠将是燕莎国的皎皎明月,而赵至诚还是祈国的九锡宠臣,一切都如他们初遇之时,这几个月的相处却恍然是一场大梦。

    百里珠双手覆在赵至诚落在她脸颊上的大掌,轻轻用她的小脸蛋儿一下又一下的蹭着,大颗大颗的眼泪混杂着雨珠子砸在赵至诚的掌心。

    她嘴里不停喃喃着:“阿诚,我的阿诚,与你偷来的这几日是我最开心的日子了。我知道你的苦,你的为难,但还是拉着你同我一起趟了这浑水,我也是有私心的。我就是想尝一尝这甜的滋味儿,日后若是进了宫也能压压嘴里的苦”

    赵至诚将百里珠嵌进怀里,略带哽咽地打断:“不要再说了……”

    百里珠却还是一边蹭着赵至诚的手,一边泪如雨下絮絮着:“阿诚,我,我知道你不愿陷我于洪水,我亦不愿看你与猛兽搏斗。我知道我的大将军是顶天立地的伟男儿,且不说龙章凤姿,更是文武双全。我知你看起来冷酷无情,实则最是心软,最是忠孝,若不然你我怎会有今日?”

    “这世间有我诚郎在,安有男子正冠处!”

    她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可是这世间礼法没有崩倾,百姓耳目没有失聪,帝王尊严未被践踏,我父王他,他如今冒雨在等我回宫,我虽……,我虽……”终究还是忍下了她的心意,“我现下却是不得不要走了!”

    她一步一步后退,但还是面朝着赵至诚,她不舍,如泣如诉着,“阿诚,我要走了,阿诚,我们来日定会再见。”

    赵至诚的心里像是塌了一块儿,视线早已模糊,雾蒙蒙一片,但还是狠狠揪着着百里珠的身影不肯闭眼。

    她一步步退到宫门,他却似是被钉在了原地,一步都动弹不得。

    她就要走了,今日之后世间也许再无她口里的诚郎,也再无燕莎国的小女郎,有的只是祈国的皇妃,而不是他的小公主,也不是他的珠儿。

    巨大的悲痛席卷了赵至诚整个心脏。却也让赵至诚猛然惊醒,今日孤苦尚需今日解,明日的滔天洪水自有明日的法子!他赵至诚什么时候连一个女子都不能爱了!

    去他妈的世间礼法!去他妈的百姓悠悠之口!老子今儿个就是爱上了,谁又能奈我何?

    赵至诚疾步上前,握着百里珠的肩膀,将正要推门而入的百里珠一个回旋扯进了他的怀里。

    他用披风将两个人的头严严实实盖着,便再也顾不上其他,双手捧着百里珠的脸颊,狠狠吻了上去。

    似是啃,更似咬噬,趁着百里珠呜咽的间隙,撬开了她的牙关,舌头猛地钻了进去,急不可耐地吮吸着,纠缠着她的小舌,不停的攫取着她口腔里的空气。

    百里珠被吻的头脑发胀,回神后,双手紧紧缠着赵至诚的脖子,将自己更深的送进赵至诚的唇齿间。

    随着百里珠的主动,赵至诚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似是饿狼般怎么都无法餍足。

    一时间两个人你来我往,宫门拥吻,难断难解。

    披风被赵至诚牢牢护着,没有落在地上。

    雨越下越大,竟然也分不清两个人的脸庞上到底是眼泪更多一点儿,还是雨水更多。

    两个人无望无畏的狠狠纠缠着,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目睹一切的皇帝和李婉莹,更没有顾及那宫门内还在等着的百里铭——

    第39章 斥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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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祈林若是再认不出自己跟随了一路的是赵至诚,那与赵至诚一起长大的情分也就没了。不过眼下,这情分也是岌岌可危。

    赵至诚如今和燕莎国宫女私通,往大了说丢的是祈国的颜面,往小了说也就是自己一句话的事。

    只是自己万万不敢相信,赵至诚会做出此种不理智之事,大概也是因为三十年来无妻无妾的,憋坏了。只是这宫女是万万配不上赵至诚的,玩玩儿可以,收归房内做个小妾自己也应允,但若是要做正妻,自己是绝对不允许的,赵至诚的正妻即使不是天潢贵胄,必然也得出自高门嫡女。

    祈林早就发现了李婉莹,不过李婉莹看的太专注,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的皇帝。

    祈林上前拍了拍李婉莹的背道:“行了,别哭了。”

    李婉莹一把拍下肩上的手,头也不回道:“滚,老娘没哭!”只是话音刚落,就发觉大事不妙,这声音怎的那么像是皇帝的!

    李婉莹慢吞吞回头,看到身后的人果真是祈林知道,立即后退,惊吓道:“啊!”

    祈林翻了个白眼,道:“怎么?这在燕莎国是长见识了?见了皇帝也不行礼了?”

    李婉莹急忙行礼,慌慌张张道:“陛陛下,臣臣女女李婉婉莹见过陛下,只是您今日来臣女并不知情,有失远迎,还望望望陛下见谅。”

    祈林敲了一下李婉莹的额头,道:“行了,别装了,在这儿就别跟朕什么陛下不陛下的了。”

    李婉莹连忙点头称是,只是如今还是心惊不已。

    想必赵至诚刚刚宫门上演的那场大戏如今被眼前这位全看了去。现下唯一还有转圜余地的是,祈林可能还不知道和赵至诚难舍难分的是燕莎国小公主。若是祈林知道,与赵至诚密会的是百里珠,那,那可就是杀头大罪!即使祈林和赵至诚一向君臣相合,但祈林可是皇帝,怎么会允许自己看上的女人与别人有染!即使是亲兄弟也要明算账,何况赵至诚不仅不是,而且还握着祈国大半军权。一旦起了嫌隙,别说军权,就是命也难保。这赵至诚怎的如此糊涂!他是疯了不成居然敢勾搭燕莎国的小公主!

    自己刚开始也不知道那人是百里珠。只是早上恰巧进了赵至诚的私帐,才窥得此腌臜事。赵至诚此前行军打仗从不熏香,而如今却附庸风雅熏起了苏合香,自己观察到那香炉为燕莎国所出。国宫内只有主子有条件熏像苏合这样的上等香,自然不会是百里铭还有他的儿子们送的,那不就是小公主送的?再者,自己早上只是碰了碰那香炉,赵至诚身后的“小公子”就要站出来怒骂,所以早上那“小公子”,眼下那雨中与赵至诚拥吻的女子,还有那燕莎国的小公主,可不就是同一个人吗?

    糟了,赵至诚带着百里珠出入私帐,莫不是已经暗通曲款了?这可就再无法挽回!李婉莹欲哭无泪,却更是心酸,若是未成事尚还有解决的法子,趁着祈林没有发现,分了便是,但如今已经珠胎暗结,哪里还有回旋余地!

    赵至诚这个老不死的,竟是被驴踢了脑子!

    祈林看着眼前的李婉莹又是泪流满面,忍不住提醒道:“别哭了,随我去看看那坐在那儿半死不活的人。”

    百里珠回宫后,赵至诚像是瘫了一样,靠在宫墙上发怔,大雨打在脸上劈啪作响却也是毫无知觉,脑子不清不楚的,一片混乱。

    刚刚被情绪所支配,现下理智回归,才自责道,自己这样做,岂不是会让珠儿更难?随后又自嘲道,若是不依着自己的心意来,怕是将来会更后悔吧。罢了,珠儿想如何便如何罢,哪管是刀山火海,自己终是要护着的。

    随后又不由得担忧道,珠儿回宫定会被百里铭责骂。虽然百里铭对珠儿向来宠爱有加,但若是涉及原则性的事情,怕是这一关难过。骂几句倒也无妨,只是别动用家法,那小家伙看起来活蹦乱跳,实则娇嫩的很。

    想到了什么,又摇摇头,百里铭怎舍得动用家法。再者说,皇帝不日就要来了,哪有这个时候动用家法的道理?倒是自己关心则乱了。

    赵至诚闭眼沉思间,耳边突然传来厉声:“好大的胆子啊,赵至诚!朕看你是活得太久忘记自己是谁了!”

    赵至诚掀开眼皮,看到眼前人后,眼里闪过一抹震惊,瞳孔微微一颤,随即垂眸敛下眼底神色,起身恭敬行礼道:“参见陛下,臣有失远迎,还望陛下见谅。”

    祈林冷哼:“朕让你来燕莎国接百里珠回进宫,你倒好,竟然与宫女私通!你可真是给赵家长脸,给我大祈国长脸啊!”

    赵至诚心下略松了一口气,祈林只以为是宫女。

    半晌,赵至诚缓缓道:“臣知错,臣做出此等不耻之事有愧于大祈,更愧对于父母对臣多年的栽培!只是臣多年无妻无子,甚是孤苦,如今遇到心头所爱,难以忍耐,才做出此行,还望陛下开恩,莫要怪罪。”

    祈林眼里闪过促狭:“憋不住了?这就护上了?朕难不成为了惩罚一个小宫女和百里铭大张旗鼓要人不成?你没脸,朕还要脸呢!”

    赵至诚佯装羞愧道:“臣,不敢。”

    祈林正色道:“赵至诚,玩玩儿可以,若是真的动情了,收个妾也无妨,但正妻想都别想!”

    赵至诚若有所思,但还是试探道:“陛下,若臣有朝一日爱上了与自己身份有别的女子,还请陛下看在与臣多年的情分,饶她一条活路,臣万死不辞!”

    李婉莹皱着眉头,低喝道:“你疯了!”

    赵至诚随即瞪着李婉莹,眼里闪过厉色,猜测李婉莹必然是知道了什么。对着李婉莹警告的使了个眼色。

    祈林微眯双眼,从上到下打量着赵至诚,只是这视线却太冷,半晌才意味深长道:“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若她没有什么罪过,朕自是不会计较,但若是犯了罪条,朕却无论如何都饶不得。”

    赵至诚听闻此言,犹如冬季的冰水浇在了心头。是啊,以自己对祈林的了解,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到时候自己难保不说,连珠儿怕是也要受牵连,只是自己不死心,问出了口,虽早已知道答案,却还是难掩失落。

    宣政殿内,宫女们鱼贯而入,有捧着衣物的,有抱着汤婆子的,还有带着平时小公主洗漱用具的,整个宣政殿内灯火通明。

    百里珠沐浴后,换好换洗衣物,捧着汤婆子怯怯地走到了正堂。

    只是还未出声,就被百里铭喝斥道:“跪下!”

    百里珠含泪急忙在百里铭眼前跪下,恳求道:“父王,儿臣知错,还请父王不要因我之事而烦心伤身。”

    百里铭闭眼深深吐息,半晌才缓缓睁眼道:“你何错之有?”

    百里珠哽咽道:“儿臣不孝,儿臣不该,不该在禁足期间私自跑出宫外,从即日起儿臣不再踏出十里香半步,只等父王消气!”

    百里铭大怒:“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在为他袒护?你还有没有颜面?从小到大我就是这么教养你的吗?啊?百里珠啊,你明知要入祈国,如今却私会外男,你,可知耻?”

    百里珠跪着抱住百里铭的腿,大哭道:“父王儿臣错了,儿臣只是忍不住,儿臣自知心意之时就已经无法挽回了,儿臣做出如此不耻之事,合该受到惩罚,还请父王责罚儿臣,儿臣自愿受着,万万不要因儿臣之事伤了身子才是。”

    百里铭听闻,却忍不住也泪流满面,这是造的什么孽啊!大概是珠儿幼时事事顺心,苍天才下了此情劫!若是苍天有眼,倒是给自己加灾加难啊,为何要难为这孩子!她,她才刚及笄啊!

    百里铭缓缓扶起百里珠,与百里珠一同坐在塌椅上,过了一会儿才怜惜道:“父王怎舍得打你?你自幼娇生惯养,就是犯了大错,父王又何曾真的动过手?只是我儿这次一定要听父王的话,与那赵至诚决裂。赵至诚确实是世间少有的如意郎君,父王不是嫌那赵至诚不好,只是你和他不合适,父王也是为了你好啊!”

    百里珠酸涩道:“父王我何尝不想与他决裂,可每每想到与他分离,再不相见,我这心就像是被刀扎了一样生疼,我不敢奢求能与他喜结连理,我只求父王莫要再把他当做仇人。”

    百里铭问道:“傻孩子,你可知父王为何一定要你与赵至诚分开?”

    百里珠低头苦喃:“礼统不容,祈国皇帝不容,平民百姓不容。”

    百里铭摇头苦笑:“你自幼聪慧,怎的这件事上犯了糊涂?”

    百里珠不解,却听百里铭接着道:“先说你所谓的礼统,你们两个人违背了自己多年根深蒂固的教规,单凭你们两个人如何坏得了天下的礼统?若是过了自己这一关,那所谓的礼数也就不是你的礼数。再者说,男未婚,女未嫁,情意又如何可以控制?”

    百里铭抿了口茶,接着缓缓道:“祈国皇帝不容又干你何事?本就一场强取豪夺,他祈国皇帝也没有道理可言。赵至诚讲忠信,可那是祈国皇帝自己命赵至诚来燕莎国的,期间的意外他祈国皇帝自己没有意料到,又有何资格怪怨?

    最后说来,平民百姓人云亦云,他们所信仰的,无不是掌权者为了巩固政权编造的一个个谎言,所以他们哪里懂得真正的是与非?你管住他们的嘴又有何意义?

    你和赵至诚唯一的症结却是时机不对。”——

    第40章 礼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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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里珠听闻却是恍然大悟,自己多日来百思不得其解,如今父王一点便通,到底是自己糊涂了。随即又问道:“父王为何说时机不对?”

    百里铭缓缓道:“若是如今天下统一,国泰民安,没有战乱之祸。赵至诚那厮若是足够珍爱你,会选择自剥军权,将虎符主动上交皇帝。皇帝也许出于多年情义,会放你们离去。虽然过程艰难些,毕竟帝王自己的心思转变也是需要时间的。对于一个合格的君主来说,江山重于一切,祈林不会因你而与赵至诚兵戈相向。但坏就坏在,如今天下不稳。”

    百里珠:“难道是因为祈巾?”

    百里铭:“是他,也不是他。你可知前些个日子,你大哥查出了什么?那安南郡根本不是什么瘟疫,而是有人在下毒!我们燕莎国向来国泰民安,无灾无害,自从赵至诚来了之后,不是旱灾,就是瘟疫,你可知背后是谁在出手?

    百里珠大惊:“难不成也是祈巾?此人竟如此狠毒?”

    百里铭点点头接着道:“他想杀了赵至诚不假,但你可知他有更大的图谋?他要的是整个祈国,甚至是整个天下!如今赵至诚和祈林联手都查不出祈巾半分线索,那是因为祈巾在暗,赵至诚和祈林在明。

    可若是祈林和赵至诚生发嫌隙,祈林定会一步一步收回赵至诚的兵权,祈巾却可以坐观虎斗。到时天下大乱,你那势单力薄的赵至诚可能不是死在皇帝的刀下,而是祈巾的算计下!所以你现在与赵至诚在一起,不仅会害了你自己,更会害了他!”

    百里珠脸色微变,眸中的光亮也瞬间湮灭,如霜打的茄子般萎靡不振。

    百里铭看百里珠的样子,更是心疼,搂着百里珠安慰道:“你现在的一腔孤勇只会害了你们两个人。若有朝一日,天下大定,你们若是有缘定会相守。但绝不是现在,现下万万要忍耐,甚至还要做戏给祈林看,万不可让祈林有所察觉。”

    百里珠脸色有些苍白,低声道:“如今我要去祈国,祈林必然要我服侍,待天下大定之时,我早已与祈林不清不楚,到时我又如何能抛下一切去和赵至诚相守?”

    百里铭点了点百里珠的额头道:“傻孩子,祈林可从未说要你嫁入皇宫,既然他没明说,你就装作不知情,使计做宫女即可。”

    百里珠叹了一口气,痛苦道:“哪会那么容易呢?若是祈林要定我了,我却如何都挣扎不得。我和赵至诚终究却是有缘无分。”

    百里铭抱着百里珠,心疼的安抚道:“傻孩子,苦了你了,这世上之事焉能两全?你既知道你与他有缘无分,便莫要再强求,到时只会磕得个头破血流啊。”

    百里珠却是再也说不出话来,抱着百里铭,低垂着脑袋,神情难掩悲痛。她与阿诚为何如此艰难?

    祈林这几日同赵至诚一直住在军营,与赵至诚合计,准备趁着宫宴的时候将祈巾引出来。只是这祈巾狡猾,未必会中计。

    赵至诚自那日与百里珠宫门分别之后再也没有见过百里珠,甚至也没有打探到任何消息,不由得担忧是不是被百里铭责罚。如今只是从皇帝这里得知后日百里铭设宴邀请皇帝和自己赴宴,其他竟再无音信。

    但现下还有一件更要紧的事情要做,李婉莹想必已经知道了自己和珠儿的事情,如今时机未到,自己定不能让李婉莹和皇帝说了去。

    李婉莹最近因着赵至诚的事情头疼不已。自己还以为这赵至诚这辈子不娶妻了。这样也好,反正自己如今二十又五,早已经错过了女子婚假的最好时机,他不娶自己也不嫁,倒也算是相守。如今倒好,人家不仅有了女人,还是一个貌美如花的小姑娘。自己还真是小瞧了他,这老男人不是无情无心的吗?如今这又是作何!

    赵至诚进来的时候李婉莹正躺在一张黑漆钿镙床上翻来覆去打滚。进来后赵至诚直接坐在外间的雕花大椅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后,大声道:“出来!”

    李婉莹一个激灵,从上床上直接翻了下来,从里间出来后,对着赵至诚就是大骂:“赵至诚你还要不要脸了?我以为你这三十年来清心寡欲,若是非要配一对儿的话,好歹岁数也得和你相仿吧?你倒好,如今勾搭一个小姑娘,你也不看看那姑娘是谁?”

    赵至诚冷笑:“你的意思是配你啊?”

    李婉莹羞红了脸,小声道:“我也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那是燕莎国的公主,更是祈林要的人,你怎的要和皇帝抢女人,你是疯了不成?”

    赵至诚也不想和李婉莹解释,只是淡淡道:“我喜欢谁与你无关,你管好你自己的嘴巴就行,若是让我知道是你泄露了什么,我饶不了你。”

    说罢起身就要走。李婉莹急忙上前拦住道:“赵至诚你莫不是真想和这小公主偷一辈子情吧?你觉得可能吗?”

    赵至诚只是淡淡瞥了李婉莹一眼,那意思不言而喻,随后推开李婉莹之后便走出了门外。

    疯了,全疯了,自己等了他十年,他如今却是连命都要送给另一个女人了。李婉莹心酸不已,他赵至诚怎么敢!又怎么能!他对得起赵老将军夫妇吗?对得起先皇栽培吗?对得起祈林,对得起,自己吗?

    赵至诚出门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自己让小六子去国宫和绿叶儿打探消息,这绿叶儿不是推脱不见,就是支支吾吾不肯说出实情。到底是怎么了?难道是真的被打了?严重吗?或者是百里铭故意封锁消息,不让自己和珠儿有所联系?如今好多双眼睛惊盯着自己,自己也不好明目张胆进国宫,只好让小六子悄悄再去问几句,或许能知道些什么,等后日宫宴的时候趁机问清楚才好。

    百里珠托着自己的小脸蛋儿,看着方案上的一桌美食,竟食不下咽。平日里最爱吃的酱肘子,如今看了也只觉得寡淡。

    绿叶儿端着个薄胎小瓷碟进了屋内,看着小公主郁郁不乐的样子,心疼的很,随即就将那小瓷碟盛放在了桌子上,柔柔劝道:“公主您若是觉得胃口不好,不如尝尝这冰镇杨梅,可酸爽哩,好歹开开胃,”又摸了摸百里珠的手,心疼道:“您这本来圆润的玉手,如今竟也摸着尽是骨头了。”

    百里珠却是又换了只手托腮,故意背对着绿叶儿不说话。

    绿叶儿叹气,只好道:“公主,刚刚大将军又来托小六子问话了。”

    百里珠这才有了反应,只是开口就带了哭音:“你明知道他担心我,你还故意一句话都不说,你是要他想死我才满意吗?你到底是我父王的侍从,还是我的贴身婢子?”

    绿叶儿听闻,手指攥得发白,呜咽道:“公主,如今祈国皇帝已经来了,国主担忧您漏了马脚,被那有心人害了去,才让奴婢对着大将军不能乱讲话。如今您因着这事儿,忧虑伤身,奴婢看在眼里,却是痛在心里。”

    百里珠用银箸拈了一颗杨梅放进嘴里,酸甜清香,红着眼睛道:“我知道你也是我了我好,但阿诚若再来询问,你告诉他我无事便可,该怎么做我自己心里清楚。你若是再不同他好好说话,干脆去复儿身边伺候得了,我这里容不下你。”

    绿叶儿听了心惊不已,这是小公主第一次对自己说这么重的话。如今看来公主对那赵至诚用情颇深,先前自己并不知道事情的轻重,如今被国主警告,才知这可是事关人命的事,再也马虎不得。但若是能让小主子能开心,自己就是被赶出国宫也值得。

    转眼就到了国宫设宴的日子。此次设宴在樨园。

    伏灯千里,宫女们早已经来到了园内,各个手持红灯列于行道两旁,前面有一等宫女为达官显贵们引路。

    山海殿内,长案上早已摆满了琼浆玉瑶和佳肴美味,只等贵人来品尝。

    赵至诚跟随祈林压轴入殿,而李婉莹因着祈林的允许,也得以参加今日的宴会。

    祈林和赵至诚刚踏进殿内,宗亲大臣们的交谈声便戛然而止。祈林与百里铭客套一番后便入了座。

    待祈林与赵至诚坐定后,百里铭便命宫人开席。

    随后歌女舞女们鱼贯而入,整个殿内顿时热闹了起来。

    赵至诚刚入殿内就不动声色地扫视了四周,刚从安南郡回来的百里桢在场,百里复也在场,唯独百里珠不在殿内。百里铭此番安排又是何意?

    觥筹交错间,只见歌女和舞女们纷纷退场,内侍们上前打扫干净残留的碎物后,在殿内摆放了足足有六尺高的圆台,而那旁边的竹竿估摸着有丈五高。这又是何种稀奇的舞具?

    随后便有内侍高声喊道:“公主百里珠,朱碧舞献上——”

    接着便见一女子款款入内,刚一进来就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祈林和赵至诚最先回眸看了过去,两个人同样盯着百里珠。

    只是祈林眼睛发亮,带着打量与端详。

    而赵至诚凤眸微眯,眼里竟隐隐带着急切,多日不见,还真的有点儿想念。赵至诚不经意回头看了祈林一眼,只见那老色贼目光直勾勾,一点儿也不晓得掩藏一下自己的私欲。真他妈晦气。

    赵至诚重重咳了一声,祈林见状看向赵至诚,赵至诚随即给祈林使了个眼色,心里早已恼火,但是面上还是恭恭敬敬在祈林耳边低语道:“陛下,我大祈国最是讲究礼数,国主正看着您呢。”

    祈林脸一黑,这合不合礼数还用你提醒!如今你倒是个懂礼数的,前几日和宫女私会的难不成是狗?不过既然这百里铭看着自己,自己总不能表现出一副急色的样子。

    祈林望了望百里铭,百里铭似是有所感觉,回头也看向了祈林,二人举杯致意。

    看到祈林不再直勾勾看着百里珠,赵至诚这才舒服了点儿,自己开始不要脸的看自己女人一样,细细打量着百里珠。

    这小东西瘦了,那圆润的小脸蛋儿如今都瘦出尖下巴了,小胖手竟然也和那身子一样,变成纤纤玉指了,小腰也又细了一圈儿,本就盈盈一握,如今怕是更娇嫩了。这百里铭是怎么回事,有什么事冲自己来不好吗?非要折磨一个小姑娘。

    最后才注意到百里珠今日的装扮,只是这小公主今儿个这奇奇怪怪的衣服是什么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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