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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1章 现代三重奏14

    学校里总有些活动不在白日进行,一些社团一些聚会,需要占据夜晚的时间,可戚南棠不允许。

    这天林笑却故意地不回去,跟着同学去酒吧,还没喝上几杯戚南棠就来了。

    他走进这不算繁华的酒吧,人们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他身上。衣冠楚楚一副人上人的模样,仿佛这里的地界配不上他踩上去,应当如摩西分海自动绕到两边。

    有长相精致的男孩端着酒杯试图迎上去,还没靠近便被保镖拦了下来。

    身旁的同学低声说着:“你看那人,就那人,看起来好——”

    林笑却顺着同学指引的方向望去,目光与戚南棠交汇的那刻,同学在说什么他听不清了。

    他只是知道,戚南棠一定生气了。

    林笑却心中反而泛起些快意。他就是见不得戚南棠波澜不惊的模样,扰乱他的生活仍无动于衷的样子让人只想破坏。

    林笑却端起酒杯示意,隔着人群浅笑了下,随后在绚烂又昏暗的灯光下一饮而尽。

    喝完酒有些晕乎乎的,没一会儿戚南棠就走到了身旁,林笑却还想打招呼来着,没说出口就被戚南棠强硬地带走。

    同学想拦着,保镖解释了两句同学就退缩了。原来是家长来抓人了,林同学被管得可真紧,也是,长那副模样家长不会放心的。

    被带到车里,戚南棠的手劲很大,攥得林笑却手腕疼。他倒在车座上,回头似怨似恼地凝望:“小叔。”

    他喊了声小叔,又不肯继续说下去。

    那微微迷离的目光叫戚南棠不快,林笑却不该用那样涣散的目光望他,被别的东西分心了似的。

    车门阖上,前后座的挡板升起,戚南棠单膝扣在了林笑却腰间,林笑却爬不起来。

    “小叔说的,笑笑全忘了。”戚南棠没收着力道,林笑却觉得腰都快断了。

    他低声呼疼,戚南棠没有半分怜惜,抚上他的后颈问:“以后还来吗?”

    林笑却微笑:“来啊,当然要来,小叔,你已经是老古董了,你不知道,年轻人的生活就是这样的。”

    “年轻人?”戚南棠低笑了声,似乎在嘲笑林笑却的天真。

    他把笑笑当人,笑笑才能当人。不把笑笑当人,笑笑只能当玩具。

    一只美丽的花瓶,不该惹得他动怒,他应当教会笑笑戚家的规则,把身上貌似锋利的刺主动剔除。

    乖乖地守在戚御白身边,做一个无知无觉的玩偶。

    戚南棠抚上林笑却的发,如此不堪一击却试图激怒他,做事从来不思考后果的傻孩子。

    戚南棠思考着应当如何惩罚,该给笑笑一个不大不小的教训,让他以后再也不敢跟旁的人在灯红酒绿里沉湎。

    戚南棠还没有思考出结果,林笑却的身体自个儿不对劲了。

    他觉得好热,发热,热得人身体都要灼烧起来,像一只被点燃的香氛蜡烛,散发出诱人暧昧的幽香。

    他控制不住地低吟出声。

    戚南棠发觉不对,移开了膝。就这么一小会儿,林笑却快跟水里捞出来似的,他出了好多汗,后颈上也湿漉漉。

    戚南棠将林笑却抱了起来,抚上他额头,烫得人心惊。

    戚南棠犹豫了会儿:“发烧了?”

    林笑却没有回答,双手控制不住地往下,戚南棠捉住了他:“别乱动。”

    戚南棠让司机回戚家,将医生叫来。

    但林笑却显然等不了了。他忍不住低声啜泣,浑身湿得一塌糊涂,脸蛋像被人狠狠掐过一样红。

    他说他要。

    戚南棠不明白他要什么。

    林笑却茫然无措咬上了戚南棠的手,那可恶的大手攥住了他的手腕,他没办法要。

    可惜林笑却的力气太小了,他浑身乏力失了劲,一点都不像在咬,反倒跟亲吻像了十成十。

    戚南棠的眼睫微颤了一下,目光也幽沉下来。

    戚南棠明白林笑却要什么了。他一边制住林笑却,一边吩咐人去刚才的酒吧查,查出是谁下的药。

    “傻子,”戚南棠骂他,“愚蠢。”

    戚南棠攥住林笑却的发,迫使他抬头将那张玉念的脸完完整整地露出。

    他小声呢喃着“疼”。

    戚南棠只是教训他:“怎么会有你这样蠢的人,若是被人干透了,你以为我会为你出头?”

    “笑笑,小叔很生气,你最好祈祷你的清醒来得更晚一些。”戚南棠放着狠话,但林笑却眼泪真往下掉时,他反而松开了手。

    戚南棠将林笑却放回了座位,他目光冷沉地望着林笑却的动作,不阻拦也不帮忙,只是冷冷地看着。

    但林笑却哭得太难过了,戚南棠竟然有一点不忍心。

    他抚上了他的头发,这一次力度很轻。

    “就快到了,”他说,“医生已经来了。”

    “不行,”林笑却呢喃着不行,他咬着唇喊疼,在后座上蜷缩得像个被捏坏的泥娃娃。

    戚南棠沉寂了很久,在他竟然动了帮忙心思的时候,戚家终于到了。

    戚南棠说不清是松了口气还是感到遗憾,他将林笑却的衣衫整理好,将他抱到了怀中。

    林笑却哭泣的声音很小,像个刚出生的幼崽,又想要又得不到,只能无力地低唤。

    服了药浸在冷水浴缸里,林笑却轻颤着喊疼喊冷,戚南棠抚上他的脸庞,教训他:“你应得的。”

    林笑却湿漉漉的一双眼更伤心了。

    戚南棠怔了会儿,竟然莫名其妙走入了浴缸中。

    他将林笑却抱到怀中,紧紧地抱着他,问他现在还冷吗。

    林笑却靠在他的胸膛上,一句话也不说,像是幼崽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窝,他靠得紧紧的。

    即使这窝一点也不暖,阻隔不了滔天的洪水。

    在这冰冷的浪涛中,林笑却抱着自己的窝不撒手,戚南棠静静的,不再试图言语,只是静静地任由怀中人依靠。

    很奇怪,戚南棠分不清自己的心绪,像是一团缠绕的蛛丝,本来应该用来捕猎,现在却成了毛线团,任由幼崽抓来玩去。

    第二天林笑却真的发烧了,烧得厉害烧得快晕过去。

    戚南棠此刻却不在戚宅。

    下药的人捉到了,是一个经常混迹夜场的男人,见着美貌少年动了坏心思,趁人不备下了药。

    此刻这人黑布蒙着脑袋惊惧地跪着求饶。戚南棠从保镖手里接过棍棒,发了狠劲一丈断了手。

    这男人惨叫起来。

    戚南棠踩在这人脑袋上,制止了他难听扰民的叫声。

    这时保镖收到了林笑却发烧的通知,低声告知了戚南棠。

    戚南棠低叹了声,将人留给保镖们,自个儿打道回府。

    戚南棠到的时候,林笑却已经烧糊涂了。他左手吊着吊瓶,右手抱着自己,像只被剥了皮毛只能靠抱自己取暖的小猫崽子,声音低低的含混地喊着什么妈妈。

    戚南棠走过去,靠近了些。他居高临下看着林笑却,一时之间什么也没想,只是瞧着。说不清是冷眼旁观还是科考般的细研,他把林笑却全身瞧了个遍,嫌弃被子挡住半截还把被子掀开了。

    打盹的医生清醒过来,嫌弃又不敢说地看了眼戚南棠的手,真是讨嫌,怎么能掀病人的被子。

    林笑却觉得冷,但没能睁开眼睛,他呢喃着妈妈外婆还喊了声谢荒。

    又是在叫谁,都病了还不安生,都签了合同卖给戚家了,还要喊别人的名字。是他爸还是他什么亲戚,什么慌啊怕啊,什么妈妈外婆,都是死去的人,活着的还惦记什么。

    戚南棠坐下来,坐在床沿就那样看着林笑却。

    一个大活人自是比空气温暖些,林笑却迷迷糊糊就沿着热量攀爬上去,但是太累了没力气,他爬到一半爬不上去了。戚南棠帮了他一把。

    戚南棠搂住林笑却的腰背,说不清是在抱一只狗崽子还是在抱小孩子,两者他都没抱过,也不知这姿势算不算正确。

    林笑却又在喊妈妈了,喊得那样惹人怜惜,一旁的医生都想应了,管他真的假的,病人的要求需要满足。

    可戚南棠铁石心肠,在这关头还要逼林笑却叫小叔。

    他说没有什么妈妈,只有小叔。

    他摸着林笑却的头发,摸他的额头,还是有些烫,侧过头看医生,医生一激灵说没有大碍。

    戚南棠问:“不会烧成傻子?”

    医生连忙说不会。

    戚南棠没说这好还是不好,掐上林笑却的后颈力度又放轻了些。

    “本就是个傻子了,再傻点也是应得的。”

    他教训着林笑却,林笑却好像听懂了,有点害怕:“妈妈,我不傻。”

    林笑却边说边往戚南棠怀里钻,眼睛湿哒哒的睁不开,好热好烫好昏啊,天与地都黑了,他的眼皮吊了两座小山,太重了,睁不开。

    戚南棠抚了下林笑却的后背,抚着又拍了两下,意识到自己竟然在哄人后,戚南棠立马改抚为掐。

    他掐着林笑却的腰,说林笑却喊错了,要叫小叔。

    掐的力气不重,但太讨人嫌了,林笑却神智慢慢恢复了点,他意识到这声音不是女性的柔软,带着一贯的冷意,惹人嫌惹人烦。

    林笑却不肯叫小叔,他顶天立地般顶起两座小山,睁开眼看到的果然是戚南棠。

    厌倦,林笑却烦透了,怎么都生病了昏成这样子了,眼前晃悠的还是这讨厌的人啊。

    林笑却晃晃脑袋,变变变,变出其他人来好不好。

    戚南棠按住了他的头:“还嫌不够昏?晃什么。”

    林笑却很委屈地说:“把你晃走。”说话还带着哭腔。

    戚南棠没生气,有些好笑故意般:“走不了,林笑却,你把你自己卖给我了。”

    戚南棠这一刻忘了,合同上该成为林笑却丈夫的不是他,是他的侄子。

    第112章 现代三重奏15

    怀中的人毫无杀伤力,轻而易举就能了断,只要力气加重些,他一定会疼得低声呢喃,想脱离又逃离不掉,想找个窝却只能找到一个把玩着牢锁的债主。

    戚南棠抚上他的脸庞,逼问他:“林笑却,你听到了吗。”

    林笑却晃晃脑袋,徒劳无功,疾病生出的眩晕只能麻痹自己,麻痹不了现实,眼前的人仍然是戚南棠。

    “没有。”他没有听清戚南棠在说什么,讨厌的人说什么他都不要听,但戚南棠不厌其烦地又说了一遍。

    林笑却低低呜咽两声:“不是,没有,没有卖给你。”

    他一边说一边挣扎着要逃,但他健健康康时都挣脱不了戚南棠的束缚,现在都病晕了更不可能逃掉了。

    戚南棠按住他,不准他动,左手还插着针呢乱动什么。

    林笑却长长的眼睫毛上缀着泪滴,戚南棠恐吓他:“别哭了。”

    “没有哭。”他的声音好小,好小,轻得一阵风刮来都能吹跑。

    太乖了,这病怏怏的花瓶小狗崽子怎么这会儿这副乖模样,叫人的心跟着想要融化。他的利齿怎么不来咬人了,戚南棠掐住他脸颊,探进去摸他牙齿,明明还锋利着,这会儿搞得只能喝奶似的。

    之前把戚南棠咬得血肉淋漓的锋芒仿佛成了上辈子的事。

    戚南棠指尖的存在感太强,林笑却要把他挤出去,柔软微烫,戚南棠抚着他的唇瓣:“林笑却,你是不是想喝奶啊。”

    林笑却什么也不说,呜呜咽咽的,头昏得像掉进了万花筒里。

    戚南棠唇角不自觉含着笑意,真叫佣人搞了个奶瓶兑了奶粉送过来。

    戚南棠让林笑却咬着,林笑却不肯咬,他不饿,他喝药都喝饱了。

    戚南棠还要强迫他,跟逗猫崽子似的,医生看不过去了,低声劝了几句。

    戚南棠望着林笑却不情愿的模样,遗憾地将奶瓶放到了一旁。

    狗崽子果然长大了,宁愿喝血绝不喝奶。

    戚南棠问医生:“他什么时候能好?”

    医生说要多休息几天,说着强调了下静养。

    家主什么时候如此有玩闹之心了,把美少年当玩偶抱来喂去,实在不适合养病。

    疾病缠绵着,林笑却休养了好几天身体才好些。

    他不想再躺下去了,勉力起身说要去学校。一旁的佣人很是为难。

    “小少爷,家主说了,您不能外出。”

    林笑却望向他,难以置信。

    佣人低下头不敢再说,收拾餐盘出去了。关上门还不忘反锁。

    林笑却抑制不住咳了下,浑身乏力勉强下了床敲门:“我要出去。”

    没有人应答。

    管家交待了佣人,不能与小少爷过多地交谈,家主不喜欢。

    “开门。”林笑却又敲了下,“再不开我报警了。”

    管家无奈地来到门外:“小少爷,您身体还没好,多休养几日。晚上家主就回来了,您有什么话可以跟家主讲。”

    林笑却不答应,他现在就要出去。管家只能打电话禀告。

    戚南棠听了,说让林笑却先写检讨书,什么时候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什么时候出去。

    管家依言告知,林笑却恼了,不管戚南棠能不能听到都骂:“混蛋,混账,混球!无赖!”

    管家赶紧捂住手机,戚南棠听到了,只是微笑:“告诉他,晚上我回来前,要看到他的检讨书。”

    管家连连应是,戚南棠挂断了电话。

    管家放下手机开始劝,林笑却笑了下,沉默良久说房间里没笔。

    管家让人送笔,却不开门,只是从门缝里递进去。

    林笑却气得头晕,本想趁着开门时跑出去,没想到管家为虎作伥得淋漓尽致。

    林笑却拿起笔就开始写,写的全是骂戚南棠的话,写得头晕脑胀了倒在床上。他喘息两声,不知不觉就气睡着了。

    夜晚,戚南棠回来后得知林笑却既没吃饭也没吃药,有一点恼怒,不多,只是令人十分不舒服。

    房门打开,他走进来的时候林笑却仍然装睡。佣人送饭送药他也这样装了,只要他不想吃,难道还能强迫他。

    戚南棠看到了桌上骂人的话,骂的全是他,但他意外的心情好了些,抚上纸张“戚南棠”的字眼,竟有种莫名的欢愉。

    记住他,恨他,生活与灵魂里全是他,那也挺好。

    但他面上并不彰显,一副冷厉的声气:“这就是你的检讨书?”

    林笑却装不下去了,他从床上爬起来,话也不说一句就往外走,连拖鞋都忘穿了。

    戚南棠一下子将他阻拦抱到怀里,在书桌前坐下,林笑却挣扎也只是被抱得更紧。

    “笑笑,”戚南棠抚上他脸颊,“生了病就要遵从医嘱,不要耍小孩脾气。”

    林笑却瞪着他:“戚南棠,我真想咬死你。”

    戚南棠微微笑了下:“好啊。”

    他之前被咬伤的地方已经好了,这次毫不避讳又凑到了林笑却嘴边:“咬,小叔给你咬。”

    林笑却望着那手腕,更生气了。打也打不过,说也说不过,戚南棠就是变态就是疯子。

    “我,”林笑却说,“我不是什么奴隶,也不是什么玩具,戚南棠,我不是你的侄媳吗,侄媳应该也算是家人,你不要这么对我了。”

    他咳了声,觉得有点冷:“戚南棠,我不喜欢被关起来,不喜欢。”

    他说话时不肯太过软弱,强硬地抑制哭腔,可他病还没好,没能装得像模像样,带着被欺负后的无措与悲戚。

    戚南棠静静地听着,静静地望着他,戚南棠也说不清为什么这会儿心思都静了,静得像一潭湖水,只倒映出了林笑却这一个人。

    “我是你的侄媳,对吗?”林笑却有点害怕他的眼神,不知不觉问了一句。

    侄媳?戚南棠如释重负,他终于为自己的不对劲找到一个理由。

    原来他真把这小家伙当侄媳了,一个无能为力的晚辈,他帮着照看罢了。

    “对,”戚南棠说,“你是戚家的,你属于戚家。”

    “不对,”林笑却摇头,固执地看着他,“我属于戚御白。”

    林笑却心里不这么想,但他嘴上要这么说,相比躺着的戚御白,他此刻更想抵挡眼前的戚南棠。

    戚南棠抚上了他的头发,缓慢又带着点珍惜:“不对,你属于戚家,我只是把你分给了戚御白。”

    “就像养一匹小马,我愿意给侄子玩罢了。”戚南棠抚着他的眉眼,想告诉他归属权与使用权是不一样的,可戚南棠没有开口,小家伙还病着,戚南棠有一点点担忧林笑却气晕过去。

    林笑却这会儿没那么生气了,他觉得戚南棠是个疯子,疯子的道理常人自然懂不了。

    但他还是要刺激他,恨不得戚南棠更疯一点。

    “小叔,”林笑却浅笑,“你真是让人厌恶。”

    “不像御白,我最喜欢御白了。”林笑却好像懂了点戚南棠对他的在意是什么,但他不去细究,只是循着本能讽刺。

    戚南棠攥住了他的手,突然就咬了上来,不肯留情真咬出血了。

    戚南棠说这是回报,你来我往的礼节。

    但林笑却疼哭了。

    戚南棠抱着林笑却到床上,改咬为舐,将伤口上的血舔得干干净净,那伤口都泛白了戚南棠也不肯松开。

    戚南棠是有点不正常的。

    他小时候被绑架过,老是挣扎要逃惹怒了绑匪,被绑匪关在了狗窝里。吃的东西那么少,三四岁的戚南棠为了活命只能跟狗抢,被咬也是常事。

    狗咬他,他会咬回去的,绑匪哈哈大笑摄着像传回去,要他父亲加钱。

    有一条母狗刚生了宝宝,好多条好多条,戚南棠吃饱了不愿争了,混着血会跌在小狗大狗的窝里跟狗群躺一起取暖。

    大冬天的落了雪,地面都结冰了,他穿的衣服早就破了,又脏又臭。

    他吻着林笑却被他咬伤的手腕,觉得林笑却像那狗窝一样暖。他牢牢地制住林笑却,不肯让他逃离半分。

    戚南棠记不得在狗窝里呆了多久才回到人间,那只是一件无伤大雅的小事。不值得他在意。

    他抬起头来,嘴唇血滴滴的,全是林笑却的血。血滴在林笑却面上,混着林笑却的泪交融缠绵。

    他抚着他的额角。“笑笑。”他低声喊了他一声,倒像是情意绵绵。

    林笑却湿朦的眼闭上,戚南棠却不肯让他睡觉,非要他清醒地看着。

    “你是——”我的,“你是戚家的。”他恢复了一贯的冷漠,“明白了吗?”

    林笑却眼泪往外冒,他不明白,他只觉得疼。

    原来被咬这么疼啊,戚南棠活该,但他不活该。

    他扭过脸又咳了声,咳得越来越厉害,咳得戚南棠彻底清醒过来。

    医生又来了,没办法教训雇主,只能唉声叹气表示不满。

    伤口包扎了,药也喂了,戚南棠抱着林笑却擦他脸上的泪滴,戚南棠一句话不说,只是安静地擦拭着。

    林笑却烦他,厌他,恨他,但林笑却疼累渴,只能依靠着他。

    戚南棠喂他吃东西时,他也不挣扎了。他是真的饿了。

    时间过得好快,一下子就到了冬天。手腕上的伤已经好了,连疤都没留,但那时候的痛现在回忆起来还是挺疼的。

    林笑却抚上自己的左手腕,人体真是奇怪,那时候血滴滴这时候又干干净净,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他摸了几下戚南棠就察觉了,戚南棠丢下报表望了过来。

    “醒了?”

    这么轻微的动作——手在被子里轻轻蹭过,戚南棠一定是长了对狗耳朵。

    林笑却受冻发烧,戚南棠守了一夜,但林笑却并不领情,也不回答他,只是往窗外看去。

    大清晨的灰茫茫一片,原来是半夜落雪了。

    第113章 现代三重奏16

    见他不回答,戚南棠走了过来,抬手贴在他额上。戚南棠的手挺冰的,林笑却想躲,但戚南棠按住他肩膀不让他躲。

    贴在他额头的手慢慢下滑,摸他的脸颊摸他唇角,林笑却抬眸看他,戚南棠并不与他对视,只是望着他唇瓣说不清在挑挑拣拣什么。

    两片软肉又不是猪心猪肝猪肺,他目光挑拣半天不出价也不还价,霸占着不肯离开。

    林笑却覆上他的手,在拍开与挪开间迟疑,戚南棠率先松开了。

    外面又落起雪,飘啊摇啊,戚南棠说林笑却好久没去看戚御白,既然没发烧了,那今天就去看看。

    林笑却应了好,戚南棠的眉头却微拧起来。

    林笑却说到做到,立马就穿衣洗漱。

    戚南棠盯着手里的报表,心神却游移到水花溅落的声音里。

    滴滴答答,哗啦哗啦,林笑却哭的时候从来不会这样,很小声,甚至悄无声息地往下掉水珠,好像连他自己都没察觉似的。

    昨夜湿了戚南棠一手,发烧的人却像根木头,戚南棠抱着他想哄两句,可惜没有哄人的经验,只能摸摸他头发擦擦他脸庞,太弱了,一手就能掐断声息的人,连哭叫也不肯。

    戚南棠将手放在他颈间的时候,林笑却好像清醒了过来,但他没反抗,安安静静像个洋娃娃,戚南棠问他疼不疼,林笑却湿朦的眼阖上,彻底不吱声了。

    戚南棠的心剧烈地跳了下,他凑近他的鼻尖,感受到那细弱的呼吸才将古怪的惧意压了下去。

    相比林笑却这样安静的样子,戚南棠更喜欢他张牙舞爪的反击,骂他也好咬他也罢,总归是生龙活虎的,不是个死物。

    林笑却当初的检讨书戚南棠收起来了,放到保险箱里和机密高昂的资料作伴。

    即使那些字眼并不是赞美,但戚南棠不得不承认林笑却的字是极好看的。

    珍藏起来也不算荒唐。戚南棠找了个荒唐的理由骗自己。

    洗浴间的水声渐渐停了,戚南棠长腿一伸,挡住了林笑却的去路。

    他放下报表,说了声天冷。

    林笑却看也不看他,径自跨过他的长腿往外走。

    戚南棠又道:“既然发烧了,老老实实呆着。”

    林笑却回头:“小叔,我已经好了,多谢您的照看。”

    话落林笑却就往外走,戚南棠捉住了他,有力的大手把他揽入怀中。

    抱着又没动静了,就那样强硬地制住他,拦路的老虎张不开牙。

    林笑却微喘了下,跟着沉默起来。

    过了许久,戚南棠松开了手,林笑却没再回头,径自开门出去了。

    天地的雪落得更欢了,戚南棠的指尖还留有余温,他捻摩了下,微微怔了片刻。

    医院病房里。

    林笑却跟戚御白说今天下雪了,下得挺大的,昨天半夜就开始落,落得地面滑溜溜的像条鱼。

    说完他喝了口水,怪冷的,唇舌喉管灌下去连胃肠也结冰。

    前一阵子他终于知道了谢荒的踪迹。

    蒙暨将查到的一切交给了他。

    谢荒好好的,没有做傻事,那已经足够了。

    林笑却将报告合拢。他深陷在戚家这泥潭里,不愿连累谢荒。

    过去的事已经过去,活着的人得往前走。再见谢荒,不过是将谢荒重新拉入愧疚的深渊,谢荒能好好的,已经足够了。

    好不容易才从蛛网里逃出来,他不能将他拉回去。

    不见了。

    戚家。

    夜都深了,林笑却也没回去。管家提着心将晚餐撤了重做,循着家主的心思打电话问了问,林笑却直说不回了。

    “御白瞧着瘦了,我今晚守着他。”林笑却说得漫不经心,“这里有住的房间,王叔不用担心。”

    管家姓王,王管家心道这哪成,家主等了这么久连晚饭也没用,要是一会儿生气了折腾的还是小少爷。

    王管家想劝两句,戚南棠打断了他。

    “备车。”

    王管家连忙应了,想再劝时电话已经挂断。

    这座城市在大冬天的夜晚里依旧斑斓,繁华都市里的灯光耀得晃眼。车水马龙地面又结了冰,前面道上出了车祸只能绕道而行。

    一路上堵了许久,等抵达医院时已近九点。

    林笑却给自己削了个苹果,还没来得及吃戚南棠就开门进来了,敲也不敲一声。

    林笑却放下果与刀,湿巾擦了擦手,还是有些黏,就跟这戚家似的,一旦沾上了再怎么洗也洗不干净。

    戚南棠目光落在他身上,医院发冷的色调里显得莫名阴沉。

    戚南棠问他怎么不回去。

    林笑却望着病床上的戚御白:“我想多看看他,小叔,我很担心御白。”

    “借口。”戚南棠评判了番,给林笑却的回答判了个不合格。

    林笑却微微摇了摇头:“没有说谎,小叔,御白是我的丈夫,是我安身立命的根本,关心他担心他都是不够的,最好一颗心全放他那,这样才不辜负小叔的教导。”

    戚南棠站在那里,没有分丁点目光给自己的亲侄子,他异常冷漠地注视着林笑却的神情,跟外科医生动手术似的,拿着刀翻找病根。

    林笑却不是个合格的演员,戚南棠没从神情里瞧出深情,他冷戾的目光放轻了些,手术结束该包扎了。

    “还没结婚,不用这般辛苦。”戚南棠说,“回去吧。”

    林笑却就是为了躲戚南棠才不回去,他亲自来邀更不愿回了。

    林笑却覆上戚御白的手,与戚御白十指相扣,随后摇了摇头。

    戚南棠呼吸重了些,像头快被惹怒的狮子。

    林笑却说的话很有道理,他说得很对,戚御白是林笑却存活的理由,是亲侄子的花瓶,是养在侄子身边的玩偶,是不算昂贵的美丽雕塑,是该长了根扎戚御白身上,戚南棠应该相当怡然地接受才对。

    可戚南棠只觉得心里烧了把火,跟蜡烛的火苗似的燃了半夜也不熄,烛泪滴在心口微微生疼。

    “你明白就好。”戚南棠微微笑了下,“什么时候笑笑这般识趣了。”

    “不过,”戚南棠近了一步,身影快将林笑却淹没,“我突然觉得你配不上戚御白。”

    戚南棠攥住了他的手:“松开我的侄子,别把他弄脏了。”

    林笑却的手腕被捏红了,但他固执地不松。他平静地看向戚南棠:“小叔,御白很喜欢我,我也喜欢他,我过去虽然有一点不情愿,但现在我满心满意希望他醒来。”

    “我想留在医院一直照顾他。”林笑却说得不急不缓,不像是告白,倒像是告诫。

    告诫戚南棠,别胡闹了。

    戚南棠扫了一眼病床上的侄子,真可怜,身为戚家人自残自害,也挺可恨。

    戚南棠捏开了林笑却的手,强硬地攥在自己手心。

    不想听林笑却继续说什么,另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

    “听话,笑笑,”手心触碰到柔软的唇,呼吸微烫,“你该回去了。”

    林笑却自己不愿走,戚南棠就帮他走,拦腰抱到怀里不容反抗。

    戚南棠抱着花瓶抱着玩偶抱着雕塑,走到车前窗玻璃一晃而过,哪是花瓶玩偶,只有林笑却,只是林笑却。

    他抱着林笑却坐进车里,对司机说:“回家。”

    过去戚南棠不觉得那是家,只是一个住所罢了。

    可今晚怀里的人呼吸着心跳着,确实需要一个家才能把他藏好。

    戚南棠摸着林笑却的头发,没去看他不情愿的双眼,自顾自将他乱了的发理顺又摸乱了。

    回到戚宅雪垫得很厚了。

    林笑却走在路上踩得雪吱哇响,飘散浮荡的雪被踩得塌陷脏污,跟煎肉的声音相似了半成。

    林笑却微微失神就被戚南棠搂在了怀里。林笑却推了他一下,没推动。

    雪还在飘着,戚南棠将林笑却拦腰抱起,说林笑却走路都没力,不如他抱着。

    就那么几十步距离,戚南棠都要将他抱得死紧,恨不得把他打碎了融骨子里似的。

    晚餐已经备好,不知道重做了几遍,大冬天正冒着热气。

    林笑却没心思吃,但在戚南棠的目光下还是吃了几口。

    深夜终于将戚南棠摆脱,林笑却锁好门,靠着门坐了下来。

    这么冷的天,谢荒拍戏顺利吗。

    资料上说他被导演从工地里挖掘出来,要当大明星了。

    过去他俩老是去废品站阿姨那里看碟片,林笑却记得谢荒很喜欢,看得特别专注。天冷的时候他会捉住林笑却的手揣兜里暖暖,一边给他搓热乎一边眼也不眨地看影片。

    照顾他好像成了谢荒的习惯。睡觉谢荒都要摸摸他脚,如果冷了还要特意揣小腹给他暖热乎。

    资料上说他在工地上时很卖力,跟故意折磨自己一样,手脚都出血了也不停工。

    赚到的钱全攒着,也不知道攒给谁了,多花一分都舍不得。

    工友说谢荒贼奇怪,藏着一把刀也不知要干啥,有时候还能听到他磨刀的声音。

    本来包工头想劝走谢荒,可谢荒太卖力了,到底留了下来。

    “这小子,”包工头开玩笑,“别是攒着钱想娶媳妇吧,一天到晚吃糠咽菜,别把自己吃死了。”

    有几个工人跟着开起玩笑,说着说着就起了黄腔。

    包工头见越说越离谱,制止了几句,让休息休息干活了。

    几个工人拖了拖,到场地时见那谢荒早干上了。真是不把自己当人,有命赚钱没命花。

    林笑却将藏起来的报告翻找出来,看了会儿决定烧掉。

    戚南棠跟个变态一样,把他当成戚家的私藏,既然不会跟谢荒再见,更不要给谢荒添麻烦了。

    翻找出一个打火机,在那洗浴间里,林笑却将这些纸张焚毁。

    火光里,他一点都不怕,只是静静地望着。

    飞灰纸屑飘摇,火光的暖逝去了。而窗外的雪花仍飘着。

    第114章 现代三重奏17

    过年这天挺冷的,林笑却不想出门,哪怕只是走到车库也不想去。

    戚南棠没有勒令林笑却穿衣,被子将林笑却一裹就抱出门了。

    几辆价值高昂的车是戚南棠送的新年礼物,林笑却婉拒说没考驾照不会开。

    戚南棠听了抱着他走到车里要教他。林笑却推了他一把,被子都散开了。戚南棠重新裹好,还想系个蝴蝶结,被子太厚林笑却也不配合没系成。

    戚南棠冰了下林笑却的颈窝,惹得林笑却垂眸不看他。

    戚南棠微叹一声,不教林笑却开车了,到更开阔的后座抱着他摸他的头:“怎么不高兴?”

    “不喜欢这礼物,还有其他的。”戚南棠准备了不同城市的十几套房子,就等着林笑却签名了。

    林笑却一声不吭,非暴力不合作的姿态。

    戚南棠凑近了他,呼吸太烫林笑却一下子离远了。他抬眸瞪他,看见戚南棠眉眼笑着,竟有些孩子气的模样。

    除夕戚宅里装饰得喜气洋洋,红彤彤热闹闹,到处是红热之意。戚南棠不知从哪取出个红包塞林笑却手里,里面装了好几张卡,林笑却不收他就作势要咬他,咬到手腕了却只是碰了下,没让尖牙利齿叫林笑却见血。

    林笑却说他跟个变态似的,戚南棠也不恼,大过年他不跟林笑却计较。

    林笑却倒在车座上被子又散了,戚南棠将人从被子里揪出来,林笑却喊冷戚南棠脱了外衣给他穿上。

    林笑却继续喊冷,其实不冷,空调热乎着,但他就是看戚南棠不惯。

    戚南棠含着笑又脱一件,林笑却意识到微妙,按住了戚南棠继续脱的手。

    “小叔,”林笑却的手搭在戚南棠衬衣的扣子上,“我们是不是过分亲近了。”

    “没有长辈跟晚辈应有的距离。”林笑却垂着眼帘,“而且今天过年,我想去医院陪着御白。”

    许是窗外的云层一下子堆得太厚,显得戚南棠的笑有点阴戾,林笑却还没来得及收回手,就被戚南棠掐住了腕。

    戚南棠咬了个牙印出来,林笑却扭过脸承受着。他微蹙着眉,竟有几分受苦受难观世音菩萨的韵味。

    戚南棠将他按倒在怀里,胸膛起伏着,林笑却听到了戚南棠的心跳,粗蛮有力,一百年都不会死的样子。

    “笑笑,不要说丧气话。”

    丧气话?林笑却心道戚南棠才是叫人丧气,一副不清不楚把他当娃娃捏的可恶。

    戚南棠那么有钱,全世界的玩偶娃娃堆满一座城堡够他玩个通透,偏偏要来玩弄大活人。

    林笑却压抑着情绪,状似不解:“小叔,你不觉得我们这样不正常吗?”他声音轻轻的,带着点羊羔般的天真。

    “小叔的照看我心领了,只是御白一个人孤单得很。”

    戚南棠捂住了他的嘴,捂了会儿又变成爱抚了。他指尖搭在林笑却唇上,弹琴要弹不弹的。

    林笑却真想戳破那层戚南棠不戳的薄膜,戚南棠装傻的样子真是可笑。

    但笑了会儿林笑却又沉默了。戚南棠有资本装模作样,他却受不得戚南棠不装的后果。

    谁知道这变态会做出什么。

    戚御白成了岌岌可危的破碎盾牌,林笑却捡起一块挡在中间。

    “小叔,我会乖乖当您的侄媳妇,”林笑却轻声说,“甚至会更乖一点。”

    戚南棠不让他说下去,又把他嘴捂上了。

    空气里氤氲着让人燥热的气息,戚南棠突然直白地说:“不要再提戚御白,他生病了,病人应当好好休养。”

    “你总是提他,会打扰到他的。”戚南棠教育似的口吻,抚着林笑却脸颊,要揉怀里的爱怜般,目光却危险而僭越。

    林笑却觉得自己好像被脱光了衣服,戚南棠低垂着眸打量。

    “你——”林笑却有些无力,“小叔,你太过分了。”

    “我有点喜欢你,”戚南棠蒙住了他的眼,“笑笑,你要乖乖的。”

    戚南棠这会儿不想对林笑却做什么,不想咬不想强迫,只是想让笑笑乖乖地呆怀里。笑笑穿得单薄,他抱得更紧一点才不会受冻感冒红了眼眶。

    戚南棠已经好久没有如此强烈的欲望了。他拥有的太多,便都不值一提。

    可怀里的人好小好弱一个,要最好的一切才能包裹出温情来。

    他开始徐徐图之。

    林笑却发现生活的空间越来越小了。

    往常学校里会涌过来跟他做朋友的同学莫名其妙就跟他断了联系。各种聚会也不再邀请他。

    接触到的各类活动突然就少了,好不容易发现一个,发现的时候报名时间已经截止。

    人人都有很多忙碌的事,但人人都远了他。

    林笑却某天蓦然发现,他已经快一月没跟戚南棠以外的人交流。

    连上个课回答问题,老师都不叫他。

    回到戚宅跟佣人说说话,佣人也只是点头。

    整个世界好安静,安静得跟突然消失了一样。

    傍晚戚南棠回来的时候,林笑却说要去游乐场。他说他要一个人去。

    戚南棠莫名很好说话地答应了。

    但司机送去了,却只是包场的游乐园,根本没有来来往往的游客。

    旋转木马一圈圈转着,摩天轮慢吞吞爬上去又坠下来……冷冰冰的器械开动着,连发动机的呼啸都空荡荡的,听不到人们的欢乐与尖叫。

    他找工作人员聊聊,工作人员也只是微笑着介绍各类项目,公事公办跟机器人一样。

    他说昨天下雨了。

    工作人员只是含笑点头。他说这里的玩偶很漂亮,工作人员递给他一个却不说话,仍然微笑着。

    跟个披了人皮的鱼怪一样,工作人员的微笑突然面目可憎起来。

    林笑却转身就跑,漂亮的娃娃也没拿,他狂奔起来,要跑出这个虚假的世界。

    他跑得急,跑得心都快跳出来,汗水往下滴,五脏全都要蹦出来,他跑不动快跌倒的时候,戚南棠出现在了他面前。

    “笑笑。”他跟他打了声招呼,只是一声招呼而已,林笑却却有了哭泣的冲动。

    终于有人看见他了。

    林笑却还没直起身,他累得弯了腰,汗水湿着头发往下滴,戚南棠将他抱了起来。

    他问林笑却怎么了,游乐园不好玩吗。

    林笑却汗水湿哒哒淌着,泪水通过身体蒸发了。

    “小叔,”他喘着气,“你太过分了。”

    戚南棠摸摸他头发,什么也没说。林笑却突然恐慌起来,如果戚南棠也不跟他交流,那他就真的被整个世界抛掉了。

    “小叔。”他唤了一声。

    戚南棠回应了他:“我在。”

    林笑却安心了点,可闭上眼之前,更深的惧意席卷。他挣扎起来。

    戚南棠拍着他背安抚,意外地轻柔,林笑却跑了太久跑得太累,竟就这样睡着了。

    疯跑过后林笑却生病了,学校那边请了假林笑却反倒松口气。

    戚南棠办公能推的都推了,推不了就线上,其余时间一直守着林笑却。

    林笑却懒洋洋的,窝在被窝里觉得安全,什么都不想做只是躺着。

    戚南棠纵容着他,给他擦脸刷牙喂他喝药吃饭,林笑却明明该怪他的,但有个大活人在身边空气都会暖一些。

    林笑却喊他小叔,戚南棠就会回应,喊他戚南棠,戚南棠也会回应。

    骂戚南棠的时候,戚南棠也只是把他揉怀里,回骂林笑却小傻子,揉乱了头发捧起他脸蛋,可怜他一般又说了声:“傻子。”

    林笑却听不得那样的口吻,直往被窝里躲,戚南棠不让他躲,把他制在怀里头低了下来,一个吻印在了林笑却眉间。

    “笑笑,”林笑却听到他说,“跟我在一起吧,至于御白,那是过去的事——”

    “与你的将来无关了。”

    戚南棠终于不装了。林笑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跌撞上去一口咬住了戚南棠的脖颈,他咬得特别狠,毫不留情,把世俗和伦理都抛到一边,他要把戚南棠咬成个死物,死无葬身之地。

    戚南棠仍然纵容着,没感到疼痛般微微笑着,血湿漉漉流下来,把衬衣和被子都弄湿了。

    戚南棠倒在床上,林笑却扑在他身上,戚南棠摸着林笑却的头发,无比宽容堪比至善的浅笑,好像在让他别急,别急,血有的是,慢慢喝。

    林笑却清醒过来的时候,戚南棠已经进了急救室。

    他满脸满手的血,茫然无措好一会儿,钻被窝里去了。

    今天没下雪了,可比下雪天冷多了。戚南棠的血把他的体温吞噬掉,林笑却颤了一会儿,抱着自己跌坠进暗夜里去。

    第115章 现代三重奏18

    戚南棠才出急救室,就让人把林笑却带到了病房。

    林笑却木木的,跟个死去的雕像似的,戚南棠挥了下手,其余的人都退出去了。

    他脸色苍白,唇角却微微泛起笑意,他招手让林笑却到他身边去,林笑却没动,戚南棠包容地下了病床,来到林笑却身前俯身将他抱住。

    “别怕。”戚南棠声气微弱,“是小叔不好,小叔把笑笑吓坏了。”

    他说得缓慢,说得有几分艰难,轻微扯动伤口他不觉得有多疼,但生理性的汗仍是前仆后继往外冒,有几滴落在了林笑却的发上。

    “笑笑,小叔喜欢你。”戚南棠说得好慢好慢,好轻好轻,要跟时光作对,把一秒钟掰成五瓣。花。

    他垂手抬起林笑却下巴,他低眸浅笑看着他,可林笑却没给他回应,仿佛他说的话跟风声雨声没两样,是这个世界安静的底噪,人类是听不懂的。

    戚南棠的笑凝滞住了,在他为这份感情下定义的时候,林笑却已经逃逸了出去。

    他洋洋洒洒的那份得意——靠关着林笑却剖开了心明了心思——是喜欢啊,林笑却那样失魂落魄地向他涌来,把他当浮木一般攥着,木头的刺扎进手心那么疼也不敢放,生怕一放就要跌到深渊里去只剩安安静静的夜色了。

    他对这样的笑笑应当是喜欢的,所以才那样纵容笑笑在他的身上开口子,咬得斑驳陆离血色潮涌也只是安心。

    他为这样的发现感到从未有过的欢愉。可现在笑笑不理他了。

    戚南棠俯身吻他的眉心,林笑却也没反应,安安静静地失着神。

    戚南棠往下吻,伤口撕裂血又流了出来,病服渐渐润湿了,他吻笑笑的鼻尖,吻他的脸颊,吻他下巴,咬一口久违的糖果,戚南棠不爱吃糖的,他喜欢更粗暴的一切。

    他剥开糖纸,将糖果翻来覆去地品尝,那糖果烫烫的软软的像被炒熟的活尸栗子,他感到一点点的心惊,好像他成了杀人剥皮的刽子手,把笑笑整个侵吞了。

    他怀里的笑笑承受一切,却还是僵冷麻木着,戚南棠的心突然就跳得好急,糖里藏了刀尖,从喉管跌下去了。

    戚南棠又被推进了急救室,刚缝好的伤口撕裂了,林笑却的脚边腥腥点点。

    戚南棠养伤养得慢,把林笑却拘在身边林笑却也没反抗。

    戚南棠把他搂怀里,像抱一个湿哒哒的泥娃娃,想靠自己的温度把娃娃温暖起来,哪怕太高的温度会把他烧焦的,戚南棠也不管。

    他捏着林笑却脸蛋,说林笑却瘦了,一定是厨师做的饭菜不好,要让管家解雇了。

    林笑却那柔软善良的心却没为厨师开口,他好像听不到一样。

    戚南棠的力气狠了些,林笑却不是他怀里的泥娃娃了,是一个可恶的彻底坏掉的爱人,戚南棠要宣泄不满,把脸颊掐红掐疼掐得林笑却蹙起眉头戚南棠才高兴了。

    “我要把合同撕了。”戚南棠说。当初强迫林笑却签下名卖给侄子当媳妇,现在当小叔的不愿了,要把侄媳妇抢过来给自己。

    他说了就要做,叫管家拿来了合同,他捏在手里抚摸上面的字迹,“林笑却”这三字分明是他通常的习惯的字痕,他攥着林笑却的手龙飞凤舞刻下,跟林笑却本人没什么关系。

    戚南棠觉得这是冥冥之中注定的事,笑笑不会成为戚御白的妻子,所以这合同一开始就是虚假的。

    戚南棠攥着林笑却的手去撕那合同,笑笑的手指纤长美丽,但指腹有小小的疤痕,戚南棠问他怎么伤到的,林笑却根本不搭理。

    那份古怪的奇异的属于古老时代硬生生闯入现今的卖身合同成了一条条的纸片,戚南棠还嫌不够,嫌弃林笑却撕得太慢了,他自个儿开撕,撕成更细更小的碎片,满床满身都是,飘着浮着,戚南棠抓起一把朝天扔开,放烟花一样叫林笑却瞧。

    他问林笑却好不好看。

    林笑却目光望着,好像真看到了一场绚烂的花火。

    纸片还有的是,戚南棠抓住林笑却的手,支使着他也跟着一起放烟火,十指相扣紧攥碎屑抛洒开去,戚南棠陷入了小孩般的幻梦游戏,真是太幼稚了,他却乐此不疲。

    戚南棠没有吻过旁的人,如果物也算的话,那初吻应当是给了一把刀。

    那年戚家终于找到了他,制住了绑架犯,戚南棠坑坑洼洼的伤口脓肿腥臭,他走得不稳走得很慢,他想走到父母身边去。

    但父亲给了他一把刀,父亲说不要怕,把刀捅进那犯人的身体一切就结束了。

    他很饿,很渴,很累,他想要一个拥抱,想要父亲把他抱到怀里去。可父亲只是沉默地凝视他,像在打量不合格的残次品。

    戚南棠把刀接了过来,因着在下雪,雪花落到刀面上,他太渴了以至于吻了上去。

    好像划伤了点,分不清是血还是雪。

    他解了渴才歪歪扭扭抱着刀柄朝那犯人走去。

    他力气太小了,即使罪人被牢牢按着挣扎不了他也没能把刀捅进去。

    是父亲攥住了他的手,父亲攥着他幼嫩的手把刀深深地捅入,血流了好多好多,肠子也掉了出来。

    他听见痛喊尖叫怒骂,然后就安静了。

    安静得跟此时一样。戚南棠抱着林笑却,想把自己的温度分给他,林笑却不要饿不要渴也不要累,他把他支撑着,缺什么都给他填进去。

    纸屑落了满地,他问林笑却怎么还不说话。

    是不是太渴了,渴得唇舌都没力气。林笑却真的不肯说,戚南棠就又吻了他。

    吻得好深好深,恨不得成一条蛇钻进去,钻进五脏六腑把笑笑掏空,盘在笑笑的心腔里作威作福。

    戚南棠又有了点喜欢的实感,原来他真喜欢上这小花瓶了,冷冷的没生气,捏一下才晃一下。

    林笑却受戮似的承受,戚南棠像一把火球要把他唇舌都烧空,空气都焦了剩下的人不能活,他窒息得身体都出现反应戚南棠才把他松开。

    “痛吧。”戚南棠微笑,“痛就告诉小叔,小叔最听理了。”

    林笑却喘着气,气息川流也该浩浩荡荡一些,而不是笑笑这般抑制着,连呼吸都不肯多了。

    又不是吃药,还节制什么。

    戚南棠见不得他这模样,又要上来吻他咬他啃他,林笑却的泪扑簌簌掉落,他再也装不了死物装不成雕塑,戚南棠是真要把他吃了,吃干抹净让他不得安息。

    林笑却安静的泪慢慢变成啜泣,啜泣又变成嚎啕,戚南棠抱着他让他更大声些,林笑却抓他挠他恨他厌他他也不松手。

    伤人的恐惧、血腥的浮漾、被遗忘的空荡、被强迫被欺负被捏来玩去……所有的委屈与不甘都在这一刻爆发,林笑却崩溃哭泣着,要把戚南棠杀了却又不想杀人。

    他是干干净净的,不该沾上血腥,好臭好臭,不喜欢。

    戚南棠把林笑却抱得紧紧的,他听着林笑却的哭声那颗悠悠晃晃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

    “笑笑,”他摸他头发。

    “笑笑,”他抚他脸颊,笑笑的眼尾红彤彤,夕阳在这里落幕,他爱不释手要把心爱的人把玩透,每根血管每条经络都要有他扎根发芽遮天蔽日,要让笑笑不受伤,也要让他逃不掉。

    林笑却哭累了,哭得昏睡过去。

    戚南棠一边给他擦泪痕,一边忍不住沿着泪痕吻,伤口还没好透,撕扯着疼意晃荡,戚南棠觉得吻大概就是这样,除了甜蜜也该有点疼伤。

    他没有咬他的笑笑,却像头狮子把猎物舔了个精光。

    第116章 现代三重奏19

    春天来临的时候,戚南棠陪林笑却去了趟游乐园。

    这一次没有包场,甚至没有贵宾待遇,连保镖也留在了车里。戚南棠带着林笑却去排队,人真的好多好多,有人挤到笑笑戚南棠立马将笑笑搂在怀里。

    林笑却戴着帽子,戚南棠给他戴的,还戴了条粉色的围巾。出门前林笑却要躲,戚南棠非要给他戴,说笑笑是公主要坐南瓜车穿西瓜皮变成的鞋子,还要一条粉色的围巾拴着。

    林笑却不知道戚南棠在说拴一条狗还是拴什么东西,他垂下眸握住门把手就是不走,戚南棠将围巾好好系好再戴上南瓜帽,随后按住林笑却就是一个吻,吻在脸颊上要咬又没咬。

    林笑却讨厌戚南棠的吻,退后一步抬手就擦脸,戚南棠成了脏东西要把他也弄脏,他不肯的。

    可他的意愿并不是那么重要,他自己尊重。其他人却不放在眼里。

    排队的人潮之中,戚南棠把他拥在怀里,刮着的风差点把帽子吹跑,戚南棠险之又险捉住了。

    重新戴好帽子,戚南棠在他耳边说:“藏好。”

    藏什么,他又不是见不得人的怪物,戚南棠这个披了人皮的不躲躲藏藏,反要他做蒙面的狼。

    他一口吞不下戚南棠这么大个活人,只能伪装顺从变成小绵羊。

    戚南棠唇角有浅浅的笑,他说其他人会把笑笑偷走的。

    “你是小叔的珍宝,”戚南棠拉着他的手握得有点紧,“太多人了,要把你偷走。”

    林笑却稳稳地站着,他觉得戚南棠好像有些紧张,戚南棠今天穿着年轻人普通的衣衫,不再是那手工定制的西装,但仍然掩不住一身气质。林笑却突然低声说:“小叔,你像个小偷。”

    大家都大大方方排着队,只有戚南棠格格不入,这里是游玩欢乐场,又不是刀枪丛林中,他隐隐约约在不适什么。

    戚南棠听了有些不高兴,竟把林笑却脖子上的围巾取下给自己围上了。

    戚南棠很少置身于人山人海中,他一向跟其他人隔了很远的距离,但现在落入这人潮里就像一粒小芝麻,所有外在的一切都被剥离,挤在前面的人一身人类的气息,他感到不适。

    太多的同类拥挤,浅坑里堆了一万条鱼,他从来是置身事外冷冷俯视,什么时候跌到泥塘里摘这点鱼食了。

    可笑笑喜欢,喜欢这样多的人气,这样难闻的气息。

    戚南棠用围巾把口鼻捂上,牵着林笑却的手不放。

    牵了一个小时也没排到笑笑,分分钟数百万的戚南棠第一次将时间这样消磨。

    可意外的,时光这样的抛洒下也不显得无趣,大概是笑笑手心里出了汗觉得痒,挣不开手就挠了挠他的掌心;后面的人太挤,挤得笑笑投入他的怀里;那帽子要掉不掉,他的手就老是去摸笑笑头顶,光明正大的,有理由的抚摸与停留。

    他过去竟对笑笑那样的坏,坏得回忆起来都有点心虚,这点心虚按道理算不得什么,可他做真正恶事的时候也波澜不惊。

    现在对笑笑大概还是挺坏,他这辈子是做不成好人了,做个好人就得放笑笑走——戚南棠攥紧了林笑却的手。

    林笑却望着戴粉围巾的戚南棠,瞧不上去并不可笑,大概人长得好衣衫配饰都来应和,再孤立的单品也成了一种特质,反衬得戚南棠越发冷意。

    这冷没有那么阴戾,像是夏梅子冻成了冰。

    但戚南棠披再好的皮囊林笑却也不喜欢,他们不是一个物种,戚南棠的爪牙抓得人疼,还妄图把玩人的心。

    林笑却把一颗真心牢牢扣在心腔,只供自己呼吸。戚南棠千方百计想挤进来,也只能得一片血肉淋漓。

    戚南棠牵着林笑却,抱着林笑却,若不是这里太多人太多监控,或许戚南棠还要亲吻林笑却。

    他的每一个吻都像是狩猎者大发慈悲地把玩,在说我今天不吃你,多留你一天,你应该爱我感激我。你的皮肉没有挂在尖牙利齿中,完整清丽如初,好好擦了舔了沾着狩猎者的涎水,在月光下看起来是多么的圣洁又银荡。

    这样一个小摆件野蛮的怪物没选择摧毁,玩来弄去现在还捧手心里,小圣像应该由衷感激,最好献上自己的真心真情真意,唱一场真心真肺真胃的欢乐戏。

    我不填饱我的肚子,但我要你的灵魂。

    林笑却有一点难过,轮到他玩刺激游戏了他也不开心。剧烈的失重快死了一样,他回到地面还觉得不踏实。

    那南瓜帽戚南棠牢牢抓手心里,空中溜达溜达又回到林笑却头上了,像是戚南棠给他戴的紧箍咒,从此任由念咒人敲来捻去。

    戚南棠领着林笑却去排其他的,林笑却已经没力了,这里虽然人山人海,可没有一个是属于他的亲情友情爱情。

    这不是林笑却要的人气。

    戚南棠给林笑却买了个小包,小孩子才挎的毛绒绒的那种,斜挂在林笑却身上像是要春游一样。

    戚南棠笑得有点开心,他以前虽然也笑,可不是像狐狸就是像蛇,今朝意外的像个人了,林笑却的眼睫颤了一下,细微得林笑却自己也没察觉。

    戚南棠看见情侣们玩抓娃娃的游戏,搂着林笑却也要过去。

    他说他很厉害,打枪射子弹一射一个准,抓娃娃绝不算难题。可戚南棠吃了窘,抓了一百个币也没抓到一个。

    这台机子设置的几率低得离谱,戚南棠嘴角的笑淡了一点点,在把机子拆了和烧了之间游移。

    林笑却推了他一下,拿一个币塞进去竟然就抓到了。戚南棠以为一百里总有个一,殊不知林笑却是一百零一。

    抓到的是个彩虹独角兽,林笑却捏在手里摸了摸小兽的头。

    戚南棠问能不能送他。

    “笑笑从来没给小叔礼物。”他没有不满,只是在说事实,或许有点委屈。

    林笑却把娃娃揣在小包里,小包太小了只塞进娃娃的身体,一颗长角的脑袋露在外面,像是被人肢解划拉垂吊摇曳。

    他摇摇头:“你长大了,都老了,娃娃不想陪你。”

    戚南棠说不清林笑却有没有一语双关,但他的牙一下子咬紧了,呼吸间粗热起来像是要进食,难耐地忍受在原地,戚南棠问林笑却还有没有想玩的。

    林笑却摇了摇头。

    “没有就好。”戚南棠忍不住将林笑却带进了车里,一进车就扑上去吻他,恨不得磨磨牙咬了了事。

    吻鼻尖吻唇瓣咬唇瓣还要探进去,林笑却闭着嘴闭着眼不肯张开。

    戚南棠攥着他头,眉也拧着。

    过了好久林笑却才觉得安全睁开了眼。戚南棠坐在他身边,粉色的围巾散落下来,一双手交握着克制又严肃的样子。

    林笑却听见他说结婚之前不会做太过分的事。

    结婚?林笑却呼吸都停滞了下,他什么时候答应结婚了。

    从来都是戚南棠自说自话。

    林笑却坐远了些,戚南棠扭过脸望他:“跑什么。”

    一双眼虎视眈眈的,车里空间没有天地大,林笑却听见戚南棠在喘,喘得很低微,得不到满足的压抑。

    戚南棠的粉围巾搭在大腿上,渐渐的围巾不够遮又把外衣脱了盖着。

    他装着还正经的样子把头扭到另一旁,看也不看林笑却让司机赶紧开车。

    林笑却竟然这样小,还不到结婚的法定年龄,戚南棠难得有点恻隐之心。可他忍着忍着见林笑却毫无反应的模样,又有点不是滋味。

    他对林笑却有凡尘俗世的肉玉,可笑笑看他像在看垃圾。

    没有人会对着垃圾桶发情,除了小畜生,戚南棠对这点心知肚明。

    戚南棠把林笑却抓到了怀里。即使他身体还沸腾着,像一锅开水要把林笑却烫成软泥。

    戚南棠说:“等你22,我们就结婚。”

    他说得像是一道命令,林笑却自然不肯服从。可他学乖了,不逞言语上的快意,他安安静静坐在戚南棠怀里,即使戚南棠硌着他烫着他要把他含口里似的欲欲跃试。

    戚南棠见他不回答,自顾自又道:“先办一个订婚礼,把你学校的同学老师都邀请过来。”率先打下痕迹,免得还有不长眼的。

    林笑却不愿意,学校里的同学老师都开始搭理他了,一订婚是不是又要把他当异类。

    “我不。”林笑却说,“小叔,我不想。”

    戚南棠问他不想订婚还是不想结婚。

    林笑却不回答,只说戚南棠抱得太紧了,他有点疼。

    戚南棠不松手也不放轻力道,因着林笑却的躲避还有加重的倾向。

    林笑却沉默了很久,身上的蟒蛇越箍越紧。他喘了口气:“小叔,不订婚。”

    订婚是现在,结婚是将来,他顾不了以后了。

    说不定明天就有一场陨石雨砸戚南棠身上,后天就有硫酸雨,外天落冰雹把戚南棠砸出很多个坑也好,反正戚南棠脑子里都是坑,已经被拥有的一切捅穿了。

    林笑却其实想到了车祸,可车祸太现实了,他还没做好准备真的诅咒一个人,只能不痛不痒期冀老天帮帮忙。

    戚南棠不知道林笑却的苦心,对这个回答不满意。但逼急了怕怀里的兔子大晚上做噩梦吓得满身汗发颤感冒发烧昏了头不吃饭——总之就是消磨他自己那套,戚南棠不想见到,他吻了吻林笑却的头发,吻吻他耳垂,在林笑却看似柔顺实则被牢牢制住的僵硬里大发慈悲:“再说吧。”

    真是叫人牙痒痒,蟒蛇就该一锅炖,而不是摸兔子耳朵挠兔子痒痒,说什么好久没见到你笑了。

    林笑却被挠得笑起来,眼角泪都出来了,但竟有点悲哀似的,混着被强制出来的笑意落在脸面上,美丽又叫人心惊胆战,生怕这笑的主人跟泪一样跌坠下去。

    戚南棠停了手,林笑却已经软倒在他怀里。

    他说戚南棠太坏了。

    戚南棠蹭了蹭他的脸颊,说我知道。

    都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戚南棠坦白了他的恶,林笑却抗拒了他的爱,恶从此就更宽了,而爱被挤得没有距离。

    第117章 现代三重奏20

    夏天来临的时候,林笑却生了场病。

    吃了药躺在床上安安静静的,精气神好像随风飘走了。戚南棠很紧张他的病情,明明不是什么大事,却一直陪着他连工作都是堆在一起等林笑却睡了再处理。

    林笑却望着戚南棠,不明白戚南棠的看重到底有几分作秀的成分,不是为了骗过他,是戚南棠自己骗自己。

    骗自己这是欢喜与情爱,才不是自私与虚伪。

    之前戚南棠对订婚的事老是不松口,这一病他倒是宽容多了,承诺订婚不办了。

    林笑却把被子上移遮住口鼻遮住双眼,在灰暗的视线里想要睡过去,被子却被戚南棠掀开了。

    戚南棠说不透气,不可以躲被子里。

    林笑却不想理他。戚南棠微叹一息,扣子解了两颗拉了窗帘上床陪林笑却睡觉。

    林笑却不想要他,戚南棠不准不要,把笑笑抱到怀里摸摸他额头:“老是病,小病秧子。”

    林笑却捂自己耳朵,不听戚南棠说话,戚南棠看着他捂,等捂好了就去吻他手,吻手背吻指节还没吻到指尖笑笑就把手缩走了。

    笑笑有点哀怨:“不要。”

    像小孩子的抱怨,抱怨要吃糖要吃冰淇淋不要写作业不要上学,又像在撒娇,不要亲不要吻不要碰他了,带着点妩媚的幽怨,湿淋淋地滴洒在床上。

    戚南棠不知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还是怀里人真是西施,他只觉没有一个人像笑笑那样勾人,说话也好,不说话也好,都在他心里晃啊晃荡啊荡,捏出别样的情绪来。

    戚南棠吻了吻林笑却的额角,逼他:“不要什么。”

    笑笑太羞涩,连个“亲”字也不说出来。

    戚南棠偏要他表达,把情情爱爱湿漉漉的事都说个遍。

    林笑却病没好身体没力也要躲,往旁边爬,爬一点是一点,这床好大,大得爬了好几步都没下床,又被戚南棠捉回去了。

    徒劳无功的消耗下,戚南棠的亲吻林笑却无力躲了。他眼睫渐渐湿哒哒,戚南棠往下时他终于开了口:“不要亲我。”

    声音好轻好轻,戚南棠听到了装没听见,林笑却不得不大声些:“小叔,不要亲我了好不好。”

    “我好困,我想一个人睡觉。”大夏天的偏要跟他挤一张床,说什么照顾病人都是假话,就是把他当抱枕了,那么多名贵的材质各异的抱枕不要,偏偏玩弄他,这世上没有比戚南棠更可恶的人了。

    林笑却推他:“我不要你,不想要你。”

    戚南棠安静了会儿,问林笑却想要谁。

    “那么多人盯着笑笑瞧,笑笑瞧上谁了?”之前学校校庆,林笑却被安排了个节目,戚南棠赞助了大笔钱出席前座。轮到林笑却表演时,戚南棠听到好多细微的惊呼声。

    男女老少各色人,都把笑笑装眼里,戚南棠不喜欢。

    台面上并没有一束光焦灼着笑笑,但人们的目光盯着他瞧着他把他笼进视线里,像有道圣光专打他身上,旁的一切已经不重要了。

    面对戚南棠的问题,林笑却并不回答,他倦倦地擦着手,用手偷偷摸摸蹭衣衫,戚南棠的吻可以脏掉衣衫不可以脏掉他,他会慢慢擦干净的。

    戚南棠捉住了他的手,擦干净了就继续吻,林笑却收不回来只能看着戚南棠把指尖轻咬个遍。

    林笑却眼睫沾了点泪,小声说可以给戚南棠买磨牙棒。

    戚南棠说他没钱。林笑却说有的,他说他会做豆腐卖,一定能给小叔买一个磨牙棒回来,就不要咬他了。

    戚南棠抚摸林笑却的指尖,吻得很小心没留下咬痕,问林笑却怎么会哭。

    林笑却说不出来,能说出来也不肯说。

    戚南棠说:“你把我当狗,我都不会哭,我把你当骨头,你也不要哭了。”

    林笑却眼睫颤了颤,泪滴滑落下来,戚南棠真像条狗似的接住了。

    含住泪不够又要去吻林笑却眼尾,眼尾吻了又要含他嘴唇,生病的林笑却没力气怒骂,推着他拒着他想要逃,逃得远远的却逃不掉。

    戚南棠抚着他后颈,说这般怕做什么,又不是真要咬笑笑。

    戚南棠教林笑却这是亲昵,是情爱的表达,不是血腥与伤害。

    戚南棠一边说,一边解林笑却的睡衣扣子,林笑却睡衣材质很软很薄,贴在他肌肤上本就拦截不了什么,戚南棠已经够冒犯了却仍嫌不够,非要把最后的薄纱也掀开,露出白晃晃的瓷胎。

    林笑却开始哭,这次哭出了声音来,虽然这声音仍然微弱,但一下子就把戚南棠惊着了。

    戚南棠解扣子的手顿住,过了会儿才把林笑却抱起来,抱到怀里要哄又没哄,眉毛微拧着还有心思开玩笑,说什么卖豆腐给别人不如卖给他,他一定会出个最公道的好价钱。

    戚南棠咬一口林笑却的肩膀,说这豆腐怎么这么硬,下不了口。

    林笑却掉着泪说他混账。

    戚南棠说这是一笔烂账。

    “笑笑,”戚南棠这次没开玩笑,“你喜欢什么样的戒指。”

    林笑却不想跟他商量这些过分的事,他们之间的关系连陌生人都不如,戚南棠僭越得要入肌入骨。

    “我不卖,”林笑却说,“不卖豆腐。”

    戚南棠笑了下:“我卖给你也是一样的。”

    林笑却说我没钱。

    戚南棠说我给你呀。

    戚南棠的目光很专注,好像林笑却是什么价值千亿的绝世珍宝,耀眼得把人眼珠子抠出来也买不起。

    还好戚南棠在数字上一向拥有够多,普通人倾家荡产也拿不到的,他轻易而举抱到怀里。

    林笑却抿了下唇,问戚南棠他可不可以说实话。

    戚南棠说可以。

    林笑却默了会儿才说:“如果我有钱,很多很多钱,我不会买你的,一毛钱都不会出,倒贴都不要,给我千亿万亿也不要。”

    戚南棠笑:“如果我真有那么多钱给你?”

    林笑却说:“我没说假话。”

    戚南棠说真是叫人伤心,他的目光仍然那么专注,并没有因为林笑却的真话黯淡半分。他的心大概早就空荡荡了,不觉得伤也不觉得疼。

    他说会把林笑却像狗一样拴在身边:“不要你做骨头,和小叔当同类。”

    林笑却说戚南棠是个疯子:“我好端端的都被你害了。”

    戚南棠摸摸他头,很眷念似的,把林笑却重新放回了被子里。林笑却以为他终于折腾够了,要离开了,可戚南棠没走。

    戚南棠在林笑却身前把自己脱得赤。裸。裸,林笑却慌乱闭上了眼。

    衬衫裤子落一地,戚南棠重新入了被中抱起笑笑。他很想跟笑笑肌肤相对,所有的阻隔都抛下,笑笑不肯,只好他来了。

    林笑却不想要这样,戚南棠说人生来就是这样的,林笑却说长大了,戚南棠说生小孩子也要这样。

    林笑却说生不了。戚南棠吻了林笑却嘴角,很轻的一个吻。

    “小叔知道。”他只是想要笑笑,没想要笑笑生孩子,那太疼了,笑笑受不了的。

    他神思混乱抱着笑笑好像回到了幼年时候。被救出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觉得自己是狗,哪怕站着行走睡觉时还是缩成一团,越小的空间越有安全感。

    他有一次没忍住真睡去了狗窝,被父亲发现了,父亲冷淡地让人造了条链子真把他拴狗窝了,不准人送吃送喝他要饿死了。

    濒死的时候他想要一把火柴,听说火柴点燃了会有一场很美丽的梦,他没等来好心人的火柴,等来父亲扔来的匕首。

    狗窝里有只小狗崽,父亲说吃的就在身边,什么时候吃了什么时候站起来,什么时候愿意当人了,就什么时候活。

    否则只当他死了。

    说到底还是不想死的。小狗崽很乖,乖乖在他怀里给他取暖,但他想了好久好久,还是用刀把小狗崽杀掉了。

    他喝血吃生食咬不太动,但他明白要给父亲做样子瞧。

    茹毛饮血站起来,重新走到父亲身边,接过他的一切再看着他死去,这才是父亲应该有的下场环节。

    剥皮片肉的时候他没拿稳匕首,把自己割伤了,小狗凄厉的叫声他忘没忘记不住了。

    好像记得,好像记不得,反正是腥臭的,比不得如今怀里的幽香。

    戚南棠抱得太紧抱得林笑却有点疼,林笑却说他是跑不掉的,可不可以松开一点,太紧太疼他会窒息的。

    戚南棠给林笑却一个选择,是要亲吻的窒息还是就这样拥抱。

    林笑却都不想要,但戚南棠二者都给他了。

    吻得林笑却生病的身子陷入高烧,烧得他糊里糊涂泪水涎水乱糟糟一团。

    戚南棠说这样很温暖,林笑却望着盛夏天失神。

    医生忍了又忍还是说了戚南棠两句,戚南棠跟个受训的小学生一样低垂着头,难得有点羞愧的模样。

    医生心里打突突时,顺着戚南棠的目光望去,哪是什么羞愧,分明是盯着林笑却的血管失了神。

    死性不改……医生心里叹了又叹。

    林笑却病情稍好就想回学校,戚南棠不放手,一定要他养好病再去上学。

    林笑却低声道:“不是你我早就好了。”

    戚南棠坐在办公桌后,仍是不允。

    林笑却抬头望他,戚南棠拉了窗帘外面的光透不太进来,称不上阴暗但昏昏红红也不开灯,林笑却说:“小叔,呆在这里就像要腐烂了一样。”

    “我还年轻,这么年轻,我想出去。”

    戚南棠望着他:“小叔不老。”

    林笑却说:“你老了,老得只能把我拴在这里,小叔如果自信,就该把我放出去。我总会回来的。”

    戚南棠轻笑了下,笑很快就消失了。他放下公务,站起来把窗帘拉开,他转过身望进林笑却眼眸:“笑笑刚才没看清,再看一遍。”

    林笑却说戚南棠就是老了。一边说一边冒泪珠,大概是因为没能找到老的佐证他不甘心。

    戚南棠走到林笑却身旁牵起他的手,牵到床上去压着林笑却吻,这次不顾林笑却说什么都不停下,吻得林笑却赤果果连心也要洗刷干净,要给戚南棠腾个位置出来,否则他不会收手的。

    “笑笑,”戚南棠低唤着他,“别哭。”

    “我不咬你,不疼。”戚南棠把手腕递到林笑却嘴边,“但你可以咬小叔,疼也没关系。”

    林笑却不要他的手腕,林笑却不吃人肉,他觉得难为情,被这样从头到尾亲一遍简直脏死了,要洗多久才能洗干净啊,戚南棠为什么总是这样可恶,这次林笑却真要诅咒他被车撞死了。

    就用那批礼物,曾送给林笑却的车轮番撞上去好了,等戚南棠被撞得说不了话了就再也亲不了他了。

    这样才是最好的,这样笑笑就能真的笑笑,笑着路过才不会哭。

    戚南棠把林笑却抱到怀里:“笑笑,我确实老了。”

    如果他拥有一颗足够年轻的心,不会就在这里停下来。

    不顾笑笑如何抗拒,戚南棠也该彻底做下去,而不是就这样松开手。

    “洗个澡,重新穿好衣服,去学校吧。”戚南棠这样对林笑却说,也这样劝自己。

    但林笑却真的要离开了,戚南棠却拦下了他。

    林笑却望着他,眼眶红红的。

    戚南棠笑了下,松松快快的一个笑。“想什么呢。”一边说一边摸了摸林笑却的头。

    “给你整理下衣领。”戚南棠抚上他脖颈,理了下衣衫,他理得好慢好慢,但最终仍是说,“去吧。”

    林笑却转身就跑,但没跑多远身后就传来脚步声。

    林笑却被抱住了。

    戚南棠低低地叹息一声:“抱歉。”他后悔了。

    林笑却又被带入了戚宅,盛夏的光那样炙热戚宅也还是凉飕飕的,藏了鬼魂似的。

    戚南棠曾看见一本书上说,喜欢上一个人会变得小孩脾气。

    既如此,食言反悔也该是爱的佐证。

    他抱着笑笑到怀里,人变得幼稚,跨过年老,跨过年轻,回到出生之时,只有赤。裸。裸一颗心,被过早的虫害咬坏了点,大概也没关系。

    戚南棠抱着笑笑去堆积木,没堆几块就被笑笑推翻了。

    戚南棠抱着笑笑去吃饭,没吃几口笑笑就要吐。

    戚南棠幼稚的坏心不得不成长起来,跨过幼年,跨过少年,来到如今时候。

    他想,喜欢一个人会像小孩,爱一个人大概是大人模样。

    他给笑笑擦嘴,喂笑笑喝水,给笑笑重新洗了个澡。

    笑笑当他的小孩吧,戚南棠不要求爱,喜欢就可以。

    他来当笑笑的大人,他来爱他。

    这对笑笑来说一本万利,笑笑不该也不能不答应。

    第118章 现代三重奏21

    晚上的时候戚南棠非要给林笑却讲故事,林笑却不想听故事,想要戚南棠走开。

    戚南棠不随他的意,拿了本童话故事书给林笑却讲,随手翻开是卖火柴的小女孩,那故事林笑却早就听过了,他不想再听一遍,借由戚南棠的嗓子说出来的故事会变质的,过期的故事和过期的糖果一样涩苦发霉不能吞咽。

    他已经吞咽了太多不该吞下的东西,戚南棠继续强塞他一定会吐,吐得戚南棠满身狼狈脏了衣衫脏了鞋袜叫他一个算不得干净的人彻底脏得拾不起。

    林笑却推戚南棠,走啊,说话不算话的人,食言反悔的人,又要玩什么新的游戏了,都这么大人了还装小孩,戚南棠不累林笑却累了。

    林笑却捂住耳朵,捂得紧紧的,捂得太紧就只有自己的呼吸与心跳,与这个世界脱轨了,如果火车呼啸着开过来,他是躲不过去的。

    戚南棠亲吻他的指尖,他扭过脸看他,戚南棠的吻落到了他眼睫上。

    “我不想要。”林笑却的声音有些哑,是泪水倒灌海水一样蓝,“小叔,我不想听你讲故事,不想陪你堆积木,如果我说不想,你可不可以满足我。”

    “我们已经过了孩子的年龄,我要上学你要工作,这才是一个家正确的组成方式。”林笑却说他已经长大了,可他说话的语气还像小孩一样,撒娇的、委屈的、乞求的,他没有一个大人的强硬,他没有坚决的资本,他只能期望眼前他叫小叔的男人安静安静,沉寂下来。

    戚南棠吻他的眼尾,林笑却的眼尾可以装一汪湖水,戚南棠亲吻着止渴,他没尝到鸩酒的滋味,也没有多甘甜,但他着了迷入了魔障。他听见林笑却身上细微的一切,那呼吸是急的,那心跳是快的,胸膛起伏花瓣在海水浮漾,戚南棠唤他:“笑笑。”

    “笑笑。”戚南棠的手往下,“笑笑。”他的声音太低太沉,沉到林笑却往下再往下的身躯。

    戚南棠的手抚了上去,抚幽蓝大海里的游鱼。林笑却在夜色里啜泣,夏天不该放烟火也放了,这样炙热的夏不需要烟火添砖加瓦造一个摘星台,林笑却从台上坠了下去,到底是游乐园里下坠还是此刻的下坠更接近死亡林笑却不去分清。

    他哭得快要昏厥过去,戚南棠吻他的泪吻得快来不及。

    戚南棠问他还听故事吗,他啜泣着不敢不听了。

    戚南棠收回手抚那书页,童话和现实混杂凌乱点一把火柴做一场腥咸香甜的梦。

    戚南棠的目光从印刷字慢慢转移到自己的手上,他突然对笑笑生出了微薄的怜悯,在这一瞬间他产生的明悟可以把爱恨推翻。

    他像一辆无法停下的火车,将笑笑造成前进的轨道,他从他身上压过,不允许脱轨的可能。

    戚南棠将弄脏的童话书放到一旁,把笑笑从床上抱了下来,抱到浴缸里温暖的水汽蒸腾,他像清洗神像般抚过笑笑的身躯。

    他有太多的思绪滴洒,这一刻只是安安静静地为笑笑擦洗。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看见笑笑的嘴唇有些干,干得微微发白要蜕皮的可怜。戚南棠没有去亲吻他,他正视了笑笑的需求端了一杯温热的水来。拿了棉签沾了水涂在笑笑的唇瓣上,笑笑睡觉也不安生,梦里一定渴极了才会张开嘴索取更多。戚南棠换了勺子喂给他,喂太多笑笑会呛到的,呛得眼眶发红要好一会儿才会消退。

    这一天的清晨下起暴雨,笑笑蹙起了眉,那样大的声音会将他惊醒。戚南棠放下杯子,捂住了他的耳朵。

    可他捂得不牢,捂得太轻,剧烈的雷声响起时林笑却还是惊醒了。

    笑笑眼里有茫然的惧意,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戚南棠把他抱到怀里哄着:“只是打雷了,不怕。”

    林笑却发软的手推他,他不想说话,面对戚南棠一个字也不想说。

    林笑却觉得自己掉进了蛇窟里,虽然这蛇不咬他只是绞颤着他,可好冷啊,又冷又黑他逃不掉。

    戚南棠给他洗漱了喂他喝粥,林笑却不想合作,他把头低下盯着被子瞧。

    戚南棠将粥搁到一旁,让医生给他注射葡萄糖。林笑却看着那针扭过脸庞:“我喝就是了。”

    医生将药物留下离开,林笑却一勺一勺地喝粥,吃了几勺他问戚南棠:“小叔,我病彻底好了是不是就能去学校。”

    戚南棠的目光很安静:“留在这里不好吗。”

    林笑却眼睫颤了颤,他思索了会儿说:“小叔,可我总得走出去的,就像植物需要阳光,我也需要见人。”

    戚南棠抚上他脸颊:“你可以见我。”

    “那不一样。小叔,”林笑却主动亲吻了戚南棠的指尖,“我会学着喜欢您,您也学着给我一点自由。”

    戚南棠像条蛇般缩了回去,这是林笑却头一回主动亲热,他把手背到背后,心跳得像被剥开又缝合,是痛是愈合,他喘了几息才回过头来:“你在讨价还价。”

    林笑却摇摇头,虚弱地说:“我没有价格,小叔,我在你那里不是无价的吗。”

    笑笑的目光满是期冀,里面的光亮得诱人,可若他不答应,笑笑将要黯淡下去,戚南棠默了半晌。

    笑笑应当长在戚宅生根发芽,做一株无法逃离的植物,下楼时笑笑的枝丫绕着他打招呼,办公时笑笑垂下他触手可及的花骨朵,用餐时笑笑捣乱钻到他怀里也要尝尝,冬天来临笑笑花叶掉了光秃秃冷,一边掉眼里一边藏他被窝里要拥抱……“戚南棠,我喜欢你。”笑笑会这样说,而不是要离开的自由。

    林笑却爬到戚南棠的怀里,轻颤着吻了吻他的嘴角,戚南棠能感受到笑笑的怯意和不情愿,可这一刻他愿意当成真的,他听见笑笑说:“小叔,答应我。”

    戚南棠像座雕塑任由林笑却施为,他没有拥抱他,他只是坐在床榻。林笑却不得不环抱住他的脖颈,又一次轻轻地乞求。

    戚南棠终于开了口:“不够。”

    林笑却受辱般垂下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做好心理准备吻了上去,他亲吻戚南棠的唇瓣,这个他分明无比厌恶的人,戚南棠闭上了眼睛。

    林笑却要松开的时候,戚南棠睁开眼,眼里分明在说还是不够。

    林笑却脸颊红了,眼眶比脸颊红得慢了一步。

    都已经这样了,不能半途而废。他探了进去水乳交融的一个吻,戚南棠不肯使半分力,一定要他主动地露出情态来。

    他吻得快要倒下的时候,戚南棠终于抱住了他。戚南棠像疯狗一样反噬,吻得世界末日坍塌一地。

    林笑却病好后可以去学校,但被迫答应了个条件,每天都要主动早安晚安吻。

    如此丧失权利的条件林笑却当然不——当然答应了。

    只是他有点奇怪,怎么每天的吻感觉不一样,有时候早上草莓味晚上就成了葡萄,第二天换了茉莉和百合,再一天又是薄荷和橙柚味了……几乎每天不重样。

    林笑却有次巡视,终于发现了原因,戚南棠竟然将全世界的牙膏和漱口水都买了回来,就为了试试林笑却最喜欢哪一种。如果林笑却吻的时间久一点就留下,吻的时间太短就抛掉,零零总总扔了十几样,也没找出一个林笑却最喜欢的味道。

    林笑却发现那天,戚南棠正准备收购一家,专门给他研发。

    太幼稚了!林笑却感叹。

    夏日将逝的时候,戚南棠要林笑却送给他礼物。

    林笑却才不会真心实意给他准备,跑了好久去最小的小卖部买最难吃的糖,当他说出要难吃一点的,老板娘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望了眼他。

    模样好看得稀奇要求也稀奇,老板娘开这么久店还没听到这种需求。

    老板娘说有临期的要不要,林笑却要了,五毛一根就一根。

    回到戚宅送给戚南棠,一种恶作剧般的快乐。戚南棠拿到糖果看着那花花绿绿的包装,这样鲜艳劣质的包装纸他从没见过。

    林笑却说有毒,戚南棠浅笑着慢慢撕开,包装纸都不肯扔说要留下来。

    林笑却看着戚南棠把糖含嘴里,很不搭啊,戚南棠这个人怎么会含棒棒糖,含得这样纯稚,好像有一片真心要捧出来。

    林笑却问他味道如何,戚南棠说很甜,林笑却说过期了,戚南棠含着笑:“没关系。”

    林笑却不喜欢戚南棠那样笑,笑得不阴戾不高傲不孤冷,好像成了他身边的人。林笑却瞪了戚南棠一眼跑开了,今天的功课还没做,明天老师抽查。

    戚南棠含化了糖,没有用晚餐,即使这甜太过浓腻,他也想要留存更久一些。

    第二天戚南棠去医院里看了戚御白。戚御白虽是他的侄子,他却很少来瞧。

    他不喜欢人活着像死了一样。

    今天他来是为了告诉御白笑笑与他的婚事。说完他就离开了,打一声无关紧要的招呼。

    ·

    时光辗转而去,几年一晃而过,林笑却就要22了。

    狐朋狗友发来恋爱综艺的邀约,说他那张脸不露个面太浪费了。总是宅在戚家,跟个小情人儿似的。

    趁着戚家主不在,出来透透气,到别的城市玩一玩。

    狐朋狗友发消息说:“笑笑,说真的,好久没见到你了。约你出来你也不来,戚家主未免过分了些。当年的事……又不是你的错,怎么还跟关禁闭似的。”

    “要我说啊,这综艺我也投资了,去玩玩呗。活在聚光灯下,戚家总不能把你掳回去。”

    戚南棠去了国外,忙什么事林笑却不清楚。

    但他确实松了口气。

    戚南棠出国前说,等他回来就结婚,林笑却正不知如何逃离,狐朋狗友就送来了这微妙的可能性。

    第119章 现代三重奏22

    恋爱综艺《心动的季节》第一期开录是在春天。

    录制地点在一座山上,这山叫怨山,是少数民族聚居区,这里没有太多繁华的设施,好在基本的水电网络是通的。

    怨山听起来不太吉利,曾有村里的年轻人说不如改成远山,远山听起来好多了。

    但老人制止了这件事,怨山的地名是有来由的。据说很久以前中原大乱,几家人拖家带口逃亡,但在路上的时候由于一些说起来十分不得体的情。事,这家丈夫爱上那家妹妹,这家妻子野。合那家男人……弄得血肉淋漓快死绝了。

    最后只有一个人活着逃到这里,带着不菲的银钱,在这里建房种地养鸡生活。

    他们民族十几户人家迁徙到这里时,这个人已经从少年长到老年,热情款待了他们。后来没几日这老人就濒临死亡,临死前有人问这山叫什么名,老人就说了个“怨”字,恩怨仇怨的“怨”。

    老人给新迁徙过来的十几户人家讲了自己的故事,讲完就断了气。

    这十几户人家继承了老人的鸡猪银钱,感恩他的付出,也让这山继承了“怨”字,算是一个警醒。

    十几户人家开枝散叶,生活在这里的人越来越多,时光辗转数百年过去,怨山仍然存在,住这里的人却少了。

    繁华的大都市吸引着乡村来客,留守的人们固守着怨山不肯走,有年轻人听了自家阿爷讲的故事,嗤之以鼻。

    “什么恩怨情仇,我才不信那么狗血,阿爷你不是说那老人手里有大笔银钱吗,我看是他谋财害命把其他人都杀了一个人逃到这里。”

    “这种人活该孤独终老,我们民族还给他收尸已经算够义气了,非得继承这幽怨鬼气的山名,不吉利!”年轻人收拾行囊,“阿爷,我走了啊,我也出去闯闯,时代变了,是时候走出去了,回见!”

    老人看着孙子的背影,“诶诶”了两句,没来得及教训自家孙子胡言乱语不尊重先人,孙子已经跳脱地走远了。

    恋爱综艺《心动的季节》采取直播加录播的方式,此地的政府正大力发展经济,节目组的到来可以宣传旅游业,没费太多功夫节目组就得到了支持。

    一般的恋爱综艺都是在都市里进行,参加的嘉宾也个个光鲜亮丽,节目组这次反其道而行之,只因网上流传这样一句话——

    “谈恋爱呢,就是琴棋书画诗酒花,结婚嘛,只剩柴米油盐酱醋茶,再浪漫再心动的爱情最后都要消磨掉的,只存在于虚幻中,和现实啊,差了十万八千里。”

    这个节目由于背景强硬,与普通的综艺不同,也是真的想给嘉宾找到心动人选,就决定先从柴米油盐酱醋茶开始,让所有参选嘉宾来山村里录节目。

    副导演表示不理解,恋综嘛,就该光鲜亮丽情情爱爱欲望要露不露,在这山窝窝里录有什么看点。

    导演私下里提点了副导演,这个节目啊赚钱是次要的,主要是满足背后金主爸爸的要求。砸了这么多钱请了这么多来历不凡的嘉宾,不是真为了录节目,是要给金主爸爸的儿子秦染找对象。

    听说这秦染打小就出家了,被家里人逼着还了俗,相了那么多姑娘都不肯从,说是喜欢男性。

    他母亲哭了好久不得不接受,他父亲搂着妻子安慰,转眼就把儿子打包到节目里来了,追加了一大笔投资,要求给他儿子一点苦头吃,顺便找找对象,看是不是真喜欢男人。

    这恋综有直播,正方便金主爸爸观察。

    副导演恍然大悟,原来不是为了赚钱,是为了哄上头人啊。

    导演又说:“能红能赚自然更好,所以请了当红顶流,只是这谢荒架子未免太大,到现在还不肯答应。”

    导演抱怨几句,马上要开录了,不答应只能退而求其之。为了劝劝谢荒,导演私下里又透露了嘉宾人选,这还不来就当这谢荒长了眼装瞎,算球了。

    没成想没过多久,谢荒就答应了参加。导演心道到底是娱乐圈的人,哪有真不爱名利的。

    导演思索着,既要给秦染少爷一点苦头,又不能做得过分,去山窝窝里也是吃苦,算是有了交代。

    除此之外还有个小投资人褚飏[yáng]亲自参加,要求导演撮合他和林笑却,导演面上答应,心里却想着糊弄。

    导演是拍节目的又不是牵红线的,不喜欢可不能硬塞。

    ……

    林笑却上山时拎着不算轻的行李箱。飞在旁边的摄像头录着像。

    节目组为了让嘉宾们最大程度上自由恋爱,少受节目组摄影师的打扰,花了大价钱用了还未大规模面世的技术,高清摄像头丑萌丑萌飞舞,像一只只大蜻蜓。

    林笑却好久没有这样运动了,他走到半路行李箱摔下人也跟着滚,浑身都沾了泥。

    他有些不好意思,但没想到辛辛苦苦把行李箱搬到了录制地点,却被告知需要开箱检查,很多东西都不能带入。

    节目组没有提前告知,把这当做一个看点。直播录播都开始了——

    林笑却脸上沾着泥点,乖乖打开行李箱看着工作人员把吃的东西玩的东西都拿走,只留下几件衣服。

    工作人员说录制完会还回来的,林笑却的目光盯着工作人员手里的彩虹独角兽玩偶,轻轻点了点头。

    林笑却有点喜欢这个玩偶,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想玩偶陪着睡觉的,既然不符合规定,那就算了吧。

    弹幕【这也太不做人了!不帮忙搬就算了,还要抢呜呜嘉宾的玩偶!】

    【他好漂亮好漂亮好美啊天呐啊啊啊!为什么要欺负他!不要欺负他!】

    【他脸上沾的是泥吗,为什么我觉得是黑珍珠是蓝钻是玛瑙是琥珀,节目组从哪里挖出来的人,藏得够深啊啊啊!一秒钟我要小哥哥全部资料!】

    ……

    导演说接下来的日子就住在眼前的屋子里了。眼前三间屋并排,左边是灶房,中间睡觉,右边是洗浴间,砖木瓦房颇简陋。林笑却推门而入。

    他本以为这是他一个人的房间,没想到其他嘉宾也在这。

    还没看清那些嘉宾,他的狐朋狗友褚飏就冲了过来。

    “笑笑,你怎么了,摔了?”褚飏抬手就要抚他的脸,林笑却退了一步。

    “没事,不小心摔了一跤。”褚飏又进一步,林笑却再退一步,褚飏蹲下来要看他腿受没受伤,林笑却连忙说:“不用。”

    裤管还是被掀了上来,褚飏老不客气地对另一人说:“项瞻逸,帮忙打点水过来。”

    项瞻逸在传言上是个玩赛车的花花公子,值得一提的是买赛车的钱都他自己赚的,从小到大堪称龙傲天经历,在赛车场上和褚飏相识,算是一起玩的酒肉朋友。

    项瞻逸爱好很多,欣赏美人也是其中一项。他见褚飏一开头就恨不得把这新来的嘉宾打下烙印的样子,更是生出了兴趣。

    项瞻逸笑着应了,端来一盆温水想要替林笑却擦洗,被褚飏挤开了:“兄弟坐着吧,我来我来。”

    林笑却一直被褚飏拉着,他推脱道:“我自己去沐浴间。”

    褚飏抬头一笑:“笑笑,沐浴间只有冷水,节目组不做人没供热水。这温水还是我们刚刚烧的。”

    “客气什么,我都这么久没见你了,帮兄弟擦擦又不是大事。”褚飏说,“脸上沾了泥你又看不见。”

    褚飏浸润帕子站起来先要给林笑却擦脸,林笑却想躲手腕却被一直攥着,只能闭上眼承受。

    弹幕【这是什么强制爱啊啊啊!一来就这么刺激的吗有没有天理!】

    【明明只是擦个脸而已,为什么我幻视……小脸通黄】

    【滚开滚开不要碰我的美人啊啊啊】

    褚飏静静地给林笑却擦拭着,与弹幕上说的相反,他并没有带着银秽的心思去做这件事。

    他是真的好久没有见到笑笑了。其实关于笑笑的传言到处都是,那样的人注定是人们目光的中心,不管真真假假人们都乐意把他当话题。

    有人说笑笑是戚家主养的金丝雀,只是年龄小还没下手;有的说笑笑是戚家主的养子,管得严格将来是要继承家业的,也有的调笑说继承什么家业啊招赘不就好啦那样的美人就该躺床上玩什么金钱。

    褚飏把调笑的人打了一顿,他不喜欢别人这样说笑笑。

    他喜欢笑笑,却只能跟笑笑当泛泛之交,若试图试探笑笑的真实情况,只会被推远。

    笑笑从来就不缺少朋友,每个人都想跟他交朋友,为了他的美貌为了他背后的利益……褚飏自觉不一样,他想要的是笑笑欢喜的心。

    褚飏把笑笑脸上的泥点擦净了,问他摔得疼吗。

    笑笑闭着眼睛,害怕泥土入了眼,他摇摇头说不疼,褚飏觉得笑笑一定是说谎了,摔跤就没有不疼的,何况笑笑一贯是娇养着,肯定是直播着不好意思。

    褚飏想叫医生过来看看,准备拿手机才意识到已经不在大都市了,如今不但在深山里还录着节目,并没有一个家庭医生随叫随到。

    褚飏泄气地蹲下,要把笑笑腿上的泥也擦干净。

    门突然吱哑一声,新的嘉宾来了,背后有人惊呼:“谢荒!”

    项瞻逸笑笑:“大影帝啊。”

    林笑却心一颤,蓦然睁开了眼。

    透过黄昏不清晰的光线,林笑却望见多年未见的故人。

    谢荒长得更高了,和记忆里的他像又不像。

    他身上再没有贫苦的气息,再也不会穿洗得泛白起了好多线头的衣衫。

    再也不会和他一起做豆腐走街串巷地卖,没有五毛钱的红糖馒头,也没有支离破碎的往事,谢荒只是谢荒,林笑却不该露出太多心绪。

    当褚飏问他为什么哭的时候,林笑却只说是摔疼了。

    这摔伤的疼痛延迟得太晚,非要等到傍晚夕阳坠落才肯攀爬上他的眼。

    谢荒将行李箱丢在一旁,大步走了过来。

    可等靠得太近的时候,他又扭过了头去。

    弹幕上在说让褚飏轻一点,笨手笨脚的不会就走开换个人来,更多的在尖叫着是谢荒啊,谢荒怎么会来啊!谢荒竟然喜欢男人,他不是什么都不喜欢吗!节目组真有钱啊,这是砸了多少钱才请到谢荒——

    【天呐,我不要谢荒谈恋爱,不要不要】

    【荒哥你要是被绑架了你就眨眨眼,你眨眼我们就集资救你出去】

    【我喜欢看恋综但我不喜欢喜欢的明星在恋综,大家能懂我在说什么吗呜呜呜抱头痛哭】

    ……

    谢荒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没有走到林笑却身边去。

    笑笑没想见他,是他自作主张,太过贪得。

    第120章 现代三重奏23

    窗外的余晖照进屋内,有缺口的搪瓷杯和民俗崇拜的贴画一样昏黄了。

    有的人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往事只能埋进一个人回味的心灵深处,但蓦然回首,那人却出现在面前。

    他好好的,我也好好的,大概不用叙旧相视一笑随后各走各的路才是重遇的最好解决方式。可林笑却忍不住。

    他眼眶里的泪落了几滴,落得褚飏慌乱要叫工作人员请医生来。

    他胡乱擦了擦退后一步:“没事,风太大了。”

    “褚飏,”林笑却说,“这样擦是擦不干净的,我去卫生间洗一下。”

    林笑却逃走了,与谢荒擦肩而过。

    在屋内角落里坐着一人,一身素衣,眉心一粒小红痣,净白手腕上带着棕红佛珠串,面容青涩眼神却平静无波,他注目着眼前的一切,捕捉到眼前嘉宾之间纠葛的丝丝缕缕,却并不在意。

    林笑却进屋后他注意到的并不是那昳丽的面容,而是林笑却脸上沾的泥。他不自觉去数沾了几滴,冰雪已逝融入土中,赶路的人步履匆匆。

    他母亲给他取名“染”,后来又说他活得纤尘不染不该叫这名。事实上秦染并不是不沾尘泥的人,在庙中他有一块地,自耕自饮。庙里还种了不少花,除了日常功课,秦染也肩负了打井水浇花的责任。

    来又去的嘉宾让秦染想到了自己浇的花。花的根也是带泥的。

    秦染离开那庙有一年了,不知道花是否依旧,还是开了又败了些。

    飞行移动镜头不进屋内,嘉宾们外出做任务才会跟随,灶房和餐厅卧室装的定点镜头,沐浴间没有镜头。

    这间屋子分里间外间,外间用餐里间睡觉,此时镜头捕捉到了角落里的秦染,弹幕静止了一会儿炸开了。

    【天啊天啊这是什么颜值盛宴为什么嘉宾都这么好看】

    【不行不行不管多好看荒哥都不能看】

    【荒哥谁都没看果然是什么都不在意嘿嘿】

    谢荒没有将目光分给室内的人,他想见的人已经离开了。他再一次确定笑笑不想见他,站在原地如凝固的雕像,直到沈醉迎了上来。

    沈醉笑着打了声招呼,谢荒点头应了。

    沈醉一双狐狸眼,整个人好好站着普普通通说着话,身上也带股靡颓的艳色。

    他来参加这恋综不是为了赚那点通告费,他像饕鬄是填不饱的。

    他本来盯上了秦染,秦家那么多钱财他提前打听过了,如果能和秦染结婚,秦染又是个爱出家的,那么多钱不就属于他了吗。

    可秦染真一副出家人样子,他隐晦地勾引秦染只把他当空气,清润浅笑却不上钩。

    时间还长沈醉不着急,只没想到这恋综还请来了谢荒。录播剪辑是要看咖位的,他当然要跟目前流量最盛的接触接触。

    他跟谢荒说着事,谢荒面上听着但沈醉知道这人心神早不在这了。沈醉惯会察言观色,他很久以前在酒吧里陪酒简直是销冠,什么人没见过,白日里再装模作样夜晚也一样恶臭。

    沈醉卖酒不卖身,他那时候除了一双眼长得格外好,其他地方都清汤寡水,这某种程度上让他保护自己的难度降低了许多。

    他需要钱啊,要来钱最快还能去哪,钱还没赚够妈就死了,也算是天公不作美。他不是很难过,母亲是他肩头的责任,责任本身已经葬入了黄土,他甚至应该高兴的,可沈醉跪在墓碑前只是面无表情。

    沈醉酒吧里遇到个人说他唱歌好听,要包装他,沈醉想要很多很多钱,跟那人一拍即合去了趟国外整了容,将陪酒的过去埋葬。他现在不再是那清汤寡水的面容,他照镜子的时候都会失神,太漂亮了,他沈醉把脸上妈妈的痕迹都剔除了,只剩一个全新的人,不是从妈妈肚子里生出来的,是从手术刀下活过来的美丽的人啊。

    投资他的人说那么大一笔钱没白花,同时要求沈醉十倍偿还。

    沈醉在不公平的合同里签下自己的名,微笑着对投资人说谢谢。

    可惜他的唱歌之路并不顺利,即使投资人给他包装了新的身份,不堪的过去已经掩埋,他也没能在这圈子里红火。

    他吊着投资人,吊着其他人,从他们身上搜刮钱财,可到底是太少了,不够填饱他的肠胃。

    谢荒听没听他不在意,他说得也不走心。

    他挨了那么多刀获得的容貌,却比不过那突然冒出来的“笑笑”。

    这世界怎么这么不公平,连他都无法不投去目光,其他人更是看不到他了。

    他的钱要从哪里挖出来,那叫“笑笑”的美人会有钱吗。

    他想要抚上那美人面容,最美丽的娃娃需要多少钱才能获得。

    沈醉回忆着林笑却的穿着打扮和周身气质,他得出一个结论:这不是一个能自己赚钱的美人,分明是只娇藏着的金丝雀。

    沈醉逐利而来,只能收心。

    沐浴用的热水器是早已落后淘汰的柴草热水器,需要在灶房那里烧柴火水才会热起来。

    褚飏本来跟工作人员battle不供热水的事,工作人员只好解释一番。

    林笑却坐在灶房小板凳上,一点一点加着柴火。褚飏碰了碰他的肩:“是不是害怕了。”

    林笑却摇头,正准备说什么,灶房里突然黑了一大片。

    林笑却抬头望去才发现是一个人。

    好高啊。这里的嘉宾都挺高,可眼前人高得超出了常人,林笑却甚至觉得快两米,走过来一下子天地都暗了。

    孟塔是个大块头,但人不是生下来就那么高大,他幼年还当过童星,后来抽条了成了超模,结果越长越高近两米便与模特行业告别,增重去学了拳击,赢了好几块响当当的金牌后,孟塔对拳击也不太热衷就此退役。

    孟塔不是个爱说话的人,只是觉得眼前的小不点乖乖巧巧坐板凳上烧火怪可怜的,不如让他来。

    孟塔走过来林笑却不自觉站起来往后,褚飏挡在了林笑却身前。

    孟塔有一张看上去很冷的脸,增重前还有不少设计师劝他重回模特行业,即使他过分的高但因着那张冷得很有韵味像大天使长的脸,再加上那黄金比例的身材,时尚业依旧买单。

    孟塔沉默拒绝了,拒绝的方式就是增重玩拳击。当他夺得金牌时台下的观众欢呼设计师却泪流。孟塔拿着金牌亲吻了下,还有心思想这被人摸过的金牌上到底有多少细菌。

    孟塔走过来也不打招呼,沉默地蹲下开始烧火。

    褚飏问他一句他才回话:“我来烧他去洗。”

    褚飏牙痒痒,还以为是来找茬的,没想到是来献殷勤的。

    林笑却忙说自己可以,孟塔道:“你太小了。”

    林笑却说自己不小,22了。

    孟塔抬头,一张冷得无机质的脸连眸色都很淡:“你去洗。”

    这样小的人,轻易就能抱起来同孩子一样,明明就小还说自己不小。小孩都是要哄的,孟塔自觉自己说的三个字就是在哄人,但听在褚飏耳朵里分明是不客气的挑衅。

    男人怎么能说小,笑笑也是要面子的,况且笑笑分明挺高,这孟塔一定是在找茬。

    凭什么说笑笑小,褚飏正准备讥讽回来,又一个嘉宾凑了过来。

    常凤喻穿着非主流骷髅头,一头红毛耳朵上耳钉好几粒,是个玩摇滚的大男孩。音乐水平说不清,喜欢的人喜欢得要命,不喜欢的恨不得常凤喻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此人家里有钱有势,是圈子里的玩票选手。

    常凤喻性格跟穿搭一样张扬,过来就不客气道:“我饿了,怎么还不煮饭?”

    常凤喻目光从林笑却身上滑过,落到了孟塔身上,刚才的对话他也听了几句,靠在柜门上道:“大块头,我小我小我最小好不好,我刚成年就来这恋综,肯定没比我小的。你这么爱照顾人,不如照顾照顾我的胃?”

    孟塔面对他的话和他的眼神给出了同样的无视。

    常凤喻也不泄气,面对林笑却道:“美人姐姐,你给我做饭我就让你嫁给我好不好?”

    他真饿了,饿得火烧火燎要投胎。他这么年轻没准备相亲,都是他爹看不惯他把他打包进来,把恋综当变形计使,真是没肚量。

    目前这综艺八个嘉宾:林笑却、谢荒、褚飏、项瞻逸、秦染、沈醉、孟塔、常凤喻,齐了。

    褚飏道:“眼瞎啊,分不清男女我给你洗洗。”

    常凤喻挑眉:“美人很美,美人姐姐脚边的狗也真够狗的。”

    他说得跟撒娇似的,还想凑过来呢喃几句,被褚飏一把推开。

    林笑却道:“我性别为男,做饭轮流,褚飏是我朋友。”

    他说着说着咳嗽了下,褚飏顾不得其他,连忙让林笑却去洗澡。

    褚飏问孟塔:“水烧好没有。”

    孟塔回林笑却:“去吧。”

    等林笑却洗完,孟塔已经将饭做好了。节目组不做人,留下的物资只够这一顿。

    大家都没动筷,就连嚷嚷着饿的常凤喻也等林笑却来了才开吃。

    林笑却头发没擦干,谢荒下意识去拿了帕子,只是众人的目光望过来时,谢荒突然没了理由。

    常凤喻说了声谢谢就把帕子夺过来擦桌子去了。

    谢荒站在那里,夜晚的白炽灯褪色了似的泛灰。

    林笑却抬眼望他,在谢荒察觉前又将目光收回了。

    众人用完饭,忙着去洗漱。沐浴屋造得跟学校澡堂一样,厕所也跟公卫似的。厕所好歹有门挡着,沐浴屋就挂了一层帘子,串门互相擦背都不用开门,喊一声就来了。

    更绝的是有帘子的沐浴间只有四个,剩下一排四个沐浴头没有阻隔墙也不挂帘子只能赤。裸。裸。

    注重隐私的常凤喻骂骂咧咧占了一间有帘子的,可惜洗得太慢洗一半柴火烧光凉透了。

    “什么破节目组,什么破地方!老头等我回去收拾你!啊啊好冷——”

    主屋外间。

    林笑却一个人默默擦着头发,谢荒是第一个出来的。

    他站在门口,林笑却坐在角落。

    谢荒的影子在光下拖得很长,很久以前林笑却还会跟谢荒玩踩影子的游戏。

    放了学,走在路灯下,谢荒的影子拖曳在后头,林笑却会淘气地踩上一脚。

    他说:“我把你尾巴踩住了。”

    谢荒从不会反驳,只跟着重复:“笑笑把我尾巴踩住了。”声音低沉认真,像在说情话。

    林笑却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了过来,没靠近,只是又一次踩住了谢荒的尾巴。

    谢荒喉结滚动,似要说什么,却被褚飏打断了。

    褚飏冲进来拉住林笑却的手,牵着他去看卧室。

    林笑却游离的心还没收回来,褚飏的哄声将他率先震住。

    “大通铺?!”

    林笑却目光一凝,眼前的卧室没有单张床,只有一张无比大无比长的通铺。

    弹幕也炸开了。

    为了节目效果,卧室里的摄像头这时才开启,观众第一眼瞧见又是震惊又是乐开花,直呼节目组玩得太花。

    【哈哈哈笑死节目组真不怕十八禁吗,这么多大小伙睡一张床上万一做点什么真不会被封吗】

    【有摄像头怎么可能做出通黄的事来哈哈哈但是被子挡着谁知道底下——】

    【有什么是我尊贵VIP用户不能看的,把被子给我掀开!不准盖!】

    就在这时节目组出来提醒了,为了保护嘉宾隐私,卧室摄影拾音器和摄像头任选其一,嘉宾当天投票选择。

    选了摄像头就只录像不录声,选了拾音器只录声不录像。

    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摄影模式悄悄说点情话,拾音模式悄悄干点不正经,这也录不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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