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宋旅没想到这小子当真是开窍了, 没多说什么,只爽朗大笑两声。
原来程铮不开窍,死活不愿意接触女同志,不愿意结婚的时候, 他能逮着人念叨好半天, 现在人已经开窍了, 他也不多说什么, 让年轻人自己解决。
打听清楚情况,宋旅只笑着拍拍程铮肩膀,沉而有力,“拿出你们三团的作风来,不管是打仗还是找对象都讲究一个速战速决。”
“是, 旅长!”程铮目光坚定,抬手敬礼。
回单身宿舍的路上,程铮还在琢磨, 他也闹不明白自己是什么时候变得不一样了,每次见到简璐同志都容易被她影响, 忍不住关注她。
不过, 既然闹不明白就不管了,反正他现在确定,自己想和她共度余生。
亲已经定了,直接结婚就行!
不过,结婚之前,他准备先替简璐解决一件她心心念念的大事——工作。
岛上供销社原本有四个售货员,都是军人家属, 前阵子,有个售货员跟着自己男人调动去了别的军区, 正好空出个位置。
当售货员是这年头体面的工作,都说是金饭碗,就是比国营厂的工人也不差的。
不过,要求自然也要有,说是要小学学历,可这年头上哪儿找那么多小学学历的,就是现在剩下的三个售货员也最多就是上过一两年学,能认字的。
程铮知道的,简璐虽然没念过书,但是上过兴民生产大队知青办的扫盲班,后来也一直自己在努力学习,至于写的字嘛,虽然和墩子能打成平手,但是已经比许多军属好了。
文化水平这方面应该是没问题的。
宋旅开了口,这个工作应该已经十拿九稳。
到时候简璐同志应该会很高兴,程铮想到此,步伐也轻快了些。
——
“姑,你一定要帮我这个忙啊。”
此时,家属院宋旅家,宋旅媳妇儿钱红莲正被侄女缠着要她给人安排工作。
放下茶盅,钱红莲蹙眉看向钱晶晶,“晶晶啊,你怎么还认识岛上军属了,还让我给人安排工作?”
这可稀奇了,自己侄女居然有功夫关心这些事儿?
钱晶晶从小被家里养得单纯些,每回私下来岛上不是看望姑姑姑父,就是追着程铮转,现在又是怎么一回事?
钱晶晶不管那么多,她觉得简璐同志真是不容易,从那样的家里逃出来,可不得帮帮她?
“姑,人特别好,是一个意志品质优秀的同志,你是妇女主任,就应该帮帮这样的妇女啊。”
钱晶晶一通叽里呱啦,把简璐的事儿简略一说,脸上愤愤不平,“姑,你听听,是不是太过分了。”
听着简璐的遭遇,钱红莲逐渐坐直身子,“真是挺糟心的,什么人家啊,还能干出这种事儿。”
钱红莲当妇女主任以来,见过太多上不了台面的事儿,对有悲惨遭遇的妇女儿童颇为不忍,当即就缓和了态度。
“不过,供销社售货员不是那么好当的,最起码一点,得认字,不然怎么卖东西?”她仔细琢磨一番,“不然等等今年制衣厂的工作,再过一个月应该能招些零散工。”
供销社售货员这个工作是钱晶晶精心挑选的,体面又没那么累,“别啊,姑,简璐同志能认字,还能写字,是个追求进步的好同志!”
“哟,还能认字儿写字儿啊?”现在的女同志能上学的不多,钱红莲是念过大学的,天然对有追求能进步的女同志有好感,再加上听了一遭那人的悲惨遭遇,当即也就应下。
“那成,到时候我安排安排。”
——
宋旅写完报告,从办公室回到家属院的时候已然是月上椰树头。
各家各户都已熄灯歇下,唯有自家窗户还泛着暖黄的微光。
钱红莲每每这个时候都要等着自己男人回来,给他留一盏灯。
“红莲,还不去睡啊?说了让你别等我。”宋旅嘴上这么说,脸上却是挂着笑的。
在客厅沙发虚眯着眼的钱红莲听到动静这才迷迷糊糊睁开眼,沙哑着嗓子道,“你回来啦。”
“嗯,床上睡去吧。”
钱红莲却摇摇头,手撑在宋兆康手臂上借着力起身,又替他张罗宵夜,“我没打算睡的,结果坐了会儿就打盹了。这个点你饿了吧,我给你煮碗面去。”
宋兆康狼吞虎咽吃着媳妇儿煮的面条,这都是行军打仗多年留下的职业病,吃饭快得很。
“还是你煮的面最好吃。”一筷子阳春面送入嘴里,宋兆康沉醉在面条的筋道和清香中。
自己媳妇儿这手艺,就是国营饭店也赶不上。
“你就哄我吧,我手艺也就那样,你是吃太多年了,习惯了。”钱红莲陪在男人身边坐着,看他把一碗面条吃个精光,就连面汤也喝得干干净净。
“对了,晶晶呢?不是说她今天又过来了,回去了还是住下了?”
钱红莲指指客房,“睡着呢,最近她练功可努力,今儿又一路奔波过来的,累着了。”
“那挺好,总算是懂事了。”
一听这话,钱红莲不乐意了,“我们晶晶一直挺懂事的。”
媳妇儿埋怨,宋兆康只有举手投降的份儿,“行行行,懂事懂事。”
吃饱喝足,宋兆康抹抹嘴,这才想起前头程铮找自己说的事儿。
安排军属工作是钱红莲负责的,他得和人打个招呼。
收拾着碗筷,宋兆康往厨房去冲水洗碗,伴着水声传去他深沉的声音,“红莲,我这儿要个军属工作名额,你帮我记一下啊。”
钱红莲坐在客厅,听到这话也样厨房赶,倚在门框边,“行,我记着了。到时候看看有空位给安排上。”
这事儿也不稀奇,有时候家里困难或是军人立功表现好的,都会给家属优待。
“别看空位了,就要供销社剩下那个售货员名额。”宋兆康是万万没想到的,程铮这小子还是个知道疼媳妇儿的,头一回开口让安排工作,就挑了个最好的。
供销社售货员?
钱红莲拧着眉,直接开口拒绝,“那不行,这工作我另外有安排了。”
“你怎么就有安排了?”宋兆康把瓷碗洗干净,翻转过来甩着沥水,嘴里不禁疑惑道。
“今儿晶晶替人求工作了,那女同志人挺不容易的,还是个能认字儿写字儿的,我寻思能安排给她也不错。”
“能认字儿识字儿的不多,可也能找着,我这个真有安排了。你另外给晶晶说的女同志安排个工作呗。”
“那怎么行,我都答应晶晶了!”
“那我还答应程铮那小子了呢。”
“你答应就叫答应,我答应就不算了?宋旅长,你可别觉得自己职位高,就压我一头。”
“我哪儿敢啊。”宋兆康手贴在媳妇儿背上,半揽着将人带回沙发上坐着,“这不,程铮那小子头一次求我办事儿,他这些年可立了不少功,这么点儿要求咱都办不到,不是寒了军人的心吗?”
这话一说,钱红莲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程铮可是是实打实的建设了海岛,保家卫国的军人。
至于晶晶,哎,怕是得委屈她了。
不过,钱红莲有些不解,“小程居然开口替女同志求工作?谁啊?”
“他定亲对象,简璐。”
“哎哟,那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嘛,晶晶也让我给简璐同志安排工作。”钱红莲笑意聚拢眼底,倒是巧了!
那刚刚自己两口子还拌什么嘴啊?
“啊?”宋兆康可是头一回听说,这一个工作能求到他们两口子头上,关键,居然还是一个人!
——
钱晶晶假期只有一天,第二日就要返程。
一大早,宋兆康和钱红莲已经出门办公了,钱晶晶早是家里常客,她所在的红旗军区和海岛距离近,钱父钱母自然托钱红莲两口子帮助照看闺女。
这会儿,她熟门熟路吃了早饭,将门带上,准备回军区去。
临走时去家属院和简璐同志道了别,顺道鼓励她坚强生活。
“你有什么困难都可以告诉我,我能帮的就帮。”
简璐觉得这姑娘真是吃了董静的亏也没变,哪怕被人骗得团团转,一颗善心被糟蹋过依然会帮助其他人,多好的姑娘啊!
“谢谢你好意,你自己也多注意,离董静远点。”
钱晶晶狠狠点头,一脸骄傲,“你放心,我明着呢。”
简璐:“”
是吗?聪明吗?
“对了,我跟我姑姑说好了,供销社的工作十有八九是你的,只要你能通过考试。不过你别担心,我打听过了,主要就是考考你认不认字儿,都是供销社卖的商品上的名字,什么搪瓷盆搪瓷盅毛巾那些的,我觉得你肯定没问题,这几天再好好练练就行。”
这倒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简璐激动地抓着钱晶晶的手,再三表示感谢,“谢谢你,晶晶!”
这年头要找个工作太难了,更何况还是供销社的工作!
“不客气,你一定要好好过日子,我得走了,下午还要回去舞蹈队练舞呢,再见啊。”
钱晶晶眉飞色舞冲简璐告别,一路小跑着消失在家属院。
能有工作了?
简璐心情大好,哼着曲儿往梁家去,自己终于不用再坐吃山空了!
——
另一头,自觉替简璐解决了工作问题的程铮正从抽屉里拿出自己的黄皮存折,卷上一卷塞进裤兜里,准备从宿舍离开去梁家,他已经想清楚,今天怎么也得给人一个答复。
他打小就这个性子,轻易不认定什么,认定了就得立马行动。
结果,刚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什么又退回到衣柜前,缓缓拉开柜门,简璐给自己做的白衬衫就在里头,完全没有动过。
此时,程铮依然穿着笔挺的军装,想着墩子穿在身上的花衣裳,他终于鼓足勇气,伸出骨节分明的手,一把将白衬衫拿出来。
这是简璐亲手做的,不穿不合适。尤其是今天他要去找她,穿着去正适合。
这会儿外头人应该不多,天一黑大家应该也看不见自己穿的什么衣裳吧。
做足了心理准备的程铮两手捏着衬衫肩膀位置,将衣裳抖落开。
然而,想象中花里胡哨的模样没有出现,上面没有墩子衣裳那样的螃蟹和鱼,这是一件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白衬衫。
唯一有什么特别的便是那衣领,格外立挺,像是能撑起通身的挺拔。
程铮愣了一瞬,摸着柔软的布料,嘴角噙着笑,脱下身上的军装,换上这件白衬衫重新出门,直奔梁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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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属院里此时也十分热闹,刚刚有人来通知简璐下星期去参加供销社售货员的考试,主要是看看能不能认字儿写字儿记账。
大伙儿门清,能有这个考试机会,其实差不多就等同于拿到工作了。
冯秀慧远房亲戚竟然得了供销社的工作?
供销社的工作可是香饽饽,当售货员更是体面工作,谁不想干?奈何大伙儿没上过学不认字的居多,更别提还要写字算账记账。
“那简璐凭啥就能得这么好个工作啊?”
“谁知道呢?梁政委家还有名额啊?这种好事儿就轮到她了?再说了,她识字儿吗?我本来还想给我闺女报个名呢,就说我闺女不认字把我们给拒了。”
“肯定识字啊,我前几天还看到她和墩子念书呢。你闺女想去当售货员啊?大字不识一个怎么去?”
家属院院子里,几个军属正闲聊闲扯,左右不过是今天的大新闻,几人看着正在从楼上下来的简璐,满眼都是羡慕。
刘嫂子坐在院里,看着简璐被几人围着问话,瞧瞧那模样又俏又俊,现在还有了供销社的工作,眼珠子转转,当即起了心思,小碎步上前去
程铮到家属院的时候,天空已经染上墨色。
墩子和恒恒正在院门口张望,不知道在看什么,见到程铮来了,高兴和他打招呼,“程叔叔!”
小短腿倒腾,墩子不一会儿就冲到程铮面前,积极告状。
“程叔叔,有人要给璐璐阿姨介绍对象!”
恒恒跟着补充,“是刘婶儿。”
这是大事儿,刚刚璐璐阿姨被刘婶儿叫出去,等人走了,在旁边玩耍的墩子才听到其他几个嫂子说话,说刘嫂子是看上简璐同志了,想给她介绍自己侄子当对象。
墩子一听,这还得了!幸好没几分钟,程叔叔就到了。
程铮闻言一凛,走了一个成荷花又来了个刘嫂子?
心里生出一股烦闷,追问道,“你们璐璐阿姨人在哪儿呢?”
“出门往左边走的,刘嫂子把她叫出去啦。”
墩子刚汇报完情况,就看见一向沉稳老练的程叔叔快步跑了出去。
——
家属院外头的林荫树下,刘嫂子正给简璐和自己侄子制造偶遇。
今儿知道简璐能有供销社的正经工作后,她就起了心思。
简璐自打来家属院后,确实被不少人盯着,这模样姣好的未婚女同志自然是受欢迎的,就连刘嫂子的侄子来家里吃饭,和简璐偶遇一回,也看上了她。
不过刘嫂子拦着侄子,还是想给他介绍有工作的对象,工作才是正理儿,长得漂亮不能当饭吃。
现在可倒好,简璐要有好工作了!正合适!
“刘嫂子,不是说让我去看看卖的螃蟹吗?怎么来这儿了?”
“哎哟,简璐妹子,嫂子跟你说实话,这回叫你出来是想让你跟我侄子相看相看,他可不得了,是一团一营副营长,前途好得很。人也长得挺周正。”
相亲?
简璐发觉自己这岁数的未婚女同志真是在哪里都逃不过这个命运,关键是这个突然出现的黑红着一张脸的男人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简璐同志,你好。”刘嫂子侄子卫大军带着一脸羞涩突然出现,黢黑的脸泛着红,看都不敢看简璐一眼。
“你你好,刘嫂子,你的好意我心领,不过”
“简璐妹子,你先别着急,仔细看看,我们家大军挺不错,在部队也受器重,你嫁给他以后都是享福的。”刘嫂子给不少人做过媒,嘴皮子利索得不行。
简璐看一眼对面的黑红脸,委实不是自己的菜啊,刚想尴尬地逃走,又被刘嫂子给箍着,这人手劲儿真是大。
关键,她认定了简璐是害羞。
“你别害羞,大姑娘头回上花轿都有这么一糟。”
“还真不是”
“简璐同志,我向你介绍一下我的情况吧。本人卫大军,今年二十五,家在西南G省,家里有三个姐姐,一个弟弟,现在是一团一营副营长,每个月工资六十三块五,我非常希望能和你结合,以后共同为革命事业奋斗”
越说越离谱了!
简璐正费劲拒绝刘嫂子和她侄子,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是自己的手臂被人握着,一个力道被带着往后退了一步,一股清冽的气息袭来。
再定神时,简璐见到了面沉如水的程铮站在自己前面,面对着刘嫂子和卫大军。
“刘嫂子,卫大军。”程铮刚快步走近几人,便听到卫大军一通激情介绍,听着着实刺耳。
“程团长,你怎么来了?”卫大军问完话,看着程铮的手握着简璐的手腕,脑瓜子嗡嗡的,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没明白什么。
但是不可能啊!
下一秒,三团团长程铮的回答打破了他最后一丝侥幸,“我来找我对象,简璐。”
“对象?”卫大军和刘嫂子异口同声道。
不顾卫大军和刘嫂子骤然瞪大的双眼,程铮拉着简璐快步离开,绕到家属院后墙,在一片椰林中站定。
简璐的手被人拽着,程铮的手心滚烫,像是能撩人似的,她还没反应过来,刚刚这人说什么了?
对象?
难不成这榆木脑袋终于开窍了?!程铮摆脱原书剧情人设影响了?
“程大哥?”
程铮征征看着面前唇红齿白的简璐,一颗心还在起起伏伏,身体里似是有火在烧。
刚刚快步见到几人的时候,他听到什么了,卫大军说希望和简璐相亲结婚,共同为革命建设奋斗
听到这人说着要和简璐结婚,程铮觉得一身无名火在烧,烧得他无法思考,刚刚硬邦邦说出一句话,完全没有功夫思考什么。
“简璐同志。”
简璐觉得这人今天有些不对劲,不像以往那般沉稳,总觉得带着一丝急躁,就连呼吸都重了几分。
这可不像程铮的风格啊。
更何况,这人居然一直拉着自己的手!
“刚刚刘嫂子在给你介绍对象?”
简璐刚要否认,眸光一转,将到嘴边的话转了个弯,改口道,“对呀。”
“那不行。”程铮脱口而出,给简璐介绍对象绝对不行。
“为什么?”简璐一双桃花眼闪着细碎的亮光,像是漫天繁星般耀眼。
“简璐同志,我们处对象吧。”程铮没有直接回答她。
这会儿他一颗心扑通狂跳,完全不受控制,过去二十多年,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一句话像是有千斤重,重重坠落地面。
程铮以为自己永远不会结婚,不会对任何一个女同志心动想念,可现在他却像个十多岁的毛头小子,急不可耐说出这番话。
程铮目光难得柔和,眼眸里此刻只有简璐的倒影,“我想和你一起进步,一起创建革命情谊。”
简璐:“?”
这是表白吗?有这么表白的吗?
“什么革命情谊啊?我没学过这个词。”简璐眼波流转,不愿意搭理他,“再说了,学习进步这种事情,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做的。”
“一个人?”程铮突然觉得这话耳熟,这不是自己以前拒绝别人的说辞,这回旋镖着实扎得他生疼,“你不是说喜欢我?从头发丝到脚尖”
这些话深刻冲击着程铮,这会儿说出来仿佛都烫嘴。
“可是你又不喜欢我啊?”简璐挺直腰背,碎碎念叨着,不抓住这个机会让他直面自己的内心,将人调教好了可不行,“程大哥,我想过了,王大娘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给咱们定了亲,确实对你不公平,你有追求爱情的权利。我愿意大方成全你,以后咱们就把婚约解除了,当普通朋友吧,以后我和别人结婚的时候,会给你发喜糖的。”
简璐一番话简直耗尽了毕生演技,努力憋住不愿笑出来。
她还就不信了,治不了这个老古板。
听到这话,一向沉稳严肃的程团长难得地慌了神,眼眸飘动,看着面前无比认真的姑娘,突然觉得心被狠狠揪了一把,这人说愿意成全自己,解除婚约,当普通朋友?
还要和别人结婚,给自己发喜糖?
门都没有!
在战场上磨砺出的血性与霸气此刻难得显现在女同志面前,程铮觉得自己已经不能思考,只脱口而出,掷地有声道,“谁说我不喜欢你?我喜欢你,简璐同志!”
一句喜欢说出口,程铮仿佛将封印了小半辈子的无心情爱人设给摧毁得干干净净,原来这话没那么难说出口。
看着对面眸光闪动,粉面桃腮的简璐,程铮再次开口,低沉的嗓音着带着几分温柔,不知道是在告诉自己还是在告诉简璐,“没错,简璐同志,我喜欢你。”
第32章 (含800营养液加更)
“没错, 简璐同志,我喜欢你。”
程铮的一句话,温柔缱绻,不像这人外表那般冷硬, 却好似更有分量分量一般, 轻轻柔柔地扫过简璐的耳畔。
“我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 我没和女同志有过什么接触, 也从没想过结婚,更不知道罗曼蒂克的爱情是什么感觉,不瞒你说,我隔壁的魏政委天天拉着我谈他的爱情故事,我就像是听说书先生讲话, 压根儿没有感觉。这次遇到你,我才知道,原来是这样的滋味。”
简璐一颗心怦怦怦剧烈跳动, 她前世最讨厌花言巧语的人,总觉得那样的男人不真诚, 眼前这人是七十年代的兵哥哥, 一腔热血抛洒在战场,此刻的表白也带着这个时代特有的淳朴,她很难不心动啊。
这样固执古板又很难攻略的男人,一旦敞开心扉,倒突然变得可爱起来。就是现在说着表白的话,都一本正经,没有多余的言辞, 满满都是真诚。
不过,她还想逗逗他, 桃花眼转了转,鸦羽般的睫毛扫下一片阴影,打在白皙的脸上,简璐软着声音道,“如果我说我想拒绝”
“不行。”程铮没有一秒犹豫。
简璐:“?”
这么霸道!
程铮身体微微僵硬,许是平时和手底下的士兵发号施令惯了,一句拒绝的话硬邦邦,立马柔和了嗓音,和对象说话不能那样,再次补充,“如果我有哪里让你不满意的,你可以说,我会改。”
简璐发觉程铮半分没有发现自己在和他开玩笑,反而挺直腰背,一脸严肃,让自己尽情地挑毛病。
好家伙,霸道中又带着些真诚,配上这张英俊的脸,有种神奇的吸引力。
当然,得忽略他微微泛红的耳朵尖。
程铮又想起什么,准备伸手从裤兜里掏东西,直到这时这人才发觉自己居然一直拉着简璐的手腕。
骨节分明的手握着简璐白皙的手腕,由于太过紧张而忽视一切,现在回过神来,猛然觉得两人肌肤相贴之处发烫发热,像是有火在烧,烫得他思维涣散,他不敢细想皓腕的细腻柔滑,只觉得一颗心酥酥麻麻的。
修长的手少有的动作迟缓,渐渐放开简璐手腕的一刹那,呼吸仿佛才回防,微曲成拳,最终被男人收回,垂在身侧。
唯有残留的细腻触感似乎萦绕在掌心,缠绕在心头,久久挥之不去。
简璐怔怔看着面前男人的动作,眼见着他从裤兜里掏出一卷东西,没一会儿便送到了自己眼前。
一本黄皮存折就这样出现。
万万没想到,程团长的表白方式如此硬核,还没结婚呢,这男人就要上交存折了?
“这是我的存折,我现在每个月工资加补贴113块5,除了每个月寄给我妈的钱,这几年攒的钱都在这里。”谈到每个月工资时,简璐敏锐察觉这人稍稍加重些音量。
很好,想展现自己雄厚的财力是吧?觉得得把前头和自己相亲的卫大军的60多块钱工资比下去是吧?
没看出来呢,原来程团长还是个小心眼儿~
“你这是干嘛啊?”简璐黑珍珠般的眸子里藏着笑,“我们非亲非故的,给我存折干嘛?”
“大家不是都要上交存折给媳妇儿管吗?”程铮想起刚刚卫大军那番话就不顺心,还工资60多,幸好他今天把存折带出来了,他工资还100多呢,“家里女人管账是应该的。”
“我还不是你媳妇儿呢。”简璐没接,只看着他,眼眸如水,“再说了,你就不担心我不跟你结婚,带着你的存折跑了?”
“不怕。”程铮一旦轴起来,也是个油盐不进的,只再问一遍,“璐璐,我们处对象好吗?”
简璐:!!!
怎么还无师自通叫上璐璐了!
程铮嗓音低沉,富有磁性,璐璐两个字像是被他反复咀嚼,吟诵出不一样的滋味。
简璐从来没发现自己的名字能被人念得有些性感,好像耳朵都要烧起来了。
不过,想到这人晾了自己这么些日子,简璐心一狠,不吊他几天感觉不过瘾,坚决抵挡住美□□惑,只绷紧小脸,严肃道,“那我也要考虑考虑,毕竟你也考虑了好久。”
简璐软着声音和他商量,白皙的鹅蛋脸上眉目如画,眼波盈盈,被这样看上一眼,程铮哪里能说半个不字,只点头答应。
况且,他确实让简璐等了许久。
——
接下来几天,被简璐划归进未来对象考察期的程铮,程铮每天都穿着简璐亲手做的白衬衫,天天往梁家跑,每天晚饭时间准时报道。
起初,梁海生还以为他是吃腻了食堂的大锅饭,来家里蹭饭。
结果越琢磨越不对劲,这人怎么突然变骚包了,一大老爷们,以前都是天天穿军装的,现在居然叛变组织了?
每天离开部队来家属院前,居然还换衣裳?这比文工团的女同志还讲究啊!
“老程,你什么意思啊?”梁政委觉得不太对劲,他压根儿不记得这衣裳是简璐做的,可又说不出哪里有问题。当然了,这人宽肩窄腰,穿着白衬衫确实别有一番英俊滋味,惹得家属院里好几个未婚女同志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你不会是想抛弃简璐同志,去外面勾引女同志吧?”
程铮一把把人掀开,懒得搭理他!
“你什么思想啊?龌龊肮脏,党和组织就是这么培养你的?”
“嘿,那能怪我吗?你看看你,这几天怎么就像变了个样儿,你笑什么啊?以前绷着脸跟个活阎王似的,现在呢,花枝招展,跟个孔雀似的,哎哎,我话还没说完呢,你要去厨房开屏啊?”
梁海生话说到一半就见着程铮往厨房去,这人真的太不正常了,这几天一到自己家就去厨房帮忙!
还把自己媳妇儿给赶出来了,美其名曰,他不能白吃。
冯秀慧在一旁看着,里头一男一女共同协作的画面真是好看,“老梁,程团长终于是开窍了啊。”
“他啊?”梁海生看着在厨房里老老实实帮简璐同志剥蒜的程铮,差点没呛着,“妈呀,这咱们625部队小霸王成剥蒜小弟了?”
厨房里,简璐正在蒸螃蟹,程铮在一旁剥蒜,被简璐指挥得团团转。
梁家厨房不算大,平时冯秀慧和简璐在里头做菜还算宽敞,可程铮一来就不一样了。
他人高马大,往里头一站仿佛顶天立地般高挺,尤其是在简璐身边时,更让人觉得一阵闷热。
这会儿的程铮像是被解除了封印,简璐觉得他看向自己的视线黏黏糊糊的。
这还是那个禁欲系老干部吗?!
“程大哥,你把这几根黄瓜拍了吧,直接凉拌。”
简璐赶快把人打发了,小小的厨房真是闷热呢。
把螃蟹蒸上,简璐又厨房准备忙活爆炒蛏子。
两斤蛏子被徐参谋长提回来,加了些许盐吐沙放了两小时,这会儿已然干干净净。
徐参谋长是个疼媳妇儿的,听人说这玩意儿对孕妇好,吃了还能开胃,立马找部队后勤部买了两斤。
崔玉荷如今不怎么孕吐,可就是胃口不太好,天气炎热加上肚里揣着一个,老遭罪了,现在闻到厨房里飘出的爆炒蛏子的香味,狠狠吸了吸鼻子。
樱桃红唇动了动,已经馋了。
“等着啊,我给你偷嘴去。”徐参谋长看见一锅红辣辣的蛏子,馋虫大动,他们一群人都是能吃几口辣食的,只要别太过分。
这里头,徐朗是西南著名吃辣省份的人,在这儿简直是无敌的存在,其他人都得甘拜下风。
因此,简璐这菜里放的多是微辣的辣椒,颜色好看,辣味也适中,主要就是增加个鲜香味。
一锅金黄鲜亮的蛏子包裹着姜蒜大葱段,更是零星点缀着颗颗红色辣椒,汤汁浓郁散发着鲜美气味。
徐朗拿双筷子往里一夹,忙去给媳妇儿献宝。
鲜嫩肥美的蛏子肉,饱满多汁,一口咬下去,满满都是浓郁鲜美的味道,吃得近来胃口不好的崔玉荷胃口大开,恨不得多吃几个。
回头看一眼,简璐满眼羡慕地看着徐参谋长在崔玉荷身边忙前忙后,嘴里念叨一句,“徐参谋长对玉荷姐真挺好啊。”
就跟伺候太后似的。
她听冯秀慧说了,徐参谋长走哪儿都担心崔玉荷摔了,恨不得给人穿衣喂饭,夜里泡个脚都是亲自端的洗脚水给人洗脚。
“你也尝尝。”
程铮也不是没有眼力见的人,扭头就夹了一个蛏子送到简璐嘴边。因着要喂东西,他稍稍向她靠近一些,近到鼻息间都是简璐的馨香,像是夏日的茉莉,清幽撩人。
简璐一瞬间被面前的蛏子香味吸引,张嘴咬住蛏子肉,抬眼才发现两人站得极近,厨房本就拥挤,程铮还因为给自己喂食靠拢过来,近到她现在目光上移就能看到男人紧抿的薄唇。
程铮的唇色淡,形似弯月,唇珠立体圆润,倒是诱人的果冻,引人采撷。再往上便是他翘挺的鼻梁,正放肆打量他英俊面容的简璐视线继续上攀,却正好撞进他漆黑的眸子里。
哦豁,被发现了!
程铮眼眸深沉,像是一汪碧波荡漾其中,里头还有说不出的宠溺。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简璐忙收回视线,果真是,食色性也!
追求就追求,还使美男计就犯规了啊!
简璐叼着蛏子肉三两下咽下,转身继续忙碌。忙活完三道海鲜,剩下的炒菜便交给冯秀慧和梁海生两口子,程铮自然跟着离开厨房。
一走出来,便见到徐朗对他挤眉弄眼。
简璐坐下和崔玉荷说话,徐朗一把拽过程铮往走廊去,一颗八卦的心实在是按捺不住。
“老程!说说,咱们都是兄弟,不要藏着掖着的。”徐朗今天看一眼厨房的情况,就觉得不对劲,“是不是要结婚了?”
程铮嘴角噙着笑,倒是不急不躁,“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
因为这句话,徐朗在吃饭的时候还在琢磨,好好一顿饭,媳妇儿崔玉荷是饱餐一顿,胃口大开,他则是警惕观察,恨不得在程铮和简璐身上戳出两个洞来。
要是宋旅见了,说不准会让他转到情报科去忙活!
简璐发现,程铮的追求倒是挺温柔的,就是每天走的时候会偷摸问她一句,考虑好没有。
要是简璐说没有呢,这人也平静接受,第二天继续来
最近天天准时去梁家报道的程铮,自然也引起了单身宿舍隔壁邻居魏政委的注意。
魏政委如今浑身散发着恋爱的酸臭味,同类最容易发现同类,这不,两人在傍晚时分同时出门,又碰见了。
魏政委打扮得光鲜亮丽,像只斗志昂扬的公鸡,雄赳赳,气昂昂。
“程团长,出门哪?”国字脸上的小眼睛上下打量一番程铮,哟呵,程团长好像也打扮了,还穿上了白衬衫,像只精心打扮的公孔雀。
“是。”
“嘿嘿,我也是。”魏政委输人不输阵,大家都穿好看的衣裳,可自己这件有优势啊!他一手抚到胸前,又下滑到腰间拽着衣角往下拉,给他程铮展示自己的新衣裳,“看看看看,怎么样?我对象亲手给我做的!漂亮吧?”
魏政委穿着一件灰色翻领衫,是时下最时兴的款式,程铮上回陪着简璐去逛百货大楼的时候就见过。
穿着对象亲手做的衣裳,魏政委满脸写着得意,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你没对象,不了解这滋味,穿着心里头暖啊。”
程铮看看外面火辣辣的太阳,很想告诉魏政委,兴许是天儿太热?
不过看着魏政委嚣张又得意的模样,程铮不甚在意,谁还没个对象?谁还没件对象亲手做的衣裳?!
“是啊,对象做的衣裳确实好。”程铮也摸一把自己身上的白衬衫,简璐同志做的衣裳比百货大楼的穿着还舒服。
“有对象是真不一样啊,真好。”魏政委没发现程铮意有所指,只自顾自念叨。他现在每天都过得乐呵呵,宋旅见了还跟其他人埋汰他,说魏旭华这小子有了媳妇儿快不知道姓什么了,只催他抓紧打结婚报告。
有对象的战士在没对象的战士面前有满满的优越感,魏政委往程铮跟前凑,不出意外第八百回 向他讲起自己的爱情故事。
“我和翠翠就是在学习党史活动中认识的,那次她忘带笔了,找我借一只,就此打开了我们的爱情大门。后来我们每天一起上课,一起学习。嘿,你猜怎么着,我比她多认识几个字,就这么一来二去,我们看对眼了。所以说啊,学习好!”
临走前,魏政委又重重拍一把在程铮肩头,“你们年轻人不懂,学习真能找着对象!”
程铮看着魏政委离去的背影,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刚刚被魏政委拍下的地方,拽着衬衫捋一捋,可别把自己的衣裳拍坏拍皱了。
——
就这么着,程铮连续去了梁家几天,墩子看不下去了,觉得程叔叔严重影响了璐璐阿姨的学习进度。
“程叔叔,你工作不忙吗?璐璐阿姨快考试了,她要学习的。”墩子肉嘟嘟的小脸上写满了嫌弃。
程铮没想到能被一小孩儿噎,呼噜一把墩子的寸头,将人一把提起来抱到自己腿上,“怎么,还嫌弃我啊?”
“没有啊。”墩子费劲儿转动小脑袋,努力和程叔叔平视,“不过我和璐璐阿姨要一块儿学习写字的。”
简璐在一旁憋笑,还是墩子厉害啊!毕竟他爸都没赶程铮。
“行,我不耽误你们学习。”程铮把墩子提溜放到四方桌前凳子上,自己则坐在沙发上,拿起梁政委今早看的报纸,扭头对着桌前的二人道,“你们学习,我看书。”
“好。”墩子满意了,立马招呼璐璐阿姨开始写字。
其实简璐哪里需要像小学生一样练字,不过是自己如今想渐渐摆脱文盲人设,只能装模作样每天学习一会儿。加上呢,冯秀慧发现儿子以前不太爱学习,成天只想着玩儿,现在和简璐一块儿居然起了学习的兴致,便拜托简璐带着墩子一块儿学。
不过,今天简璐明显学不太进去,她发现自己左侧总有灼热视线投来。
抬眼一看,嗯,是正在假装看报纸的程团长。
用眼神威胁一眼,简璐向程铮飞去一记眼刀,可惜凤眸瞪一眼没有杀伤力,在程团长看来倒是可爱得很。
他眼角漾开笑意,只冲人点点头,又埋头继续看报纸,虽然,这报纸上的字儿一个都没看进去。
刚刚他一抬头便看见简璐乌黑的发顶,中间有一条细细的发缝,因着是在家里,她只将秀发编成一个松散的麻花辫垂在脑后,麻花辫乌黑油亮,柔顺地像是在乖巧衬托姑娘白皙的脖颈。
因着在埋头写字,程铮看不到简璐的面容,只能模糊见着她光洁的额头,还有翘挺的小翘鼻。
还有那一瞬间抬头看向自己时,饱含着‘怒意’的清澈眼眸。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原来这样看着一个人,便很有乐趣,比自己平时热衷阅读的书籍还有乐趣。
磨蹭一阵,程铮放下报纸,起身倒水的时候经过简璐身边,轻轻在她面前放下一方手帕,红白格子的,轻声道,“送你的,你看看喜欢吗?”
第一次送姑娘礼物,程铮紧张得手心渗出薄汗,说完就装模作样去倒水了。
送的礼物?
简璐放下笔,拿起手帕仔细打量,手帕手感柔软,贴在掌心便让人感觉舒适。颜色也十分漂亮,绝对是供销社没有的,桃红色配上白色,鲜亮中又带着一丝清新。
简璐听到程铮倒水回来的脚步声,在他经过自己身边时,低声道,“我很喜欢。”
两人同时弯了嘴角。
一旁的墩子支着小脑袋,左右看看,哎!
整个屋里,只有他在认真学习,小屁孩儿在心里重重叹口气,他看见了,刚刚程叔叔在看报纸呢,璐璐阿姨偷偷瞄过去。又过了一会儿,璐璐阿姨在埋头写字,程叔叔又悄悄看过来。
这会儿居然还交头接耳说悄悄话!
哎,这些大人真的太不爱学习了!
让小小年纪的自己承受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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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璐的学习进度可圈可点,在去供销社参加‘考试’的时候更是发挥作用,轻轻松松通过了测验。
供销社的老售货员指着各类商品上的名称一一询问简璐怎么念,见人全都回答正确,又让她试试写字,算数,记账。
这时候,简璐也不装了,除了维持一下写字一般的水平,其他的全都满分作答。
让供销社其他几人惊艳一番的简璐,和人约定好,下星期来上工。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事业爱情双丰收大抵就是如此吧。
虽然现在来接自己,走在身侧的爱情她还没点头,可也八九不离十啦。
“简璐同志,你学习进步非常大。”程铮在午休时间抽空赶过来,正好赶上了考试后半程,围观了简璐的完美发挥,这会儿正要陪着人回去。
“是吧,我可是小天才。”简璐也没脸没皮一把,反正吹牛不要钱。
“后头你来上班,要是有什么事儿可以找刚刚供销社的李继红嫂子,他是四团团长媳妇儿,人很好,我刚跟她打了招呼,会照应你。”程铮走在简璐身侧,为她安排一切,“岛上的人挺热情淳朴的,你到时候工作起来慢慢适应就好。”
“那要是有人刁难我呢?”简璐停下脚步,看向程铮,等着看看这男人能不能给个满分回答。
说情话的老干部,她还是很喜欢的。
“那不会,你们售货员不要打骂顾客就行了。”程铮十分淡定。
简璐:“???!!!”
程铮同志,你听听你在说什么?
看着简璐一双桃花眼倏地瞪大,程铮笑着向她解释,“以前岛上供销社有个售货员脾气挺大,来客人也爱答不理,甚至逮着人就骂,还对人推推搡搡的。大伙儿都敢怒不敢言。”
“这还能不敢言啊?这么能忍?”
“没办法啊,岛上就这一家供销社,售货员地位又高,惹了她,你有钱有票,人也不卖给你。现在买个东西多不容易,什么都缺,大家都不敢得罪售货员。要不然现在供销社墙上能贴那么一张纸条?”
哦,简璐想起来了,供销社墙上确实贴了一张纸条,写着——不得打骂顾客。
好家伙,真是牛大了!
程铮将简璐送到家属院门口,没跟着进去,午休时间快要结束,他得回部队了。
“你吃午饭了吗?”简璐叫住刚准备离开的程铮,其实她知道,这人准是还没吃,不然不会这个点赶到供销社。
“吃过了。”程铮胡诌一句,挥手让她进屋,“你快回去吃饭,别饿着,我先走了。今晚部队有训练,我就不过来了,再见。”
说罢,深深看她一眼,转身离开。
看着程铮匆匆离开的背影,简璐怔愣一瞬,突然有些不舍,她扯着嗓子叫一声,“程铮!”
程铮从来没有发现,自己的名字会被人叫得如此悦耳,一回身,便看到简璐双手放在嘴边,红唇一张一合,“你明晚过来吧,我有话跟你说!”
刚刚看着程铮离开,简璐突然觉得,不能再耽误时间了,她想要和这个男人在一起。
像是听懂了什么,程铮点头,“好!”
——
一大早,简璐起床跟着冯秀慧去菜站买了菜,二十多斤土豆和红薯以及一网兜虾。
自从来到海岛,简璐吃海鲜倒是吃了个饱。
冯秀慧看一眼简璐今天一起床就笑意盈盈的模样,不免关切道,“璐璐啊,你和程团长怎么样了?我怎么觉得要办喜事了呢。”
简璐明白,身边这几人都看出来了,她也不藏着掖着,只点头道,“还行吧,看看程团长表现。”
带着几分少女的俏皮,冯秀慧一听就知道好事真的近了,“那程团长肯定没问题啊,人表现可好。”
“嫂子,不说我了,一会儿中午回去把这虾给蒸上,今天吃白灼虾,另外再做个海带萝卜汤。”
“行,家里还有茄子黄瓜,能弄俩菜。对了,那今晚程团长来不来吃饭啊?”
简璐想起昨天和程铮的约定,高声道,“来的。”
然而,冯秀慧和简璐忙活了一桌菜,一直快到晚饭时间,程铮也没来,不仅程铮没来,梁政委也没回家。
这个点儿早过了梁海生平时回家的点儿,冯秀慧伸长脖子往外头望望,这才发觉外头天黑得吓人。
“哎呀,这是不是要下暴雨啦?”
“我看看?”简璐来到海岛上这么些日子,还没见过这么黑的天儿。
海岛上的天气多变,昨儿还是艳阳高照,今日已经呼呼刮着风。
“妈,爸什么时候回来啊?我饿了。”饭点已过,男人还不见回来,冯秀慧大手一挥,让开饭。
“不等了,给他们留些饭菜就成,我们吃。”
外头天气不好,屋里吃饭的人不齐,轰隆隆的雷声一下下震响在耳边,一顿饭吃得人心里发闷。
前头的蓝天白云此刻染上无边无际的墨色,像是被黑暗吞噬,乌云耸动,一点点蔓延到天边。突然一声惊雷轰隆作响,伴着一道闪电刺破长空,暗夜骤亮,豆大的雨点倾斜而下,哗啦啦一片。
墩子最怕打雷闪电,见到这番模样当即老实了,哪里都不去,就在家里待着!
“大伙儿把门窗关严实啊,晚上估摸有台风,别出去了。”
一楼有人扯着嗓子大喊,接着便是一阵急促匆忙的脚步声,从一楼一路跑至四楼,声音忽远忽近。
“哎呦,怎么台风又要来啦?”冯秀慧听到这俩词在屋里踱步几回,转身对着简璐和墩子道,“你们在屋里别出去,我去把玉荷娘俩叫过来,今晚大家一块儿过,也好有个照应。”
几分钟后,冯秀慧和崔玉荷恒恒匆匆赶回屋,连带着还带来一阵呼号的寒风,吹得人快要站不住。
冯秀慧回屋拿上麻袋、铁锤和钉子,走出屋和简璐合力门边的玻璃窗关上,插上插拴,从窗外套上麻袋给钉严实了。
两人抓紧时间回屋,木门砰得一声被关上,终于阻隔了狂风,冯秀慧插上木栓,搬着门边的五斗柜抵在门后,往外推了推试试力度。
接着墩子也是经历过的人,立马蹬蹬蹬跑回自己的卧室,搬来小板凳踩上去,忙把窗户给关上。
“璐璐,你不知道,在岛上生活其他还好,就这台风难受。那风一刮,可比咱们老家的风吓人多了,树都要拦腰吹断的。”
这里就崔玉荷见识台风最多,毕竟人是在海边长大的,“不过也别怕,咱们待屋里就行,别出去。”
她现在肚子渐渐大起来,更不敢冒险,跟着来冯秀慧家里,倒是能互相帮衬着。因此,刚刚上来的时候,还将家里的菜也提了上来。
墩子心有余悸,从卧室传来声音,“真的,好吓人的。连房顶都能掀翻。”
简璐手比脑子快,跟着冯秀慧开始关门关窗,四处检查。她穿越过来,倒是把这里是台风频发地的事儿给忘了。
她以前出生生长在西南边,就算去海岛旅游度假,也是挑的好时候去,从来没见识过台风的威力。
这会儿,听着外头肆虐的呼号声,透过窗户看见往日翠绿挺拔的椰林正被吹得东倒西歪,心里一阵烦闷。
收音机的收听波段信号也没了,就连台风的最新消息也无从关注,大伙儿只能猜,只能祈祷。
“不用担心,咱们房子修得牢靠,掀不翻。”冯秀慧瞪儿子一眼,“那是以前附近渔民的老茅草房,一吹就翻了,别听墩子吓唬。”
“那梁政委徐参谋长和程团长他们呢?”
“台风要来,他们要忙着组织检查各处。怪不得呢,今天一直没回来。等这阵过去,肯定不少地方遭罪,以前刮台风还死过人呢,不少人伤了,他们当兵的歇不了,得去救人的。”
在梁家的小小屋子里,简璐第一次经历台风天。
屋里温暖安全,屋外狂风呼号,暴雨如瀑布般倾斜,门窗被风吹雨打得哐哐作响。
此刻的海岸边,巨浪滔天,像是深渊巨口,将要吞噬一切,岛上的椰子树折弯了往日骄傲的脊梁,被戏弄得左右摇摆,扭打缠绕在一起,最终被吹倒在地,直直挡住了往日人们经过的青石路。
夜色渐深,几人干脆在家里客厅打起地铺,地上铺着床单,下头垫了以前的碎棉花被,这是冯秀慧随军第一年从家里背来的,当初她压根不知道这里冬天也暖和,还贴心地带上了棉被,没想到几乎用不上。
墩子和恒恒睡中间,一侧是简璐,一侧是崔玉荷和冯秀慧。
“哎,不知道这台风要刮几天啊,希望能快点儿。”
台风天一旦开始,得许久都恢复不了正常生活。
“前几年,有一次台风刮了一个多星期,可把我们折腾够呛,就憋家里呢。”
崔玉荷经验丰富些,总觉得这台风应该坚持不了那么久,“我出生到现在经历过多少回了,这次的应该就几天,不算特别厉害,安心。”
“就是不知道老梁老徐老程他们怎么样?可别自己伤着了。”冯秀慧躺着没什么睡意,每回梁海生出任务,她都镇定地顾好家里,坚决不给男人任何后顾之忧,可心里还是忍不住担心。
崔玉荷一手摸着肚子,似乎感觉到了孩子的动静,轻轻拍了拍,“宝儿,爸爸去出任务了,过几天就回来啊。
我也是,都这么多年了,每回老徐出去我还是担心得不行,一颗心放不下,只有看到他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回来了,我才能松一口气,睡得踏实。”
“是呀。都说他们有本事,枪林弹雨里走出来的,可那风能长眼吗?那浪知道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啊?反正见识过一回,我都害怕,不过他们是当兵的,不能不去。我每回想起来,以前台风天,岛上有个战士去救人,把渔船上的村民救了,自己却被浪给冲走,人都没找大,我心里就难受。”
“别说了别说了。”崔玉荷一颗心跳得飞快,有些事儿,说起来就控制不住思绪乱飞,“肯定都能平平安安回来的!咱们好好在家待着就行,保护好自己!”
冯秀慧和崔玉荷一人诉说一句担忧,两个军嫂的思虑一声声传在另一侧的简璐的耳朵里。
她在后世的电视和新闻报道里看到过台风的新闻,想起那画面里肆虐的台风,又想起昨天和程铮告别的画面。
她还有话没对他说呢。
这人,什么时候能来找自己?
现在已经迟到了,她得数清楚,迟到一天,都得给他记得清清楚楚的,让他还回来!
简璐这一数,便数了五天过去。
这几天里,她们三个大人两个小孩儿就在屋里活动,幸好冯秀慧和崔玉荷都爱囤不少菜在家里,吃食上不用担心,困难时期,大家忍一忍都能熬过去。
台风中途渐歇的时候,冯秀慧打开门往外看了一眼,原本井然有序的家属院此刻已然大变样。
院里七零八落掉落着其他家来不及收进屋的衣裳,树叶枝丫四散,更远处,能望见往日郁郁葱葱的椰子树倒了好几棵。
台风在四天后逐渐减弱,到第五天似乎是没了踪影,只有断断续续的寒风刮过,刮落满地凋零。
崔玉荷经验老道,见这架势便知道,这回的台风终于过去了。
“大家收拾收拾吧。”
家属院众人也不需要多说,对于收拾台风后的残局很有经验,家属院的房子修得牢固,加上位置好,没受到太多损害,只有人家里的窗户被吹破,搪瓷盆暖水瓶被吹得四散。
大伙儿齐心协力把家属院恢复原样的时候,外头也传来了最新消息。
刘嫂子打听一番终于回来,“这回台风没那么严重,现在部队战士们都忙着换班救援呢,就前头几个生产队遭了难,不过听说还好,人都好好的,就有人受伤送医院了。”
这里谁没有家人在部队里,听到有人受伤,大家七嘴八舌询问起来,可这种事儿哪是一时半会儿能打听出来的,刘嫂子只让大家回去,别瞎想。
简璐心中惴惴不安,后头两天又听到家属们打听回来消息,有生产队社员受伤,有救人的战士受伤。哪怕现在家属院渐渐恢复了秩序,大伙儿依然觉得差些什么。
还差在外奔波的战士没回来。
距离台风天过去第七天。
深夜,简璐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掰着手指头反复数,一二三四五六七,程铮已经迟到七天了。
一轮银钩斜斜地挂在天边,洒下清辉,照在床边翻来覆去睡不着的少女脸上。
皎洁的月光似是一匹轻柔的绸缎,温柔轻缓地拂过简璐的脸颊,银白月光在鹅蛋脸上勾勒描摹,画出一副绝美的美人画卷。
咚
微眯着双眼的简璐似是听到什么声响,半起身侧头往窗外看。
接着又是一声轻响,空中一颗石子敲过玻璃窗,很快又掉落下去。
许是猜到了什么,简璐翻身下床,顾不得穿鞋,赤足踩在地上,两步跨到窗户边,探身往下一看。
黑夜如墨,月色朦胧,穿过树影重重,简璐看见家属院后墙楼下有一个笔直挺拔的身影。
程铮抬头一看,和简璐对视一眼,楼上的姑娘下一秒已经消失不见。
刚刚结束救援任务,和一团换岗的程铮没有回宿舍,想起七天前和简璐的约定,直奔家属院而来。
简璐匆匆下楼,在万籁俱寂中一路小跑,朝着程铮飞奔而去。
七天没见,简璐最终驻足停留在距离程铮一米远的地方,细细打量这个男人。
许是执行任务太久,此时的程铮早已没有往日的干净整洁,一身军装脏污,应是在水里浸泡多时,已然发胀发皱。整个人狼狈且沧桑,双手布满划痕薄茧,指甲缝里还有残存的泥沙和血迹,下巴上胡茬冒头,眼眸中掺杂着红血丝,一丝一缕,萦绕着眼中简璐的倒影。
突然再见,简璐的一颗心终于踏实落地,喉咙却发紧,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艰难开口。
“程铮,你迟到了,迟到了七天。”
少女的声音轻轻柔柔,划破一方寂静,清甜的声音带着些撒娇的意味,听在程铮耳朵里格外动听,像是几日漂泊终于落叶归根的安定。
“璐璐。”
程铮记得两人七天前的约定,这些日子的救援活动中,他每每有几分钟休息时间,便想着简璐,想要快些见到她。
可此刻,见到简璐之后,却发觉什么话都说不出。
简璐看着这个一身狼狈深夜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男人,还有什么不明白。
快步上前,简璐刚想和程铮说话,却见着这人往后退了一步。
“我身上脏,你别离我太近。”
程铮这身衣裳足足在风雨里浸湿风干又浸湿,反反复复折腾了七天,带着海水的咸湿味和泥沙的颗粒感,着实不干净。
简璐坚定往前迈了两步,一把拉上程铮的手,踮起脚尖,杏眸和程铮目光相接,这一刻两人眼中只有彼此。
“脏兮兮的我也要了,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先给你盖个章。”
程铮刚听到一句清甜坚定的话语,还不待反应就感觉到一阵温热的触感袭来,简璐轻轻在自己左边脸颊印下一个吻。
很轻,很软,很甜。
第33章 (含1000营养液加更)
简璐红唇贴在程铮左边脸颊, 不到两秒,又缓缓离开。
等脚跟着地的时候,觉得一张小脸发烫,要不是夜色掩映, 兴许能看见绯红一片。
自己的手还拉着程铮的手腕, 她猛地放开, 想将手伸回来, 结果一阵力道加持,自己的手被男人粗粝的掌心摩挲。
“璐璐。”
程铮的声音绵长,难得添了些轻柔,简璐刚把人亲了,含羞带怯抬头, 和人对视一眼,笑意互相映衬。
“好了好了。你快回去休息吧?是不是几天没怎么合眼?”谈吐间的呼吸都是滚烫的,简璐立马赶人, 再待下去,这地儿快要热得爆炸了。
“好。”再多的话语此刻都显得苍白, 程铮自觉现在过于狼狈沧桑, 一身泥污,只叮嘱一句,“后头几天我也很忙,歇一觉,明天还得去帮忙,等我忙完来找你。”
“嗯嗯。”简璐知道的,绝不给人民子弟兵添麻烦, “我记得了。”
“你在家好好待着,别到处乱跑, 外头树吹得狠,不定什么时候倒下来,太危险了。有什么急事儿的话来部队找小赵给我带话。”
“知道啦~”简璐心疼这人满眼的红血丝,收回手推他一把,“你快回去休息,我等你来找我。”
夜深人静,在众人都以入梦的海岛上,年轻男女互相倾诉着对彼此的爱意与想念,难舍难分。
=
接下来的几天,刚刚和程铮确定关系的简璐果真再也没见到自己的对象。
也许在众多穿越者中,没人比她更悲催了,对象刚到手,人就忙活得不见踪影了。
战士们在前线分斗,家属们也在后方建设。
收音机波段终于修复,长长的天线在墩子左摇右晃中接收到信号,刺啦刺啦的响声后,在梁家客厅响起:
——‘本次台风于7月3日登录月牙岛,风力达9级左右,造成月牙岛及周边县城村落房屋树木损毁,625部队战士通力合作抗灾抢险,本次台风过境并未造成人员死亡,受伤189人,已全部送往医院。’
此次受伤的军人中,就有梁政委。
冯秀慧接到消息的时候,差些没站稳,幸好通讯兵小张又补充一句,没有大碍,是在救人的时候被拦腰折断的椰子树砸了腿,修养个把月就行。
简璐帮着冯秀慧熬好鸡汤,陪着她领着墩子去部队卫生医院看望梁政委。
这几个月,她在梁家吃住,和这一家三口处得像是亲人一般,听到梁政委受伤的消息,自然也很担忧。
在625部队门岗处登记上,由梁海生的通讯兵小张领着,三人这才往卫生医院去。
“看吧,就说我前几天晚上都睡不着,左眼皮跳完右眼皮跳,还真是出事儿了。”
路上,冯秀慧还惴惴不安,不见到人她是不会放心的。
简璐拎着鸡汤饭盒,一边安抚她,“秀慧姐,没事儿的,小张不说了嘛,梁政委伤得不重,你别自己把自己吓坏了。”
浓眉大眼的小张也跟着帮腔,“嫂子,梁政委真没有大问题,就是担心你不放心他,才让我一定记着跟你说清楚。梁政委说了,改明儿就能下地了。”
“他敢?”冯秀慧一听这话立时竖起满身的刺,“腿受伤了还下地?我看他是不想要那腿了。”
几人风风火火赶到医院。
部队卫生院是一栋长长的三层小楼,梁海生现在正住在二楼病房。
简璐跟在小张身后,看着七十年代年代的医院,充斥着浓烈的消毒水味道,墙壁下部全都刷着绿色油漆,病房外安置着长条凳子,因为最近受台风影响,伤员不少,此刻简直人满为患。
“梁政委,嫂子到了!”
冯秀慧一眼看见在病床上躺着的梁海生,匆忙冲上前,就要检查检查他的伤腿。
“咋样了?严重不?”
梁海生刚和隔壁床的战士讲完自己的英勇救人经历,好几天没见的媳妇儿和儿子突然进来,他立马止住话头,安慰道,“不痛,这才哪儿跟哪儿啊。都是小伤。”
在战场上见过枪林弹雨的梁政委确实没把这点儿伤放在眼里,可这话却激起了冯秀慧的不满,“还小伤?你这些年受多少伤了?觉得被树砸了不算伤是吧?我看你老了以后怎么办,到时候疼了瘸了可别来找我!”
气鼓鼓的媳妇儿发火,梁政委看看旁边床的战士,又看看通讯兵小张,轻咳几声,扯了扯媳妇儿的衣裳下摆,低声道,“行行行,我错了还不行吗?这外人在呢,你给我留点儿面子。”
“面子?”冯秀慧刚扬起嗓音,倒是又压了下去,左右还是给自己男人留些面子,有什么话还是回家去说,只一屁股坐到病床边,“那你给我好好养伤啊,别瞎下地瞎蹦跶。”
“那是当然!你放心。”
“爸,爸,你快喝鸡汤,我们给你熬的。”墩子也见过爸爸受伤,小孩儿不懂那么多,只知道受伤是会痛的,他不希望爸爸痛,得赶快补补。
“好嘞,还是咱们墩子知道疼爸啊。”
正拎着鸡汤饭盒的简璐冲梁政委笑道,“梁政委,嫂子可担心你,抓紧去借了半只鸡给你炖了,你喝一碗补补。”
铝皮饭盒盖子一揭开,鸡汤的鲜香味儿便弥漫了病房。
冯秀慧不是个吝啬人,病房里还有个伤员,她给旁边的伤员送一碗鸡汤,剩下的全给自己男人,看着他喝下去。
当晚,几人在病房待了许久,梁海生大谈这回台风过境的救灾工作。
“这回台风来得快,都没监测到,不然还能再提前准备准备。幸好风力比以前的小些,就不少人受伤了,命是保住了的。”
“对了,老程和老徐不知道怎么样了。”他后来两天和程铮徐朗分散开,直到受伤被送到医院都没再碰面。
“徐参谋长早上回了一趟家,他没什么事儿,陪着玉荷说了好一阵话。”冯秀慧替男人又掩了掩被子,接着道,“就是不知道程团长怎么样了?那单身宿舍我们也进不去。”
咳咳。
简璐听到这话,轻声嘀咕一句,“程团长也没事的,你们放心。”
咦~
梁海生、冯秀慧和墩子闻言,齐刷刷扭头向简璐看去。
“璐璐,你怎么知道的?程团长没来家属院啊。”冯秀慧一天都在院里,简璐也没和自己分开,这人怎么就知道程铮的动静了?
简璐脸一红,想起半夜的一幕,“他凌晨的时候来找过我。”
“这小子!哎哟!”梁海生一个激动想直起身子,结果忘了自己的伤腿,差点使劲使伤腿上,疼得抽口凉气。
“要死啊你!说了让你别动别动,腿都伤了你乱动什么?人家谈个对象,你激动个什么劲儿?”冯秀慧火力全开,在自己男人的安全和健康问题上,难得强势一把。
被数落一番的梁海生不敢还嘴,只伸长脖子激动道,“我怎么能不激动!程铮这小子还能干出半夜去看对象的事儿啊,好啊好啊,真是有我当年的风采~”
当年梁海生和冯秀慧处对象的时候,就曾深夜幽会过,没想到如今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程铮还能半夜去。
“没事儿就好,等这阵子大家都忙完就好了。”
深夜时分,冯秀慧坚持留下来照顾梁海生,托简璐带着墩子回家去,墩子依依不舍和爸妈告别,跟着璐璐阿姨回家了。
接下来几天,程铮和徐朗忙着台风后的重建问题,万幸这次风力比之前小,各处损毁不算太严重,梁海生在五天后出院回家休养,每天被媳妇儿管着吃吃喝喝。
第一件事就是没收了他的酒。
最心爱的酒没了,梁政委认真地悲伤了几天,只能靠念叨程铮谈对象这事儿安慰自己受伤的心灵,他一定要把程铮半夜找对象的事儿告诉徐朗。
简璐的供销社工作也因为台风搁置,直到李继红嫂子通知她下星期一恢复营业,再去上班。
事业马上开始,可是自己的爱情呢?
哦,爱情他还在忙碌。
没错,和程铮确定关系后,简璐就一直没见过他,整整一个星期了。嗯,还没结婚呢,她已经提前过上了军嫂的生活。
如今,各处已经恢复正常生活,就连家属院外头的一排椰子树也被重新破土移栽,高大挺拔地在门前站岗。
梁家正在准备晚饭,冯秀慧在厨房忙碌,简璐在教墩子写字,梁海生一只伤腿搭在沙发扶手上,身残志坚地躺在沙发上看报纸。
“慧儿,随便吃点得了,别太麻烦,小心累着。”梁政委发觉,自己受伤以来,媳妇儿就变着法儿的要给自己补身体,片刻都不想歇。
“简单得不得了,你放心,就给你吃点草。”
“吃草也挺好。”梁海生知道这人说反话呢,“来个凉拌野草,我也能就着干一碗饭,你信不?”
“你就贫吧你。”
“不然再加个菜?”屋外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
简璐最先反应过来,猛地抬头向门口望去,身穿海军军装的程铮出现在门口,手里提着个网兜,精神抖擞走了进来。
一眼看见屋里的简璐,程铮微笑着大步往里,停在简璐跟前。
“我回来了。”
简璐来不及收起眼底荡开的笑意,只轻轻点点头,“你都忙完啦?”
“嗯。”程铮褪去一身疲惫,穿上干净利落的军装,满面春光,又是那个英俊的程团长。他明天终于能有一天假期。
“哟,这谁啊?这不是咱们程团长吗?”躺在沙发上的梁海生尖着嗓子道,“现在是只能看见对象,看不见兄弟了不?”
梁海生没想到程铮也有今天,瞧瞧那样,酸了吧唧,还我回来了!
酸,太酸了,这肉麻劲儿能是程铮?
他得牢牢记住刚刚那一幕,待会儿讲给徐朗听!
“老梁,你这腿伤得怎么样啊?”程铮将网兜里的一尾乌鱼给他看,“喏,好好给你补补,熬个鱼汤什么的。”
“难为你还没了媳妇儿忘了兄弟。”梁海生跟程铮碰一拳,心里多少有点慰藉,结果刚感动没半分钟,眼睁睁看着这人又往简璐跟前凑了。
算了,当他没说。
今天晚饭十分丰盛,程铮和徐朗都忙完回来,三家人算是凑了齐。
乌鱼熬成鱼汤,每人一大碗,凉拌黄瓜条,麻辣鲜香,凉拌革命菜
冯秀慧把革命菜往梁海生面前推,“喏,给你吃的草。”
梁海生倒来劲,狠夹了两筷子到自己碗里,张嘴就是一大口,“革命菜有啥不好的,好吃!以前打仗的时候有口的就不错了。”
简璐认得,这革命菜就是野茼蒿,味道还真挺不错的。她看着程铮也夹了一筷子吃,加上徐参谋长,三个男人还怀念过去的革命奋斗岁月。
台风后,几家人聚在一起吃吃饭的温馨小日子都让简璐觉得美好。
晚饭过后,梁海生把徐朗叫到跟前,绘声绘色向他讲述起程铮的种种表现,听得徐朗啧啧称奇。
对此,徐参谋长得出个结论,恋爱使人不理智!
“就是!”梁海生还想打趣程铮几句,结果转眼就不见人,不仅他,简璐也不见了,“媳妇儿了,老程和简璐呢?”
“出去散步了。”
“啧啧啧,平时没见他有这份闲心呢。”
“你管人家?谈对象不得去散散步啊?”冯秀慧笑着数落他。
——
此时,经历过一场台风的沙滩又渐渐恢复了往常的热闹。
大海无情,仿佛不记得刚刚发生过的一切,碧波荡漾,轻轻拍打着礁石,一遍遍冲刷着沙滩。
饭后出来玩乐散步的人们正散步谈话,更有人青年在海边朗读文章。
程铮和简璐朝沙滩另一边走去,人少,清静些。
待人及罕至处,周遭只有海水浪打浪的声响,程铮垂眸看着身旁简璐垂至身侧的手,正随着她走路的动作轻晃,白花花一片,晃得他视线不由自主跟着。
轻轻牵起她的手,程团长似乎已经熟练掌握了无师自通的恋爱准则,没有半分怯意。
柔软又温暖,这是自己对象的手,手指细长白嫩,指甲有着淡淡的粉色,小巧可爱。
“谁允许你牵我的手啦?”简璐被程铮轻轻柔柔地捏着手,一下下,像是在给自己按摩似的,就是他常年当兵,手上有些茧,摩挲得她手心发痒。
程铮跟着一笑,神气道,“我对象的手,我还不能牵啦?简璐同志,你这思想不对啊。”
“那可不一定,谁说对象的手就能牵的?”话是这么说,简璐还是乖乖让他拉着手,两人一块儿踩着细沙,伴着海风的咸湿劲儿,慢慢散步。
“程铮,你跟我说说你们这回救援的事情吧。”简璐迫不及待想听他说说这几天他遭遇了什么。
程铮思绪回涌,想起在台风中救人,抢救物资的画面,“后来,台风歇了,我们坐船来往在各个地方,就那会儿时间能休息休息,可是我闭眼就想到你。”
“你想我干嘛呀?就那么一会儿功夫还不抓紧时间休息?”简璐默默嘀咕一句,“可别熬成兔子眼睛了。”
“那时候昏天黑地的过日子,我已经记不清离开几天了,想起那天你让明天晚上去找你,有话跟我说,我就想完了,等我回去,你这话还说不说?会不会嫌我去得晚了。”
“当然嫌了,我都给你记着呢,你迟到了七天。”简璐手一比划,似乎是真的认认真真给他记着。
这俏皮模样惹得程铮一笑,只低声道,“好,我欠你七天。”
明天是程铮难得的休假日子,他自然不能浪费这个机会,“明天早上我来找你,我们去出岛走走吧。”
谈对象要怎么谈,他没经验,可是他清楚地知道,只要和简璐在一起就行。
“好,不过你别来等我了,我直接去你们部队吧,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当然可以。”程铮点头应下,对象想要看看自己当兵和生活的地方,他更高兴。
简璐心里甜蜜蜜,那明天就是他们正式约会的第一天哎!
=
第二天一早,简璐早早起床,从衣柜里挑出自己最好看的衣裳,王大娘亲手做的红袖衫。
她腰细腿长,穿着红袖衫和黑色小脚裤,青春靓丽,惹得人移不开眼。这年头没有化妆品卖,只能用食指在蛤蜊油里挖出一小块,在脸蛋上轻轻涂抹拍开,白净的小脸透着一股馨香。
她本就生得极美,纵使全素颜也是标志的美人儿,再将乌黑的秀发编成两个松散的麻花辫,乖巧得垂在肩头。
镜子里的简璐,唇红齿白,白皙娇美,就连梳着两个麻花辫也没有半分时代印记,隐隐有些像是来度假的民族风游客。
收拾好一切出门,简璐像只欢呼雀跃的小燕子,一路飞到了部队门口。
不过,预想中的程铮等在门口的画面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通讯兵小赵在门岗处,带着简璐登记,再领人往团长办公室去。
“小赵,你们团长在干嘛呢?还有公事?”
“没,团长说他有私事儿,一大早就来办公室了,让我来接你。”
小赵年纪不大,今年才十九岁,生得憨厚老实。
简璐听得迷糊,不知道程铮一大早去办公室忙什么私事。等进后之后,她才发现,这人正伏案写字,看起来格外认真。
“团长,您对象到了。”
程铮从书桌上抬头,看着简璐时手下的钢笔未停,“行,你先出去吧。璐璐,你坐着等我会儿。”
简璐不懂这人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只打量一番团长办公室。
程铮的办公室和他这人差不多,突出一个干净整洁。屋里东西不算多,摆放井然有序,办公桌在屋子里侧,背后是一面书柜,放了不少书籍,简璐眼睛尖,看到大部分是思想政治书籍和军事书籍,办公桌对面是三座沙发和一个茶几,茶几上有小赵出去前泡好的茶。
坐在沙发上的简璐万分好奇,程铮有什么私事儿比对象还重要,重要到能把对象晾这儿一边的?
“程铮同志,你是在忙私事儿?”
“是,马上就好,你喝喝茶。”程铮笔下动作未停。
“那我能看看吗?”反正是私事儿,应该不涉及军事机密,这人到底在写什么啊?
什么能比一个如花似玉的对象重要?
见程铮没反对,简璐起身向前,径直走到男人办公桌前,低头一看。
上面龙飞凤舞几个大字,震撼了她的双眼。
——结婚报告
今天不是两人正式约会的第一天吗?她以为的约会第一天是甜甜的恋爱甜甜的互动,这人,居然在写结婚报告了?!
“马上写完。”程铮最后签下落款和日期,看着这份结婚报告,十分满意,“一会儿我先把结婚报告交过去,等你政审通过,我就去申请家属院的房子,到时候我们就能有自己的家了。”
简璐脑子发懵,今天是约会第一天怎么就快进到了打结婚报告了?
她是有听说,这年头军人结婚很是严格,需要打结婚报告,女方需要政审,可有必要这么快吗?
再一看那份结婚报告,只见上头写着:
‘尊敬的旅长:
本人程铮,男,汉族, 1943年12月出生,C省红旗市人,高中文化,党员, 1957年6月入伍,上校军衔,现任H市月牙岛625部队三团团长。准结婚对象简璐,女,汉族,1950年8月出生,家中三代贫农,双方经家长介绍,恋爱,感情真挚,申请结婚,请予以批准①。
申请人: 程铮
1970年7月18日’
“程铮同志,你这就打结婚报告了?”简璐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一点儿缓冲没有。
“当然。”程铮拿着这份结婚报告起身,看着简璐,“我昨晚就觉得有什么事儿没办,今天醒来才想起来,忘了打结婚报告,赶忙先过来了。”
“我们今天才第一天约会呢,你就去忙活结婚报告,会不会太快了?”
“哪里快了,距离我们定亲都过去好几个月了。”说到这里,程铮有些后悔,自己怎么就没早点想通,白白耽误那么些时间,“难道你不想跟我结婚?”
这话怎么说的,好像自己是个负心汉一样。
简璐摇摇头,虽说她早就做了心理准备,穿越到七十年代总躲不了这么一遭,可真正看到结婚报告时,还是觉得有些神奇。
“就是觉得好快。”你好歹再等几天啊!哥!
“简璐同志,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
“那我要是耍了怎么样?”简璐努努嘴,眨眨眼看向程铮。
程铮看着简璐这幅难得的任性小模样,宠溺道,“我能拿你怎么办你那天晚上不是早就对我耍过流氓了?”
那天晚上?
那个吻!
简璐坚决抵御男人的攻击,傲娇胡诌道,“那才不是耍流氓,那是晚安吻。你听过没?我也是听我们生产队的知青说的,外国都这样,尤其是苏国,这是出于礼貌。”
程铮脸上凝结着严肃的表情,剑眉微蹙,“什么知青说的,男的女的?”
要是男知青说这种话,不是想哄骗简璐亲他?
真是个败类!
哪有把亲脸说成是出于礼貌的?
简璐没想到他突然关心起自己胡诌的知青来,“你管人家是男的女的。”
“以后离这人远一点,肯定没安好心。”程铮匆匆下了结论,幸好现在简璐人在这里,距离兴民生产大队相距甚远,有人想使坏也没法,“交了结婚报告还要等旅长审批,之后还要对你进行政审,你放心,有时间让你适应。”
转身出门去交结婚报告。
简璐看着程铮坚定离开的背影,默默哀悼自己即将结束的未婚生活。
前世加穿越来的这辈子,两世了,她居然要结婚了!
+++++
交完结婚报告的程铮心情大好,和简璐在部队里转了转,向她介绍着各处,当然,涉及军事机密的地方自然避开。
离开部队后,二人又一块儿坐船出岛,准备去镇上逛逛,顺便去国营饭店打打牙祭。
天空放晴,现如今已不太看得出前阵子有台风过境,而简璐也即将正式开始工作。
“大后天开始我就要去供销社工作了,想想还挺激动的。”后世并不算热门职业的售货员如今可是香饽饽,许多人挤破头也不一定能挤进去。
“那我明天晚上来接你。”程铮无师自通,也很有当人对象的自觉。
“好啊,那你可不能迟到。”
“好。”
“这回我可得好好感谢晶晶,替我费心费力安排了这么个好工作,一会儿我们去百货大楼看看,我想买个礼物送给她。”
这回出来她也记得这事儿,岛上供销社的东西再怎么也不如县城里的百货大楼齐全,她得好好表达感谢。
晶晶?安排好工作?
程铮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你是说钱晶晶给你安排了供销社的工作?”
“对呀,她托你们宋旅的媳妇儿,也就是钱主任给我安排的,晶晶同志真是个人美心善良的好同志啊。”
程铮一口气差些没提上来,不是,这里头没自己的事儿了?那工作程钱晶晶安排的了?
他可是这么多年头一次去求宋旅办事!
仔细回忆一番,程铮突然想起来,简璐被通知拿到供销社工作那天,他确实没来得及提是自己安排的,只以为那人说了。他哪知道,还突然冒出一个钱晶晶也给简璐求工作了,更离谱的是,两人还求的同一个工作。
现在这功劳到底算谁的?他很憋屈,自己对象把功劳全给钱晶晶了。
“你就这么感谢她给你安排工作了?”
“嗯!供销社可是好工作。”
“那我说,我也给你安排工作了呢。”程铮难得生出些委屈意味,看着简璐正在百货大楼柜台认真挑选送给钱晶晶的谢礼。
“嗯?你给我安排工作了?”简璐给钱晶晶看上了一枚发夹,小巧可爱的黄色发夹吗,听到程铮这话倒是一愣。
“我找宋旅安排的,结果没想到钱晶晶同志找钱主任去了。”
“还有这种事儿?”简璐像是听到什么大新闻,这俩人也太逗了,都想给自己安排工作,居然分别找上了宋旅两口子,她已经无法想象,宋旅和钱主任一对,哎,怎么是一个人呢?
“好啦,那我也要感谢你!”简璐像是平时哄墩子那般哄一声程铮,又趁着百货大楼售货员收钱结账的空档,歪着脑袋凑到程铮跟前,“我也给你奖励!”
听到奖励,程铮脸一红,想起那晚自己脸颊的温热触感,有些期待,也有些紧张。
然而,半小时后,看着简璐递过来的四个肉包,他沉默了。
“这就是奖励?”
这会儿,两人已经坐在国营饭店饭桌前,简璐花了八毛钱和四两粮票,特意给程铮买了四个肉包,另外还点了一碗红烧肉和一份椰子鸡,以及两碗米饭。
“对呀,这是给你的奖励,你们男人肯定不喜欢收东西,给吃的是不是最实在?还是肉馅的,我刚闻了一下,好香的。”
程铮无话可说,略微遗憾地咬下一大口,猪肉白菜馅的肉包散发着浓郁的肉香。馅料油光水亮,爆出来的油浸入包子皮,混入小麦的清香中,肉馅炒至焦香,伴着细碎的白菜渣子,满嘴都是香味。
分了一个给简璐,两人各自解决完,又开始吃饭菜。
简璐特意只吃了一个包子,她得留着肚子给红烧肉和大米饭。
这儿的红烧肉是国营饭店厨师的拿手菜,在物资匮乏的七十年代,没有比红烧肉更馋人的食物。
加上在海岛附近,猪肉不是那么好找,每天都是限量的,来得稍晚些就没有了。
简璐运气好,碰上最后一份。
烧得软烂的红烧肉,通体呈酱色,微微一抿仿佛就要化在口中,瘦肉筋道,肥肉部分口感绵密,肉质鲜嫩,在汤汁中泡得入味,一块肉能下好几口米饭。
椰子鸡则是这里的招牌菜,用椰子汁熬出来的鸡汤带着三分鲜,三分甜,三分咸,所有味道中和得刚刚好。
一碗椰子鸡,被两人瓜分干净。
简璐撑得肚子鼓鼓,将最后的扫尾工作交给程铮。
常年训练的程铮胃口大,把所以菜解决得干干净净,坚决不浪费一粒粮食。
吃饱喝足,两人慢悠悠坐渡船回岛,又在海滩边待了许久。现在程铮终于体会到隔壁邻居魏政委说的,恋爱就是两人一块儿待着随便说说也高兴的意思。
没想到,恋爱专家魏政委是有些真才实学的。
与喜欢的人,在无人的地方牵着手随意走走也是一种浪漫,简璐看着眼前湛蓝的海水,静静翻涌,被程铮拉着攀上一块礁石,屈膝坐在上头。
高处风景更好,耳侧碎发被海风轻拂,扫过她娇美的脸颊。
“等我会儿,我马上回来。”程铮一跃从礁石跳下,往后跑去。
简璐回头继续看海,大海像是承载了许多人对大自然美好的想象,静谧的湛蓝海水平静翻涌的时候,无边无际,像是能将一个人一颗心填满,在这里,只会得到满足和宁静。
“喜欢喝这个?”
程铮单手掌着一个椰子回来,是已经开口的椰子。
在海岛上,椰子是不缺的,程铮在梁家看到几回简璐在喝椰子水,他不太爱喝这玩意儿,可简璐爱喝,他便去附近摘了一个。
“你弄这个去啦?”简璐抱着椭圆的椰子,棕色的椰子壳坚硬,这会儿口已经开了,就差根吸管。
不然,难道要她在对象面前,抱着椰子仰头牛饮吗?这画面想想就可怕。
身旁的程铮自然想到这个,拿着随手携带的军用小刀,把着一节细竹子开始削。
简璐呆呆看着程铮这一套原始的喝椰子汁方法,只见他拿着小刀削竹子削得飞快,在竹子口再多次打磨,磨平竹刺。
“好了。”一根飞速变身的竹子吸管哒哒落进椰子里,程铮冲简璐抬抬下巴,“喝吧。”
椰子汁清淡如水,晶莹剔透,入口又是一股淡淡的清甜味,简璐很喜欢这个味道,每年都要喝椰子汁,哪成想现在居然来到海岛上,能尽情喝个够。
“你喝吗?”喝了好几口,简璐歪头问程铮。
程铮刚想摇头说不喝,可看着她湿漉漉的眼睛,一时说不出拒绝的话,接着,那根竹子吸管便随着简璐的动作凑到了自己嘴边。
简璐两手把着椰子准备喂程铮喝,看着他愣神,还催一句,“快喝呀,很好喝的。”
程铮看一眼吸管,薄唇轻启,轻轻含住吸管顶端,用力一吸,清甜的椰子汁便顺着吸管涌入嘴里。
“好喝吧?”
“嗯。”程铮退后一点,点点头,嘴里的椰子汁似乎是在散发浓烈的香甜味道,甜得他心发慌。
再抬眼,简璐已经含着吸管继续喝起来,程铮一张俊脸更烫了。
悠闲地抱着椰子喝椰子汁的简璐全然未觉有什么不对劲,直到一分钟后,她用吸管喝饮料时会习惯性咬着吸管,咬着咬着她发觉了不对劲。
刚刚自己和程铮共用一根吸管了?!
怪不得,这会儿程铮一直安安静静的,该不会是害羞了吧?
她也感觉脸颊有些烫,不过,她好歹是二十一世纪来的,怎么也不能比七十年代的土著更害羞吧?
和对象用一根吸管喝东西怎么了?
低头又含着吸管,理直气壮继续喝!只是没敢再抬头看看程铮。
夜渐渐深沉,喝完一个椰子的简璐准备抱着它回去,赶明儿掏空了椰子肉,能用椰子壳做装饰。
简璐和程铮走在海滩边,脚印一深一浅。
随着夜幕降临,一天的约会结束,两人恋恋不舍准备离开。
简璐对今天的约会十分满意,出来一整天,被程铮送到家属院门口,高兴得挥手告别。
“你快回部队,我也进去了,再见!”
少女修长雪白的颈子在月光清辉下格外惹眼,她弯了眉眼,像是将月光摘下镶进眼眸,清澈干净。
程铮一把拉住即将离开的简璐,用力将人拉回自己面前,两人离得近,声音透着几分蛊惑,“今天没有晚安吻?”
简璐显然没想到禁欲系老干部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她白天瞎诌的,这人居然还记住了?
“没有,晚安吻哪能天天有啊。等你表现好了,再给你!”嘴角含笑,简璐准备快步离开。
可手腕被人扣着,程铮双手箍着她细长的手,微曲着身体,稍稍低下头,“那我给你。”
伴着忽然凑近的男人的沉重呼吸声,简璐惊觉一道黑影挡在自己跟前,将月光收归,接着便是脸颊上的柔软触感。
初时,有一丝凉意,接着便是温热。
程铮在简璐的脸上如蜻蜓点水般划过,两张脸凑得极尽,似乎都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月色朦胧下,两道呼吸渐渐纠缠,将这一方天地搅得滚烫。
简璐一把推开程铮,含糊一句,“我先回去了。”
扭头甩着麻花辫便跑了,匆忙回到屋里,一头栽到柔软的床榻间,在被子上翻来滚去。
自己亲人和被人亲感觉怎么这么不一样呢!
抓紧被子,简璐紧抿双唇,些许笑意和缕缕甜蜜丝儿流出,歪头看着窗户外面的月亮,真美啊。
回到单身宿舍的程铮又一次失眠了,躺在床上单手枕在脑后,向来冷清严肃的程团长看着圆盘一般的月亮,不自觉弯了唇角。
伸手抚摸上唇瓣,似乎还有阵阵馨香萦绕,久久挥之不去。
月亮高悬,照着地上的有情人,诉说着有情.事。
===
和程铮处了好几天对象,简璐突然想起有件大事一直没办,趁着程铮又来梁家吃饭的功夫,她提到,“我们要不要给王大娘打个电话啊?”
两人的事儿成了,还没来得及通知程铮他妈呢。
“现在说也成,我本来准备等结婚报告审批和你的政审过了再告诉她。”
上个月,王大娘还托邻居写信过来数落过儿子,让他长点儿心,早点开窍,这会儿,她怎么也没想到,程铮已经把结婚报告打了。
两人来到通讯室,这回,程铮在登记簿上理直气壮写下简璐与自己的关系时,提笔落字格外坚定——对象!
拨通兴民生产大队大队部的电话,按照惯例又等了会儿,电话终于交到了王大娘手中。
“妈,是我。你最近身体还好吗?嗯,我知道,我这边一切都好,你放心”
简璐在一旁听着,现在的电话并没有什么隔音可言,听筒里王大娘的声音断断续续飘进她的耳朵。
“我和璐璐处对象了。”
简璐听见,电话那头的王大娘声音陡然加大,扬着嗓子吼了一句,她都听得清楚,“哎呦,你终于开窍了啊!不准欺负人家,好好待人家!”
“我今天刚把结婚报告打了。是,好,看黄历吗?行,那你选日子吧,挑个好日子啊。”移开听筒,程铮歪头对简璐解释,“我妈说马上看看日子,挑个合我们八字的好日子。”
一切都提上日程,简璐的不真实感渐渐消失,已经要开始选日子了!她真的要结婚了。
一分钟后,电话那头的声音通过听筒传进程铮的耳朵,“选好了,三个月后,9月27号(农历),这日子最合你们两的八字,也宜嫁娶。”
三个月后?
程铮突然变了脸色,喉结滚了滚,不自然道,“妈,我想起来了,选好日子什么的都是封建迷信,现在破四旧呢,我们不能干这种事儿。”
第34章
电话那头, 王大娘甚是难得听到儿子这么着急,她朗笑一声,“石头,你急什么啊?谁家结婚不是这样, 妈还想你们早点结婚, 我好早点抱孙子呢。可日子没挑好不行的, 你忘了?以前咱们队里冯三儿就是日子没选好嘛, 两口子结婚了日子过得不得劲,还是找人再算了算,挑了挑,重新选了个日子摆酒以后才好起来的。”
“妈”程铮头一回生出些无奈,三个月?“这也太久了。”
他是一刻都不想等!
“这会儿嫌久了?”王大娘嗤笑一声, 埋汰起自己儿子来是不遗余力,“璐璐都过去多久了,你要是早点想明白, 这会儿婚早结了,能怨谁啊, 还不都是怨你。你把电话给璐璐, 我跟她说。”
再厉害的团长在老娘面前都没法,程铮把听筒交给身边的简璐,口型示意她,“妈要跟你说话。”
“王大娘,我是璐璐。嗯嗯,您放心,他对我挺好的”
程铮在一旁规矩待着, 听着自己妈和自己对象聊起来,瞄到接线员正拿着听筒监听, 突然生出些不自在。
尤其是两人一个问程铮那小子对你好不好,一个答对我挺好的。
他清楚地看见接线员的表情变化,小眼神朝自己这边飘。
通讯室接线员小刘是个二十二岁的战士,去年刚结婚,这个月调岗到通讯室值班。
没想到啊,刚上岗没几天就听到了625部队号称是最无情最不可能结婚的程团长的大新闻!
人要结婚了,对对象还特别好!甚至吧,还着急得不行,三个月都等不了。
坚持职业素养的小刘努力严肃自己的表情,实在忍不住想偷偷看一眼程团长,却被人逮个正着,小刘忙收回视线,继续工作。
当接线员好苦啊,听了那么多事儿,还一件都不能往外说,都得烂肚子里。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此吧,知道了多少八卦,可不允许讲出去和人讨论!
憋,憋得难受!
对于程铮着急这事儿,笑得最欢的当属梁政委和徐参谋长。
两人将程铮左右夹击,摆出一番审问的架势。
“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当初兄弟怎么劝你的来着?让你抓紧点头,结婚报告一打,简璐同志政审一过,家属房子申请一下来,你不就抱着媳妇儿乐呵呵回家了?”
“就是啊,那时候我们劝你多少回,你还装呢,现在好了吧,等吧你就,三个月!”
徐参谋长乐得看好戏,该啊,真是该啊!最后不忘安慰兄弟一把。
“其实三个月也不难等,眨眼就过了。”
“没错,我们肯定全力支持王大娘选的日子。”
程铮被两人魔音绕耳,却一时无法反驳,这就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吗?
不仅老梁和老徐,整个屋里,没有一个人站在自己这边。
冯秀慧和崔玉荷更是赞同,两人都觉得结婚挑个好日子以后才能家和。
“程团长,正好你们这三个月多置办些家具,柜子打新的要些时间,还得去百货大楼看看三转一响,还有新的床单被褥三个月时间真不长。”
这回,两人结婚,简璐家来不了人,指望简华林两口子过来纯粹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三个姐姐也是拖家带口的不方便,程铮二弟媳妇正值临盆期,王大娘估摸能在结婚前半个月腾出手过来。
冯秀慧和崔玉荷看着这对没经验的准两口子,忙不迭传授结婚准备的经验。
程铮倒也好学,还花一颗糖,让墩子拿来纸笔,他挨个给记下来了。
简璐在一旁乐得逍遥自在,嗯,这男人挺有自觉,就让他去折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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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程铮收获颇丰地回家,将那页写满了婚前需要置办的东西的纸页折上一折,塞进裤兜里。
他抽屉里还有一沓票据,工业券十多张,应该能买个自行车,收音机的工业券得找人借,刚刚梁海生和徐朗已经自告奋勇要贡献出来了。
在部队里都是这样,哪个战士要结婚了,其他人就帮着凑,下回再还回去就是。
平时参加过战友们的酒席礼还不觉得,结婚要准备的东西确实多。
回到单身宿舍,程铮刚掏出钥匙准备开门,就听到隔壁响起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老程,回来啦?”魏政委从隔壁屋走出来,面露喜色。
“是,刚回。”
“我马上要休探亲假,正收拾东西呢。”没人问,魏政委自个儿又嘚瑟起来,明天他就要休假半个月去趟对象老家,“等我和翠翠爸妈一见,日子这么一定,我回来就打结婚报告!”
生活充满了美好的希望,想到未来的日子,魏政委脸上满满都是憧憬和向往。
“你没对象,你不懂。”
程铮挑挑眉,隔三差五就被老魏逮着讲他的爱情故事,他耳朵都快磨出茧了,现在,他终于领先一回。
“老魏啊,不好意思,我已经打结婚报告了,你抓紧时间,争取赶上我啊。”说罢,抬头挺胸回屋去。
等程铮的屋门被关上,魏政委才琢磨出不对劲,什么?程铮说什么?
他已经打了结婚报告了?
魏政委嘀嘀咕咕退回自己屋里,觉得这人准备是被自己刺激疯了,已经开始说胡说。
一个对象都没有的人,打什么结婚报告呢!
+++++
程铮在攒工业券的时候,简璐正忙碌着自己的工作。
星期一,岛上唯一一家供销社的小简售货员终于要上岗了。
太久没体会过上班滋味的简璐还生出些好奇,冯秀慧更是给她煮了个水煮蛋。
家里鸡蛋少,每个月鸡蛋票不多,一个月能买二十个鸡蛋,总共一块钱,这鸡蛋多数是进的墩子的肚皮,小孩儿嘛,正是长身体的关键时候。
其他时候,偶尔炒个鸡蛋或者说做个鸡蛋汤,大人们也跟着过过瘾。
“秀慧姐,这鸡蛋你给墩子留着吃吧。”简璐知道鸡蛋票难得,冯秀慧念着自己年纪轻些,也塞好几回鸡蛋了。不过每个月就那么点儿,尤其现在快到月底,她哪好意思跟墩子抢食吃。
冯秀慧把鸡蛋麻溜给剥了壳,露出个光洁的蛋身递过去,“你放心吃,再说了,程团长把他的鸡蛋票都塞给我了。”
咬一口香喷喷的鸡蛋,简璐有些惊讶,“他什么时候给的?”
“就前天,你不知道是吧?”冯秀慧越看越觉得程团长是个顾媳妇儿的,“说实话,以前我还担心呢,这男人糙起来,心不细,咱们当人媳妇儿的容易受委屈。没成想,程团长够细心的,都惦记你吃鸡蛋的事儿。”
简璐听着心里甜滋滋的,只小口小口吞咽蛋白。
梁政委坐在饭桌前,跟着邀功,“慧儿,我对你也不赖吧,程铮这小子准是在我身边久了,学了那么一两招,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近朱者赤!”
冯秀慧没念过书,只觉得自己男人疯了,“还有人自己骂自己是猪的?”
饭桌上笑做一团,墩子发出咯咯咯地笑声,向妈妈解释,“妈,不是那个猪,哼哼哼哼,是那个朱。”
冯秀慧哪里分得清这头猪那头猪,岛上猪就是太少了,猪肉那么香,真想天天吃啊。
吃过早饭,简璐走到供销社,远远看着这座平房,内心倒是澎湃起来。
供销社里,两个售货员已经在打扫屋子,身材娇小,略微方脸的李继红正拿着抹布擦玻璃柜,一抬头就见到走进来的女同志。
“同志,你好,你是李嫂子吧?我叫简璐,是新来的售货员。”
李继红男人是四团团长,和程铮也是旧相识,前几天,男人开口让她多关照关照快要来供销社上班的新售货员,说那人是三团团长程铮的对象。
就这一句话,李继红差点惊掉了下巴。
上回简璐来考试,她正好有事儿请假了,算起来,今天是第一回 见到这位传说中的程团长对象。
“是!”把抹布放玻璃柜上,李继红招呼简璐进屋,“你就是简璐同志啊?欢迎,以后咱们就一块儿奋斗。”
程铮是部队里出了名的闷石头,那叫一个不近女色,没想到现在居然找了个这么漂亮的媳妇儿。
简璐今天穿着一件蓝色衬衫,黑色长裤,规规矩矩梳了两条麻花辫,按她早上照镜子的说法,这身打扮可以无缝去参加面试了,突出一个干练大方。
可就是这样,人也光彩夺目,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四凤,四凤,来人了,新售货员来了。”李继红扯着嗓子叫一声刚去后院打水的另一个售货员邱四凤。
邱四凤小碎步跑出来,见到是上回考试见过的简璐,点点头示意,“你先待会儿啊,我们马上收拾好。”
“好。”
简璐环顾一圈,供销社大概四间平房的面积,主要分为四大区域。第一个是日用品区域,主要售卖搪瓷盆搪瓷盅香皂牙刷牙粉等等;第二个是布料区域,售卖各种颜色面料的布匹;第三个是厨房区域,主要售卖锅碗瓢盆调味料等;第四个区域是糖果糕点区域,自然售卖各类糖果;
四大区域里还分了更多细小商品分类,由四个售货员看管着。
就在简璐打量整个供销社的空档,李继红和邱四凤终于忙完了,拿起门口的小黑板,准备写上今日到货的布料。
“继红姐,让这新来的售货员试试呗。”邱四凤手里捏着粉笔,刚准备抬手落笔就想到这事儿。
李继红倒也觉得可行,冲简璐道,“简璐同志,你第一天来,今天写布料的工作就交给你吧。”
简璐自然没有意见,不就是办黑板报嘛,她的强项啊。
每天供销社都会在门口放上一块黑板,上头会写上当天新到了什么布匹,分别是什么颜色和面料,多少钱一尺,几点开始供应。
比如今天,供销社除了平日售卖的普通布匹,另外还到了一批红色的平棉布和斜纹棉布,将于早上8点半开始售卖,价格也比普通粗布贵上一毛每尺。
简璐稍微注意些,可一手漂亮的粉笔字就是收着写也已经初露锋芒。
邱四凤一看,这字可比自己的狗爬好多了,立马开口,“哟,写得挺好啊,那以后每天早上都你来写吧。”
简璐收起粉笔,没想到这人也是个爱推事儿的,当下也没说什么,又跟着李继红参观各柜台。
整个早上,简璐跟着两个售货员卖东西,记各个商品放置的位置,价格,熟悉一切流程。
其实在这个年代当售货员确实不错,顾客都对售货员很客气,和颜悦色的,恨不得把人给供起来,一口一个好同志。
直到中午间隙,人潮渐渐散去,邱四凤去食堂端饭菜回来,三人才迎来了午休时间。
三个人三个菜,一荤两素还挺丰盛。
“都怪孙秋月,还不回来啊,我们三个哪里忙得过来。”
孙秋月,供销社老员工里的另一个售货员,请假还没回来。
简璐想起来,自己第一次上供销社见到招工启事的时候,应该就是问的这个名叫孙秋月的售货员。
“她家孩子不是说生病了吗?过两天应该就能来了。”李继红埋头吃饭,热情向简璐介绍供销社情况,“其实我们一般三个人也忙得过来,没四凤说得那么夸张。”
三人一边吃饭一边闲聊,主要还是两个老人对简璐好奇,知道她三个月后就要和程团长结婚时,更是惊讶。
“没想到啊,程团长也要结婚了。”
“程团长眼光老高了,居然还真要结婚了?”邱四凤又打量简璐一眼,好像又说得过去,这模样的女同志,谁看了不想娶回家。
下午,李继红让简璐直接上手负责了日用品玻璃柜,见她干得不错也放心了。
“这个星期六是本月咱们供销社内部员工买东西的日子,你不是快结婚了嘛,肯定很多要买的,到时候你先挑。”
要不说当供销社员工福利好呢,还能内部选购!甚至在价格上也有一定优惠,真是赚大了。
当天晚上,程铮来接简璐下班的时候就听她兴奋地念叨起来,“继红嫂子说了,让我多选些,星期六东西还挺多,什么枕巾丝巾发绳都有,我们结婚用的带囍字的搪瓷盆也有,还有带囍字的毛巾”
简璐想到什么说什么,前头还觉得结婚太快呢,现在想到要给自己的小家添置东西,倒是兴致勃勃。
她前世就是孤儿,打拼好几年好不容易买了个小两室,刚搬进去没多久就来到了条件艰苦的七十年代,满满都是心塞。
许是由于身世原因,她一直渴望有一个自己的家,能亲手把它布置成温馨的样子最好不过。
程铮默默听着,这是他没见过的简璐的一面。
认认真真在思考要给家里添置什么东西,从家具柜子到沙发茶几怎么摆放,从衣裳毛巾选什么颜色的到暖水瓶搪瓷盆选喜鹊图案还是牡丹花图案
程铮在部队一直住在单身宿舍,他不爱买东西,觉得屋里东西越少越好,越简洁干净越好,现在听着对象一副要把两人的家塞得满满当当的规划,却是心头一暖。
想想那模样,好像也挺不错的。
“那星期六我过来帮你拿东西,能买的都买了,先放我宿舍去吧。供销社没有的,可以去城里百货大楼买。”
“好!”简璐是行动派,想到有好些东西要买,胸中的购物欲已经熊熊燃烧,恨不得立马下手,“对了,房子你申请没?”
“申请了,结婚报告和你的政审一通过,我就打报告申请房子。正好老梁他们那层楼张副团长要调任,过两个月就搬走,我们到时候搬进去正合适。”
“真的啊?”简璐想到又能和冯秀慧一家做邻居,和崔玉荷一家楼上楼下很是高兴,多少有个照应不是。
“嗯!”见到对象高兴,程铮也跟着高兴,只觉得一颗心被塞得满满的。“又能当邻居,你跟她们也熟,这样日子过着也舒坦。”
——
对新家的规划有条不紊实行着,简璐白天又投身于自己的工作中。
她学习能力强,一两天功夫基本就记住了供销社各个柜台大致商品的情况,面对乘客来买东西也游刃有余。
这天,孙秋月终于回来上班,突然见到供销社出现个陌生面孔,差点没想起来要来新人。
“秋月,这是新来的售货员简璐同志,三团程团长对象。”李继红热情为两人介绍,“璐璐,这是孙秋月,后勤部部长媳妇,比你大几岁,你叫声嫂子就行。”
“秋月嫂子,你好。”
孙秋月显然没什么愿意认识新同事的兴趣,只点点头,忙放下包,“我们家岚岚身子差,我喂了药才出来的。”
孙秋月家里有个四岁闺女,身子一向不太好,三天两头爱生病,大伙儿都是知道的,李继红是过来人,一共生了三个娃,又和她好好分享一回育儿经验。
简璐对于这种话题自然是插不上话的,她连婚都没结了,最多看着可爱的小孩儿揉一揉。
“同志,那条黄色丝巾给我看看呢,谢谢啊。”突然,柜台前来了一男一女两位同志。点名要买现在最时髦的丝巾。
昨天,供销社新到了一批丝巾,面料柔顺,颜色鲜亮,非常衬肤色,一天就卖出去好几条,可受欢迎。
来买丝巾的男同志穿着蓝色工装制服,胸前印着制衣厂几个字,女的穿着碎花衬衫,正让简璐拿丝巾。
简璐熟门熟路从柜子里拿出丝巾,递过去,忍不住推销起来,“这是H市来的丝巾,可时髦。”
她可没说谎,这丝巾确实是现在最火的,按后世的话来说就是爆款,引流时尚潮流啊。
那女同志显然也很满意,不住抚摸,还放在脖子上试试,对着镜子一顿美。
“这多少钱一条啊?”男人开口。
“一块五。”
“这么贵啊?”男人脱口而出一句,惹得身边的女同志白他一眼才老实掏钱,不过一张嘴仍旧没闲着,“可比一斤肉都贵了,不知道你们女人怎么就喜欢这玩意儿。”
“同志,你别理他啊,给我包起来吧。”
简璐不掺和人两口子的事儿,只收了钱把丝巾给那女同志递过去,又得了声谢谢。
一天下来,工作强度还行,没事儿还能坐着休息,没有一个顾客敢拿这说事儿,简璐倒是有些喜欢上这个工作了。
供销社里来来往往客人不少,相当于全岛的垄断生意,永远不用担心东西卖不出去,只有不够抢的份儿。
在这里,每天都能见到形形色色的人,或是为了一尺布票盯着李继红裁布的手稳一些的顾客,或是小孩儿馋一颗糖,家里又没糖票,想问问能不能单卖一颗糖的父母
几天下来,轮岗到布匹玻璃柜前的简璐又学起了怎么量布裁布,她前世哪干过这个?买衣裳都是买现成的,现在还天天和布匹打上交道。
她自从穿越以来,已经点了好些技能点了,学的东西不少。
“同志,那匹白色的粗布给我扯两尺吧。”供销社进来一家三口。
这天,简璐在布料柜台忙活,经过几天学习,现在她已经能熟练地量裁布料,手上正裁布,嘴里报价格,“两尺粗布,两尺布票和两毛五分钱。”
“谢谢啊。”买布的女同志温柔道,唯有身边的小男孩儿有些急躁。
“爸,我要穿新衣裳。”
男人闻言开口,顶着和刚刚小男孩儿一样的脸道,“让你妈给你做。下个月咱们再来买两尺,给你做个裤衩。”
“好啊!我有新衣服新裤子了!”
等一家三口走了,简璐和李继红闲聊,“刚刚那父子俩真是太像了,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简璐都觉得这是复制粘贴的,忍不住看了好几眼。
李继红点点头,“是像。”
邱四凤手搭在糖果柜台,高声问简璐,“那能不像吗?那娃的爸和那男同志的是亲兄弟。”
“啊?”
简璐听到这话觉得脑子有些乱,她得捋捋,什么叫娃的爸和男同志是亲兄弟?
“四凤嫂子,你是说,那男同志是小孩子的叔?”
“没错!”邱四凤冲她挑挑眉,几步走到简璐跟前,亲亲热热和她聊起八卦。
“可他刚刚叫的爸啊。”
“这事儿啊!还真有说头。你是不知道,那男同志的大哥出事儿死了,儿子那时候才刚出生两个月,孤儿寡母日子难过,那男的又是个光棍,最后啊,人爹娘做主了,让小叔子娶了大嫂,侄子变儿子,还是一家人!”
简璐:“!!!”
好家伙,这么乱!
“这能一起过啊?不别扭吗?”
“那有啥别扭的,跟谁过不是过啊,寡妇日子难呢,有个知冷知热的也挺好,现在人一家日子过得可好了,打渔供给海鲜站,比在地里刨食的都抢。再说了,都是一个姓的,确实长得像。”
简璐没想到卖两尺布还能吃到瓜,啧啧。
=
在忙碌的工作后,终于到了星期六——简璐翘首期盼的供销社内部采买会。
到了下班时间,就轮到她们几个选购商品。
简璐从来没有这么盼着下班过,眼看着快要到点儿的时候,上回嫌丝巾贵的男人居然又出现了。
说实话,下班时间突然来工作,她是有些烦闷,不过,为人民服务嘛,工作还得干!
“同志,你给我拿一条黄丝巾,对,就这个。”
简璐在心里腹诽一句,倒是没想到,这人上回嫌贵,这回还来买?不过总归是个对媳妇儿好的,就是没想到买两条一样的,好歹换个颜色啊。
赶着下班自己买东西的简璐收下一块五,把丝巾递过去,就见着男人匆匆离开。
“璐璐,快来,你看看想要哪些东西,等你结婚搬家的时候用得上。”
“来了来了!”
供销社内部的选购会,主要是把一些商品,自然包括一些号称是瑕疵品的商品让她们几个先选,说是瑕疵品,其实压根也看不太出来有问题。
没选完的再接着卖。
就说有张手帕,原本应该要印斜格子花纹的,最后一处给印反了,自然是不合格。可简璐看来,完全不觉得有问题,要放在以后,兴许还能有人夸一句有个性!
程铮结束一天的训练,赶到供销社给简璐当拎东西小弟。
两个暖水瓶,套着竹编外壳;印着囍字的搪瓷盆,盆底还有两朵牡丹花,龙凤呈祥图案的塑料香皂盒,三条白色毛巾
程铮把所有东西装进带来的行军囊里,塞得满满当当,又掏兜付了十三块五。
满载而归的简璐两手空空跟着程铮走,准备把东西全拎他宿舍去。等家属院的房子分下来,正好搬过去。
其实她也不是没想过放梁家,到时候搬起来也方便,可梁家地方也不算太大,人一家的东西都塞满了,自己再往里放这么多东西,就是给添堵的,没必要麻烦人。
反正程铮一个人住着,听说宿舍里还挺空的呢。这男人东西就是少。
这是简璐第一次去程铮的宿舍,走在路上难免有些好奇和紧张。程铮所在的单身宿舍楼掩映在一片槐树下,枝丫上翠绿的树叶影影绰绰,带来几分清凉。
“程铮同志,我要去参观你的房间,你不会提前收拾过了吧?弄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简璐四处打量,觉得这地儿还挺不错。
程铮轻松地提着行军囊,对着简璐挑眉,“我屋子一向干净。内务第一名。”
“哟,听着还挺厉害嘛。”简璐双手背在身后,扬着小脸,“那我要好好检查,检查到有灰尘我就给你扣分。”
程铮所在的一层全是干部级别的,人要少上不少,没有简璐预想的成群兵哥哥的壮观画面。
等门一开,一眼扫过程铮的单身宿舍,简璐相信了,这位哥还真是内务第一名吧!
太干净太整洁了,就连床上的被子都是四四方方的豆腐块,不愧是严格要求内务的部队,比她收拾得还可怕。
突出一个冷硬加没有人情味。
她严重怀疑,程铮有强迫症,东西摆放得太规矩了。
“你先坐着,我给你倒水。”程铮头一次带姑娘来自己宿舍,本就不大的宿舍陡然升起温度,拎起暖水瓶往搪瓷盅里倒水,递到简璐跟前。
当然屋门是敞着的,现在男女作风问题很是被重视,就算是对象也得避嫌,没有男女独处一室还紧闭大门的道理。
简璐坐在凳子上忙着打量四周,真的是收拾得很好,很让人满意,好了,以后家里就靠他了。
指挥着程铮把今天刚买的东西放好,简璐看着这件略显空旷的屋子瞬间丰盈不少,点点头甚是满意。
“程铮同志辛苦啦。”有这么个能干的对象,简璐觉得自己可以躺平了,伸手装模作样拍拍男人结实的胳膊,表扬一番,“组织上很看重你,要再接再厉哦。”
程铮一把抓住轻轻拍打自己的白皙手腕,轻轻揉着,大拇指指腹在简璐的手背摩挲,“谢谢组织上的信任,我肯定不辜负你。”
简璐脸发烫,手也发烫,这人能不要这么一本正经说情话吗?
还挺有杀伤力!
“咳咳,外头有人呢,你还敢抓我的手?小心被拉去做思想教育。”
简璐想挣回手,可程铮哪里肯答应,往外头望一眼,估算着屋门敞开的角度,直接俯身一手把着凳子底座,一手虚掩在简璐背后,将人连人带凳子往门这边移动。
“这下就看不清了。”
这人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简璐条件反射般双手搂上程铮的脖颈,她怕摔了呀。
等凳子落地,她才发觉这姿势有些不妥,程铮俯身和自己贴得近,而自己呢,小脸仰着,小手搂着,很难说是不是挺享受的。
这么近距离观看,她不得不承认,程团长长得是真俊,尤其是这眉骨实在优越,薄唇轮廓分明,又带着些性感,一看就很好吃的样子
察觉到对象一直盯着自己的嘴唇,程铮觉得浑身燥热,他能看见简璐洁白无瑕的一张脸,红唇抿了抿,现在两人的位置虽说被木门挡了大半,可门实打实是开着的,要是有人进来
程铮借用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松开手,往后退上几步,却咚得一声撞上木门。
“你没事儿吧?”简璐此刻顾不上刚刚想亲亲自己对象的想法,还是先关心这人脑袋要紧。
大名鼎鼎的程团长,居然也有这么冒失的时候?
“没事儿。”程铮全身都在发烫,忙躲开简璐的碰触,刚刚她一伸手搭上自己的胳膊,都烫得他受不了。“你就坐那儿吧。”
莫名其妙被嫌弃的简璐委屈巴巴,自己关心他呢,居然被勒令坐回去?
两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半晌无言。
程铮渐渐散掉一身热气,只觉苦不堪言,软了声音商量道,“璐璐,咱们别等三个月结婚吧,最近也有不少好日子的。”
一听这话,简璐狠狠摇头,笑盈盈朝他走近,“不行,王大娘说了,三个月后日子最好,咱们得听话,俗话说得好,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程铮无奈苦笑,现在不结婚,还非得离自己这么近,这女人就是来折磨自己的!
简璐上前几步走来,程铮眼里只有她一张一合的红唇,看着很软,整个屋里仿佛都是她的气息,带着清甜味儿。
“那你别来招我。”
退后一步,背抵在墙边的程团长被敞着的木门挡住大半个身子,沙哑着嗓子,难得对自己对象硬气一回,将人拒之千里之外。
简璐:“!”
过分了吧!我可是你对象!
就招!
简璐快步上前,一手压在程铮手臂,一张娇美的脸猛然凑近,红唇贴上程铮的薄唇,重重一吻。
两人的唇都是温热的,又带着沉重的呼吸,清冽和清甜的气息缠绕在一起,简璐能感觉到程铮全身僵硬,坏心地在他的唇上辗转一番
‘大仇得报’!
简璐准备退后一步,提腿就跑,谁知道在部队多年的程铮更是眼疾手快,钢铁般的手将人直接箍住,眼神倏地变了,添上些晦暗不明的情绪。
刚刚才分开分毫的双唇再次相贴,简璐被男人亲吻着,双唇被浅啄细吻,她睁眼便能看到程铮的睫毛,黑而翘,随着他亲吻的动作颤动。
简璐的唇像是最莹润清甜的果实,引人采撷,让人流连忘返,程铮细细密密地在红唇落下一个个轻吻,学着刚刚简璐那样,辗转流连。
屋外响起阵阵脚步声,有些享受起来的简璐忽然全身僵硬,忙推面前的男人一把,嘤咛一声,“有人”
屋门后,程铮沉醉温柔乡,哪里舍得放开,只把着人继续缠绵,唯有简璐一颗心砰砰狂跳,待外头的脚步声散去,这才松了一口气。
张嘴重重咬一口男人的唇瓣,简璐这才逃出生天,绯红着一张脸,似是能掐出水的桃花眼染上媚色,瞪向这个失控的男人。
“让你别招我。”
程铮额上是渗出的汗迹,上前温柔替简璐擦拭额头的薄汗,两人都发热。
姑娘脸上爬上红潮,眼眸水润,鼻尖渗出细小的汗珠,一双唇瓣变成嫣红,又像在诱人采摘。
“程铮,你”刚想数落人一句,简璐想起是自己先亲的他,完了,自己真是惹火烧身了。
算了,她决定远离程铮,没结婚前,不能再招他!
第35章
程铮最近有个重大发现, 如花似玉的对象这几天开始躲着自己了。
见面微笑以待,距离稍稍保持,晚饭后的散步环节被缩短时间,天一黑就嚷着要回家。
他很无奈, 程团长自问是一个很有定力的人, 除非简璐故意招他。
几天后, 程铮从供销社接简璐下班, 路上碰到几个相熟的军人及家属,大伙儿都知道程团长打了结婚报告,快结婚了,纷纷恭喜一声。
简璐则在旁装乖装文静,微笑点头看着众人。
“璐璐, 你还躲着我呢?”程铮深沉的嗓音里透着些无奈。
“没有。”简璐坚决否认这事儿!她只是担心程铮定力太差,在结婚前闹出事儿来!“程铮同志,你还得再修炼修炼, 注意思想品质和意志品质的坚定性。”
程铮:“”
也不知道是谁先撩拨自己的。
好在,过了几天, 简璐肯让他牵手了, 就在无人的海滩边,能拉拉手说说话。
其他亲密行为被严令禁止,简璐对此的解释是,“组织上不太信任你,小程同志没有经受住考验。”
想起那天程铮强势霸道的亲吻,简璐的脸还发烫。
程铮同志有异议可是没本事反对组织,只能遵守命令。
要不然, 手都没得牵。
两人在繁忙的工作中准备着结婚用品,不知道程铮从哪里打听到附近生产队有手艺活不错的木匠, 简璐跟着他过去托人帮忙打家具。
现在结婚规矩还挺多,光是三转一响和三十六条腿儿的家具就听得简璐啧啧称奇。
不过许多人家凑不齐这么多东西,缝纫机还好,一般家里咬咬牙能买的指定买它,做衣裳是大事儿,其他的收音机手表自行车,稀缺得紧。
不仅价格昂贵,还得有工业券才能买。
不过,程团长财力算雄厚的,结婚一回,铆足劲什么要都给媳妇儿备齐了。结婚得要三十六腿儿家具,他准备打一架双人床,一个衣柜,一个五斗柜,一张四方桌,四把椅子,一张书桌,刚好三十六条腿。至于其他的,等婚后再添置也行。
海岛附近两个公社,下辖四个生产大队,二十六个生产队,队里来了附近岛上的海军同志,不少人都和程铮打招呼。
“程团长,来办事啊?”
“这我们自留地里种的茄子和黄瓜,你拿点儿回去吃呗。”
“哟,这你对象啊?真俊一姑娘。”
程铮面对队里的乡亲们也挺和善,有什么答什么。
简璐全程跟着他走,频频好奇探头,“程团长,你好像和大伙儿很熟哎?”
尤其是刚刚乡亲们还想塞东西给他,不过都被程铮以不拿群众一针一线拒绝了。
“军民鱼水情嘛,每回台风或者是其他问题,我们都过来救灾援助,大伙儿都记在心里。这里的人都挺热情的,尤其是对战士们很友好。”
这是如今各大军区部队的方针,军人更得为人民服务。
“看出来了,恨不得把东西全塞给你。”
刚刚有个抱着孙子的大娘,就强塞了几颗番茄到简璐怀里,说是上回刮台风的时候,程铮把她孙子救了,几颗番茄不值钱。
程铮铁面无私坚决不收,大伙儿就把主意打到了简璐的头上,她力气不大,哪里拧得过常年干活的乡亲们,这会儿怀里已经抱着三根黄瓜,四根茄子和六个番茄了。
走到大队一座石块房附近,简璐见到了被生产队里人叫做吕木匠的大爷。
吕木匠打小学木匠出身,后来大运动开始,大部分私人营生都收归国有,他运气好,虽说不能直接卖钱,可还能在大队里过明路帮人打家具换工分,找他打家具的人家还时不时给他塞两颗糖,一颗鸡蛋什么的,日子倒是过得体面。
程铮把需要打的家具一列,跟人商量道,“大爷,我们两个多月后结婚,您看看能打出来不?”
“行,程团长你结婚,我必须赶出来。”都是受过战士们恩惠的,队里没谁不愿意帮忙。
“谢谢大爷。”程铮去大队部那里交钱,这三十六条腿儿家具打完,吕木匠估摸能挣八十个工分,可比在地里干活强。
看着吕大爷院里摆着的准备给别家打的双人床和衣柜,简璐瞧着手艺真挺不错,像模像样,感觉都不比百货大楼的差。
回去的路上,简璐对着即将到来的家具充满期待,她刚刚和吕大爷说了些花纹样式构想还有家具颜色,就等着两个月后来搬大家伙。
=
家具定了,剩下的便是三转一响,程铮原本决定星期天两人都有空的时候,带着简璐去趟百货大楼采买,结果还没到日子呢,他就接到通知,明天又要出海执行任务,归期未定。
对此,简璐严肃着小脸,戳戳他硬邦邦的胳膊,“如果,我是说如果啊,你错过了两个多月后我们结婚的日子,怎么办?”
程铮闻言一笑,觉得自己对象真是个可爱的小姑娘,伸手刮一下她的翘鼻,“想什么呢?不会太久,你等着我回来就是。”
执行任务的具体内容和时间都是军事机密,自然不能提前透漏。不过,这种巡航任务一般就半个月时间,只是不好提前说。
“好吧。”简璐压下心头淡淡的不舍,努努嘴,“那你早点回来。”
人要走了,简璐这回大方又主动,往程铮唇上贴了贴,送上一枚香吻,“我等你回来哦。”
程铮紧紧搂着简璐,没敢造次,他不想以后手都牵不了,他忍!
咸湿的海风吹拂,吹过甲板上穿着白色军装的男人。
程铮头戴着白色海军帽,目视前方,眼前是碧海潮生,身后是来送行的军属。
轮船即将驶离,军人和家属正在道别,多是让保重身体,注意安全,碎碎念叨的话语中透着满满的关心和亲切。
每当这个时候,程铮是孤独的,他常年一个人生活,没有来送行的家人,唯有天边的海鸥为伴,振翅高飞。
“程铮!”
突然,一道清丽的声线划破一地寂寥,程铮回头看去,简璐匆匆跑来,正站在岸边向他挥手。
快速向前两步,两人在甲板上在岸边遥遥相望。
“你多注意安全,保护好自己哦。”简璐耳侧的秀发被微风吹过脸颊,勾勒出姣好的面容,今天碧海蓝天,周遭人声鼎沸,凤眸里满满只有程铮一人。
嘴角上扬,荡开笑意,双手附在嘴边,“我等你回来!”
“好!”程铮只觉胸腔被什么填满,一颗心仿佛置身云端,被温柔轻抚,“等我回来!”
轮船载着军人们缓缓驶离码头,岸边一群家属冲着那渐渐消失的白点挥手,等待下一次归来。
简璐第一次体会到,思念也是有声音的,思念的声音是海风呼呼吹过的声音,也是轮船鸣笛的声音。
程铮离开的日子,似乎变得有些缓慢。
简璐一边在供销社继续工作,一边跟着成荷花去扫盲班上课。
正好,8月的时候部队人民子弟学校要组织初小考试,上过扫盲班的大人也能参加。
简璐积极报名,准备先拿个小学文凭再说。
“璐璐,你真有把握啊?”成荷花还在缓慢的学习起步阶段,每天都能问简璐好多字,她很佩服简璐,觉得她就是个天才。
“天才”简璐无比心虚,她也就是大学生隐姓埋名从小学开始奋斗罢了。
“嗯,先把初小考了再说。荷花姐,你要不要试试?”
“我就不去了,我哪里考得了。”成荷花头摇成拨浪鼓,全身都写着拒绝。
初小毕业证也就是证明你有了小学一年级到四年级的水平,高小则是五年级。
路得一步步走,学历得一点点提升。
对于简璐要去参加初小考试的事,供销社里几个同事态度倒是大不同。
“璐璐,供销社里没那么忙的时候多看看书也行。”李继红正在清理货物,不忘表扬人一句,“你们年轻同志就是有追求啊,我们肯定支持你!”
“继红姐,初小考试是那么好考的吗?”邱四凤觉得简璐上了几天扫盲班,认了几个字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简璐同志,考不上也不要紧,去年有个军嫂也去考了,没考过呢。”
人还没考,她倒是先开始给简璐泄气了。
“我没有压力,就随便考考呗。”简璐面上笑盈盈,心里忍不住腹诽,她一个大学生考不过小学考试才是说出去笑掉大牙呢。
“妈妈,简璐阿姨要考试啊?”今天孙秋月把自己孩子带了过来,待在供销社里。
暑假到了,育红班按理说也要放假,可如果是家里当爸当妈的都有工作忙不开,还是能把孩子送去育红班待着。
简璐路过过育苗班和育红班,相当于后世的托儿所吧,认真地说,现在的福利待遇还真挺好。
部队里,家属院有,育苗班育红班小学到高中都有,几乎把人的衣食住行包圆了,军人家属还能等着分配工作。
怪不得,这个年代大家都想嫁军人,这日子过得比在地里干活一天挣几个工分,年底分不了几个钱好太多。
不过,前几天下大雨,育红班屋顶漏水,今天战士们帮着去修屋顶了,大伙儿只能把孩子接回去另外想办法。
“是,要去考小学的毕业证。”孙秋月身后一直跟着小尾巴。
“岚岚,你喜欢上学不?”简璐还挺喜欢孙秋月的闺女,虽然孙秋月天生一副厌世脸,可她闺女却可爱得很。
孙秋月长相清冷,脸型偏长,颧骨较高,简直是简璐印象中后世的超模脸,有种号称的高级感和冷漠感。
这人说话也是,总是带着些距离和冷淡。
只有对她闺女时,不一样。
岚岚今年四岁,长得圆润可爱,在大部分孩子大人都面黄肌瘦的年代,小脸蛋还肉嘟嘟的,可见被养得挺好。
“不知道,我没上过学。”岚岚害羞,说完话还吐吐小舌头。
“那你以后也要上学,多认字哦。”
“嗯?”岚岚摇摇头,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眨呀眨,“爷爷说女娃娃不用上学的。”
这倒是现在挺多家庭的通病,重男轻女,以及觉得读书无用,浪费钱。
孙秋月不愿意闺女和旁人说太多,将闺女抱到身边,给她一个小发夹,“别听你爷爷瞎说。喏,玩儿弹珠去,阿姨还有工作呢。”
“好~”
简璐不置可否,接着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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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供销社忙忙碌碌,上了一个月的班,简璐同志终于拿到了穿越以来的第一笔工资,共计二十四块五。
她已经听说了,只要干得久还能慢慢长,李继红在供销社六年,已经能拿四十二块五,堪比国营厂工人的收入。
有了工资,简璐在供销社里好好采购一番,给梁家人买了一斤水果糖一斤桃酥回去,给冯秀慧买了条丝巾,给墩子买了双塑料凉鞋。
另外还给简家三个姐姐一人买了一条手帕,花了三块。
如今的二十多其实挺能花的,在后世兴许只能买一杯奶茶,现在能买很多东西。比如简家,二十多块钱可以吃好几个月。
当然,她也没忘了自己的对象,此刻还在海上飘的程铮。
——
程铮任务结束,即将返航靠岸,接近二十天的巡航任务让战士们十分想念家里。
以往,程铮没有太多感触,也就是现在才感觉不一样。
海上的日子多冷清寂寥,每天枯燥的轮班巡航,侦查有无可疑船只侵入。等换班松懈下来的时候,躺在船舱里,程铮总是忍不住想起简璐。
眼前是茫茫大海,无边无际,可海水再宽广也填补不了他的心
简璐是在轮船靠岸前半小时得到的通知,这个点儿临近下班时间,李继红催她先去接人。
简璐也没客气,跟供销社里几人打声招呼,便小跑着离开。
看着简璐风风火火离去的背影,邱四凤抿抿嘴,“还没结婚是这样的,恨不得天天黏一块儿。男人要回来了,啥都想不起来就要过去接人。”
李继红笑她,“你现在就不去接你们家冯政委了?”
“我懒得去接他!有手有脚自己走回来就是。”邱四凤神情有些不自然,说起这些怪害羞的。
“人年轻,是不一样。”孙秋月难得插一句,感慨道。
年轻的简璐只用了十分钟就跑到了码头,和一群军人家属站在岸边等执行任务回来的军人们。
轮船靠近,一抹抹白色身影出现,岸边的家属们逐渐躁动,开始朝船上的人叫喊。
简璐右侧是一个大娘,儿子是六团二营营长,每次儿子出去执行任务,老母亲都担忧,整宿整宿睡不安稳,这会儿见到人,忙拉着儿子的手嚷一句,给他做好了最喜欢的红薯稀饭,馒头还有咸菜。
简璐听到,那营长乐呵呵回一句,就想着这一口。
海岛上,每次接人都充满欢声笑语,简璐也不例外。
第一次来这儿接人,她生出一种要带程铮回家的感觉,虽说二人的家还没落实。
梁政委家旁边的房子是张副团长一家住着的,一家人因为张副团长要调防到西南军区,最近已经收拾好准备打包离开,等人一走,他们就能拿到钥匙,慢慢布置新家。
简璐已经去看过了,挺亮堂的屋子,瞧着很不错,三室一厅带厨房,户型不错,挺方正的,而且坐北朝南,光线通透。
下船的战士渐渐没了踪影,简璐伸长脖子向前看,眼见着身边的军属们一个个接到人离开,最后就剩下自己。
到底是谁接谁?
简璐觉得自己现在很像是等着爸爸妈妈来接放学的幼儿园小朋友,望眼欲穿啊!
“小朋友”简璐等啊等,终于见到船上又出现一个高大身影,男人侧脸棱角分明,带着坚毅的气场。
像是心有灵犀般,程铮和船员说着话,突然朝岸边看了一眼。
两人远远对视,眼里万千情绪。
和船员叮嘱完,程铮忙完一切,最后一个下船。
大半个月没见的简璐正站在岸边,穿着红色短袖衫和黑色长裤,两条麻花辫乖顺地搭在肩头。
眼力极好的程团长一眼看出,这麻花辫短了些,以往在肩膀下方几寸位置,这会儿在肩头。
看来简璐剪头发了。
“程铮同志,欢迎回家!”简璐学着军人敬礼的模样,站得笔直,右手举到脸侧,眼睛则是直勾勾盯着人。
程铮出去一趟,明显疲惫不少,在海上飘着条件艰苦,肯定没有在家舒服。
她得把人领回去!
“简璐同志,我回来了。”程铮抬手回她一个军礼。
确定关系后分别这么长时间,程铮这会儿像是看不够似的,舍不得从简璐脸上移开视线。
从食堂打了两份饭菜,二人今天默契地没有回梁家吃饭,选择带着饭盒去程铮的单身宿舍享受难得的独处时光。
两个铝皮饭盒并排放着,揭开盖子,饭菜香味飘出。
左边饭盒里是辣炒鱿鱼、笋子烧鸡和三两米饭,右边饭盒里是牛尾煲、炒树仔菜和二两米饭。
两张凳子两个饭盒两双筷子,程铮和简璐并排坐着,埋头吃饭。
军装和红色短袖衫随着两人说话时身体转动的幅度轻轻摩擦。
一白一红,很是相配。
“在海上是不是饿瘦了?”简璐小嘴里包着饭菜,吃得香喷喷,歪头打量一眼男人,总觉得他下颌线更加分明。
“哪有那么厉害。”程铮笑着揉揉简璐的脑袋,没敢用力,担心弄坏她的发型。
对,上回简璐就是这么说的,不能弄坏她的发型。
“那你多吃点,不管瘦没瘦都得长回来。”
海上吃的自然不比在海岛上,不过程铮是吃惯了苦的人,完全不觉得有什么。
可看着简璐从她的饭盒里夹了好几筷子牛肉到自己的饭盒里,程铮心里一暖。
今天炊事班大厨的手艺好像更好了。
他也往简璐饭盒里夹了鱿鱼和鸡肉,先看着简璐吃饱了,这才准备把两个饭盒里剩下的菜一网打尽。
简璐吃米饭从不浪费,只不过,今天程铮打的两个饭盒的菜分量太足,只得剩些菜给他了。
程铮最后清扫战场的时候,又夹着鸡肉送到她嘴边,喂着她再吃一口,说着话,简璐不知不觉又被人投喂好多口,最后吃得肚子圆鼓鼓的。
“今天我去洗饭盒吧!”之前过来,简璐什么活都没干过,这会儿念着程铮回来太辛苦,她便主动举手。
“不用,就俩饭盒,你坐着。”程铮拿着饭盒出来,走廊尽头便是水槽,没多久,人就带着干净的饭盒回来了,往桌上一放。
看着简璐已经将书桌擦得干干净净,他刚想拉一拉她的小手,就被拽住了手臂。
“好了,你该休息了,好好睡一觉。”简璐拉着程铮的手臂,将人一把按到床边,“我回去了。”
程铮:?
这就回去了?
“天还早。”这会儿太阳还没下山呢,程铮哪里舍得放她离开,只将简璐拽到床边坐下,“我不累,这都习惯了,晚点再休息。”
简璐觉得这人简直是不拿身体当回事,再是铁打的也要好好休息嘛。
“我说你累了你就累了,快睡吧,我不打扰你!”
“你没打扰我。”程铮嘴角带笑,觉得自己的姑娘认真得可爱,这些任务强度对他来说确实不算什么,“我们再说说话?”
“明天说!”简璐看着这个耍赖的男人,大方附身往他唇上亲一口,又快速远离,“好了,快睡吧,我走了,明天你来接我!”
被亲了一口的程铮果然没有反应过来,看着自己的对象小跑着离开,还贴心带上门,冲自己眨眨眼,“好好休息哦,明天要变成一个大帅哥来接我!”
大帅哥?
程铮摇摇头,这是什么奇怪的称呼。
——
一夜好眠的程铮第二日刮了胡茬,果然又变成了简璐口中的大帅哥,精气神十足。
他出任务后都能有个一星期左右的假期,今天正好赶上简璐要去参加初小考试,正好陪着她去。
初小考试就定在岛上小学教室里,十多个大人一个教室。
简璐坐在里头的时候脸上烧得慌,在小学生的地盘考试,真的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初小考试题真的很简单,尤其是以她的学历来看,不过为了不过于惹人注目,她还是没有提交交卷,甚至贴心地写错一道题,留下一点不完美。
最后简璐以语文数学95和98分的好成绩,拿到了初小毕业证,还被改卷老师狠狠夸奖。
“简璐同志,你考得很不错啊,一定不要骄傲,继续努力。”
“谢谢老师,我知道的。”
紧紧抱着自己的小学毕业证,简璐嘚瑟地向来程铮炫耀,“我终于不是文盲了!”
这个称号,终于被自己拿掉了,还是有证书作证那种。
程铮见四下无人,掌心轻拍简璐发顶,“恭喜简璐同志。”
“程团长,你是什么学历来着?”简璐想不起来了,不过以前在队里应该没太多读书的机会吧。
“高中学历。”程铮淡淡回答,刚说出口又担心扫了对象的兴致,补充道,“以前在村里只念了小学,初中高中都是上军校念的。”
“哦。”简璐知道的,这个时代的高中学历已经非常了不得,算是香饽饽了。
可自己想追上他得多少年啊,真是愁人。两口子怎么也得学历相当吧,不对,到时候自己大学他还是高中,那更好了。
程铮敏锐察觉这人没了刚刚的兴致,以为简璐心里不得劲,毕竟简家是不让闺女上学的,只安慰道,“你不用瞎想什么,你是以前没机会上学,现在就学了这么短时间已经非常厉害了,如果你从小就开始上学,肯定比我厉害。”
简璐不知道程铮想岔了,不过听到这话,倒是心里一暖,没想到啊,程团长还挺会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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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二人的婚期还有一个月,梁家隔壁的张副团长一家刚刚搬走。
程铮去后勤部拿到钥匙,可以提前去布置新家。
简璐还要去供销社上班,假期没有结束的程铮先去家里打扫收拾,下班回来的简璐看着变得干干净净的空荡房间,很想赐给程铮一个封号——田螺姑娘,不对,田螺大哥。
两人的新家约摸六十平左右,共有三室一厅带一个厨房。
进门是客厅,从客厅往里右侧是厨房,厨房后面是两间卧室和一间杂物间。如今所有地方都被程铮打扫干净,木门和玻璃窗也被擦得亮堂。
阳光照射进来,耀眼又明亮,光线好,又不算太晒。
冯秀慧和崔玉荷也跟过来对着简璐表扬程铮,“程团长手脚麻利哎,本来我说来帮忙,他说不用麻烦我,璐璐啊,你说这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秀慧嫂子,你让他做事儿,我们程团长看着有活不干心里难受呢。”
程铮正在屋里收拾笤帚,听到简璐一句我们程团长,悄悄弯了唇角。
屋子腾出来,两人又去程铮单身宿舍把上回买的日用品往新家搬。
魏政委听到隔壁搬家般的动静,心里发酸。
“程团长,你这就要搬走了?”他上回去对象家里相看不太顺利,亲倒是定了,可结婚的日子居然在五个月后,对象家里人说最近好几个月都没有适合他们结婚的日子,听听这是人话吗?
自己还在这儿苦熬呢,程铮居然下个月就要结婚,现在已经开始搬家了。
大家平时都是邻里邻居的,看着人对象来帮着搬东西,魏政委心里难受啊。
他原本领先了一大节,居然在最后一刻被程铮给反超了!
就说气不气!
“老魏,你放心,我还得陪你再住小半个月。”
魏政委不稀罕,看着程铮拎着包准备去新家,他挥挥手,一片愁容。
走了两步,程铮回头看魏政委,安慰他,“结婚是得挑个好日子,五个月时间挺短的,别着急。”
再次听到五个月的字眼,魏政委的一颗心更痛了。
简璐听到程铮这番话,只忍俊不禁,这人太能装了,还五个月时间挺短的,当时他可嫌三个月时间太长呢。
“怎么这么看着我?”程铮感知到停留在自己脸上的视线。
简璐笑得眼不见牙,“我在看呢,程团长还挺会睁眼说瞎话。”
“什么瞎话?”程铮一脸严肃,“我从不说瞎话。”
“哦~”简璐双手背在身后,步伐轻松,“你说是就是吧。”
买的东西放好,两人又抽空去了吕木匠家里,不大一院子里摆满了家具,其中给程铮和简璐打的几样家具差不多齐了。
上好的黄花梨,算是附近最好的木材,程铮是个舍得花钱的主,尤其是想着是给媳妇儿过好日子更是全挑的好木材。
浅黄褐色的黄花梨被做成衣柜,五斗柜,四方桌和椅子,最重要的当然还是双人床。
“这床再晾晾,我改改边缘口,其他都可以抬回去了。”吕木匠给程团长打家具最是用心,每样做功都精细。
“谢谢大爷,这家具打得太好了。”简璐看着满意,还带了一斤桃酥过来,作为谢礼。
不过,吕木匠坚决不收,程铮不要乡亲们的东西,吕木匠也不收军人的东西,不然就感觉自己没脸没皮,“程团长媳妇儿,你快把东西拿回去,你们自个儿吃啊。”
叨着烟枪,吕木匠连连摆手,再三推拒。
简璐没法,只能把油纸袋放在旁边一张和自己差不多大小颜色样式的崭新双人床上,“吕大爷,东西放这儿了,您慢慢吃,要是不想吃只能扔了,我们回了啊。不过扔了多可惜啊,咱们不能浪费粮食不是。”
简璐和程铮匆匆离开,吕木匠拿着装着桃酥的油纸袋子没追上两人,只笑着咧咧两句,“哎,程团长和他媳妇儿真是实诚人儿。”
“那你就拿着呗。”吕木匠媳妇儿自己倒不吃这东西,可孙子孙女馋啊。
“爷,我要吃!桃酥好香的。”吕大爷孙子孙女伸长手,哈喇子都快流下来。
“行行行,一个个跟饿死鬼投胎似的,坐着来,一人分半块,这是好东西知道吧?供销社才能买的,可贵。咱们啊,慢慢吃。”
孙子孙女这会儿最是听话,三个娃齐刷刷往一旁晾着的床边坐,结果屁股刚沾上去,就被吕木匠吼开。
“这床有问题的,隔壁送来让我修修,你们坐上蹦跶两下就能散架知道不。”
一听这话,三个机灵娃立马弹开,等着分桃酥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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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具入住新房,原本空荡荡的屋子瞬间紧凑起来。五斗柜放在大门旁的墙边,柜子上放着一个椰子壳,掏空了椰子肉风干几天,放进了几簇马蹄莲。
简璐满意地看着两人的‘定情信物’,没错,这就是程铮上回给自己摘的椰子,喝完椰子汁还能继续利用。
冯秀慧跟着过来帮忙,崔玉荷原本也想来,可大伙儿念着她的大肚子,忙阻止她。
客厅右侧角落靠墙放上沙发和茶几,这倒不是新打的,之前屋里就有,等张副团长一家搬走后,程铮搬出去擦擦又晾了许久的。四方桌和四把椅子规规矩矩在角落站岗。
厨房碗橱,碗碟盘已经分门别类放好,简璐又往墙上的钉子上挂上丝瓜瓤,筲箕,锅铲。
等她忙活完出来,书桌已经被程铮搬进了两人的卧室。
家里最大的一间房是两人的卧室,留出足够空间放置还没到来的双人床,床左侧是衣柜,衣柜上镶嵌着一竖条镜子,一共四开门,空间还算大,两人衣裳都不算多,绰绰有余了。
床的右侧便是褐色书桌,因为两人都是要学习的,程铮特意让吕木匠打的两米长,非常宽敞,将自己单身宿舍里的大部分书籍搬来,在桌上摆成一排,看着像模像样。
简璐坐在椅子上,靠着椅背舒服地伸个懒腰,今天起得早,忙活大半天,这才算差不多了。
“累了不?”程铮倒是不觉得累,马上要结婚了,布置新家的他觉得全身都是力量。
这会儿在自己家里,谁都不在,他也不避嫌,伸手给媳妇儿捏捏肩,他手劲儿挺大,自然也捏得舒服。
“没想到程团长还有这门手艺?以后退伍了能靠按摩赚钱。”简璐仰头看着他,笑着打趣一声。
“赚钱?”程铮觉得简璐胆子太大,“投机倒把的事儿你还敢说?这话在家里说说就算了,可别去外面说。”
“哦!”言多必失,简璐还得注意,差点忘了,这个时间,投机倒把是大罪。
“好了,你也歇歇吧。”简璐有要忙活的,拿出纸笔,准备给三姐写信。
她来海岛上几个月,给简欣寄过两回信,也给三个姐姐寄了些海鲜特产回去。简欣也让自己男人再回了两次信。
就这样,两人断断续续保持着联系。
这次简璐快结婚了,虽说她和大姐二姐来不了,可总得分享一下喜悦。
程铮去厨房生火煮面,简璐在书桌上奋笔疾书。
等面香味袭来的时候,简璐刚好写完一页信。
“先吃面。”
程铮煮面倒是清淡,就撒了些葱花,从冯秀慧家里借了点油滴了一滴。原本冯秀慧让两人过去吃饭,不过他们都想在新家简单吃一顿。
“写信字都会吗?”程铮吃面也就是两三分钟的事情,他还考虑要不要帮忙呢。
“会!”被质疑的简璐很生气,自己好歹有小学毕业证了,“你可别小看我啊。”
“行,我低估你了。”程铮拿过桌上的那页信纸看一眼,发觉简璐的字进步太大了,如今早就没有当初的小学生字迹。
“这字儿挺漂亮。”
“程铮同志,我郑重警告啊,别打扰我。”简璐嫌这人烦,自己写信呢,他非黏着,再说了,这个天儿屋里还挺闷热,“你快坐过去些,热得很。”
被狠狠嫌弃的程团长撇撇嘴,只起身离开,看着对象附身低头认真的后脑勺,转身出门。
去厨房接上一盆水,程铮修长的手在水里搅和,凉悠悠的,开始一点儿一点儿往地上泼水。
天气热,岛上也没有什么驱寒工具,最有用的肯定是冰,可这最南边的海岛上哪儿有那么容易搞来冰块,还是得使土法子。
地面落下星星点点的水迹,刚好浇得微湿,能稍微缓缓燥热。
端着盆走到书桌便,程铮刚想跟对象邀功,就看到她手里拿着一本黄皮的伟人大领袖语录精选书籍。
原来在看书。
程铮笑笑,热情介绍起来,“多读读伟大领袖的语录挺好,这书我们都看。”
说罢,程铮发现简璐没反应,只又叫一声,“璐璐?”
简璐从书中抬头,手里捏着一张薄薄的纸,上面写着始发站H市,终点站C市,日期是五个月前,确切地说是自己到海岛上的第三天。
“程铮同志,这张火车票是怎么回事啊?”
第36章
看着简璐手上泛旧的火车票, 程铮猛然想起,当初刚听说亲妈在老家给自己定了亲,还把媳妇儿直接送过来的时候,他是一万个抗拒的。
程铮从小到大都很有主见, 以前在乡下上山下河, 又拿主意报名参军, 直到后来当上团长, 除了组织的命令,其他方面,他一向不愿意被人安排。
因此,当时他第一反应就是买张火车票,直接将人送走, 既不耽误人女同志,也不会强迫了自己。
谁知道后来一步步走到今天,两人都要结婚了。
他的脸很疼。
简璐见程铮不知道闷头想着什么, 轻咳一嗓子,纤细的手指微曲点在桌面, “程铮同志,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啊。我这随便翻了一本书,居然看到这个了。你说说,怎么就这么巧呢?上面的时间是我刚到海岛上没两天,地点又是从这里出发回老家的,这难不成是你五个月前准备回家自己买的?”
程铮目光在简璐脸上逡巡一圈,想认真分辨对象是不是真生气了, 他心里惴惴不安,坐到简璐旁边的椅子上, 试图狡辩,“你觉得是吗?”
“你觉得呢?我问你呢,该不是某人准备把我送走才买的吧?”
显然,简璐看到火车票的出发时间和始发地目的地就猜到了一切,她不生气,可不‘小题大做’、‘兴师问罪’一番,不行。
喉结滚了滚,程铮觉得嗓子发紧,果然,还是得坦诚,“是,当时我脑子没转过弯来。”
简璐没想到他认错认得这么干脆,当时他什么都不知道,有这个反应其实倒也不奇怪,毕竟那时候的他人设可是被安排得死死的。
担心简璐不相信,程铮手搭过去,想拉上她的手,却被人给躲了。
“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我不管,原来你当初还想把我送走呢,看来你是真不喜欢我啊,那现在我们结婚,你是不是也是被强迫的,不是自愿的?”简璐严肃着小脸,脸颊一鼓,吐出的话冷冰冰的,就是声儿有些软,听在程铮耳朵里只觉得抓心挠肝的痒。
程铮这个操作着实让她没想到,听说媳妇儿来了,第一反应居然是买票把人送走,真是活该你单身啊!
“当然不是!”程铮满脸严肃认真,一把抓实简璐的手,急切道,“这个世界上没人能逼我做不喜欢的事情。”
见简璐没反应,程铮面目严肃,接着道,“我是真心喜欢你的,璐璐。”
听到这话,简璐心里甜滋滋的,不过她还不能显露出来!
“程铮同志,那我问你啊,要是当初来的是别的女同志,你是不是也就顺水推舟答应了?”简璐从来没和这人聊过这事儿,也不知道程铮现在摆脱原书人设摆脱得怎么样了。
“不会!”这回,程铮倒是回答得坚定,“我很清楚,璐璐,如果我能随便和一个女同志结婚,就不会到今年还没对象。”
见简璐没说话,程铮绷直身体,“真的,你相信我。现在想想,从见你第一面起,我就”
哦?简璐听到这话来了精神,毕竟她上次听到程铮同志说喜欢还是他向自己表白那天,这个严肃的男人,有着这个时代的人特有的共性,羞于表达爱意,说一句喜欢像是要了他的命似的。
“怎么?难道是对我一见钟情?”
简璐扬着脸看向程铮,浓密的睫毛扑闪,阳光扫在她身后,虚虚笼着娇俏的姑娘,氤氲出阵阵光晕,温柔的阳光抚过少女似蜜桃般的脸颊,像是添上一缕圣光,杏眸中闪过流光,顾盼生辉。
程铮轻捻指腹,听着简璐的话,思绪一片混乱,“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开始喜欢你的,等我发现、确定的时候,我只知道,我只想和你结婚,和你走过后半辈子的路。”
“是吗?”简璐没想到一张火车票能白赚这么多情话,这些话能从这个老干部口中听到可不容易,只低声道,“我还以为你是我强扭来的瓜呢。”
“当然不是。”程铮从来就不是一个善于表达情感的人,不仅是他,身边大多数人都是如此,梁海生要是对冯秀慧说一句喜欢,冯秀慧能‘恶心’得三天吃不下饭。
说的人和听的人都觉得别扭又羞耻,尤其是老夫老妻,鸡皮疙瘩能掉一地。
发觉简璐面色缓和不少,嘴角也不自觉上扬,程铮这才稍稍放松身体,“璐璐,以前是我没没想明白,现在”
“现在怎么样?”简璐发觉逗这人真的很好玩儿,尤其是能从程铮嘴里听到喜欢,心里软乎乎的,“说啊~你喜不喜欢我?有多喜欢我?”
“现在我很喜欢你。”
简璐樱唇微抿,黑曜石般的眸子泄出无尽的欢喜,“我也可以原谅你,不过你得每天对我说一遍这话,好不好?”
程铮呼吸一窒,这要求强烈地冲击着快27岁的程团长的思想,这是一个严肃内敛的时代,他更是其中代表。
“璐璐,不然换个法子惩罚我吧。”程铮苦笑。
“什么?”
“不然你也买张火车票给我?”相同的方式挺公平。
简璐:“?”
没劲!太没劲了!
“我送你离开吗?那到时候我跟谁结婚去?”简璐有些不想搭理这个男人。
比面对首长谈话还紧张的程铮听了这话终于安心了,亲亲简璐的脸颊,强势又霸道,“还能跟谁?只能跟我!”
+++++
1970年10月20日,农历9月21。
一大早,简璐收拾着起床,在梁家熬好鱼肉粥。铁锅里,白粥混着鱼肉的鲜美味儿正咕噜咕噜冒泡的时候,程铮到了。
今天是两人准备领结婚证和搬家的日子。这日子也是王大娘同媒婆一块儿看的,再过一星期是结婚办酒的日子,证得先领。
原本王大娘这个点儿应该已经过来了,不过程铮二弟媳妇儿生孩子后母女俩身子都不大行,她这会儿还走不开,只能后头抽时间来。
吃过早饭,梁海生收拾着碗筷抱去厨房,催他们出发,“快去快去,等着你们回来吃饭啊!”
程铮精神抖擞,虽说昨夜睡得晚,可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半分困意没有,只道,“领了证就抓紧回来,我们先给你们搬家。”
“梁政委,秀慧嫂子,我们走了啊。”
“哎!”冯秀慧正用抹布擦着桌子,闻言笑道,“快去,别耽误好时辰。”
岛上的婚姻登记统一划归驻岛人口办事处管,相当于城里的街道办。
10月已近深秋,可海岛上不见丝毫凉意,明媚的阳光照在身上暖融融一片。简璐半个月前买了十二尺布,托冯秀慧给做了两身新衣裳。
一身红衣红裤,是结婚当天穿的,一身就是现在身上的,白色碎花娃娃领衬衫,配着一条米青色长裤。
原本简璐想做条裙子,可想到现在时代的特殊性,还是忍不住了,得再艰苦朴素些。
对于简璐的新衣服大加支持的程铮觉得好看,当然,在他眼里,就没有简璐穿着不好看的。
“程铮同志,你今天是不是特地穿的这件白衬衫啊?”
简璐发现了,这人穿衣裳还挺有小心思,今天领证呢,他就穿的自己做的白衬衫。
“肯定啊,我得穿我媳妇儿亲手做的衣裳。”
媳妇儿?
简璐只觉得这个词陌生。
“我们还没领结婚证呢,别瞎喊啊。我现在还是一名未婚女同志。”
眼见着程铮脸色一僵,笑得无奈,简璐眼底的笑意更盛。
“那行。”程铮看着办事处到了,指指里头,“再等十分钟就能喊了。”
登记结婚的过程很顺利,应该比后世还简单。
程铮将两人的户口簿,简璐从C市过来的介绍信,部队审批通过的结婚报告和简璐的政审通过证明以及部队开具的同意程铮简璐结婚的说明信全都交上去。
对面的工作人员检查一番,捧着伟人语录念了几条,最后叮嘱二人。
“以后两位同志就是革命伴侣了,希望你们好好为革命奋斗。”
一页纸递过来,上头什么都写好了,需要二人签字。
“会写字吗?”工作人员很有经验,遇到不会写字的,可以选择按红手印。
“会。”简璐担心她误会,又补充一句,“我们两都会。”
“哟,两个都是有文化的,那在底下签上名就成了。”
程铮和简璐先后落笔签字,随后便收到了一张红通通的结婚证。
回去的路上,简璐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真的结婚了。
看看身旁比自己高一个头的男人,正第三次把结婚证展开端详,那嘴角的笑意掩都掩不住。
“程团长,你别看了,再看啊,结婚证都要被你戳出洞了。”
合上结婚证,自觉已经完全合理合法的程铮看着简璐,认认真真道,“好,听媳妇儿的。”
这回,简璐倒是找不到任何反驳的话语,连打趣他都打趣不了。
媳妇儿~
被程铮念着还挺好听的。
领完结婚证匆匆回家,简璐拿出早就买好的一斤水果糖,和程铮在家属楼里分发,也不多,一家一两颗,是个心意,毕竟两人以后也要住进来,和邻里邻居相处好些没毛病。
程铮也上道,面对嫂子们的打趣,只一个劲儿夸自己媳妇儿。
“吴嫂子,我哪里懂这些,都是璐璐惦记着要买糖发给大家伙儿的。”
“哎哟,简璐同志真是有心了,这糖可是好东西,程团长,你真是娶了个好媳妇儿啊。”
“是,这是我福气。以后家里有什么事儿,尤其是我时不时要出去执行任务,璐璐一个人在家,就劳烦各位嫂子有困难搭把手。”
简璐在一旁听着,倒是没想到这人想得还挺周到。
“刘嫂子,给你糖。”
刘嫂子捏着简璐递过来的糖,颇有些不好意思,她当初还惦记着把简璐介绍给自己侄子,哪成想,人真的和程团长结婚了。
幸好,不管是程团长还是简璐,都没把那事儿往外说,不然自己和侄子真成笑话了。
“谢谢啊,恭喜你们。”
在院里寒暄一阵,新婚小两口又要开始准备搬家。
梁海生冯秀慧和徐朗都是搬家帮手,就连墩子和恒恒也一人抱个搪瓷盆往屋里去,只有崔玉荷因为八个月大的肚子,被众人安置在一旁,当个总指挥。
程铮的行李不多,一趟就搬来了,只留了一些日常用的放在宿舍,简璐的家当也没多少,从梁家搬过来更是方便。没多久,原本还只有家具的新家便紧凑起来。
进屋是四四方方的客厅,大门是泛黄的旧木,上面挂着一撮晒干的草药,据说有驱蚊虫作用,这是程铮知道简璐招蚊子咬,特意讨来的。
半黄半绿的还有些像干花,简璐挺满意。
走进屋里,迎面就是一张四方桌,配上四把椅子,四方桌对面是五斗柜,柜子上有装着花的椰子壳。
沙发和茶几以及四方桌后面的长柜都是屋里原有的,做工还挺精细,长柜上放着两个暖水瓶,两个印着双喜的搪瓷盅,一罐茶叶和一台红旗牌收音机,其中一个暖水瓶是徐朗家送的。
长柜和沙发夹角处放着一台缝纫机,简璐虽说用的不算熟练,可该有的也得有。
往里走,面积小巧的厨房更是五脏俱全,碗橱立在角落,梁海生和冯秀慧送了一套碗碟作为程铮简璐的新婚礼物。
三间卧室这会儿只用上一间,刚刚通讯兵小赵和三个战士帮忙把双人床抬了回来。
“辛苦了。”简璐已经很有身为新家女主人的自觉,这天儿还是热,她和程铮忙得走不开,只能让通讯兵跑一趟。
“嫂子,不辛苦!”小赵比简璐大两岁,可叫起嫂子来没有半分迟疑,反倒是听得简璐不好意思,自己这辈分蹭蹭蹭就上去了。
“大伙儿都歇歇,喝碗水。”简璐拿出几个白瓷碗,倒上已经晾凉的凉白开,招呼几人喝水。
小赵一口牛饮,这才觉得止了渴,看着这屋里的家具心生羡慕,“嫂子,你们这家具打得好啊,感觉不比百货大楼里卖得差。”
“是吧,吕大爷手艺确实好。”
“是!要是以后我结婚,也想找他打家具!”小赵对象都没有,可已经眼馋上了。
“赵钢,你就梦去吧,年纪不小,想得倒挺美啊。”旁边战友打趣他一句。
简璐跟着笑笑,这群战友都是实打实的交情,损起人来也不留情面,“对了,小赵,那糖带给吕大爷没?”
为了表达谢意,简璐特地让小赵再给人带了一把水果糖过去,也算是分享喜气。
“带了,不过吕木匠不在家,我直接给他孙子了。”小赵这才想起,刚刚搬床还挺有意思,“嫂子,你不知道,我们差点搬错chuang”
“璐璐,进来看看,这么放你满意不?”
“就来。”
简璐被在卧室放置双人床的程铮一嗓子叫住,转身准备进去,想起来什么,又回头叮嘱小赵几人,“晚饭就在家里吃啊。”
“不了不了!”小赵几人连连摆手,他们哪能在团长家里打秋风啊!“嫂子,我们先走了。”
又扯着嗓子朝屋里喊一声,“报告团长,我们先走了!”
说完话,四人麻溜跑了,像是身后有豺狼虎豹似的。
程铮听到动静出门,连几人的人影都没见到。
“我留他们在家里吃饭呢,结果一个比一个跑得快。”
“算了,等我回去食堂给他们一人买两大馒头。”程铮笑着答。
崭新的双人床占据了两人卧室的大部分区域,是两米长乘1米八宽的尺寸,床头雕刻着龙凤呈祥花纹,做工精细。
冯秀慧和梁海生替两人铺的床上四件套,这是程铮老家的老规矩,结婚的时候,让一对婚姻幸福的夫妻给铺床,以后这新人也能幸福美满。
简璐头一次听说还有这样的习俗,倒是乐得在旁边看热闹。
大红喜被铺满床,上头绣着金丝线的鸳鸯图案,十分喜庆,两个红枕头左右放置,并排贴在一起,枕头上搭着两条白色的双喜字枕巾。
一切布置妥当,就等着结婚当天搬新家入住。
崔玉荷全程被几人拦着不让干活,只能不住地欣赏,看着这一点儿点儿变得充实的屋子,也赞叹道,“真好啊,老徐,咱们改天也重新打个书桌吧,就找吕木匠,给恒恒用。”
徐朗把屋里再清扫一遍,听到这话点头,“成,不过得等你把孩子生了再说,现在一切以你的身体为主,咱们先别折腾那些啊。”
“知道,我心里有数。”
“玉荷姐,你快坐着歇歇,过会儿就吃晚饭了。”
简璐从卧室出来,看着这个属于自己和程铮的小家,心里暖暖的,真好。
亲手布置新家,一点点把它充实的滋味真不错。
——
一星期后,1970年10月26日,农历9月27,宜嫁娶。
程铮和简璐在这一天结婚了。
简璐知道,在这个时代,一纸结婚证没有办喜酒更能证明夫妻关系,大家都觉得过了礼才是结婚,有没有结婚证,其实不打紧。
一大早,简璐起床梳洗,换上红衣红裤黑布鞋,在梁家等着。
天空刚刚泛出鱼肚白,程铮乘着微风在一帮子兄弟的簇拥下到了家属楼。
上台阶的每一步都踏得实实在在。
现在的婚礼和后世的区别很大,也不允许大操大办,简单热闹一下就成了。
简璐今天盘起头发,用左右两个小辫包裹住中间的秀发,像是一朵娇美的花苞绽放,最后夹上红纱巾发夹,透出一股若隐若现的娇媚。
乌黑的发更衬得她粉面桃腮,漆黑的眼眸温润如水,樱唇水润带着淡淡的粉色。
程铮踏进梁家时,一眼见到人群中的媳妇儿,他的媳妇儿。
隔着人群对视一眼,程铮将目光牢牢锁定在简璐身上,程团长还是以往的着装,穿着最熟悉的白色海军军装,头戴海军帽,以最平常也最神圣的模样来迎接自己的爱人。
只是今天一切都一样,又不一样,深邃的眼眸渐渐温柔,硬朗的轮廓也变得柔和。
“哎呦,快别看了。”家属里嫂子们跟着起哄,“抱回家去看个够!”
“以后就是你媳妇儿了,怎么看都行。”
听到众人打趣,简璐难得害羞一回,这人眼神也太直勾勾了!幸好她是新娘子,能光明正大害羞,只垂眸看着地面。
结婚的真实感步步逼近,大伙儿的起哄声恭喜声混杂,像是一出交响乐,轰隆隆一声声炸在耳边。
程铮大大方方让嫂子们打趣,目光始终没有移开,只一步步坚定地走向简璐。
军装裤裁剪利落,配上一双乌黑锃亮的皮鞋,踏在地面时稳而有力,五步距离,程铮走到了简璐面前。
男人面容坚毅硬朗,五官凌厉,眉目英俊,看向简璐的眼神坚定又灼热。
这是自己选的男人,简璐平视时能看到程铮的喉结,因为紧张和兴奋,他的喉结动了动,简璐视线下移,发现程铮的手背上透出若隐若现的青筋。
原来这人还知道紧张呢。
简璐甜甜地笑了。
“快快快,背过去,宋旅长等着给你俩读誓词呢。”
“还是直接抱吧!背多没诚意啊。”梁海生嗓门大。
“对,就抱!”崔玉荷挺着大肚子看得津津有味。
屋里闹哄哄,大伙儿又开始起哄让新郎把新娘抱去新家,其中,墩子吼得最厉害。
“程叔叔,抱璐璐阿姨过去!”
自己吼了几句,墩子发现一旁的恒恒不够积极,又捞起他的手“恒恒,你快喊啊,让程叔叔抱!”
恒恒点点头,听墩子的,跟着蹦蹦跳跳几下,“抱抱。”
两孩子挤在人群里,幸好因为个头矮,能在最前面观看,当见到程叔叔真的一把抱起璐璐阿姨的时候,墩子和恒恒小脸兴奋地皱巴起来,嘴角快咧到耳根子,两人激动地抓着手,四只小手推来推去。
“真抱啦!”
也不知道在激动什么,可大家都很激动,每个人都在笑,都在闹。
简璐头一次在众目睽睽下被一大男人抱着走路,真是快羞得想钻地底下去,小脸微微垂着,贴在程铮胸口,感受着男人沉稳的步伐。
程铮力气大,抱着她没有任何压力,轻轻松松,甚至还能挺直腰板,身形端正。
“别害羞,大伙儿就是喜欢热闹。”
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简璐抬眸睨他一眼,“你现在脸皮倒厚了。”
新郎把新娘抱到新家不过几十秒功夫,身后是一群看热闹的人跟着转移阵地,梁徐两家人帮着发糖热闹。
新家里,旅长宋兆康已经等着,自己最满意的下属终于解决了终身大事,他是最高兴的。
“程铮同志,简璐同志,你们以后就是革命伴侣了。要谨记伟大领袖的教导,坚守高尚的思想和优秀的意志品质,为革命奋斗,为祖国奋斗”
简璐听着证婚人宋旅宣讲的誓词,和普通的结婚仪式完全不同,却带着现在独有的时代特色,这是大家的信仰,每个人都是一颗小小的螺丝钉,在为个人、为社会、为国家奋斗
结婚仪式进行得简单,宋旅证婚结束,大伙儿啪啪啪鼓掌。二人又被家属院的邻居们祝福一番,午饭和晚饭在部队食堂,程铮找后勤部做了两桌菜,吃个喜庆。
人群中唯有一人看着这场面略带悲伤。
魏政委眼含羡慕,看着已经正式结婚的程团长,努力忍住才不让自己哭出声。
明明是自己先谈对象的,明明自己的恋爱经验丰富,屡败屡战,屡战屡败,怎么先结婚的反而是程铮呢?
苦啊,魏政委心里苦啊。
依依不舍看一眼站在一块儿的新郎新娘,还有这布置得温馨的小家,魏政委暗暗发誓,他迟早要搬进来!
他不能输!
在食堂请战友们坐了两桌吃饭,程铮被一帮兄弟灌了不少酒,最后还是梁海生和徐朗帮着把人扶回来的。
高大的男人被战友放在大红喜床上,梁海生和徐朗觉得圆满完成任务麻溜离开,人家新婚燕尔,他们不走快点儿都担心程铮这小子事后算账。
毕竟,春宵一刻值千金。
“弟妹,我们就先走了啊。”这声弟妹,梁海生和徐朗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叫了。
“行,谢谢梁大哥徐大哥。”
热闹散去,只剩独处的两人,整个房子便突然显得过于安静。
床上的程铮躺着没有动静,简璐走过去悄悄看看,学着电视剧里常常上演的剧情,女主角温柔贴心地用湿毛巾为男主角敷额头。
结果,湿毛巾刚碰到程铮额头,这人倏地睁开眼,一把抓住简璐的手腕,按在自己心口。
男人眼神清明,没有半分醉意,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深邃的眼眸中往日全是默然,此刻却只映着简璐的倒影。
“你没醉?”简璐惊了,今天两顿饭,程铮被灌了多少酒她是看见了的,战士们很是实在,半点不允许掺假。
“这点酒醉不了。”程铮酒量极好,一句话说得有些狂。
躺在床上全身放松,一向习惯了绷直身体的程铮头一次生出了放松的快乐,握着媳妇儿的手腕轻轻将人往床上带,简璐整个人扑倒在程铮身上,小脸正好埋在他胸口。
黄花梨双人床在程铮的动作中发出轻声的响声,淹没在两人浓情蜜意的话语里。
努力撑起身子,简璐看着躺着悠然自得的男人,“你”
红唇被人亲了一口,她的话被程铮吞掉。
樱唇软语成了嘤咛阵阵。
程铮半挺起身子,脑袋凑近简璐,终于吻上了肖想一天的红唇,像是蜜桃般可口。
屋里气氛变得暧昧,热度攀升,程铮看着简璐的眼神渐渐变得晦暗不明,浑身燥热难耐,这是他和她的新婚之夜,他们是合理合法的夫妻了
带着一身热气,程铮猛然直起身子,宽大的双手揽上简璐的肩膀,一把将人抱住,发紧的喉咙里声音暗哑,“璐璐”
简璐无情将人推开,略带嫌弃道,“哎呀,臭死啦,程铮同志,你快去洗个澡刷个牙,不然别亲我~”
程铮一腔热血被简璐给冰冻住,眼前的姑娘眉眼弯弯,说出话的含娇带嗔,就是那漆黑的眼眸里确确实实带着些许嫌弃。
“你就折腾我吧。”
程铮无奈,他闻不见自己身上有味儿,只觉得鼻息间全然是媳妇儿的馨香气息,还是带着甜味儿的。
“哪里是我折腾你,明明是你自己臭。”简璐努努嘴,她对气味敏感,可不想自己新婚之夜最后只留下酒味的回忆。
站起身,两只纤纤玉手用力拉扯程铮的手臂,程铮也没使劲儿,卸了力道跟着简璐的动作从床上起来。
“快去,洗澡去,没洗得香喷喷的别回来见我。”
说完,简璐将人推出卧室。
程铮嘴硬,但是身体很诚实。
新郎官被迫离开婚房,抱着搪瓷盆,装着毛巾香皂牙刷牙粉认命般地去澡堂。
临走前回头看一眼,自己媳妇儿已经躺下了,累了一天,这人正躺在床上翻来翻去,还伸了个懒腰。
简璐今天起得太早,又各种折腾了一天,着实给累够呛,结婚真的好累,这还是七十年代的简化版!
躺在新打的双人床上,身下是柔软的大红喜被,耀眼夺目的红,尤胜嫩肤的温柔,像是一双手温柔轻抚,舒服得她眼皮开始打架。
天空渐渐染上墨色,程铮一身清爽的回到新房,只见到裹在红色喜被中的简璐,喜被铺满床,红得耀眼,可床上躺着的姑娘在一床红被的映衬下,竟像是肤白胜雪,肌肤胜雪,似在发光。
这会儿,人似乎已经睡着了,小脸白净如瓷,小半张脸埋进喜被中,只能窥见半面真容盘发散落,披散开来。
程铮走近,坐到床边,轻轻撩开简璐的秀发,黑发掩映下,他能看见简璐无暇的脸上细小的绒毛,似乎是给她的脸打上一层柔光,翘挺的鼻,樱红的唇,还有闭眼休息时刷刷扫在脸上的睫毛,扫出一片阴影。
一切都是他喜欢的模样,就连简璐眼尾一颗淡淡的痣也让他觉得妩媚动人。
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睫毛,细长而卷的睫毛带给人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挺翘又细长,简璐本就是浅眠,颤抖着眼皮模糊睁开眼,模糊看见了自己男人。
“你回来啦?”睡得迷迷糊糊的简璐,声音带着几分喑哑,她还记得自己给他交待的任务,要洗得香喷喷的。
想到这里,简璐眼皮还没彻底掀开,手先行动了,一手拽着男人身上的白衬衫,一手撑在床上,半直起身子,朝程铮靠去,嘴里还不住嘟囔着。
“我闻闻看,还有没有酒味儿?”
程铮只觉得一阵清甜气息袭来,简璐毛茸茸的发顶扫过自己的脖颈,几缕发丝从喉结擦过,带来一阵躁动。
不多时,女人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自己喉间,惹得他喉头发紧,全身僵硬,像是要爆炸一般。
简璐意识不太清醒,只凭着本能往程铮身上一闻,嗯,清清爽爽的气味,她满意了。
抬头仰看程铮,笑得月牙弯弯,“不错不错,程铮同志。”
检查完毕,人就直直想往后倒,她要继续睡觉
“唔~”刚往后倒在半空中的简璐被男人拦腰截住,双唇就这么直直贴下来。
带着些被撩拨一番又被无情抛弃的‘闷气’,程铮重重在简璐红唇上亲一口。
简璐被温柔放到床上,终于又回到柔软的被褥中,可是自己的唇被人吸吮着,吻得她渐渐清醒过来。
程铮反复品尝着简璐的唇瓣,樱红的唇被人采撷,渐渐沾染上水色,时而浅吻时而重重吮吸,简璐被男人亲得哼哼唧唧,修长的手指拽上他的衣裳,将人带得又离自己近了三分。
滚烫的呼吸交织,程铮撬开简璐的唇,与她的唇舌嬉戏,简璐不甘示弱,双手搂上程铮的脖子,坏心地吸吮一下,感觉到他肌肉绷紧,却被人报复般狠狠亲了一口。
洗完澡的程铮特意换了身衣裳,还是简璐亲手给他做的白衬衫,然而现在,白衬衫的纽扣被解了两颗,露出喉结和锁骨,以往威严十足,禁欲感满满的程团长此刻增添了几分蛊人的撩拨劲儿。
被亲得晕乎的简璐很想感慨一句,禁欲系玩儿欲的,太有杀伤力了。
“还招不招我?”将媳妇儿结结实实亲了一回,程铮吐出沉重的呼吸,看着身下的女人。
深沉的嗓音带着被情.欲撩刮的沙哑。
“就招。”简璐不见棺材不落泪,躺在大红喜被上,勾唇一笑,桃花眼像是能勾魂摄魄般,流转出万般风情,一双被滋润过的红唇水莹莹,像是在控诉程铮的大罪过。
这男人太不懂怜花惜玉!
“你今天是欠收拾了。”
“那你有本事就收拾我!”
程铮也笑了,附身与简璐对视,两人紧紧相贴,鼻尖厮磨,眼神里皆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程铮探着身子,在简璐额头轻轻落下一个吻,接着是鼻尖,脸颊,红唇
躺在床上的简璐,任由男人动作,程铮轻柔的吻像是落在她心里,落在她雪白修长的脖颈间,湿漉漉的吻好似要留下一个又一个印记,从脖颈到锁骨
大红嫁衣与白衬衫般配,双双跌落在床边,渐渐滑落,只剩下小部分还搭在床上,紧紧相贴,两件衣裳纠缠在一处,理不清理还乱。
喜被翻涌,简璐迷迷糊糊分不清今夕何夕,迷失在阵阵浪潮中,只觉得整个人不听使唤,时间似乎过了很久,睁眼却又还是此时此刻。
嘎吱
“程嗯”艰难吐出一个字,简璐手往男人的赤膊上一拉,哼哼唧唧又说不出话。
嘎吱
简璐感觉仿佛置身云端,整个人使不上半分力气,这让她分心地生出些不安,汗湿的小脸红扑扑,整个人急于寻求安全感,伴着哐当一声响,双人床突然塌下一角。
简璐条件反射般手脚并用往程铮身上靠,只听得男人闷哼一声,身体一僵
接着风平浪静
双人床塌了一角,右边位置陷了下去,简璐被程铮搂着,两人紧贴在一起,浑身都是热气,这新婚之夜风云突变,搅乱一室春情。
——
满室春光收敛,燥热无处安放。
穿好衣裳,看着程铮只穿了条黑色长裤正俯身检查双人床的简璐坐在椅子上,闲闲靠在椅背上,映入眼帘的男人宽肩窄腰,肌肉紧实,背对着自己也能看见结实的肌肉。
身材当真是好,就是这人到底行还是不行?
简璐很费解!没有这方面经验的简璐想起来,自己看过小说里,男主不都是一夜七次,耐力体力好得不行吗?
难道书中男配就要大打折扣?
歪着脑袋,简璐脑子里正头脑风暴,除开前戏,刚刚满打满算估计十分钟?
说行吧,这时间确实不长。
说不行吧,床都被他做塌了!
费解啊,很费解!
第37章 (上一章已解锁)
此时, 原本应该热浪滔天的新婚之夜卧室里,却是一室安静。
程铮蹲在地上检查一番,发现双人床的木楔有问题,加上刚刚两人的, 额, 剧烈运动, 给本就摇摇欲坠的床最后的重击。
新婚夜, 床榻了,程铮一身热气散得差不多,这会儿甚至有些凉意,还有比自己的新婚之夜更惨的吗?
他才刚摸索得趣,还没来得及好好发挥, 就被床一惊,被媳妇儿一惊然后,就结束了。
程铮也没有经验, 他以前连女同志的手都没牵过,可听结过婚的战友们说过荤话, 一个个都是逞强好胜的主, 非要显摆自己厉害
刚刚,自己是不是表现得太差了?
向来对自己各方面能力极度自信的程团长,头一次开始怀疑自己,深深的怀疑。
结婚前,梁海生和徐朗还打趣他,让他新婚夜好好发挥,别童子破功三分钟就倒。
现在挺好, 有个八九分钟
郁闷的程铮捣鼓一阵木床,暂时将木楔卡回去, 松紧不太合适,便又垫了张毛巾在床脚受力。
起身回头,程铮看向正乖乖坐在椅子上的媳妇儿,简璐两只手扒拉在椅背上方,小脸枕在手背上,一动不动看着自己的方向。
程铮脸有些烫,“这床有点问题,应该是没安好。今晚先将就睡,明天我再看看。”
手边没有趁手的工具,这会儿夜已深,全家属院都知道两人今天结婚,他们总不能出去借宿吧?
太丢脸。
简璐看着面向自己的程铮,一身腱子肉,八块腹肌看起来就很好摸的样子,刚刚在床上的她压根没看清楚,现在一看,倒是秀色可餐了。
就是吧,不知道是不是金玉其外
不会吧?!简璐停不下来思考,程铮前面表现还挺好的,全身都有劲儿,难不成?
简璐思绪乱飞,从怀疑到同情到振作,甚至已经想好,明天要不要做点滋补的给他补一补。
这人年轻气盛,应该还有救?
可是,床怎么还能做塌呢?
简璐压根儿不敢对任何人说这事儿,太可怕了!要是被人知道,她还要不要做人了?!
程铮发现媳妇儿脸上表情变换,简直精彩,刚刚还赤诚相见缠绵悱恻的两人,突然冷静下来,气氛着实有些不对劲,谁都没提刚刚发生的事儿,沉默,是最好的话语。
“璐璐,过来。”程铮伸手将简璐从椅子上拉起来,带着往床上去。
“那什么,就睡觉是吧?”简璐委婉提醒,“它禁不起折腾了吧。”
程铮脸一僵,他不知道媳妇儿在想什么,虽说他很想重振雄风,就是这条件不允许,这床确实禁不起折腾了。
艰难地点头,程铮拥着人睡下,长夜漫漫,媳妇儿在怀却什么都不能做,新郎官程铮心里愁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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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刚泛出鱼肚白的时候,程铮便醒了,准确地说,他压根没怎么睡着,大好的新婚之夜就这样过去,让人心有不甘。
不过温柔乡让人沉醉,怀里的简璐睡得正香,没有半分负担。柔顺的发搭在脑后,贴着程铮的手臂,小脸靠在男人胸前,就连呼吸都是温柔的。许是天光见亮,简璐将醒未醒,又挪着身子往程铮怀里靠,双手怀抱着他的腰,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继续睡。
程铮眼底青黑,看着怀里睡得香甜的媳妇儿,捏一把她的脸颊,低声道,“你倒是睡得香。”
简璐醒来的时候,床上只有她一个人,身旁的位置尚有余温,程铮应该没起多久。
虽说昨晚折腾一番,可简璐睡得香甜,此刻精神饱满,只要别想起来昨晚的一幕幕,前头让人脸红心跳,后面让人难以启齿。
今天两人都有一天假期,能悠闲度过新婚第一天。
换好衣裳,精神抖擞的简璐走出卧室,顺手拿起书桌上的黑色发绳将一头乌黑的秀发挽成一个丸子头,清清爽爽。
这会儿刚七点,太阳爬上树梢,透过影影绰绰的树叶穿过玻璃窗户,将点点阳光洒下。
厨房里有动静,简璐走过去一看,程铮正在蒸馒头,熬稀饭。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程铮回头,“去洗脸刷牙,马上就能吃了。”
“好。”
刚结婚第一天的小两口还有些不适应,简璐调转方向,去客厅的长柜上拿牙刷。
哪知道,长柜上,简璐的牙刷上已经洒了牙粉,正横躺在漱口杯上。旁边是程铮的已经用过的牙刷,竖着放在漱口杯里,歪着脑袋。
新婚第一顿饭吃得挺丰盛,四个馒头,四个包子,两碗花生稀饭。
包子是虾仁馅的,在岛上,猪肉馅的包子比虾仁的难找。
经历昨晚一场闹剧,简璐还在思考怎么安慰程团长,而程铮,失去了男人的自信,正闷头吃饭。
他早起去跑了三圈,锻炼,原本身体素质极好的程团长,决心再好好锻炼。
“一会儿我们干嘛去啊?”难得的假期,简璐思考着应该做些什么。
程铮很想去干些什么,可条件不允许,现在当务之急是,“修床!”
简璐:“”
害怕。
白天,光线亮堂,程铮再仔仔细细检查一遍新打的双人床,发现这床一开始就打歪了一个床腿,导致木楔卡不紧,虽说有补救可还是留下了隐患,吕木匠居然会犯这样的失误?
“吕大爷还失手一回。”简璐围着这床转悠一圈,没想到看着没问题,内里还有隐患。
哦,看来这床塌了不怪自己,不对,本来就不怪自己,要怪也是怪程铮。
“估摸没发现吧,这床就正常躺着睡觉也不会塌。”
简璐和程铮对视一眼,脸一红,嘟囔一句,“还不是都怪你。”
既然话挑到这儿,程铮终于有机会昨晚的自己解释一句,“其实昨晚我是被吓着了,这床突然塌了一角下去,我才”
不能让媳妇儿误会自己。
简璐点点头,十分理解,“确实,谁能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程铮心稍安,等把这床修好,他会再好好表现一回。
“听说男人第一次都这个水平,你也不要放在心上。”简璐决定守护自己丈夫的自尊心,安慰安慰他。
程铮:“!!!”
听听这是什么话,谁说了这么话污了自己媳妇儿的耳朵,他严肃着脸,“你听谁说的?”
简璐刚想说是网友说的,立马把话吞回肚子了,虽然她前世没有体验过,但是网上不都这么说嘛,小说里都是骗人的,现实可残酷多了。
“我在家的时候,听他们闲聊的。”只能先把这事儿推到大爷大妈们身上了,不过她也没瞎说,有些结婚了的说些话是开放得很呢。
程铮还没有和新婚第一天的媳妇儿探讨这事儿的准备,只点点头,“别听他们瞎说。”
快到晌午,程铮和简璐忙活一上午把床给修了,他检查过,这床应该已经修补了个七七八八。
“这会儿应该没问题了,我给垫高了一层,又用钉子嵌进了木楔里。”程铮把着床摇摇晃晃试试,还挺稳固。“咱们就不去找吕大爷了,不然他心里还过意不去,说不准大队还要扣他工分。”
“行,你修好了就行。”简璐坐到床上试着蹦了蹦,好像真挺稳固了,“没想到程团长还挺有本事。”
程铮被媳妇儿一夸也有些得意,“打床不会,修一修还是能摸索出来的。”
——
忙活一上午,两人这才准备随便应付点儿煮碗面吃。
结果水刚烧着,梁海生和冯秀慧就上家里来了。
见程家屋门敞着,两人探头探脑进屋,“老程,弟妹,哟,怎么就吃面啊?起来晚了吧?走,上家里吃去。”
煤炉子一熄,程家关上门,新婚小两口被邀请过去吃午饭。
“程叔叔,璐璐阿姨!”墩子没想到程叔叔和璐璐阿姨结婚了,还能和自己一块儿吃饭,这样和之前没有变化哎。
“墩子,好好练字没有?”
“练啦。”
“你们俩坐会儿,还剩个豆腐汤,我端过来。”冯秀慧吩咐儿子,“墩子,去叫恒恒和他爸他妈。”
“好嘞。”
几家人经常互相在家里做吃的,徐朗和崔玉荷上楼的时候忍不住打趣新婚小两口。
“老程,结婚感觉怎么样?是不是比你孤家寡人的滋味好多了?”徐朗坐在程铮旁边的椅子上,看着他一张俊脸上却眼底发青,哎呦,啧啧。
刚结婚的人就是没有节制!黑眼圈都熬出来了,怕不是奋战一夜都没睡。
“挺好。”程铮也没犟嘴,这是他的心里话,结婚有媳妇儿了确实好。
徐朗忍不住凑过去,低语,“不过也得悠着点儿。”
说罢,在程铮肩头重重拍了三下,颇有一副过来人的自信。
程铮:“”
热热闹闹吃过午饭,简璐和程铮商量着让两家人上自家吃晚饭,也算是感谢他们这段时间的帮忙。结婚不是轻松的事儿,从准备东西到结婚当天,要忙的可不少,如果没有梁家和徐家两家,他们这对新婚小两口指定忙不下来。
“好啊,那我们可有口福了。”
回屋睡了个午觉,简璐和程铮下午优哉游哉出门,准备采购些吃的,一路上遇到不少认识的战友和军嫂,知道两人刚结婚,总要问候几句。
程团长在部队还是很有名气,许多人都认识,简璐觉得带着这人出来买菜就不明智,耽误自己时间。
等一路寒暄到了菜站肉站,自然是有什么海鲜就买点儿什么,没得挑。
红通通的小龙虾被装在袋子里,活蹦乱跳企图往外爬,好久没吃过小龙虾的简璐立马馋了!
“李同志,要四斤小龙虾。”
“好嘞。”肉站售货员正愁小龙虾没人要呢,没想到对面供销社的小简售货员居然还愿意买这个,“这样吧,都给你,一共六斤,就算你四斤的价。”
这是收购附近渔民打上来的海鲜时,人附送的,从河里打上来的,这玩意儿没人爱吃,壳硬得不行,肉还少,费时费力不讨好。干脆一块儿给海鲜站了。
不过,在这里,压根也没什么人要。
程铮看着六斤小龙虾装好,接过售货员递过来的袋子,也不太理解,“你真要吃这个?大伙儿都嫌弃啊。”
他以为媳妇儿是猎奇,不知道这东西有多麻烦。
超级爱小龙虾的简璐狠狠点头,“当然要吃,特别好吃的,你相信我!”
程铮满脸写着不相信。
提着满满的海鲜和蔬菜从菜站肉站离开,程铮又托人去后勤部和炊事班捣鼓了十头鲍鱼过来,新家终于要正式做顿丰盛的晚餐,犒劳一下最近忙前忙后的两家人。
厨艺不怎么样的程团长继续充当简璐的各种小弟,准备调料,洗菜择菜,处理海鲜
冯秀慧是个眼里随时都有活的人,也跟着过来帮忙,奈何厨房小,简璐让程铮提着一桶小龙虾到客厅去虾线,直接将人赶出去了。
“秀慧嫂子,咱们一块儿!”简璐亲亲热热把冯秀慧拉到身边。
程铮有些心塞,只能提着一桶小龙虾,按照媳妇儿教的法子,认真地一个个挨着刷干净,又将虾线去了。
没干过这么细致活计的程团长,心有怨言。
“吃个这玩意儿真是费劲啊。”
他也不是没吃过这种龙虾,似乎是多年前出去救援的时候,住在老乡家里了,挺大一只龙虾,结果肉就那么一点儿,还得剥壳,味道也有些怪。
梁海生和徐朗对此深表同意。
“老程,你说你买这个回来干啥?吃水里的玩意儿,就这个最没意思,肉没多少,还贼费劲,关键吧,那味道也不行,要我说,还没小虾子好吃。”
梁海生说的小虾子个头很小,直接炸,最后洒点盐,一盘焦酥的虾连壳带肉一起吃,特别下酒。
“我也觉得。”徐朗点点头。
刷着小龙虾的程铮也点头,“我也觉得。”
“程团长,记得每个龙虾都要去虾线哦,虾线里最脏了。”
简璐从厨房探出头,检查程铮的工作。
程铮回头对媳妇儿说好,只能在老梁和老徐嫌弃的眼光中继续老老实实处理龙虾。
“先说好,这玩意儿,我不吃。”
“我也不吃。”
——
今天的晚饭特别丰盛。
十头鲍鱼,六斤小龙虾,两斤蛤蜊,还有程铮二弟家寄过来的腊肉,以及茄子冬瓜黄瓜。
看着如今才几分钱一斤的鲍鱼,简璐简直快笑出声,真是太便宜了。
而且这纯天然的食材个头饱满,肉质鲜嫩,一看就好吃。
总共十头鲍鱼,全部清洗干净,将鲍鱼肉挖出再放回鲍鱼壳中。
简璐将大蒜拍扁切碎成蒜末,一个红辣椒去籽切成丁放入碗中,在往碗里淋上热油,只见热油刺激着辣椒和蒜末发出刺啦刺啦的响声,激出些鲜味和辣味,接着倒入酱油、糖以及一点点醋。
这是简璐以前最爱的鲍鱼调料汁,待均匀搅拌后,用小勺舀上调料汁依次浇到鲍鱼肉上,米黄色的鲍鱼肉瞬间便有了鲜亮的色彩。
十头鲍鱼被蒸上锅,香味从锅盖缝里飘出。
蛤蜊则是提前就被泡水吐沙的,清洗干净后,伴着姜片熬煮一番,再加入几块干贝提鲜,葱段去腥,切上一小盆冬瓜块一块儿煮,连盐都不需要加,蛤蜊本身的咸味足以。
四方桌前满满当当坐了八人,正好合适,桌上一共六道菜,分量都足足的。
“等小崔孩子生了,这桌还坐不下了。”梁海生催程铮,“你还得打张八仙桌不是。”
“你少撺掇人花钱!”冯秀慧用胳膊肘杵一下自己男人,她是勤俭持家惯了的,“这样就挺好,到时候挤着也能坐下。”
“没事儿,到时候让墩子和恒恒去茶几上吃。”徐朗无所谓,立马给两个孩子安排。
“不要!”墩子噘着嘴,誓死捍卫自己的座位,“我和恒恒要坐桌子跟前吃。”
“那让你爸下去,怎么样?”徐朗看着墩子,忍不住逗他。
梁海生也看向自己儿子,墩子是个好孩子啊,不可能
“好!那让我爸下去,反正我不下去。”
“哈哈哈哈哈哈。”
“那挺好。”
“老梁,你可听见了吧,这是你儿子亲口说的。”
梁海生一张脸皱着,嘿,这小子,不给自己面子!
简璐起身去厨房看最后蒸的鲍鱼,听到外头的谈话声也跟着笑。
“程团长,来端菜呢。”
装着鲍鱼的盘子可烫,简璐看着程铮的无情铁手端着盘子,面不改色放到桌上,只想说一句佩服。
“大家快尝尝。”
桌上一道蒸鲍鱼,色香味俱全,蒸得滑嫩饱满的鲍鱼肉吸满了调料汁,将香辣咸鲜的味道融进每一处肉里。
冯秀慧一筷子夹起鲍鱼肉送入口中,一口下去只能尝到鲍鱼肉的嫩,软嫩弹牙,味道层次丰富,入口是被热油激过的辣味,渐渐品尝鲍鱼原始的鲜味又抢占了味蕾,似乎是带着极致的鲜美在舌尖绽放。
“这鲍鱼蒸得太好吃了!”冯秀慧不太会做海鲜,可以说家属院大多数军属都不太会,一般就是随意炖随意蒸,吃得粗糙,因此大伙儿都挺嫌弃海鲜的。
可这会儿吃着鲍鱼,恨不得把牙吞了。
“程铮同志,你快尝尝龙虾。”简璐碰碰程铮,让他试试,毕竟这人一开始就对自己提出要做小龙虾这道菜提出质疑。
过分,太过分,怎么会有人不爱小龙虾呢?
程铮看一眼眼前的小龙虾,几十个红通通的小龙虾堆叠,在红辣椒碧绿葱段和姜蒜的掩映下,十分诱人。
好吧,他承认,他看着这模样有些动摇。
这回,简璐给他剥。
熟练地去壳,剥出晶莹带粉的虾肉,将小龙虾肉放到盘子里蘸一蘸,鲜嫩的虾肉全身裹上褐色汤汁,放进程铮碗里,简璐一副推销的表情,“快试试!真的很好吃的!”
夹起小龙虾肉,程铮咬第一口就感觉到不同,这小龙虾肉紧实绵密,带着麻辣鲜香的味道,让人忍不住一口接一口。
“怎么样?”简璐邀功般凑过来,像是个等待表扬的小朋友。
“很好吃!”程铮的眼睛发亮,发自肺腑道,“没想到这玩意儿居然能这么好吃!”
其他人也纷纷动手,对小龙虾赞不绝口。
简璐满足了,她就说吧,没有人能拒绝小龙虾。
“好了,你吃过了,换你给我剥。”简璐去厨房洗干净手,不打算再剥虾。
吃小龙虾一时爽,剥虾是真讨厌,幸好,她以后有剥虾工具人了。
兢兢业业的剥虾工具人程铮不停投喂简璐,倒也自得其乐,见到这幅场景,崔玉荷和徐朗小声嘀咕。
“谁能想到程团长还能有这一天呢。”
徐朗瞄一眼对面,程铮在剥,简璐在吃,配合默契,“确实!”
吃过晚饭,各家散去,简璐享受着难得的一天婚假,懒得不想出门,就搬张椅子坐在客厅,对着玻璃窗户看着金乌西坠。
程铮不知道又从哪里弄来几个椰子,像模像样给简璐开了椰子口,拿出上回做的竹子吸管,给人递过去。
抱着椰子喝个痛快,简璐发出一身喟叹,这样的小日子倒是不错。
喝了大半个,简璐把椰子抱着举到程铮嘴边,让男人喝了两口,自己又接着喝,剩下的三个椰子圆咕隆咚躺在墙角,明天再喝。
“程团长,程团长”屋外响起苍老的声音。
程铮和简璐都觉得有些耳熟。
“吕大爷?快请进。”
吕木匠匆匆进屋,皱纹密布的脸上显出几分焦急,“程团长,小简同志,哎呦,对不住你们,你们这床搬错了。”
下午刚从媳妇儿家回来的吕木匠回家一看,给程团长打的那双人床还在院子里放着,前头别家要结婚打的新床出了些问题,不太稳,要找他修补,结果这床被搬走了。
“都怪我,昨儿我不在家,这两床长得差不多,我孙子给指错了。”吕木匠着急啊,这不耽误事儿嘛,“你们这床还好不?出问题没?不然换回去!”
程铮和简璐对视一眼,双双摇头,这种事儿能说吗?
“没出问题,这床都搁我们家了,也不好换回去,就这么着吧。”程铮不甚在意,只把人请卧室去,让再把把关,“昨晚我们看出不太对,就自个儿改了改,您帮忙看看,这改得行不行。”
吕木匠一看,找补得粗糙了些,但是大差不差了,只让程铮拿着锯子和锤子,又帮忙修了修。
“这样就好了,没什么问题,就是五六个程团长这么结实的在上头也不会塌。”
听到塌,程铮和简璐像是有应激反应似的。
一个是郁闷的,一个是想笑的。
简璐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反正不关自己的事。
送走吕木匠,眼见着太阳已经落山,简璐想起要给简家几个姐姐寄的东西,忙去衣柜里翻找。
这年头,大伙儿布票难得,程铮作为团长是攒了些的,简璐现在在岛上有正儿八经的工作,每个月也有布票,她准备买布做好衣裳给简欣她们寄回去。
对于媳妇儿要给娘家人寄东西,程铮没有什么意见,甚至开始等着简璐给她姐姐做完,给自己再做一件。
毕竟,就盯着这一件白衬衫穿,不够穿啊!
不过做衣裳新手简璐同志档期安排得满,暂时没空搭理他,“那你排好队吧,等我空了再看看给你做一件。”
听到这话,程团长决心要把自己当初担心简璐做的衣裳的事情永远瞒住。
五尺平纹蓝色格子布被缝纫机的咔哒咔哒声中渐渐有了衣裳的雏形,程铮发觉媳妇儿埋头踩缝纫机的时候格外认真,就连自己说出门去澡堂了也没听见。
衣裳做了一半,简璐手已经有些酸了,她能力有限,幸好时间宽裕,能慢慢来。
在椅子上伸个懒腰,简璐惬意极了,转头却看到程铮正目光灼灼看着自己。
这人短寸上带着几滴晶莹的水珠,换了一身海魂衫常服,有些休闲肆意,啧啧,果然是身高腿长的衣架子,穿什么都好看。
“我洗完澡了。”
程铮冷不丁冒出这样一句话,简璐差点没反应过来,这种事情都要跟自己报告的吗?
不对!
昨晚自己说的话言犹在耳——“哎呀,臭死啦,程铮,你快去洗个澡刷个牙,不然别亲我~”
所以,这人今晚报告洗了澡是在暗示自己什么?
这是主动洗好澡等着了?
简璐脸刷的一红,总觉得这人在耍流氓!
简璐一不小心把心里话也说了出去,程铮勾唇一笑,俯身亲了亲媳妇儿的脸颊,“我对自己媳妇儿耍流氓怎么了?”
“哎!”
简璐被程铮公主抱着离开椅子,直接往卧室去,今天床已经修好了,这男人也洗完澡了,这是要来真的了?
昏暗的卧室里,简璐看着程铮的眼眸,总觉得这人目光变了,变得有些凶,像是要把自己吃了似的。
完了,她有些害怕了。
看着程铮在黑暗中,骨节分明的手指一颗一颗解着纽扣,简璐在垂涎男色和紧张害怕的情绪反复横跳。
她现在找补一句还来得及吗?
“其实,你昨天表现挺好的。”给男人适当的鼓励,他才不会变疯魔。
结果简璐发现,自己这话一出,程铮解纽扣的手一顿,眼睛似乎是冒着精光朝自己看来。
大受打击的程铮,硬朗的面容更显坚毅,咬着腮帮子,暗暗下定决心,这回一定要好好表现
这回修补好的双人床表现良好,一雪前耻,没有重现昨晚的悲剧一幕。
同样一雪前耻的还有程铮。
不知过了多久,简璐模糊睁开眼看一眼外头,天儿都微微泛着光亮了,眼皮开始打架,她得抓紧时间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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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短暂的假期,新婚燕尔且腰酸腿软的简璐回到供销社上班。
大方的她给供销社另外三人发了喜糖,一人几颗水果糖和一块桃酥,分享一下喜气。
“璐璐恭喜你啊。”李继红吃着水果糖,觉得简璐和程铮着实是般配,这新媳妇儿看着更是水灵灵的。
邱四凤咬着桃酥含糊道,“以后就是程团长媳妇儿了,你倒是个有福气的。”
只有孙秋月道一声恭喜,就把糖和包进手帕的桃酥收进包里,简璐看一眼,明白她多半是要给闺女带回去,上前把兜里剩下的三颗糖一块儿塞了过去。
“秋月嫂子,你帮我带给这糖给岚岚吃。”
岚岚个小姑娘身体不好,看着就让人心疼,听说还时常喝药,全是孙秋月家里人去山上捡的草药熬水喝。
“谢谢啊。”孙秋月把糖收下,再次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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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平静无波,简璐白天在供销社上班,下班的时候,只要程铮不忙都会来接她,两人一块儿走回去。
简璐特别爱向程铮讲供销社里发生的故事,程铮之前从来没发觉,在供销社卖东西还见识那么多。
“今天我不是负责日用品柜台嘛,继嫂子红和秋月嫂子去后面理货,四凤嫂子去别处打秋风了,当时供销社里也没客人来,我正闲得无聊呢。你猜怎么着?”
程铮挺配合,“怎么了?”
“突然店里进来一男同志找我买了一床结婚用的大喜被和一对印着鸳鸯的搪瓷盅。这本来挺稀松平常,怪就怪在啊,这人抱着东西离开没几分钟,又被另外几人推搡着闹着要退货退款。”
简璐声音清脆悦耳,讲起故事来也动听,程铮默默听着倒突然好奇起来。
“为什么要退了?”
“是吧,我也纳闷呢。供销社的东西是遵循售出后一概不退的,我刚想按章程办事,结果继红嫂子听到这事儿忙冲出来阻止我,让我直接给退了,然后悄悄跟我说,以后别卖东西给那人,可那人非说自己马上要结婚了,不愿意退东西。”
这下,程铮是彻底来了兴致,居然有这种不卖东西给某人的道理,“这人是怎么了?继红嫂子为什么不卖给他?”
见程铮上钩,简璐得意一笑,“今晚你洗碗,洗了碗我再告诉你。”
程铮一愣,倒是没想到是这个要求,毕竟他原本是天天准备洗碗的,结果这个新媳妇儿非要和他分配家务。
自打结婚以来,简璐觉着得好好规划夫妻义务,一人做饭一人洗碗,工资上交。
结果最讨厌洗碗的她决定赖掉。
“行,我洗,你说说看为什么?”
“因为那个男人脑子有问题,总觉得自己要结婚了,像是有什么精神病,已经上供销社买过好几回结婚用的东西了,他们家也不富裕,回回都是他爸妈找上门求着退货。后来继红嫂子她们就约定好,遇到那人来不卖他东西。”
“这还有想结婚想疯了的?”程铮倒是第一次听说。
“是吧,我也觉得奇怪呢。”简璐见着楼道没人,让程铮拖着自己走,“可见,你能娶到媳妇儿已经是有福气的了。”
程铮回头一看,自己的的小媳妇儿仰着小脸看着自己,露出得意的神色。
“嗯,我确实是有福气。”——
时间一晃而过,简璐在供销社上班已经三个月,工资和票据都拿了三回,个人小金库蹭蹭蹭上涨。
现在程铮同志工资上交,让简璐把她的工资自己留着花,简璐闻言哇哇感动。
要不说程铮是原书中的神级男配呢,英俊帅气身高腿长身材好,还不爱花钱!!!工资全部上交给媳妇儿。
这就叫程铮的钱是简璐的,简璐的钱还是简璐的。
渐渐成为小富婆的简璐心里踏实,正所谓手中有钱心中不慌。每天在供销社工作也乐得自在。
这天,还有半小时到下班时间,爱好下班的简璐已经蠢蠢欲动,不过,隔壁柜台的邱四凤显然更积极。
“璐璐啊,我家里有事儿,你帮我看着点吧,我先走。”
简璐正磕着瓜子点点头,“行,四凤嫂子,你先走吧。”
今天李继红和孙秋月去跟着运货了,还没回来,邱四凤一走,供销社便只剩她一人。
幸好这个点儿,没什么客人来了。
“同志,帮我拿个搪瓷盅吧。要那对喜鹊的。”怕什么来什么,简璐见着一个鹅蛋脸脖颈间系着黄色丝巾的女同志进来,人长得艳丽,模样姣好,让人忍不住就想看一眼。
“好嘞。”简璐熟练地找到印着喜鹊团案的搪瓷盅,给人递过去,“八毛。”
“行。”戴着黄色丝巾的女人没急着掏钱,又在供销社里转悠,“等会儿啊,我还准备再买点儿。”
客人有购物需求,简璐自然不能拦着。
没过多久,店里又来了客人。
简璐抬眼一看,一个圆脸穿着蓝色工装女同志走进供销社,直奔简璐而来,“同志,我买三尺蓝色粗布,这是布票。”
简璐接过钱票,一眼看见她脖颈间的黄色丝巾,想起什么,又往旁边正在选发绳的鹅蛋脸女同志脖颈间看一眼。
两条一模一样的黄色丝巾正在两人脖颈间系着。
简璐想起来,这丝巾是从沪市来的货,一共四个颜色,黄色的只有两条。
就两条丝巾卖给两个人,居然能同时在这小小的供销社碰头?
这个海岛会不会太小了。
“同志,这个红色发绳和雪花膏我要了,你看看多少钱?”
鹅蛋脸女人凑过来结账,随意看一眼旁边的圆脸女人。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着对方脖子上的黄色丝巾,愣住。
第38章 (上一章已解锁)
简璐误入撞丝巾现场, 两个女同志,戴着一模一样的丝巾站在自己面前,神情都有些不自然。
这个年代其实撞衫挺正常的,衣裳裤子就那么几个颜色, 款式更是大差不差, 你穿得特立独行才叫奇怪呢, 一不小心就要被打上小资做派的标签, 还是艰苦朴素些好。
不过,那鹅蛋长相艳丽的女同志显然不是这么想的,发觉旁边这人和自己戴着一样的丝巾,撇一眼又迅速收回视线,眼里的嫌弃不加掩饰, 伸手摸一把自己的丝巾,用力给扯下来。
目光灼灼看向简璐,“同志, 你们这儿的丝巾能不能退货啊?”
简璐:?
“同志,供销社卖出的东西除了质量问题, 概不退换的。”简璐尽心尽力当个好售货员。
“那算了。”鹅蛋脸女同志将丝巾胡乱捏在手上, 转身准备离去,“就是看着和别人戴一样的烦,感觉再看这丝巾都不好看了,要是你们就卖一条这样的才好呢。”
这话一出,旁边的圆脸女同志,脸一僵。
简璐笑盈盈看着鹅蛋脸女同志,“那可以上城里百货大楼去买, 那儿的东西就有独一份儿的。”
她是看不惯这人明晃晃嫌弃圆脸女同志的,大家都是花钱买的丝巾, 不就撞个丝巾嘛,还挖苦人?至于吗?
“就是那里的东西贵不少,还是我们供销社的物美价廉。不同的人戴着一样的丝巾都有不一样的好看之处。”
“你”鹅蛋脸女同志被这话揶揄,努努嘴想说些什么,又不敢开口。
毕竟供销社的售货员得罪不起。
“算了,我就买这个红发绳和雪花膏,要茉莉味儿的啊,你给我算账吧。”被揶揄了只能在心里憋着,这女同志还是得好言好语让售货员结账。
简璐看着这女同志脸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红的,只抓紧收钱。
待人走远,她这才看向圆脸女同志,这人虽说长相不如刚刚的鹅蛋脸艳丽,可五官也挺标志,尤其是一张脸亲切随和,有一股说不出的舒服,像是春风拂面,不像刚刚那人,尖酸刻薄都写在脸上了。
“同志,你戴这丝巾可好看了。”简璐收下她递过来的三毛六分钱,裁了三尺布给她。
“我戴着肯定比不上人家。”圆脸女同志刚被那鹅蛋脸女同志一说,还有些不得劲,没想到这供销社的售货员那么会说话,听得她心里高兴。
“不过,这是我男人买给我的,我们结婚七年了,还是他第一次送我东西呢。”
居然这么有纪念意义,简璐想起来刚刚鹅蛋脸女同志的刻薄更气了,又逮着人狠狠夸几句。
“我叫蔡秀娟,今儿真谢谢你了啊。”同简璐道了两声谢,蔡秀娟抱着三尺布离开。
经历一场小插曲,简璐磨蹭一会儿终于到了下班时间,等李继红和孙秋月把货物运回来,三人把东西放进仓库,这才收拾着离开。
今天程团长部队有任务,说是晚饭都不回来吃。简璐乐得逍遥自在,回屋做了海鲜虾饼当晚饭。
二十多只小白虾去壳只留下晶莹虾肉,用杵子捣成泥,和面粉搅拌均匀,一勺沿着烧热的铁锅下锅,不多时,二十来个海鲜虾饼做好。
她自己吃了六个,又让墩子过来给梁家徐家送了几个。剩下的全给程铮留着,当宵夜。
忙活完晚饭,简璐洗洗手还有的忙。
要给三姐做的衣裳已经搞定,她准备再给她们还有婆婆弄些海鲜特产回去,正好过段时间,程铮他们团有个老乡要回家探亲,地方离兴民生产大队不远,可以让她们自己去拿东西。虽说海岛边生活的人对海鲜兴趣没那么大,毕竟天天吃,可在内陆的就不一样了,偶尔吃一回,还想呢。
寄活的肯定不现实,简璐准备把小半桶小白虾做成虾酱,不过第一步就是大工程,这么多小白虾,还是等工具人回来捣吧。
她刚刚捣了一点的量,手已经酸了
捣虾泥工具人程铮刚刚回到家属院,就碰见墩子手抓着什么东西,吃得满嘴都是油。
“程叔叔。”
“墩子,吃什么呢?”
“璐璐阿姨做的虾饼,好好吃!璐璐阿姨说给你留了饼呢,等你回去吃。”墩子甚至想伸出小手让程叔叔闻一闻。
程铮退后一步,“喜欢就行,你璐璐阿姨做东西是好吃。”
回到屋里,程铮推开虚掩的门,客厅没人,只听到厨房有些窸窸窣窣的动静。
在厨房忙碌的媳妇儿太过专注,没发现家里男人回来了。
“忙什么呢?”
突然听见声响,简璐吓了一跳,回身嗔怪,“你吓我一跳。”
程铮一手揽在媳妇儿腰上,探头往前看,只见到灶台上放着一盆虾,都剥了壳去了头,旁边还放着个杵子。
“这是干嘛呢?”
简璐伸手从另一边的盘子里拿起个虾饼喂到程铮嘴边,“你先尝尝这个。”
虾饼薄薄一个,混着面粉的的白和虾肉的淡粉色,模样漂亮,中间撒着的葱花更是添了一抹亮色。
一口咬下去,虾仁的鲜甜裹在面粉的麦香中,“好吃。”
程铮伸手接过虾饼,三两口解决掉,“怪不得墩子吃得满手都是油。”
简璐看看他,视线往他手上飘,似乎是在说,你也差不多。
“这几个是给你留的,吃了来帮我干活啊。”
程铮靠在灶台边,一口接一口吃起虾饼,今天晚饭在食堂吃的,可回来吃着媳妇儿做的东西,不知不觉又是七个下肚。
“干什么活?”他挺好奇,那盆虾肉又是要干嘛的。
程铮这些日子发现,自己媳妇儿很有能耐,也不知道这脑袋瓜子是怎么想的,能有那么多想法,真是聪明。
“做虾酱,到时候寄一部分给你妈还有我三姐她们,我们也留点儿,以后煮面啊拌饭啊炒鸡蛋都能吃。”
程铮没吃过这东西,虾酱?
不过不管他知道不知道,听媳妇儿的话就对了。
当即挽起袖子,手握杵子开始捣虾泥。
简璐在一旁准备,不时看看身边男人的进度,这人力气是真大,一会儿功夫已经初见虾泥雏形,简璐在心里默默给他一个封号——人形绞肉机。
晶莹中带些微粉色的虾泥瘫软在盆里,绵绵密密软得不行,程铮圆满完成任务,把盆交给简璐。
“程团长,辛苦啦~”简璐象征性往男人结实的胳膊上捏一捏按摩,让他去歇着。
简璐往虾泥里加盐搅拌均匀,找来沥米的纱布往上一蒙,绳子系在盆口的纱布,往五斗柜上一放,接下来就等着它自然发酵了。
程铮看不懂,他对做菜一窍不通,“这是干嘛呢?”
“放半个月才能吃,不然你敢吃生的吗?”
接下来半个月,简璐每天揭开纱布用筷子再搅拌一次,每天受着充足的光线自然发酵。
后来她也开始偷懒,指挥程铮去,看着虾酱渐渐变成红色,简璐尝了尝味道,真挺不错。
虽然因为条件简陋,比不上后世制作的,可还有的鲜甜味道都在。
“你尝尝。”用筷子沾了点儿虾酱给程铮,看着他尝一口时眼睛瞬间亮了。
简璐知道,不错!
当晚,简璐把早就洗干净晾了一一阵的,程铮提前找来的卫生医院输液瓶把虾酱分装。
最大的四个输液瓶大概能装200毫升虾酱,是要寄给简家三个姐姐和婆婆王大娘的。
透明的软质输液瓶,装着红色虾酱,还别说模样挺好。
“你把其他几个装小瓶里,我要给秀慧嫂子家和玉荷嫂子家一瓶哎,别动,这瓶我要带去供销社的,中午吃饭的时候可以拌饭吃。”
程铮此刻手不是手,脚不是脚,不能擅自动作,不然就弄乱简璐的计划,只能一切行动听指挥。
“这剩下的我们留家里吃的?”
“嗯,这个我们吃。”简璐把七个输液瓶塞好瓶口,将盆里剩下的虾酱装进一个小巧的玻璃瓶中,拿着两个输液瓶出门去,“我给她们送了就回来啊。”
程铮在家歇着,看着桌上的自家的那瓶虾酱,忍不住又挖了点儿尝尝,确实鲜,咸鲜味道,很勾人馋虫。
没多久简璐回家来,正好看见程铮在“偷吃”。
“程团长,还偷吃呢?!这虾酱最好别直接吃,煮菜里比较好。”
程铮大大方方,“这不是明摆着吃?这味道真是好,媳妇儿,你怎么想出来的?”
简璐很想说,以前跟着网上学的,不过这话说不得,只随口道,“忘了听谁说的了,可能之前听哪个渔民说的吧,你管那么多干嘛?好吃就行呀。”
“是好吃。”程铮难得这么馋,已经开始规划明天的早饭,“明天早饭用这个炒鸡蛋?”
“好。”简璐也馋呢。“对了,刚我下楼,听徐参谋长说,玉荷嫂子估摸要生了,预产期也快到了。”
程铮坐直身子,想到徐朗马上又要当爸了,心里有些想法。
“你怎么了?”简璐发觉这人像是在思考什么事情。
相处一段时间,简璐发现了程铮的习惯,一旦自己闷头想事情的时候,手指就爱微曲一下下往下点。
这不,这会儿就点在桌子上呢。
该不会,这人听到徐朗要当爸了,自己也心动了吧?
这人确实也是老大不小的,在这个时代,这个年纪很多孩子都好几个了,可她还不想那么快当妈,压根没做好准备。
她想和程铮商量商量,给她一些缓冲时间。
“你该不会是”
“璐璐,我们先别那么快要孩子吧。”
简璐:“?”
居然这么另类,不愧是你。
“真的啊?”简璐挺高兴,“我也这么觉得。”
“嗯,我们两个人的小日子还没过多久呢,还是别这么快生孩子。”
简璐:???
别以为她没读懂这人的小心思,算盘珠子都崩脸上了。
不过不管如何,正合她意!
“那你晚上自己自觉点儿。”
程铮会意,“我去卫生医院多拿些计生用品回来。”
简璐:???
——
虾酱做好,简璐将衣裳和虾酱分别包裹好,让程铮带去部队,交给他要回乡探亲的程铮战友带回去。
人是明天的火车票,正好顺路。
简璐则带着一小袋子虾酱去了供销社。
咸鲜的虾酱味道好,几人伴着饭尝了尝,味道极好。
李继红对着简璐竖大拇指,“璐璐,你这手艺太好了。”
“真好吃啊!我连菜都不用吃了。”邱四凤嘴里包着饭,吃得腮帮子鼓起来。
孙秋风最为淡定,不过眼里的惊艳藏不住,“简璐同志,你这虾酱怎么做的能告诉我吗?我想给岚岚做来尝尝,她肯定喜欢吃。”
“好啊。”简璐不藏私,况且这也是她以前在网上学的,回到柜台前,和大伙儿一块吃饭,顺便把做虾酱的步骤一说。
“记下了记下,听着也不难。”
简璐点头,“真不难,虾本来就好吃,只要食材好,怎么造都好吃。”
吃过午饭,四人又投入到忙碌的售卖商品的行动中。
今天好几个穿着制衣厂蓝色工装的工人进来,她卖出去几个蛤蜊油,小声和李继红说话。
“继红嫂子,今儿是怎么回事啊?这么多制衣厂的工人来买蛤蜊油。”
“最近天气不好,制衣厂工人又是要经常用手的,听说厂里还给了补贴费,让来买些擦手的。”
“哦,原来是这样,这国营厂就是不一样啊,福利挺不错的。”简璐回身继续在日用品柜台忙活,看着一个穿着蓝色工装的女同志,胸前衣裳上写着制衣厂,突然想起什么!
“继红嫂子!”
李继红听到简璐着急的一声,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儿,“怎么啦?”
“你还记得不?”简璐搜寻着几个月前的记忆,“前阵子来的一批沪市的丝巾,不是有两条黄色的嘛。”
“嗯,怎么啦?丝巾出问题了?”
“不是。”简璐终于想起来这两条丝巾是被谁买走的,准确的说,是被一个人买走的,可却出现在两个女同志的脖子上,“那两条都是我卖出去的。第一条是两口子来买的,第二条,是那男人单独来买的。当时我还纳闷了一下,这人居然给媳妇儿买两条一模一样,就连颜色都一样的丝巾。按理说,就算再喜欢,也该换个颜色嘛。不过我当时没多想。”
“兴许人家就喜欢呢。”李继红觉得是有些怪,可也正常,现在的人谁没个什么毛病呢。
“可是啊,我前阵子看到那两条丝巾被两个女同志戴着,两人分别来咱们供销社买东西,还碰一起了。”
“啊?”李继红这会儿才琢磨出不对劲来,“这男同志给自己媳妇儿送丝巾正常,可给别的女同志”
“兴许是帮人买的?”简璐心里有些猜测,倒说也不好说,难不成真是代买?
可是那男人的媳妇儿明显不认识第二个女人,真要是能代买丝巾的关系,这说出去也容易让人误会啊。
“你说,这人能给非亲非故的人买丝巾?”
简璐确实说不好,就觉得这事儿透着些奇怪的味道,可也没什么证据,总不能捕风捉影吧。
两人正说着话呢,转眼,就走进来一个穿着制衣厂工作服的男人。
简璐一个激动,没想到说曹操曹操就到,那你在柜台下扯了扯李继红的衣裳。
小声嘀咕,“就是他。”
“啊,人是制衣厂车间主任。”李继红认得他,三十岁的圆脸男人,不太高,走起路来却带着些当领导的架子。
“同志,给我拿个雪花膏,要那个什么友谊牌的,最新的味道,茉莉花味道的。”
男人买起女人用的东西轻车熟路,连牌子和味道都知道,简璐抿抿唇,试探一句,“同志,给媳妇儿买啊?你可真是贴心。”
男人明显愣了一下,停顿片刻,敷衍道,“呃呃,嗯,你帮我拿一下,多少钱啊?”
“五块钱。”简璐把雪花膏放到柜台上,收下男人递过来的一张大团结,找了五块钱给他。
李继红见状,笑着道,“这么贵的东西说买就买,同志,你媳妇儿拿到肯定很高兴。像我家那口子从来舍不得给我买这些东西的,还是你媳妇儿有福气啊。”
制衣厂车间主任刘三通不知道今天供销社的售货员怎么这么热情,说得他脸一僵。
紧接着,面前的年轻漂亮女售货员又开口,“谁不是呢,我家那口子也不给我买,要是我提一句想买雪花膏就说我败家,浪费钱。还是你知道疼媳妇儿。”
刘三通越听越脸热,也没敢搭这话,只点点头匆匆离开。
等人一走,简璐和李继红对视一眼,果然有问题!
然而,刚走到供销社门口,准备来接简璐下班的程铮脚步一顿。
自己什么时候说她败家了?不让她买雪花膏了?
程团长表示很冤枉!
“你来啦?我马上就好啊。”简璐见到站在门口的程铮,冲他挥挥手。
“行了行了,你快去。”李继红催简璐离开,“这点儿东西我来收,不耽误你们小年轻腻歪。”
简璐脸一红,也没有很腻歪吧,左右不过就是接自己下班。
“哎呦,简璐同志福气好啊,这程团长还天天来接你下班在,啧啧,赶明儿,等跟我男人说说,让他跟着学学。”邱四凤望着程铮和简璐离去的背影,有些发酸。
“四凤,要是你男人真来接你,你怕不是觉得他不对劲,要把人撵回去?”
“那也是,这大老爷们来接啥嘛接,咱们又不是没长脚不认识路,这刚结婚的就是没个分寸。”
孙秋月正收好包,准备离开,“人那是感情好,羡慕不来的。”
感情好的简璐和程铮正往家走,程铮是从家里过来的,还随手给她抱了个椰子过来,简璐一下班就能喝着清凉的椰子汁回家,当真是无比惬意。
不过,今天她格外沉默,正忙着琢磨事儿呢。
“怎么了?”程铮一下发现不对劲,以往的媳妇儿可是很多话要说的,“今儿你们供销社什么都没发生?”
也不对,之前简璐就连她们在供销社吃个午饭的简单事儿都能讲出花来。
该不会是受什么委屈了吧?
“没有。”简璐确实惦记着事儿,她抬头问程铮,“我问你啊,你会给其他女同志买丝巾吗?”
程铮:“?”
“这是什么话?当然不会。”程铮没有一秒钟犹豫,坚决捍卫自己的立场。
“那如果是一个你认识的女同志托你给她代买一条丝巾呢?就帮个忙那种。”
程铮依旧严肃着脸,态度坚决,“让她托其他人吧,我有媳妇儿了,这种事儿传出去不合适。”
“哟。”简璐发觉这人结婚后像是打开了什么新世界的大门,现在都会搞这种满分回答了,“程团长,你老实说,是不是找梁政委偷偷补习过?”
补习?
程铮疑惑,“补习什么?”
“比如恋爱宝典之类的。”
“没听过这种东西。”程铮当真在脑海中认真思索一番,“是苏国的书籍?”
“哈哈哈哈哈哈。”简璐终于是忍不住,觉得程团长认真得可爱,笑得仿若花枝乱颤,“算了,你这样就挺好。”
回到家属院,两人刚走到三楼,拿出钥匙开门的程铮回头道,“给你买了个好东西。”
嗯?还有惊喜?
简璐兴致勃勃,“什么好东西?”
“你自己看。”程铮拧开门锁,推开大门,简璐一眼便见到屋里停着的二八杠,很是惊喜。
通身黑色的崭新自行车泛着光泽似的,高高大大一个,车轮大,车身也高,很是气派。
“你买到自行车啦?”简璐忍不住上手摸一摸,光滑的手感,不愧是这个年代最重要的交通工具。
程铮见她喜欢也放心,“嗯,又攒又借了些工业券替托人带了一辆回来,凤凰牌自行车,这牌子好,我听战友们说,好些人买的这个。”
“真不错。”简璐当即就要骑着自行车去下头兜兜风,阳光海滩微风自行车,还挺有这个年代的独有浪漫感觉。
程铮把自行车一把扛起,两人走到家属院外头,简璐熟练地蹬着自行车来来回回,恣意潇洒。
“我还是不是不让你花钱买雪花膏的抠门男人了?”站在简璐身边,看着她骑了几个来回的程铮有些得意,这辆二八杠总能洗刷自己的冤屈吧。
简璐一愣,一开始还没明白这人在说什么,后来才渐渐琢磨过味儿来,“哎呀,你听到啦?”
“是。”程铮笑笑,想起来刚刚简璐那埋怨的嗓音就觉得好笑,说得好像真的似的,“还我家那口子也不给我买你就是这么败坏我名声的?”
简璐冲人咧嘴一笑,见着附近没人,双手挽上男人的胳膊,摇摇晃晃几下撒娇道,“我那不是为了诈一下那男人嘛,这人十有八九有问题,对不住他媳妇儿。我们家程团长是那么心胸宽广的人,肯定不会把这种小事儿放在心上的,对吧?”
被媳妇儿这么笑着撒着娇,程铮的一颗心软得一塌糊涂,伸手刮一下她鼻尖,“你还真挺会说。”
说得他没法子。
有了大宝贝二八杠,简璐成了岛上的有车一族,上下班骑着自行车,潇潇洒洒的,迎着海风,她总觉得自己这宝贝堪比宝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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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简璐终于又在供销社见到了上次的圆脸女同志,也就是制衣厂车间主任刘三通的媳妇儿蔡秀娟。
这回,人是来买纽扣的。
“同志,还记得我不?”蔡秀娟对这个漂亮售货员印象很好,毕竟人上次还替自己说话呢,“我上回扯了三尺布回去,准备给我男人做条裤子,结果扣子忘买了。我挑两颗黑色的吧。”
简璐拿出一兜各式各样的纽扣放到玻璃柜上,让她挑选。
蔡秀娟有着些能看清年龄的操劳,可人一笑起来特别和善,属于是看着就觉得亲切,容易生出好感的。
想到上回刘三通的一系列操作,简璐忍不住跟人搭话,“记得,你对你家男人可真好啊,这么惦记着给做裤子。”
“那有什么,都多少年了。”蔡秀娟今天没围那条黄色丝巾,许是上次被那鹅蛋脸女同志打击到了,她回家就把黄色丝巾锁柜子里,再也没拿出来过,“我们家老刘的衣裳裤子全是我亲手做的。对了,简同志,你们供销社什么时候再上红布啊,我等着给我闺女做一身呢,小姑娘家,就喜欢红色,孩子都两年没做新衣裳了,今年又蹿了一头,该重新做一件。”
“应该得下个月月初才能有,你到时候来看看。”简璐帮着她挑选扣子,选出一个圆形中间镂空黑色纽扣和一个菱形黑色纽扣放到玻璃柜台上,接着道,“对了,你们一家感情挺好啊。上次你男人又来我们这儿买雪花膏,那味道你喜欢不?”
她想过,暗暗提醒一句,没有这事儿最好。
蔡秀娟挑选纽扣的手顿住,抬眼看向简璐,疑惑的眼神一闪而过,瞬间又恢复平静,“啊,雪花膏挺好的,挺喜欢的。”
一句话说得磕磕绊绊。
简璐心中了然,她只能提醒到这里。
“就要这两颗纽扣吗?”
“是。”
简璐收了两分钱,把两颗黑色圆形纽扣递过去,看着蔡秀娟离开的背影愣神。
李继红听到刚刚两人的对话,“看那样子,当真是有情况。”
“简璐同志,你说了有什么用?”邱四凤也听明白了,“这年头还能离咋地?凑合过呗。”
孙秋月不认同这话,“那就是要凑合过,也得去闹一回吧,至少得让刘三通认个错再说。”
简璐也不知道会怎么样,但是很明显,听一听身边三个七十年代土著的话,确实没人会离婚。
接下来半个月,简璐特意留心,蔡秀娟一直没来供销社买东西,反倒是车间主任和那鹅蛋脸女同志分别来过几回,每次,车间主任前脚买东西,没多久就会出现在鹅蛋脸女同志身上。
简璐都暗暗心惊,这两人胆子还真是大。
不过转念一想,别人确实也注意不到,谁能知道刘三通去供销社买过什么呢?也就供销社售货员知道,可几个售货员经常轮柜台,每天见到的客人也多,基本也不会注意每个人每次买了什么东西。
要不是那天撞丝巾,简璐突然想明白这事儿,后来压根儿也不会关注。
鹅蛋脸女同志过来仍然带着那黄色丝巾,所到之处皆是雪花膏淡淡的茉莉花香味,这人应该每回都擦得多,香味特浓。
继红嫂子特意打听过,原来鹅蛋脸女同志叫何小娟,也是制衣厂的工人,男人早几年因为意外去世,年纪轻轻成了寡妇。
现在看来,当真是车间主任和年轻寡妇搞在一起了。
难不成,蔡秀娟真要忍着自己男人和何庆娟在一块儿?或者,一切都是误会?可不能回回都是巧合吧?
邱四凤看了半个月,嘴角一歪看着简璐,有些得意,“小简同志,看见没,你说了也不顶用,这日子不是该怎么过怎么过?”
“那也不能不说。”李继红看着邱四凤,反问道,“要是你男人在外头搞破鞋,你就愿意被瞒着?”
“瞒着就瞒着,只要他每个月按时把家用给了,我们娘仨有饭吃,有衣穿,不就行了?”
简璐和这太封建的思想难以交流,可邱四凤当真是说得轻轻松松,人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这会儿正值大下午,生意差,供销社里没客人,四个售货员倒是就此闲聊起来。
孙秋月听到邱四凤的话觉得不对,“四凤,那你过得不憋屈吗?要我说,至少你得让他知道,你知道这事儿了,然后呢,必须让他做些保证,那书里怎么说的来着,浪子回头金不换嘛。”
“保证?保证顶个屁用啊。”邱四凤脸一横,开始教育孙秋月,“我文化程度不高,就认识几个字儿,我哪,就认一个死理儿,能有钱有票有饭吃有衣穿就成。”
“你真是”
简璐头一回看着孙秋月一张厌世冷漠脸还急了。
“行了行了,你们都少说两句,人家里出问题,咱们吵起来算个怎么回事?”李继红忙出来打圆场。
“那这话头是谁先开始的?”邱四凤双手撑在玻璃柜台上,目光从孙秋月逡巡到李继红脸上,最后锁定到简璐,“就是小简同志提的,怪她。”
简璐:“?”
她就不该开这个头!
“小简同志,那你说说,换成是你,你怎么办?”邱四凤决心不能让这人摘出去,她还就不信了,简璐能说出什么高招。
简璐手撑着下巴,正坐在玻璃柜台后面,看向右侧的三人,“要是我男人敢出去乱搞,我调查清楚了,肯定先写举报信给部队,再写举报信到革委会,现在流氓罪不是很严重嘛,最后一脚踹了他,跟他离婚。”
我的个乖乖!
邱四凤差点被自己口水噎着,“小简同志,你在说什么呢!举报你男人?还要离婚?真是疯了吧。”
不仅是邱四凤,刚刚和邱四凤意见不太统一的孙秋月看向简璐的眼神也全是震惊。
“璐璐,看着你柔柔弱弱的,性子这么要强呢。”李继红反倒是表现最平静的一个。
“继红姐,这是要强啊?这是疯了。”邱四凤看着简璐摇摇头,真觉得这人不对劲,对自己男人都能这么狠的?而且离婚的女人怎么活?
这人是真挺可怕的。
这会儿,邱四凤只觉得简璐可怕,没多久,会发现还有可怕的。
第二天一大早,是供销社又一次上新布料的时候,昨天听着简璐对待自己男人的狠劲儿,邱四凤今天没敢提议让她在小黑板上写字,自己拿着粉笔就去了。
刘三通又大摇大摆来了供销社,小情儿缠着他要买布做衣裳,说是衣柜里就缺红色的,还非得是一套,衣裳和裤子,他回家翻箱倒柜找布票,好不容易找到媳妇儿藏得紧巴巴的十尺布票,全给揣兜里了。
“同志,我要十尺红布。”
简璐看着这人又来,想起上星期蔡秀娟说的话,今天刘三通买布是为了他闺女吗?还是为了别人?
十尺红布,一共两块一毛钱,刘三通抱着布就走了。
供销社依然人来人往,早上新上的布料早早就抢售一空。
三天后,供销社里,四人趁着这会儿没什么人又闲聊起来。
结果刚说着话,却见到两个同志推推搡搡往供销社来。
简璐定睛一看,女同志是蔡秀娟,她正一脸怒气拽着男人刘三通往屋里走。
“走啊,说说去,看看你是不是给那狐媚子买布了!问问供销社售货员去,你买没有!”
“秀娟,你闹什么啊?这么外头这么多人呢,你还要不要脸?”
两人争吵的声音大,不一会儿就吵到了供销社里头,蔡秀娟一把把刘三通推到卖布的柜台前,怒瞪着眼,“你现在当着供销社这几个售货员的面说,你有没有拿那十尺布票,有没有来买布?”
玻璃柜台后面站着的几人都愣住了,这是什么情况?
最吃惊的当属邱四凤,这蔡秀娟为什么这么横,那刘三通唯唯诺诺连句重话都不敢说。
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两口子?
“蔡同志,这是怎么了?”李继红是供销社售货员里年纪最长的,这会儿也最先反应过来,当即上前一步,询问道,“这人多呢,咱们有什么话好好说啊。”
“是是是,我们这闹点儿误会,就不打扰你们做生意了啊。”刘三通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扯着媳妇儿的袖子就要往外走。
可他力气没蔡秀娟大,被人一把推开,差些摔倒在地,幸好扶着一旁的玻璃柜台才稳住。
“蔡秀娟!你今儿是非要闹是吧?”刘三通被推出火气,前头的心虚和愧疚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愤怒,当众丢脸的愤怒。
“是!我就要闹!”蔡秀娟比他更气,声儿更高,“刘三通,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干的丑事?我忍了,为了咱们这个家我忍了,想着你总有一天能想明白,谁才是你屋里人。可现在倒好,我给闺女攒的布票,她想了多久的新衣裳啊!你居然拿去给那个贱人买布!我今儿不过了,大家都别过了!”
说着话,蔡秀娟一手拽着刘三通衣领子,将工装扯得变了形,一手往人脸上招呼,左右开弓就是四个巴掌。
第39章
四个巴掌啪啪作响, 打得刘三通黄黑的脸上顿时留下红手印,这人像是被打得晕乎,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媳妇儿,眼珠子似乎要瞪出来。
“你敢打我?!”
“怎么, 你敢拿家里的布票给外头的贱货买布, 我怎么不敢打你?”蔡秀娟扯着男人又推搡几下, “你是真不管闺女的, 你知道她天天盼着新衣裳不?”
供销社里一通闹腾,蔡秀娟的四个巴掌不仅惊了刘三通,更是惊了几个售货员,邱四凤瞪大双眼,张大嘴, 像是能塞颗鸡蛋进去。
“还能这么打自己男人的?”她自个儿碎碎念一句,脑瓜子嗡嗡的。
简璐倒是没想到,蔡秀娟在沉默中爆发了, 上来就这么虎的,直接动手了, 关键是吧, 那刘三通力气没她大,还还不了手。
李继红担心两人在供销社闹出大问题,让孙秋月出去找公安,自己帮着劝架。
眼见着孙秋月被李继红安排出去,简璐拉着人耳语几句,这才退到李继红身旁。
“刘同志、蔡同志,你们都冷静点儿啊, 可别伤到哪儿。”要真有人在供销社出什么事儿,多说不清啊。
周遭也围了不少人, 大伙儿都是喜欢看热闹的,听到有两口子打架赶忙就过来了,有人看好戏有人劝架
“这是怎么回事儿啊?怎么打起来了?”
“听说是刘三通在外头勾搭破鞋呢。”
“就是制衣厂车间主任那个刘三通啊?”
“是!”
“哟,看不出来啊?勾搭的谁啊?”
“那我哪知道?”
当然,也有不少人数落蔡秀娟的。
“兴许是误会呢,我看那刘主任不像是这样的人。”
“再怎么样也不能动手啊,还是媳妇儿打自己男人,瞧瞧那巴掌印多红。”
蔡秀娟这回是豁出去了,听到周围人的议论,也不要这张脸皮,指着刘三通道。
“正好,今天人多,刘三通,你自己说说看,你干的什么好事儿?”
刘三通脸上火辣辣地疼,一是被打的,二是被人围观丢面,他是制衣厂车间主任,还是一个大男人,现在被自己媳妇儿当众打了,他哪里还能见人?
不管如何,这名声得保住。
好歹他也是上过学念过书有文化的人。
简璐在一旁,看着他眼里情绪莫测,从仇恨到冒着精光,似乎有什么动作。
“大伙儿别看了。”刘三通忍着疼嘶咧一声,面向围观众人,“我媳妇儿最近精神不太正常,老是对我疑神疑鬼的,这不,这回又发作了”
“刘三通,你倒是能瞎说啊!”蔡秀娟恶狠狠瞪着他,已然是怒极。
“秀娟,你这气也撒了,就别耽误人供销社卖东西,我们先回吧,你回家好好休息休息,也先别多想。今天这事儿我不怪你。”
刘三通极尽温柔和气地看着蔡秀娟,一字一句都体现着一个男人的大度和宽容。
周围的围观群众听着听着也倒戈了,尤其是头发散乱,脸上煞气频现的蔡秀娟开口就是骂骂咧咧,对比一下,刘三通当真是体面又大气。
“这刘主任真是个疼媳妇儿的啊!被媳妇儿这么打了,还念着她。”
“这蔡秀娟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自己男人这么好还闹,要我说啊,刘主任这么本事的,早该跟她离婚!”
“瞧瞧蔡秀娟那样,跟个泼妇似的,一看就是个暴脾气,不知道平时在家是怎么闹腾的,我都觉得刘主任惨!”
蔡秀娟看着刘三通这幅假惺惺的模样只想作呕,尤其是周围人的声音在她耳边嗡嗡嗡叫,现在大伙儿开始指责她,她头都疼起来。
“刘三通,我跟你拼了!”蔡秀娟忍不了,上前一步就要和人拼命!
“蔡同志。”简璐一把拉人拦住,将玻璃柜台后的椅子搬出来让人坐下,又倒了一盅水给她喝。“你们说了那么久的话先喝点儿水缓缓吧。”
刘三通倒是个能颠倒黑白的,仗着蔡秀娟现在一门一脑热,想把屎盆子往人投上口,这人一上头发疯,加上嘴笨,还真就有理变没理。
“刘同志,你们两口子的事儿也别闹得这么难看,有什么话就掰开了好好说嘛。”
听到掰开了说,刘三通变了脸色,他的事儿哪能掰开了说,就是得含糊过去。
大伙儿跟着劝,有觉得两口子闹成这样不好看的,自然也有单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简璐让蔡秀娟喝了一盅水,见这人渐渐冷静下来,才低声道。
“蔡同志,你也别太上头,到时候被大伙儿说得有理变没理。到时候被他含糊过去,不是着了他的道?你有什么都说给大伙儿听听,让大家来评理。”
蔡秀娟最开始被刘三通激得那口气一下子泄了,现在听到这话,突然明白了什么。
是啊,她是明明白白有理的。
放下茶盅,蔡秀娟又起身,看着对几个乡亲大吐苦水的刘三通,往地上啐一口。
“大伙儿今儿都在,就给我评评理。”蔡秀娟也看着众人说话,“我原本是清水县的人,经人介绍和刘三通相了一面就结婚,这七年不说我这个当人媳妇儿的做得多好,至少也是对得起他老刘家的,做饭洗碗洗衣打扫家里,刘三通只要回家来,就什么活都没干过,一根州手指都没动过。”
“你说这些干嘛?”刘三通觉得不对劲,出声想阻止。
当年,他和蔡秀娟结婚就是他娘安排的,他娘看上蔡秀娟家里是管鱼塘的,蔡秀娟撑船出身,身体结实,膀大腰圆好生养,又是个手脚勤快能干活的,当即就定了亲。
可刘三通哪里喜欢这样的,他喜欢长得艳丽的,就像何寡妇那样的。
蔡秀娟不搭理这人,扯出裤兜里的黄色丝巾,给大伙儿看,“我们结婚七年,我念着家里,从来都是省吃俭用的,刘三通从来没送给我什么东西,就前阵子,我才死乞白赖让他给我买了条丝巾。七年哪,我就想要有个念想,看着这丝巾心里头高兴。”
听到这儿,在场几个女同志小声嘀咕起来,纷纷表示理解。
“可是啊,我哪儿想得到,这丝巾,他居然还给别的女人买了!我戴着丝巾出来,和那个女人碰了面,两人,一人脖子上戴一条,我都臊得慌!”
嚯!众人一听还有这样的事儿,个个伸长了脖子,恨不得现在那女人就出现在眼前。
让他们看看,是不是一样的丝巾。
“蔡秀娟,你瞎咧咧什么?我可没给别的女人买过丝巾啊!这都是你自己瞎想的,成天一分钱不挣,吃我的穿我的用我的,现在还闹事儿,有你这么当人媳妇儿的?”
一个非说自己男人在外勾搭人,一个说自己媳妇儿瞎说,众人热情高涨,只想判案。
“这儿怎么这么多人啊?怎么了?让让让让!”
人群外,突然出现一道尖利的声音,一个身着红色长袖衫的鹅蛋脸女同志出现,让在供销社门口堵着的人让道。
大伙儿齐刷刷盯着她,倒是让何小娟纳闷,她脸上长脏东西了?
扯了扯脖子上的丝巾,这才觉得没那么闷了。
众人来回看,这不就是刚刚蔡秀娟手里拿着的黄色丝巾吗?就连上面的花纹都一样!
刘三通看到何小娟进屋,脸色大变,眼睛像是抽风一般疯狂给她使眼色。
这儿人多,见到刘三通的何小娟也没表现出什么,装作不认识般径直上布料柜台去,“同志,我刚听说今儿有好布啊?”
当真是冤家路窄,蔡秀娟没想到这女人会突然出现,简直是总上门来。
尤其是看见这女人身上的红衣裳时,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是自己闺女心心念念的红布,她提前打听了供销社什么时候能到红布,她好过来买,可现在却被刘三通拿了布票买了布,做成衣裳穿在这女人身上,她眼里冒着火,像是要烧得心口。
蔡秀娟上前拽着何小娟也是两巴掌,打得她猝不及防,半点没反应过来。
她是听说供销社又上了新布才过来的,刘三通那个媳妇儿怎么敢突然打自己!
“你干嘛!!!”何小娟奋力想把人推开,奈何力气差距大,两巴掌下来,她的脸火辣辣地疼。
“我干嘛?我今天就是要打你,让你用我闺女的布票,买我闺女想要的红布!你们这两个贱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事儿!刘三通几回下班后就去你家,我是亲眼看见的!从青石巷穿河口街过去的,是不是?”蔡秀娟厉喝一声,供销社里里外外都听得清清楚楚。
听到蔡秀娟把刘三通绕路去幽会的路线都说出来了,刘三通和何小娟瞬间变了脸色,两人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都看出来一丝慌乱。
“刘三通,前头我是为了咱们这个家,忍了!我想着你总能想明白的,到底谁跟你才是一家人。闺女就想穿身红衣裳,可是你竟然连你闺女的布票都拿!你还是不是东西?啊!”蔡秀娟看向刘三通的眼里充满怨恨和失望,更是带着些绝望后的歇斯底里,“都说离婚的女人和寡妇最难过日子,今儿我豁出去了,大不了不过了,我死也要出这口气。”
揪着何小娟又扇了两个巴掌,蔡秀娟这才顺口气,旁人见她这架势哪敢上前,有人听明白了,还起哄。
“打得好!再扇两个。”
何小娟被几个巴掌扇得脑子发懵,就是自己男人死后也没受过这种屈辱。她早早就攀上了车间主任刘三通,日子过得逍遥自在,用的全是最好的东西,雪花膏、红发绳,吃的是麦乳精、黄桃罐头,她敢说,刘三通媳妇儿孩子的日子都没她过得好。
可今天,头发被这疯女人拽在手里,头皮都生疼,疼得她嗷嗷乱叫。
“刘三通,你是死了吗?你就看着她打我啊?哎哟,疼!”这男人平时花言巧语,关键时刻居然连自己媳妇儿都管不了!
这还是刘三通说的在家里只知道干家务活的媳妇儿?今天一看,怎么这么凶悍!
“娟儿!”刘三通站在旁边,不敢靠过来,蔡秀娟像是母老虎,着实吓人。
一声娟儿,两个女人都有反应,蔡秀娟突然想起,刘三通可从来没这么亲热喊过自己。
苦笑一声,接着收拾着何小娟。既然刘三通不敢承认,那她就打得何小娟承认!
“刘三通,你个狗娘养的,你个孬种,你就看着她打我是吧?你以前在床上怎么跟我说的?要爱我护我一辈子”何小娟被揍得鼻青脸肿,脑子发昏,什么话都不过脑子一股脑地往外倒。
都说到床上的话,大伙儿更是激动,觉得这桃色事件最有意思。
“听听她说的,这人真和刘三通搞一块儿了啊!”
刘三通听到何小娟口不择言,这才一把冲上前,想要捂住她的嘴。
“闭嘴,别瞎说!”
这事儿不能认,否则他工作都不一定保得住。
这会儿只要安抚好两个女人,他回去分开哄一哄,就能当无事发生。
“别说这些。”刘三通凑近到何小娟耳边,厉声警告,“到时候害了你也害了我。”
转头还冲着大伙儿解释,“没有的事儿,我可没有一点儿男女作风问题啊!”
何小娟这会儿正眼泪汪汪,被人狠打了一顿,这男人非但没有安慰自己,居然还这么凶地说话。
何小娟火气上来,她打不过蔡秀娟还打不过刘三通?
当即一爪往刘三通脸上划,堂堂制衣厂车间主任刘三通前头被自己媳妇儿打出红手印的脸上又现出三道抓痕,刺痛地他倒吸一口凉气。
“你干什么!嘶!”刘三通觉得今天所有人都疯了,自己媳妇儿平日日任劳任怨的,今天居然敢当众打他,小情儿一向是温柔娇媚的,今天居然拿指甲往他脸上划!
“你活该你!”
何小娟忍着脸上的痛,逮着刘三通一通胡乱拍打,拳打脚踢发泄心中怨气。
简璐看着这番场景被深深震撼,这出轨渣男怎么和小三儿打起来了?
还真是狗咬狗!
刘三通力气不如蔡秀娟,可收拾个娇滴滴的何小娟还是能的,当即一把把人重重推倒在地。
咚的一声,何小娟屁股差点开花。
周遭的哄闹声一潮接着一潮,说什么的都有,这种时候,正是无聊的人们吃吃瓜并且指点江山的时候。
“闹什么闹!怎么回事?全堵供销社门口干嘛?”
穿着橄榄绿制服的公安到场,高声一喝,现场陡然安静下来。
供销社内,何小娟见到公安一来,也管不了那么多,眼里仿佛淬着毒,恶狠狠瞪着刘三通。
“公安同志,我要举报,制衣厂车间主任耍流氓,侮辱妇女!”
听着这话,大伙儿又激动起来,流氓罪可是重罪,搞不好就要蹲大牢,情节严重的还要吃枪子儿呢。
“公安同志,我没有!你别听他瞎说!”
何小娟也是个脑子活泛的,“我男人前脚刚死,刘三通就威胁我,占了我的身子!”
“公安同志,我男人在外头搞破鞋,就这两个,你们可要替我做主啊!”
“你放屁你,你男人没死的时候就对我送秋波了,成天跟我眼前晃,你个不要脸的。”刘三通听见何小娟要把自己摘出去,当即怒了,他可不能背个□□罪啊!
两名公安扫一眼屋里情况,确实有够乱七八糟的,怎么三个人还三个说法了,再看一眼外面,围观群众更闹腾,“都带回去做笔录再说。”
眼见着没热闹看了,大伙儿有些失落,等公安把人带走,这才长叹一口气。
“怎么就不能在这儿问话呢,让我们也听听啊!”
“你想得倒是好哦。”
大伙儿站在供销社外头,一部分人迟迟不愿意离去,还在讨论刚刚精彩的一幕,还有一部分,已经赶忙回家分享刚刚的所见所闻了。
“我的天哪,这也太吓人了。”邱四凤还没缓过神来,捧着搪瓷盅一口接一口喝着水,看向正在收拾屋子的李继红和简璐,“你们看到没?”
简璐回头,笑道,“四凤嫂子,我们都长眼睛了。”
“哎,我知道!”邱四凤觉得不可思议,这刘三通的媳妇儿敢打她,那外头勾搭的女人也敢打他,简直奇怪,太奇怪!“那蔡秀娟这么闹,真不准备过日子啊?”
“肯定不打算过了,这还能过得下去啊?”李继红把地扫了,把着笤帚站定,“要我说,那刘三通确实不是个东西,哪有这样的。蔡秀娟前头知道他和何小娟的事儿,都忍了,他还这么对自己闺女。”
“那她以后怎么过?”邱四凤想想就觉得日子艰难,“离婚的女人还带着孩子,回娘家怕不是都回不去哎。”
孙秋月走到她在的日用品柜台前,“日子怎么过不是过?虽说离婚的女人不好过,可今天大伙儿都看见了,蔡秀娟是个能打男人的,谁没事儿敢去招惹她欺负她?”
“是吧,而且我听说她娘家条件还不错的。”李继红知道的事情多。
简璐想起蔡秀娟刚刚说的,“继红嫂子,她娘家是世代打渔的啊?”
“好像是,反正能给县里供水里养的东西呢,听说人都盖了好座青瓦房,日子过得不错的。”
“那还挺好,这样人也有点底气嘛。”
接下来一整天,因为这事儿闹腾一场,整条街茶余饭后的话题都与之相关。
临近下班的时候,大伙儿见到上午打人打得可狠的蔡秀娟回来了,就她一个人。
“蔡秀娟,你怎么回来了?你家男人呢?”
蔡秀娟昂首挺胸,“我又没犯事儿肯定问完话就回来了。至于刘三通,关着呢,保不准就是流氓罪!”
流氓罪!
听到这三个字大伙儿就激动,流氓罪人人喊打,人人也害怕。
众人看着蔡秀娟的眼神也带着几分畏惧,这人下手是真打啊,还把自己男人送进公安局了!
这年头没有瞒得住的消息,制衣厂车间主任刘三通被媳妇儿发现搞破鞋,三人大打出手,最终刘三通和何小娟被公安抓走的事儿迅速传遍各处。
今天在吃瓜第一线全程围观的简璐下班回家的路上还听到周围路人在议论这事儿。
只是,这吃瓜的版本更迭的太快了。
她从供销社门口离开的时候,听到的吃瓜版本还算正常,等走到菜站的时候,已经听到街边的大爷在说,蔡秀娟一个打两个,把人胳膊都打折了;等走到包子铺的时候更离谱,说是蔡家娘家人和刘家婆家人都来了四五个壮汉,一群人打起来把供销社都给砸了
简璐:“”
就很离谱!
过来接媳妇儿的程铮有些纳闷,“他们说什么呢?我看个个都激动得不行。”
简璐看看旁边几个婶子聚在一处,兴奋地说起上午发生的事儿,没见过那场面的还一跺脚,只道可惜呢。
“你想听啊?”简璐看着自己男人,
程铮很自觉,“你不想说?”
自己媳妇儿自己了解,憋不住事儿,什么大事小情都喜欢跟自己说。
简璐要不是见着现在人多,准掐他一把。将事情一通告诉程铮,简璐坐在程铮自行车后座,不禁感叹。
“你说说,人结婚了七年,遇到这种事情,当初该不该结婚?可惜啊,你们男人最会伪装,压根看不清。”
程铮蹬着自行车,觉得自己无辜被包括进去,“那是他,不是我。简璐同志,你得分清楚。”
“你还挺有信心?”
“那当然。”
简璐看着程铮宽厚的背,像是一堵墙似的,确实很有安全感,“那你可要保持啊。不过吧,看着蔡秀娟同志这模样,还是挺唏嘘的,现在不都说离婚的女人日子不好过嘛,不知道这人以后会怎么样?”
程铮觉得媳妇儿想太多,“日子该怎么过怎么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
算了,简璐觉得这男人不懂!
——
不过,说是这么说,第二天晚上,程铮特意给她带去消息。
“我托人打听了一下,蔡秀娟同志娘家人应该不错,一大家子都是养鱼的,是出了名的鱼塘户,就是鱼塘后来划归集体了,别人也养不好,公社还让他们家人养着,给算工分和钱。蔡秀娟在家里能有个位置。”
简璐正吃着饭,听到这话来了兴趣,“真的啊?这么说,还是鱼塘世家,家大业大的。”
“她娘家已经来人了,先把人娘俩接回起,等刘三通出来再办离婚。”
简璐听到这话放心了,有个靠谱的娘家人着实不错。
“放心了?”程铮看着简璐,往她碗里夹了一筷子鱼肉。
“嗯!”幸好,还有前路。
两人吃完晚饭,程铮去洗碗,简璐翻阅起程铮的书籍,军事书籍,语录,她看得眼皮打架。
“程团长,你说啊,咱们能看小说吗?”简璐往后仰,头靠在椅子上对着厨房喊话。
她真是无聊啊,这里什么娱乐活动都没有,好想念电视剧电影小说!
程铮甩甩手,探出半个身子,“小说?”
“嗯!没错,就是那种你爱我我爱你的。”
程铮一听,脸差点黑了,“哪能看这种?有也烧完了。你要是想看书,可以看看我桌上的革命书籍。”
简璐就知道,她也就是随口一问,哎,现在这个时候当真是什么都不剩。
“璐璐妹子!”屋外,冯秀慧声先至,标志性的爽朗声音。
“秀慧嫂子,快进来。”
冯秀慧忙摆手,“不进去了,我就是告诉你一声,玉荷要生了。”
“啊!”简璐蹭地站起身,面露喜色,“送医院了吗?”
“送去了,中午就发动送过去了。”冯秀慧正好准备过去医院看看情况,这会儿已经过去七八个小时了,“二胎一般生得快,兴许现在都生下来了。”
简璐把手里的书放下,也准备跟着去,“那咱们一块儿吧。”
崔玉荷中午吃饭的时候羊水破了,徐朗他娘提前一个多月从老家过来陪产,遇到这事儿也不慌,去部队门岗处找人通知了儿子。
徐朗听说这事儿,忙请假回来把媳妇儿送去了部队卫生医院。
走在去部队卫生医院的路上,简璐和冯秀慧在前头说话,程铮和梁海生在后头几步的位置,墩子一个人冲在最前面,准备去找恒恒。
“秀慧姐,你说到时候孩子生了,咱们送点什么?”简璐准备和人备一样的礼,这样是最好的。
“拿袋红糖或者拿十个鸡蛋就成。”现在大家日子也就那样,军人工资高点儿,不过票也紧缺,能送点儿东西都是实打实的关系。
“好。”简璐心里有数了。
五人走到医院,打听一番找到了崔玉荷的产房,还没进屋呢,就听到一阵响亮的婴儿啼哭声。
“哎呦,已经生啦?”冯秀慧打头阵,一眼见着刚生完孩子的崔玉荷躺在床上,至于那孩子这会儿嗷嗷哭几声,被护士放到旁边的小床上。
“生了!”徐朗本坐在媳妇儿床边,见到来人了,忙起身,“快进来。”
“恭喜啊,玉荷嫂子,徐参谋长,徐大娘。”
“生了个闺女还是儿子啊?”
徐朗高声回,“还是个臭小子。”
一行人涌入,崔玉荷累极了,可脸上还挂着笑,有力气跟大伙儿说几句。
“你们坐啊,老徐给人泡点儿茶。”
“别,弟妹,你快休息,别招呼我们,我们一会儿就走了,不耽误你们。”梁海生连连摆手。
程铮和梁海生把徐朗叫出去,在走廊抽根烟说会儿话,冯秀慧和简璐看了看崔玉荷,人到底是累着了,迷迷糊糊睡过去。两人又朝徐参谋长老娘那头去,看看刚出生的婴儿。
皱巴巴红红的小小一个,就这么躺在小床上,眼睛都没睁开。
“我们小二子刚声儿可亮了,护士都夸呢,以后身体指定好。”
简璐和冯秀慧也捧着说。
“那肯定,徐参谋长和玉荷嫂子都是身体好的,孩子随爹妈。”
几人没敢打扰人太久,看了看产妇和孩子这才回家属院去
傍晚时分,家属院另一栋楼里,五团政委洪天家里正吃饭,就是今天这饭菜不太对劲。
“四凤,你这水煮白菜是一点儿盐没放啊?”
“这煎的鱼盐放太多了吧,齁咸。”洪政委不知道这人今天怎么了。
说了半天,仔细一看,自己媳妇儿还盯着自己这张脸愣神。
洪天今年二十九,比邱四凤大三岁,两人是包办婚姻,他打完仗回家就被他娘安排相看了对象,趁着短暂的假期结婚,婚后三天回了部队,邱四凤就这样生了大儿子,后头几年,两人见面机会不多,也没培养什么感情,一共生了一儿一女。
五年前,娘仨在洪政委申请下家属房之后才随军过来。
“咳咳。”洪政委被媳妇儿看得不自在,他在部队里长相确实是不差的,起码有个中等偏上的水平,就算比不过最俊的程团长,比其他人还是能比一把下去的,不过,也不能这么盯着自己看啊,“你注意点儿影响,虽说现在是在家里,也不能有思想作风问题。”
两个孩子不知道爸妈在说什么,兄妹对视一眼,继续吃菜。
“没有,我就是在想,往这脸上打四个巴掌是啥感觉。”邱四凤今天见识了一番大场面,满脑子都是蔡秀娟甩刘三通耳光的模样,太震撼。
今天吃晚饭的时候,她就总忍不住盯着自己男人的脸上。
洪政委:“???”
“你说啥呢?”搁下筷子,洪政委觉得自己媳妇儿疯了,上下打量一眼这人,像是有些呆呆傻傻的,“是不是发烧了?燕儿,把你妈上回开的安乃近拿过来。”
“好!”洪庆燕刚准备放下筷子起身,就被邱四凤拦着了。
她才没发烧没病呢,“我就随便说说,算了,吃饭吃饭。”
洪政委被媳妇儿弄得一头雾水,只当她是没睡清醒。
——
崔玉荷在医院住了一夜,第二天下午就收拾着东西回家了。家里有婆婆帮着带孩子,徐朗每天中午从部队回来,她便安心做起了月子。
简璐和冯秀慧带着红糖和鸡蛋来看她,只让她多补补身子。
“别提了,我婆婆给我熬好几回鸡汤,我现在闻着那味儿就难受。”崔玉荷这胎生得顺利,恢复得也不错,可比头胎好多了,这会儿精气神也足。
冯秀慧笑话她身在福中不知福,“这么快就忘了以前的苦日子啦?有鸡汤喝偷着乐吧。”
丰腴了一圈的崔玉荷笑起来更加和蔼,就是有些惆怅,“本来还想着生个闺女呢,要是一儿一女多好。”
刚怀上第二个的时候她就琢磨了,可惜没能如愿。
简璐听着,看一眼正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婴儿,“玉荷姐,可别给孩子听到,不然多伤心。”
“他才多大点儿,这都能懂什么?”
“不一定呢,说不准人小归小,可什么都听得懂。”
崔玉荷紧抿双唇,伸手拍在嘴上,笑脸冲睡着的二儿子那头去,“咱们远远什么都没听见啊,妈可欢喜你呢。”
——
家属院里有喜事儿的时候,制衣厂车间主任刘三通和何小娟的处理结果也出来了,两人都被定性为流氓罪,尤其是刘三通,还是有家室的在外头乱搞,情节十分严重。
制衣厂厂办当即将人开除,并且登报发表申明,要和这样的落后分子划清界限。
最后两人一个被判了五年,一个被判了三年。
简璐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很是吃惊,在后世,出轨这种事儿一般不会被判刑,因此许多道德水准低下的人无所畏惧。
没想到,在这个七十年代,处理起来是重罪大罪,倒是大快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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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见风长,伴着海浪声飘远。不知不觉简璐来到海岛上已经十个月,在北方已经冻得人发抖的十二月对这里没太大杀伤力。
不该总归是到了名义上的冬天,简璐很想猫冬,温度比前两月也下降一些,风一大,还是得穿上薄外套。
程铮是个哪怕休假,不管什么天气都要出去锻炼的人,他对于媳妇儿到了十二月就自动猫着很有意见。
“要不要跟我出去跑跑步?”
“不要~”简璐双腿盘在椅子上,正看书呢,嗯,看的是她之前不太愿意看的,程铮的革命书籍。
见媳妇儿学习这么认真,程铮倒也没强求,知道她年纪小些玩心重,程铮也没出门,干脆坐到她旁边,“过几天赶海,去不去?”
赶海?
简璐的一张俏丽的脸从黄皮书上露出了,一双眼睛又大又灵,水汪汪的。
“真的啊?”简璐以前在网上听说过赶海,还没去过呢,听起来就很有意思。那岂不是海参、鲍鱼、大虾、海蛎子和扇贝通通都能到碗里来!!!
“嗯。”程铮认识附近老渔民,听说过几天有大潮汛,不少人都摩拳擦掌,准备去捡些好东西。他原本是没什么兴趣的,不过看媳妇儿最近爱闷家里,还是出去活动活动。
毕竟,现在什么都是集体的,赶海这事儿倒没人管,捡到就是赚到。
“去去去!”简璐把书啪嗒放在椅子空隙,双手搭在程铮胳膊上,“那我们要准备什么不?”
“带个桶、手套、铲子,雨鞋”程铮努力回想之前看渔民们赶海的模样,“赶明儿我问问去,到时候给你备齐。”
有集体活动了!简璐一个兴奋,脸上灿烂如花,探身往男人脸颊亲一口,“不错不错,程团长继续保持啊。”
被调戏了程团长已经习惯,现在脸不红了,甚至还会亲回去。
兴奋完,简璐又抱着书开始看,程铮发觉自己媳妇儿这学习进度真是惊人,随便一本书都能看个七七八八了?
“都看得懂不?遇到不认识的字儿可以问我。”
简璐一个白眼过去,真是太小瞧自己了吧!“看得懂,我现在水平和高额,初中生差不多吧。”
算了,还是不能太冒进,学习进度要一点点拉。
“真的?”程铮盯着媳妇儿看了一阵,疑心这人真是个天才,“那我考考你吧。”
“考什么?”简璐喝一口热水,胃里舒畅,摩拳擦掌就要接受挑战,“你随便说一个。”
这么自信?
程铮挑起剑眉,思考一番,找出一页干净的纸,再将笔递过去,“那你写写我的名字。”
程铮的程,容易被人图省事写成陈,铮更是容易写错,比如墩子,一个货真价实的小学生,上回造句提到程铮,写的是陈争叔叔。
确实给自己减轻负担了不是。
简璐提笔就要写字,龙飞凤舞写完程,抬头看一眼身旁的男人,得意地冲他笑笑,觉得自己赢定了,结果这人眼里似乎笑意更盛。
低下头,还剩一个铮字没写的简璐写完偏旁突然一顿,这人是不是故意骗自己写他名字的?
胡乱写完争,故意少了一横,简璐将纸推过去,“写完啦。”
程铮一看,俊脸一黑,这人是故意的!
“再给你一次机会,重新写,好好写。”
简璐发觉这人小心思还挺多,非要自己写他的名字,她埋头继续写,这回将程少写了一竖。
程铮看着这拙劣的写错字,有些无奈,将那页纸翻过背去,拿过简璐手中的钢笔,刷刷写字。
简璐一时好奇,凑过去一看,上面赫然是自己的名字——简璐。
程铮的字一如他的人,磅礴大气,带着一些洒脱和不羁。
“你看,我就会写你的名字。”
简璐不能否认,这人确实写得挺好的,这回,她夺过程铮手里的钢笔,在简璐两个字旁边,写下两个字——程铮。
完全正确,没有一点错处。
干干净净的白纸上,程铮和简璐两个名字紧挨着,字迹不同,字体不同,可看着却很是般配。
简简单单四个字,点缀在白纸上,突然变得生动起来。
你的名字,我的名字。
——
三天后,程铮给媳妇儿准备好一套赶海的齐全装备。
五天后,摩拳擦掌、对赶海兴致勃勃的简璐在凌晨三点四十被程铮从被子里薅起来的时候,眼皮正打架。
外头天还没亮,黑压压一片,她晕乎乎就想往床上倒。
起太早了,她好想算了。
“你不是想捡那些虾蟹什么的?”程铮发现了,自己媳妇儿在这一点上和墩子有一拼,起个早太困难了。
放弃是容易的,坚持是困难的,简璐在被子里做了会儿心理建设,终于伸出手,“拉我起来吧~”
第40章
天还未亮, 简璐艰难起床,吃过程铮提前二十分钟起床做好的早饭,收拾好一切,跟着人出门了。
这个时候, 家属院里众人还在睡梦中, 四周寂静无声, 唯有程铮提着工具, 和简璐并肩下楼。
夜静谧又深沉,简璐很少在这个点儿出门,走在路上,她倒是没想到自己还能见到凌晨四点的大海。
要知道,前世她可是去爬山都不愿意早起去看日出的, 日出可以不看,觉不能不睡。如果不是七十年代各项活动实在太匮乏,她也不会费劲巴啦来凑这个热闹。
“啊~”打个哈欠, 简璐还没太清醒,只感觉到耳畔清风拂过。
“还没醒呢?”程铮替她拢好衣裳, 清早的海边还是有些冷的, 两人今天都穿上了厚实一些的外套。
“快了。”简璐答得随意。
一路走出家属院,路上才渐渐多了些人,主要是来凑热闹赶海的,一个个都提着桶,桶里放了好些工具,一看就是有备而来。
人一多,简璐也渐渐清醒过来, 清早的空气好,呼吸一口像是整个人都舒展。看着黑夜中的大海, 简璐不禁想问,谁见过凌晨四点的海滩,现在自己见过了!
越临近海边,这样的感觉越明显。
一阵阵海浪打过,海里的贝壳类海鲜被卷到滩涂,等潮水退去,它们也被留在原地。
滩涂边,海水拍过的痕迹明显,浸湿一片,泥沙松软,这个点儿,已经有星星点点的渔民在滩涂上拿着铲子四处搜寻海鲜。
“都来这么多人啦?”简璐突然振奋精神,拉着程铮的手赶忙往前走,“快,一会儿好东西都被捡没了。”
程铮见着突然‘醒过来’的媳妇儿,只觉得好笑,把木桶放在地上,拿出两幅手套,递了一副过去,“现在知道着急了?”
简璐戴上手套,弯腰挑出桶里的铲子,跃跃欲试,“不着急不行,我们可不能空手回去啊。”
“放心,不能够。”程铮虽说没参与过,可也不至于那么差劲。
两人半蹲在滩涂上,中间隔了几米距离,分别握着铲子在泥沙里刨,身侧各有一个桶。简璐兴致勃勃,没一会儿见看到一个白蛤,白色的贝壳,小小一个。
“程大哥,快看,我捡到个白蛤!”简璐拇指和食指捏着白蛤两端,兴奋地举起来。
“厉害啊,璐璐。”程铮看着几米距离外的媳妇儿,这人今天穿着蓝色格子薄棉外套,脖子上系着红白格子丝巾,头发梳得松散,正垂了几缕到脸颊边,因为捡到了好东西,脸上的兴奋显而易见,像是个求表扬的小孩儿。
哐当一声,白蛤被扔进木桶里。
没一会儿,桶里陆续又扔进白蛤、大文蛤,海参
收获颇丰,简璐已经沉醉其中,两手干得有劲儿,渐渐转移阵地。
靠近海边,浅浅海水涌动,细长的皮皮虾正在水中遨游,简璐带着手套,将皮皮虾抓起,麻利扔回桶里。
另一边,程铮举着只形似梭子的螃蟹,“你喜欢吃的。”
“梭子蟹!”简璐狠狠点头,让他多找抓点儿。
两人忙活一个多小时,装上大半桶白蛤、文蛤、梭子蟹、皮皮虾,简璐还发现一只小章鱼,正张牙舞爪努力向海里退潮的方向去。
看着那小模样,简璐放过了它。
“这可真够多的啊。”程铮提着木桶估摸分量,得有个七八斤斤,“要是想买这些,在海鲜站里也得花好几毛钱。”
程铮是正儿八经说的价钱,简璐听着却想笑,后世价格昂贵的海鲜如今真的太便宜,许多是几分钱一斤,能卖上一毛钱一斤的都极其稀少。
“所以说啊,程团长你可拎着好几毛钱,可得小心些。”
程铮爽朗一笑,“那我担子可重了,回了不?”
“等会儿。”简璐好不容易出来参与一回赶海,可不能这么快就回去。不远处的滩涂上有些漂亮贝壳,刚刚一直忙着寻找海鲜,这会儿也得捡些其他的。
涨潮时被卷到滩涂上的贝壳海螺颜色质地明显比平时的好上不少。
五颜六色的贝壳在海水涌动中摇来晃去,橙色波点花纹贝壳、绿色螺旋纹路贝壳、白色条纹纹路贝壳、黄色波纹贝壳
简璐捡了一大把,估摸得有二十多个,个个颜色纹路漂亮。
旁边渔民婶子见着,凑过来一看,“大闺女哎,你捡这个干嘛?多找些能吃的。”
“婶儿,我知道,我捡了很多吃的了。这个啊,我捡来玩儿的。”
婶子听着又看一眼简璐,觉得这姑娘怎么和小孩儿似的,这么大了还玩儿贝壳,“你要这个啊?我那儿给孙子孙女捡回去的,分你点儿。”
“不用了不用了。”简璐哪能和人孙子孙女抢贝壳啊,说出去不是被人笑话嘛。
再说了,那是一点儿吗?
婶子格外大方,捧了一把,大概二十个贝壳海星海螺扔进简璐的桶里,“拿着,我们家娃也爱玩。”
简璐推辞不过连连道谢,不过看着婶子离开的背影,总觉得自己成了熊孩子了。
大人也是可以玩的呀!尤其是穿越过来没什么娱乐活动的大人!
“捡这么多这个到底有什么用?”别的能吃,程铮对捡贝壳不太理解。等那婶子走了,他也发问。
“你不懂!”简璐觉得这男人没有半点浪漫细胞,“可以做装饰呀,到时候找绳子穿成渔网状,把贝壳挂上去多好看。”
程铮很想问,是吗?
不过看着媳妇儿说着已经闪烁着星星的眼睛,他没再开口,只点头。
雨鞋上沾了不少泥沙,两人在滩涂上来来回回走动,此刻已经有些狼狈,像其他准备收拾着回家的渔民一样,去海滩边在海水中洗洗雨鞋,感受着海水缓缓流过,淹没脚踝,温柔舒适,水中不时有虾蟹蛤蜊飘过。简璐突然觉得,这样也挺好的,快乐很简单,日子很平静。
突然一道微光划破海面,洒下点点金光,简璐猛地抬头,看着远处,一轮红日自水波涟涟的海面升起,千缕万缕金光像利箭一般射向各处,撕破黑暗。
刹那间,天光初亮,旭日东升,简璐和程铮站在海边,周围蹲在滩涂上搜寻虾蟹的渔民都不自觉往远处看去。
“好漂亮啊。”简璐怔怔看着远方,那一轮红日耀眼。
程铮看向身旁的媳妇儿,朝阳洒下,温暖的金光爬上简璐的眼角眉梢,抚摸着她乌黑柔顺的秀发,勾勒着她姣好的容颜,明媚耀眼。
“是很漂亮。”
简璐看了好一阵朝阳,眼里全是红日光,听到耳边响起程铮的邀约。
“喜欢吗?喜欢的话我们可以随时来看太阳升起。”程铮很少在简璐脸上看到这么痴迷的神情,那眼里满满都是欢喜。
他想,媳妇儿肯定很喜欢看太阳升起时候的样子。
谁知道,简璐歪头看着他,摇头道,“不要。”
程铮:“?”
“我可不想那么早起来,你知道早起多累吗?”简璐来一次就够了,她会把这份美好定格的,“我会永远记住刚刚那个画面,再这么早起来看的话,就算了吧。”
“看来你的喜欢好像是一般的喜欢?”
“嗯!”简璐侧身撞一下程铮,招呼男人离开,自个儿跑两步回头看着他,“这种喜欢是一次就好,体会过就在记忆深处了,有的喜欢是要朝朝暮暮过一辈子的,你说是不是啊,程大哥?”
程铮看着前方的姑娘,回眸看着自己,脸上是明丽的笑容,笑意在她的眼底铺满,正直勾勾看着自己。程团长,在一大清早,突然觉得脸有些发烫,喉结滚动,却说不出什么话,只用尽力气回一个字。
“嗯。”
——
回家路上,程铮一手提着装满了海鲜和贝壳的桶,一手提着装着赶海工具的桶,简璐轻轻松松,走在一侧,想帮忙,却被男人无情拒绝。
“哪儿用得着你。”
简璐努努嘴,“我也就是随便问问,我知道你不会答应的。”
程铮挑挑眉,倒是没想到她是这么个回答,“要是我直接让你提一个呢?”
“那也行啊,只要你忍心。”简璐发现,程铮这人是坚决不要她多动手的,只要是他自己能干的事儿,绝不让简璐动手,除了做饭,做饭这事儿,程铮当真是无能为力,勉强不会炸厨房,可是厨艺非常一般。
对此,他也自动自觉当工具人,帮着打下手。
“那我确实不忍心。”
程铮这回回答得大大方方,反倒是惊着了简璐,这人脸皮怎么突然变厚了?
两人回到家属院的时候,院里大部分人已经起了,见到这小两口收获颇丰地回来,忍不住打量几眼。
“程团长,小简同志,你们兴致还好哎,去赶海啦?”
“我看看捡什么啦?哟,东西还挺多。”
“嫂子,要不要来点儿?”程铮不是小气的人,当即把桶往人跟前凑,让随便挑。
“不了不了,你们一大早去捡的,我哪儿好要啊。”
海鲜再便宜也是吃的,能值点儿钱,贝壳就不值钱了,简璐大方地给家属院里孩子们分贝壳,这回的贝壳格外漂亮,孩子们激动坏了。
“谢谢璐璐阿姨!”
“璐璐阿姨,你真好!”
就连院里平日最皮的几个小男娃也凑过来,围在桶边,伸手拿起贝壳看。
“你们怎么拿贝壳?”墩子和这几个孩子有过节,这会儿简直是冤家路窄。
“要你管?”为首的黑猴子般的小孩儿朝墩子瞪回去,“又不是你家的!”
“小东,你们几个挑吧,自己拿喜欢。”简璐听见争吵声,回头一看,三个小孩儿今年也就六七岁的模样,平日里比较皮,和院里其他孩子玩不到一块儿去,有时候还要扯小女孩儿的辫子。
“好!”他们不喜欢墩子,知道简璐阿姨和墩子家关系好,可是有好看的贝壳,他们不拿白不拿,一人挑了两个就跑了。
气得墩子拉着简璐衣袖告状,“璐璐阿姨,他们谢谢都不说!没礼貌!”
简璐摸摸墩子的小脑袋,觉得那几个孩子是有些野,不过几人都是烈士家庭,父亲是牺牲的军人,这样的情况倒是可以预见。
自己爸爸牺牲了,孩子成长肯定不容易。
简璐看着几人离去的背影没在意,侧身又在人群中看见一楼四团吴参谋长家儿子,吴向晨。
这孩子她记得,胆子比较小,人很内向,和哪个小朋友都不一块儿玩儿,经常待家里不出来,听说是个早熟的孩子,特别勤快,才六岁呢,就爱帮着做家务。
这会儿他悄悄挤在人群里,眼巴巴往桶里看一眼,看到五颜六色的贝壳,眼睛也亮了,不过也就是看一眼,没往前挤。
院里其他小孩儿已经是人手至少一个贝壳了,简璐见状,拿了三个贝壳朝吴向晨走过去,“吴向晨,你也拿几个吧。”
吴向晨冷不丁被点名,像是受惊似的抬头看向面前的阿姨,警惕的眼神盯了她一会儿,摇头道,“不要了。”
蚊子似的声音飘过,简璐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跑回家了。
在家属楼分发不少东西,程铮和简璐提着东西回家,准备中午让梁海生和徐朗一家来吃饭。
听说程团长两口子弄了好些好东西回来,刚出月子的崔玉荷是最激动的,虽然她能吃的不多,可是看着也香啊。一家人忙过来帮忙,顺带提了半只鸡过来。
厨房里,简璐和冯秀慧在忙活做菜,两人原本不想让崔玉荷来帮忙,架不住她躺了一个月,实在是全身都憋得慌。
“你们快让我做点儿事儿,我屁股都坐得敦实了。”她接替了程铮在家的剥蒜小弟身份,程铮呢,被简璐安排去外头刷皮皮虾了。
冯秀慧做椰子鸡,椰子水和椰肉倒入烧着水的铁锅中清炖,水煮沸后再加入鸡块熬煮,她忙活完回头,“那还不好,屁股大好生养嘛。”
崔玉荷剥着蒜,直摇头,“这两年不生了,哎,不过我又想要个闺女。”
“那可说不好,哪能想要闺女就有的。”
崔玉荷又问,“那你还生不生?”
当年,冯秀慧生墩子的时候难产,差点去了半条命,梁海生担心得半死,当即就宣布不生了,没多久还去结扎了。不过这事儿知道的人不多,就连梁海生爸妈都不知道。
冯秀慧是还想生的,家里只有一个孩子,看着别家哪户不是三四个孩子,她总觉得有些难受,自己公公婆婆隔得远没说什么,可自己亲爸亲妈已经跟她提过几回,没有哪家是就一个孩子的,说不过去。让她抓紧。
“再说吧,我们家老梁不太愿意。”冯秀慧担心外头的人听见,压低了声音。
简璐也是不久前才知道,梁政委还去结扎了,这个年代能去结扎的男人挺少见,关键这人是担心媳妇儿再怀孕生孩子有危险,当即对人高看了一眼。
“其实一个孩子也挺好,墩子又是个懂事的。”简璐知道,时代不同,思想不同,只有一个孩子让冯秀慧觉得有些抬不起头,“把一个孩子教养好了,也是个大成就嘛。”
“能有啥成就啊,健健康康长大就好,我没有大志气。”冯秀慧苦笑一声。
徐参谋长老娘在带孩子,三个女人在厨房说着话,三个男人在客厅说话,一人一把刷子正挨个刷梭子蟹和皮皮虾。
“吃个虾吃个蟹还真不容易啊。”梁政委手上用力,捏着个皮皮虾给它刷刷刷。
“那可不,我宁愿吃猪肉!”徐朗想起什么突然问一句,“你们家里腊肉还有没有?来一节。”
“没有!”
“没有!”
程铮和梁海生异口同声,引得徐朗不满。
“怎么回事儿,藏着掖着不给兄弟吃是吧?”
“真吃完了,这都几月了,哪儿还有?”梁海生把来回刷了几遍的最后一只皮皮虾扔回盆里,让墩子给厨房的大厨们送进去。“今年过年让家里熏好寄点儿过来。对了,老程,你今年回家不?要是回去,直接帮我带啊。”
程铮捏着梭子蟹,翻来覆去地刷,嘴里回道,“今年本来要回的,结果我妈说她想过来住段时间,正好就不回去了。”
“哟,王大娘要来啊?那正好,带老太太在这儿待一阵,正好把那冬天躲了。”
前几天得知婆婆要来过年的简璐也挺高兴,已经忙着给人布置次卧了。
“你婆婆过来,还能帮着家里,你也轻松些。”崔玉荷家婆媳关系算和谐的,主要她生了两个儿子,婆婆满意得不行,伺候她坐月子也尽心尽力。
“我们家事情还真不多,我和程团长分着分着就没了。”
简璐和两个嫂子闲聊闲扯,手上可没闲着,正准备做椒盐皮皮虾。
刷洗干净的皮皮虾,在油里炸至金黄,捞出装盘备用,再将青红辣椒切成颗粒状,姜蒜拍扁切成碎末,小葱切成葱花,所有佐料倒入热油中爆炒香,最后加入炸过的皮皮虾,翻炒后洒下椒盐。
原本青绿色的皮皮虾变至红白,看着诱人。
墩子看着妈妈端着椒盐皮皮虾出来的时候,和恒恒围在饭桌边看着,忍不住想吃。
算了,再忍忍吧。
两个小孩儿凑到盘边,深深嗅一口,好香。
十多只梭子蟹在十五分钟前被蒸上锅,简璐看着时间揭开锅盖,只见原本青色的梭子蟹已经变了颜色,变得通体淡红,一个个夹到盘里,另一边冯秀慧的水煮青菜也已经起锅装盘。
四方桌上,红通通的梭子蟹占据中间位置,一个叠着一个,椒盐皮皮虾贴在旁边,椰子鸡散发着诱人的清香味摆在刚出月子的崔玉荷面前,一个凉拌鸡肉,一个水煮青菜拌了些酱油摆在两侧。
忙活一阵,大家终于开动。
简璐看着自己的大作心动不已,伸手拿起一个椒盐皮皮虾,这回他们捡的皮皮虾个头大,外表酥脆,一节一节的虾身看着格外诱人,去掉虾头后,剥壳露出里头完整的一长条虾肉,个头大的皮皮虾,肉质鲜嫩清甜,中间藏着满满的虾黄。
在清甜的虾肉味道后,肥美的虾黄又抢着抢占味蕾感受,一口接一口,鲜美的味道不绝,吃得人十分过瘾。
“这皮皮虾真是好吃啊,太鲜了。”冯秀慧起初剥壳还不利索,没有保留完整的虾肉,不过跟着简璐学了学也差不多会了。
桌上几人都闷头吃,唯有崔玉荷,象征性吃了两个便不敢再吃,婆婆监督着,让她多喝鸡汤。
通体发红的梭子蟹被程铮一手开了蟹壳,露出里头满满的蟹黄。
“呀,你这个蟹黄真多啊!”简璐吃着蟹肉抽空看一眼,程铮运气不错,挑了个黄特别多的梭子蟹,催他快尝尝。
毕竟,刚刚徐参谋长就开了个黄没那么多的梭子蟹,输得很惨。
程铮把蟹壳扯下来放桌上,那白色的蟹肉,黄澄澄的满满蟹黄都勾人馋虫,埋头吃一口,蟹黄肥美,蟹肉咸鲜鲜嫩,味道当真是极好的,对得起今天一大早起床。
新鲜的海鲜,味道清甜,极致鲜嫩,桌上的人无一不是吃得满足。
对此,梁海生和徐朗表示,下回他们也去赶海,多捡些好东西回来,大伙儿再一块吃。
——
简璐在家属院里特别会做海鲜的名声渐渐传开,不少人上门去讨教几招,以往大伙儿吃海鲜都是囫囵煮一通,有时候也没洗刷干净,吃得比较糙,加上那海鲜的腥味没去掉,总觉得不得劲。
现在闻到了简璐屋里飘出来的香味,也馋啊。
简璐不是个藏私的,有好吃的东西都分享!美食就该人人都吃到。
就连供销社的几人也好奇起来,尤其是孙秋月,指望着回家给闺女做来吃。
最近成了食谱分享大师的简璐十分忙碌,嘴皮子都快干了,只能用随身携带的蛤蜊油润润唇。
“你们东西吃得精细嘞。”邱四凤原本也想学两招,可听到得用不少油的时候,她却步了,“那么油放下去,你不心疼啊?”
“每个月够吃就行,咱们供销社不是还有内部购买的机会。”简璐来了供销社才发现,里头的福利是真不错,现在每家每户什么都是限量限票的,压根不够吃,想再弄点额外的没法,除非你铤而走险去黑市,可要是被抓到就是投机倒把。
其他人倒还好,要是军人家属犯这种事儿,会直接影响军人的前程,这法子不行,供销社的内部福利就显得弥足珍贵了。
现在,简璐每个月都能在供销社内部额外多买上些油啊面粉这些,日子紧巴巴的倒也吃得不错。
邱四凤却不怎么买,她省钱。
“你就是刚结婚,不知道当家的,等你婆婆过来,小心她看见了,到时候天天教训你啊。”邱四凤已经听说简璐的婆婆要过来探亲的事儿,谁家媳妇儿能当着婆婆的面用那么多油做菜,简直是讨打。
简璐不置可否,她猛然想起,王大娘确实是一个挺节俭的人,不会自己真和婆婆产生矛盾。
这事儿不能想,想着想着就得发愁,算了,如果真出问题了,还是让程铮去解决吧
还有一个多月就要过年,最近上供销社来备年货的人越来越多,瓜子花生糕点柜台和布料柜台成为最忙碌的。
简璐给人称了半斤桃酥和半斤花生糖,头也没抬就用余光瞄到下一个顾客,“买点儿什么?”
“要一斤桃酥,一斤鸡蛋糕,一斤芝麻酥,再要一斤水果糖。”
“好”
简璐听着声音有些耳熟,抬头一看,面前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面孔——蔡秀娟。
好一阵没见,蔡秀娟将两条辫子剪了,现在留着齐耳短发,干净利落,穿着黑色薄外套领着闺女站在简璐面前。
“简璐妹子。”
“秀娟姐,你回来啦?”
蔡秀娟来了,其他三人也齐刷刷看过来,没办法,当时她在供销社里打人的一幕太过震撼,想忘都忘不掉。
“是,简璐妹子,我带着闺女过来的。”蔡秀娟看一眼闺女,小声对着简璐道,“来办离婚手续。”
简璐了然,之前刘三通应该一直在接受审判,应该没那么方便办离婚,碍着小朋友在,她只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等简璐忙过最忙的一茬,从自己兜里给蔡秀娟的闺女发了两颗糖,小姑娘好奇,在供销社各个地方转悠,正好给了妈妈和简璐说话的机会。
“上回我走得匆忙,被娘家人接回去了,后来我闺女朵朵又病了一场,现在才好些,就一直耽误了,没来得及跟你说声谢谢。”蔡秀娟现在想想,也得多亏了简璐当初问她一句,才让她发现了刘三通在外头勾搭人,在供销社打人那回也是,自己差点被刘三通算计着带沟里了,也这位售货员帮的忙,劝她冷静些。
刚刚买的几件点心都被几个油纸袋装着,她一并递给简璐,“这就是特意给你买的,我这来得也匆忙还没来得及准备呢,你别嫌弃。”
简璐哪里好收这么多东西,大家都不富裕,这些东西不仅是钱的事儿,还用了好些过年才发的点心票,都是珍贵的。
两人推来挡去,简璐最后还是没拗过蔡秀娟,只能把东西收下了。
不过她把朵朵叫过来,拿块桃酥给孩子吃。朵朵先看一眼妈妈,见妈妈点头才接过桃酥,甜甜地谢过简璐阿姨。
蔡秀娟向简璐讲起现在回娘家住着,虽然十里八乡少有离婚的,这么回去有些丢人,可幸好家里人没介怀,除了她妈偷偷抹了几回眼泪。就是公社里有人说三道四,她也权当没听见。
“后头我准备跟着我哥他们养鱼,总不能回娘家吃白饭,到时候我哥我嫂因为我吵起来就不好了。”蔡秀娟家里人多,上头三个哥哥,下头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她离婚回去,家里父母和兄长倒没说什么,就是大嫂和二嫂有些意见。
“那倒是你的老本行了啊。”
毕竟,不是人人都能接受已经嫁出去的小姑子又回娘家住的,还有人觉得离婚的人不吉利。蔡秀娟也没好跟简璐细说,其实她回去这段时间,大嫂和二嫂已经和大哥二哥拌了几次嘴,“我是想攒些钱带着朵朵搬出去住的,这样也免得闹得家里日子磕磕绊绊的。”
简璐看着现在焕然一新的蔡秀娟,倒挺佩服她的,七十年代的土著能有这样的胆量和勇气离婚,要知道,外头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
临走的时候,蔡秀娟又去买了点儿吃的准备给家里侄子侄女带回去,朵朵悄悄走到简璐身边,扒拉开她的手指,往里放了个圆圆小小的东西。
“璐璐阿姨,送你的。”朵朵记得妈妈,璐璐阿姨是好人,妈妈要送璐璐阿姨东西。她也要送。
简璐抬起手一看,居然是颗珍珠!
圆润光滑的珍珠就这么躺在简璐掌心,仔细一看,个头偏小,偏暗沉,自然是远远比不上后世的珍珠光泽细腻,可在如今依旧少见。
毕竟简璐穿越过来后还没见过珍珠呢。
这小丫头哪儿来的?
蔡秀娟买完东西回来,正发现简璐和闺女说着话,再一看,闺女居然送了人一颗珍珠。
“那是我以前给她玩儿的,以前我们家塘里下了几个河蚌,我养着玩儿的。”
养着玩儿!
简璐震惊地看过去,蔡秀娟同志,这是养着玩儿吗?那可是珍珠啊!
“秀娟姐,你还会养珍珠啊?”简璐是知道的,养珍珠的技术含量还挺高,尤其是在这个年代,应该许多人不会,不然珍珠也不会那么紧俏。
“就随便养嘛,我从小就河边长大,我们家以前有很大一片湖,我打小就爱研究这些。”
蔡秀娟,养珍珠?简璐脑子里如同电光火石般想起什么,难不成原书中曾经提过的后来的珍珠大王就是她?
简璐记得,书里曾提到过珍珠大王,一个勤劳致富的女同志,似乎是姓蔡?她的记忆模糊,现在大概回忆起来,书里写到,这位珍珠大王在三十多岁时被丈夫抛弃,带着闺女独自过活,自个儿误打误撞研究起了珍珠养殖,走了许多弯路,最终终于培育出品质上等的珍珠,还带动家乡致富,更是帮助了许多女同志,成为了养珠女工,每日收入十分可观。
虽说过去因生活所累,起步晚,可总归是干出了一番大事业。
“那你现在还养吗?”
“养这个干嘛?给朵朵玩儿的都有好几颗了。”蔡秀娟不知道简璐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因着她和朵朵还赶着时间要回去,晚了就没船了,简璐这会儿也没法多说,只简单提了一句养珍珠赚钱的事儿,把蔡秀娟惊得不轻,惊讶过后,她倒是来了兴趣,能赚钱的活儿都是好活儿。
最后两人约了时间,四天后简璐休假一天,去趟县城,她想起来那位珍珠大王的发迹史,就是从卖珍珠给医药公司开始的,正好可以去打听打听情况。
既然如今自己改变了她的命运,让她提前了八年离婚,不如就帮她早点步入事业正轨。
——
四天后,简璐准备趁着供销社轮班休息的一天假期坐船出岛去趟县城,现在是不允许私人买卖的,自己就算养出来珍珠也不能直接卖给私人,但是可以被统购统销,如今,珍珠还是著名的药材,那天蔡秀娟养出来的珍珠色泽很一般,拿去做首饰兴许差点,但是入药应该是有门路的。
程铮得知媳妇儿要出岛,以为她准备去百货大楼买东西,可惜自己在部队有训练任务在身。
“你一个人去?”程铮有些不放心,虽说媳妇儿来这里已经快一年,可他总觉得自己得跟着才安心。
简璐无视这人的操心,“程团长,你放心好了,我认得路又识字还张嘴了。”
程铮辩不过媳妇儿,只叮嘱她出去把钱和票放外套内口袋,一路小心些,“现在还有那种拐卖妇女儿童的人拐子,你别和陌生人走,知道不?”
已经二十岁的简璐:“”
好像被当成三岁小孩儿对待了,这人莫不是传说中的爹系男友?
“知道知道,我门清啊,你快去部队吧。”简璐把人推着出门,嘴上嫌弃,心里还是暖的,自己跟着一块儿出门了。
坐船出岛,和蔡秀娟在约定的百货大楼门口汇合后,简璐简单向她说起珍珠养殖的事情。蔡秀娟家里养鱼,她自小在水边长大,会撑船会养鱼,现在家家户户都看不上的河蚌是用来喂鸡喂鸭的,她也是过去年少好奇心重,将河蚌养着玩儿,误打误撞,哪想到几个月后竟然发现里头养出珍珠了。
不过,那珍珠个头小,颜色暗沉,家里人谁也没当回事儿,只有她喜欢,哦,还有闺女也喜欢。
这会儿听简璐同志说她能靠养珍珠挣钱,蔡秀娟不敢相信又隐隐期待。
两人一路辗转打听找到了H市医药公司在海梧县城的门市部,抓药的护士同志看一眼两人,只觉得左边这女同志也太漂亮了,忍不住又看一眼,道,“抓什么药,带医院就医证明没有?”
如今,在医院公司门市部也不是随便就能买药的,得有去卫生所或者医院就医的病历证明。
简璐看一眼她身后的深褐色药柜,大概几十格,“同志,珍珠粉多少钱啊?”
护士同志奇怪,哪有人抓药单独买珍珠粉的,有些不耐烦道,“这个不单卖的,你不抓药的话上一边待着去。”
简璐没恼这人的态度,只小声道,“那你们收珍珠吗?”
收珍珠?护士同志听到这话才认真打量简璐,看起来漂漂亮亮的女同志难道还要卖珍珠?
“你什么意思啊?”
简璐没废话,把朵朵给的那颗珍珠给她看,“就这样的,你们医药公司收吗?”
没想到这人还真有珍珠!护士同志捏着珍珠看了看,让简璐等等,自己则匆匆去里屋叫人了。
没多久,从里头出来一个中年男人,简璐听到刚刚的护士叫他王主任,应该是能管事儿的。
王主任顺着护士手指的方向看见门市部门口站着一个极为漂亮的女同志,第一眼很难忽略她的脸,不过,他此刻更关心珍珠的事儿。
“女同志,你哪儿来的珍珠啊?”
简璐没正面回答,只道,“运气好在河蚌里捡的,就想来碰碰运气。”
“捡的,捡的能有多少?”
“那不得看看现在医药公司收不收,不然不是白捡了嘛?”
王主任聊着也不着急,只问她,“你怎么知道医药公司要收这个?”
“现在又不允许私人买卖,有什么东西可不就得统购统销吗?我听说药材这方面的东西能统一让医药公司收的。”简璐自然是知道后来的珍珠大王蔡秀娟就是这么发家,所以敢带着人过来打听,她想起来,当时已功成名就的蔡秀娟还感谢过当时的医药公司主任,让她赚了第一桶金。
“你消息倒是灵。”王主任和很多私人有联系,就是仗着政策在这方面宽松了,能直接收购私人手里的药材。“你要是有的话就拿来,我们这儿缺珍珠,不过你这珍珠模样稍微差点儿,一斤385,有多少我们都能要多少。”
蔡秀娟听到这个价格,猛然瞪圆杏眼,一斤385?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脑子发懵,差点站不住。
这个收购价,在现在这个经济水平的时候已经是天价了,不过也正常,物以稀为贵,在现在大部分人都不会养珍珠的时候,你有这个头脑和技术就能赚钱。
打听清楚这个情况,简璐心里有数,和蔡秀娟一块儿离开,商量着她可以把珍珠养殖干起来。不过,凭她的记忆,蔡秀娟现在培育出来的珍珠个头小颜色和光泽差应该是培育时间出了问题。
“简璐妹子,你还懂这些啊?”蔡秀娟属于是摸着石头过河,瞎弄的,之前也就是偶然发现养了挺久的河蚌里有发光的东西才瞎折腾取出了珍珠,不过她手法不对,一只河蚌里二十多颗珍珠,她只成功取出了六七颗。
简璐将自己以前在网上看到的一些基础的珍珠养殖知识一股脑告诉她,比如现在的珍珠养殖时间太短,一年左右的时间不够,两年为佳,这时候技术有限,最简单的法子就是底养
她知道的不多,可蔡秀娟听着已经觉得是天书,只一股脑地记,刚刚听到那价钱后,她就心动了,能合理合法地挣钱,再好不过。
“你回去先放一批河蚌到你家鱼塘底养着,可以先养个接近一年看看,到时候让医药公司收去,等有了本钱再提升品质大面积养,不过这事儿你最好和大队报备。”
蔡秀娟觉得简璐同志想得太周到,只连连点头,恨不得立马飞回家去找蚌养蚌。
临走前,她握着简璐的手,激动道,“简璐妹子,要是我真能靠养珍珠挣钱,我挣多少都给你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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