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十年四月,正是暮春时节,万物复苏,生机勃勃,积累了一个冬季的力量在整个春天怒放,带来新生。
紫禁城,延禧宫后殿一声凄惨的哭喊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承庆!额娘的承庆,你睁开眼看看额娘啊!”跪在床前的女子一声声嘶哑的喊叫,声音诚恳真切却又痛彻心扉,让人听之动容。
“小主,人死……人死不能复生,您节衰啊!小阿哥已经去了……”身旁忠心的大宫女疏香劝解道。
“小主,您可要振作起来,您还怀了小阿哥,为了小阿哥您不能倒下去。”大宫女疏桐也劝解道。
“我……我……”纳喇·清芷已经彻底说不出话了。
只有眼睛木木的盯着已经失去了呼吸的儿子,双手不由自主地轻轻的抚了小腹,眉目间一片矛盾,既有着温柔慈爱,又痛苦万分,还带着几分迷茫不安。
既带着对逝去了的小阿哥的悲痛,又带着对新生命的疼爱和未来的担忧,将种种复杂的心情尽数埋于心间。
纳喇·清芷握紧了袖子里的手。
她清楚,她当然不能倒下。
她不能哭,不能伤心,若是伤神、伤了自个儿的身子骨或是腹中的孩子,不过是亲者痛仇者快罢了!
前世今生,活了两世的清芷哪能再轻易的倒下?
醒来不过短短数日,清芷却不动声色的了解了自己的处境。
拜各种清穿剧,小说的流行,清芷对于这个朝代也有一定的了解。
自己既不是最终的胜利者,大名鼎鼎的德妃,也不是传闻中康熙的真爱表妹,而是惠妃,那个平平无奇的妃子。
她是历史上康熙的惠妃,惠宜德荣四妃之首。
其子胤禔是康熙长子,“九龙夺嫡”前期最重要的人物之一,将太子胤礽拉下马,却因魇咒太子,谋夺储位,被削爵囚禁。
母子二人短短数十年道尽了跌宕起伏的一生。
从记忆来看,承庆的死另有蹊跷,几天前还只是体弱,却不料短短几天就去了。
那时候清芷刚刚来,还不熟悉周围环境,为了不被人发现,清芷除了每天清安时,其他时间都在延禧宫后殿窝着。
在请安时也尽量沉默着,其他妃嫔也以为是担忧承庆的身体,连皇后也问过好几次承庆的病情。
皇后,皇后,清芷在心里默默琢磨着,瞬间明白了,这件事与皇后脱不了关系。
赫舍里氏,若果真是她,总有一天她会为自己所犯下的过错后悔。
纳喇·清芷在心底默默对自己说。
“爱妃,先歇息歇息吧。”康熙低沉浑厚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
“承庆他昨天还叫朕皇阿玛,说会好好听话,乖乖喝药,长大以后立志要做大清的巴图鲁,可……可这孩子……”话还未说完,已有几分梗咽。
康熙的话使疏香和疏桐迅速回过神来,疏香想去提醒主子,可清芷默默流着泪,沉浸在悲痛之中,久久不能回神。
顾问行瞧了瞧了康熙的神色,轻轻地带着宫人退了出去。
康熙径直走了进来,珠帘发出的声音惊醒了清芷。
康熙掀起珠帘便看见清芷抱着承庆的身子一言不发,默默流着泪。
康熙心疼地搂住清芷的肩膀,无声的安慰着她。
“皇上,您怎么来了?臣妾御前失仪,望陛下责罚。”清芷见到康熙挣扎着行礼。
“清芷,你何罪之有,天下父母心,我知道,你伤心承庆去了。”康熙语气沉重嘶哑,劳劳地握住清芷的手,免了她的礼。
年轻的帝王尚且稚嫩青涩,保留着几分少年心气,加上孩子又少,对每个孩子都倾注了感情,自己的孩子夭折了,心中当然苦闷难过。
可当帝王不再年少,心性定下来,孩子多了,便不再珍稀。可见帝王家的感情淡薄,毕竟帝王无情!
康熙幼年登基,八岁丧父,十岁丧母,父母在时,先帝爷顺治独宠董鄂妃,额娘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庶妃,他也曾感概:
“朕回忆儿时情景时:世祖章皇帝(顺治帝福临)在朕幼年时,因为没有出痘,先帝命令嬷嬷带着自己居住在紫禁城外,朕没有一天在父母身边呆过,实在是一生的遗憾!”
而康熙是不幸的,又是幸运的,一方面是因为他失去了父母双亲,另一方面是因为他有一位精心培育他,处处关心爱护他的祖母。
祖母孝庄太后不仅给了玄烨从父母那里得不到的关怀和爱护,更重要的是,通过严格的教育,培养了他良好的品质和作风。
祖母的爱,很大程度上弥补了康熙幼小心灵上的感情空白,康熙从懂事时起,就将祖母视为最亲之人。
但是父母亲情从此成为了他的奢望,成为了他毕生难以得到的东西,也因此他更注重父慈子孝,兄恭弟友。
听了康熙的话,清芷的眼泪流的更凶了,豆大的泪珠哗哗的流了下来,康熙轻轻地拍打着清芷的,像是哄小孩一般安慰着她。
一时间,室内的气氛十分低沉。
良久,康熙看着泪流满面,眼眶通红的清芷,清芷不复平常的娇美,却更让他心疼。
康熙劝慰道:“纳喇夫人明日会递牌子进宫,你见见你的额娘吧!”。
康熙叹了口气又拍了拍清芷的手道:“先交给宫人收殓吧,将棺椁停在京城的寺庙里,为承庆祈福,再另辟墓地。”
这回清芷回过神了,“我要亲自去看看。”
“好!”康熙答应了,感慨清芷的慈母心肠。
“谢主隆恩!”清芷拜谢康熙。
清芷唤人来梳洗一番,看着镜子里些许邋遢的自己,连忙收拾妥当。便和康熙一起去送承庆的最后一程。
望着承庆渐渐远去,清芷想起了那个在她惴惴不安中安慰着她,说要保护她,喜欢吃饴糖的小男孩真的走了。
从此,记得承庆的人只有他的额娘了。
或许,康熙也算?清芷看着悲痛欲绝的康熙心想。
康熙又呆了许久,见清芷情绪稳定了许多便离开了。
“小主,还早着呢!您怎么劝皇上离开了!”疏桐不解。
“皇上迟早是要走的,早一点晚一点有什么区别吗?”清芷反问。
“可是,可是……”疏桐答不上来,但总觉得小主变了,这么想着,疏桐也就问了出来。
“疏桐!”听到疏桐如此说话,疏香赶紧呵斥,让她住嘴,怕引起小主的伤心事。
“没事。”清芷摇摇头,心中一片温暖,有如此忠心的人在意着自己,又有何俱?
清芷笑着说,“也许是我开窍了也不一定。”
疏桐张了张嘴,无话可说,只好点点头,认同了这个说法。
“疏香,皇上的赏赐列个单子入库了吗?”清芷对搀扶着她起身的疏香道。
“小主不必忧心,奴婢都记着呢,您早早养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大宫女疏桐劝慰。
这夜清芷思绪纷飞,“既来之,则安之”,既然来到了这里便要平平安安的活下去,为了孩子,也为了纳喇氏,更为自己。
想到这,清芷心头突然感到心酸,既想到了死去的承庆,又都想到了迷茫的未来。
既已入局,且知晓结局,不甘心原本的结局,那么就努力改变吧!
自己一定要改变结果,像蝴蝶振动翅膀卷起飓风,改变从现在开始,清芷默默想着。
清芷放松心态,渐渐入眠。
窗外,春风细雨,雨打枝头,屋檐下的雨滴滴答答的落下,而室内一片温暖祥和。
坤宁宫正殿。
“纳喇氏,以往倒小瞧她了!”赦舍里皇后听到康熙陪了清芷一整天,恨恨的举起杯子砸过去,刺耳的声音顿时响起在安静的宫室内。
清芷再次有孕的消息被赦舍里皇后知道了,尽管清芷紧紧隐瞒着,发现有孕后一直小心翼翼但是赦舍里皇后在宫中手眼通天,人多势众,还是发现了。
“小姐,您可是主子娘娘,何须与她们计较,在这后宫除了您是皇上正妻,其它人再如何尊贵也只是妾!”
“您万万不可为了她们大动肝火,当务之急是您好好养好身体,好好照顾着承祜小阿哥平平安安的长大。”赦舍里皇后的奶嬷嬷语重心长地劝赦舍里氏。
“奶娘,本宫心里愤愤不平啊,眼睁睁地看着纳喇氏、马佳氏、董氏、张氏一个个全部都为皇上诞下了子嗣,本宫心里苦啊!”赦舍里氏压抑着声音对奶娘说。
眼睁睁地看着情投意合的丈夫和其他的女人接二连三的生下孩子,赦舍里皇后心里自然是像哑巴吃黄连一样的。
面对着最亲近的奶嬷嬷,赦舍里皇后才发泄一二。
听了赦舍里皇后的话,崔嬷嬷满脸心疼,“主子娘娘,她们再怎么样也越不过您,您记住,您是皇后,只有皇后才配跟皇上在一起,和皇上是名正言顺的夫妻,您才是一国之母!”
在崔嬷嬷看来康熙和其他妃嫔有孩子非常正常,自古以来有几个皇帝没有妃嫔?
在民间有点钱都不止一个妾,更何况是天底下最尊贵的皇帝呢?
赦舍里皇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是啊,自己才是皇后,自己才是一国之母!
想明白了这点,赦舍里皇后怒气渐息。
“纳喇庶妃刚刚痛失承庆,又有孕在身,明日你去开库房,替我走一躺,安慰安慰纳喇庶妃。”理智了许多的赦舍里皇后交代崔嬷嬷。
“是。”看着理智回神的赦舍里皇后,崔嬷嬷放心了许多。
赦舍里皇后交代完了又日常询问齐佳嬷嬷承祜的情况。
齐佳嬷嬷是太皇太后专门派来照顾承祜的,有她在承祜身边,赦舍里皇后非常放心。
承祜今日吃了哪些东西,做了什么,身体状况怎么样,齐佳嬷嬷都一板一眼地详细回答了。
“小阿哥许久没有与娘娘和皇上用膳了,今天还说想与阿玛,额娘用晚膳,特意嘱咐奴婢来问问您。”
齐佳嬷嬷话音刚落,喜塔腊嬷嬷瞥了一眼齐佳嬷嬷,也不甘落后的提起承祜的事。
齐佳嬷嬷没有与喜塔腊嬷嬷计较这些小事,听到喜塔腊嬷嬷提起这事便站在一边,任其发挥。
一听承祜还在等着自己,赦舍里皇后看了看时间,不早了,顿感不悦:“怎么不早些时候说?承祜现在在做什么?可用了点心?”
皇上在前朝日理万机,一向来的晚,今日纳喇庶妃又丧子,想必更是要晚上不少。
“回娘娘的话,阿哥还在等着,用了些易消化的点心,阿哥他一定要等着,怎么劝都不听。”
喜塔腊嬷嬷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心生后悔。
赦舍里皇后一听,也头疼了。
承祜虽然年纪小,又一向聪慧懂事,但是却非常固执,说要等到自己和皇上来才用膳,那么就一定会等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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