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 灵棺村(二十八)
◎罗疯子似乎愣了一下,随即笑意在眼底慢慢蔓延开:“你怎么知道是我?”◎
人皮佣被烧得东倒西歪, 人皮上带的油脂成了最好的燃料,一旦沾上就无法熄灭。
最后一只被点燃的人皮佣转过身,脸颊的两侧涂抹了大片的酡红胭脂, 嘴唇诡异的张开, 眼睛却惊恐的鼓出, 头发被火焰烧得卷曲,脸上的人皮因为高温炙烤失,很快就从连接处崩开。
纸人站在罗疯子的头顶,若有所思地盯着那张还算完整的脸皮。
那一张尖酸刻薄的模样, 想要忘记都难——这张脸正是张盼睇那位“吸血鬼”弟弟。
“看来她已经开始自己的计划了。”
纸人慢悠悠飘到罗疯子的肩膀上, 盘腿坐下。它的视线慢慢下移, 王鹏跪在熊熊燃烧的人皮佣前,手指在地上摸索了一阵,终于颤抖地捡起了一枚小巧的金色指戒。
纸人撑着脑袋,半晌缓慢摇了摇头, 逝者已去, 活着的人注定要承受剩下的痛苦。
纸人转动了一下脖颈,刚想站起身,后背上却触不及防地穿过一阵电流,脚下顿时一滑跌坐回了罗疯子的肩头。
罗疯子似有所感地侧过头,眉心微微皱起:“怎么了?”
纸人似乎怔愣了一下,片刻才迟疑着摇了摇头, 动作有些僵硬。
脑海里极快地闪过几个画面,蔽体的衣衫被一件件解开,如血液般的酒浆顺着光|裸的肩膀和脊背缓缓流下, 骨节凸起的大手停留在腰间的凹陷上缓慢摩挲。
苍白冰凉的手掌被迫抬起, 按在那块青面獠牙的鬼覆面上, 指腹下传来的触感凹凸冰凉,随着覆面被一点一点掀开,一张熟悉的脸庞倒影在青年黑色的眼眸中……
纸人猛地坐直了身体,五根剪裁潦草的深深抓住身下的军大衣。
纸人和本体之间尚还有最后一丝连接,刚才在它脑海中闪过的画面绝对不是幻觉。欺压在它身上的男人,那张鬼面之下的脸竟然和苗王一模一样!
突然,两根手指搭在了青年的后腰上。
缓慢上移的指尖就像是在玩某种游戏,永远不知下一秒会落在哪里,那种剧烈的不确定感,以及完全被身上的人掌控所带给每一根神经末梢的战栗与颤抖,让纸人的后背不受控制地紧绷。
“这样你都下得去手……”纸人几乎气得牙痒痒,恨不得直接钻回身体里,一口将那混账东西给咬死得了。
湿润的触感慢慢落在侧颈,即使纸人再不想理会那些恼人的触碰,但它依旧可悲的发现,那高高在上的神明很了解并且能掌控它所有的弱点。
祂在一次一次的温存中,探索学习的速度远比人类想象得要快很多,那些故意报复般的触碰,每一次都无法避免带来绝望的战栗。
罗疯子察觉到了纸人的不对劲,抬起手似乎想要捏住纸人,却被纸人反应灵敏的躲了过去。
“……”罗疯子目光一沉,悬在半空中的手停顿了半晌,才若无其事地收了回去。
纸人有些狼狈地逃到罗疯子的左肩上,这里正趴着一个皮肤青紫的鬼婴,周身被浓重的怨气层层包裹,皮肤表面布满了大大小小撕裂的齿痕。
似乎感受到了自己的领地被侵入,鬼婴猛地睁开双眼,白色的瞳仁的眼眶里转动,最终落在那片不起眼的纸人身上。大概是被主人勒令过不许吃掉纸人,鬼婴从鼻孔里喷出一息不耐烦地阴气,翻了个身不再理会纸人。
然而纸人像是根本不想放过他,轻飘飘地跳到鬼婴的身上,用力剁了两脚。鬼婴烦躁地拍起一巴掌,却被纸人灵活地躲了过去。鬼婴猛地坐直身体,怒瞪着面前找事的纸人。
不过纸人根本不怕它,反而跳到了它的脸上,两篇薄薄的纸片不怀好意地一蹬,鬼婴吃痛张开嘴,伸手就想要把纸人抓住。然而趁着它张嘴的功夫,纸人已经灵巧地钻进了它的嘴里。
鬼婴呆呆愣在原地,顿时化作一座僵硬的雕塑,它大概从没有见识过成年人世界的险恶——惊惧地转过头,却正对上罗疯子没有笑意的眼眸。鬼婴立刻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又指了指自己,意思是跟我没关系,是它自己跳进去的。
此刻,纸人已经顺着鬼婴的喉咙,钻进了鬼婴的肚子里。
那令它难以启齿的触碰还在继续,即使它在心里已经弄死了那高高在上的神明无数次,但睁开眼,还是得面对这操蛋的现实。
断断续续地画面在它脑海中浮现,像是正在放映的PPT,清楚地告诉他被送进狼窝的羊是怎么样一点点在狼口中被蚕食。
猎物浑身都被捆束,即使战栗颤抖也避无可避,只能任由朵朵寒梅绽放在冬日里的雪地。
“我会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贴在青年耳畔轻喃,就像情人之间耳鬓厮磨的低语:“回到我身边来,不要再尝试挑战我的底线。”
男人指尖上缠着一根极细的丝线,冥冥中似乎也有一根极细的丝线被一只手攥在手里,每次收紧都会带来没顶的疼痛。
纸人踉跄地撑在地上,没有五官的头上竟然溢出了星星点点的鲜血。
这是移魂术的反噬,即使肉|体死亡,也可以将三魂六魄寄居在有灵性的器物上。被移出肉|体的魂魄和本体之间的联系被无限削弱,通常为“尸解仙”的修炼方式。
半晌,纸人缓慢地翻过身,盯着黑洞洞的鬼躯,忽然抬起手,竖起一根边缘毛躁的中指。
很好,他很久没有这么生气过了。
说过多少次,不准在床上绑他。果然再合拍的情侣之间,也免不了因为床上那点破事吵架。
*
纸人疲惫地从鬼婴口中爬出来的时候,罗疯子正蹲在黑暗狭窄的坑道里,手指捻起白色的沙子。鬼婴把纸人吐出来,双目圆瞪,又晦气地朝旁边呸了好几下。
纸人也没跟它计较,摇摇晃晃被一股风推着,踩在地上薄薄一层的白沙上。
罗疯子扫了一眼纸人,挑起一侧的眉梢:“这些工业沙都是新铺的,我们快到目的地了。”
听见他的话,剩下的几个人眼里都不由露出欣喜的表情。
纸人盯着前面的白沙看了一会,这里的白沙上确实有很多脚印,而且有来有回,应该是专门出来查看白沙的。结合之前白沙上的那些鸡脚印,这些沙子的目的很有可能是为了确定怪物活动的范围。
按照这个思路继续推理,整个坑道很可能就是一个环,怪物大概率只能在通道里活动,玩家通过探查怪物每日活动的范围来进行防御。
整理好思路,纸人拉住罗疯子的裤腿,又重新跳到了他的肩膀上。
罗疯子理了理身上的军大衣,又调整了一下肩膀上的肩章,方便纸人抓住:“走吧,出去看看。”
纸人低着头观察,白沙上除了一串来回的脚印,并没有出现鸡脚印,这也侧面证明前面的道路基本是安全的。
路的尽头似乎又是一个拐弯道,隐约有摇动的火光从拐弯映射出来。
“是火光!其他人就在里面!”张友眼睛一亮,声音因为兴奋而有些颤抖。
陈莉也忍不住轻轻握紧了宋谕的手,后者收紧手心,包裹住她有些发凉的手。
罗疯子“嗯”了一下,率先抬脚向火光的方向走去,刚走到洞口,眼前就骤然亮了起来。忽然他似有所感,微微偏过头,伴随着“锵!”的一声,一柄三叉戟重重插进了他旁边的洞壁中,带起不少碎石崩裂。
锋利的刀气在他的侧脸上留下一道血痕,鲜血瞬间从伤口涌了出来。
罗疯子漫不经心地抬眼看去,高大的背影逆光而立,锋利的鱼鳍从脸颊两侧竖起,蓝色的鳞片几乎布满了男人上半身。
纸人猛地站起来,没有五官的脸定定盯着那道身影,半晌又像想起了什么,面无表情转过头。
以利亚的脸色沉在黑暗中,冰蓝色的眼眸发出危险的冰蓝色幽光:“把他给我。”
罗疯子嘴角露出了一点笑意,自言自语道:“原来这就是你在等的人。”
插在土墙里的三叉戟和主人心意相通,此时也发出嗡嗡的颤动。纸人没有说话,从他的肩膀上扯住他的头发爬到他的头顶,又扯住他的一绺头发,吊在他的额头前。
背后的红色咒纹缓缓发出光芒,青年沉冷温润的声音在罗疯子耳边响起:“悬赏总榜第一的黑色刽子手连鸣,我在网上看过你的分析贴。”
罗疯子似乎愣了一下,随即笑意在眼底慢慢蔓延开:“你怎么知道是我?”
“你攻击人皮佣的速度,远超过改造后人体能承受的最大限度。从网上的资料来看,你曾在一个SS级的副本里屠戮过所有玩家,系统奖励的道具里有一个能改造人体承受限度的道具,这就是你能把肉|体改造到远超过人类承受能力的原因。”
罗疯子“哦?”了一声,声调里透着一股别样的兴致:“你的分析很有意思。怎么样,他们是怎么评价我的?”
易北说话毫不客气:“他们说你是个毫无底线的畜|生。”
罗疯子摸了摸下巴,嘴角的笑容一尘不变:“就当是在夸我了。”
纸人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松开扯住罗疯子头发的手,整个身体轻飘飘地落了下去。插在墙壁里的三叉戟立刻从墙体中拔出,锃亮的刀面瞬间将飘下来的纸人接住。
与此同时,连鸣眼睛漫不经心地眯起,他能感觉到自己下在纸人身上的禁制消失了——
真有意思啊,这世界上原来还真有能这么简单就破了他禁制的人。
作者有话说:
下周末给宝子们搞个抽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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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 灵棺村(二十九)
◎“ятебялюблю,Явсесделаюрадилюб◎
纸人坐在三叉戟上, 目光扫过整个石厅。
谁也没想到坑道的尽头竟然有这样一个宏伟的石厅,整个石厅就像是一只被正面朝上放置的碗,侧壁上遍布着蜂巢般的大小坑洞。
所有的坑洞里都是一片漆黑, 也许不知道什么时候, 就会有怪物从这些坑道里爬出来。
碗底有一片很大的平地, 易北粗略估计了一下,这里大概有一个足球场的面积。而现在这片平地之上,却停满了黑色的棺材,就连被蛀成蜂窝煤的石壁四周, 也有数不清的悬棺。
这些棺材的摆放非常考究, 至少可以看出来不是乱摆, 应该是跟这墓里独特的风水布局有关。
至于再多的,就要用罗盘才能看出来了。
以利亚抬起手臂,将飞回来的三叉戟稳稳握住。纸人活动着四肢,慢悠悠站起来, 以利亚低下眼眸, 眼底闪过一丝温柔的神态,小心地向它伸出手。
展开的手掌上残留着血迹,纸人也不嫌弃,借着一阵风,将自己推到了以利亚的掌心中。随着纸人的离开,那柄泛着寒气的三叉戟就化作无数发光尘埃, 缓缓落入以利亚脚下的泥土之中。
以利亚缓缓收紧掌心,将纸人捧到自己面前。他的额头轻轻抵住纸人没有五官的头,脸颊两侧的鱼鳍向后收缩, 所有的锋芒似乎都被一层柔软所覆盖。
“Извиняюсь.(我很抱歉)”
纸人只是淡淡仰头注视着他, 它很清楚以利亚在为什么道歉。主神是一个巨大的精神聚合体, 如果说之前所发生的一切以利亚完全不知情,恐怕只会有傻子才会相信。
以利亚知道发生在它身上的所有事,但他默许了这一切的发生。或者说,把易北永远留在这里,也同时是他内心深处所渴望的。
没有人比易北更清楚,以利亚的成长的环境决定了他从小就缺失安全感,这也使得他对伴侣的控制欲远远超过正常人,这种近乎病态的占有欲望,也是以往两人之间爆发争吵的主要原因。
纸人仰着头,似乎轻轻叹了口气。
紧接着它的身体微微向后撤了去,就在以利亚有些怔愣地抬起头时,两只薄薄的纸片抬起以利亚苍白的脸,蜻蜓点水般在他的唇角印下了一个吻。
以利亚的瞳孔微微扩大,冰蓝色的眼睛里有如冰川骤化,只剩下一片盎然春水。半晌他才缓缓低下头,一字一顿地说:“ятебялюблю,Явсесделаюрадилюбви.(我爱你,所以只要你想要,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
*
陈莉盯着以利亚的动作,表情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半晌,她微微转过头,神色有些复杂地看向罗疯子:“你的古曼童…好像和毛子亲嘴了。”
“……”罗疯子挑起一侧的眉梢,漆黑的眼眸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就在这时,一道清脆的女声从前方传来:“喊谁毛子呢,你能不能有点礼貌?”
陈莉愣了一下,抬头看去。
只见一个穿着白色麻衣的女生正款款朝这边走过来,女生白色麻衣下,隐约透出一条方格纹的复古长裙,这样的扮相在这个闭塞的山村里,显然是极其少见的。
黎婷婷款款走到几人面前,目光朝陈莉的身后扫了一眼,疑惑地问道:“易北呢?怎么没跟你们在一起,你们走散了吗?”
问着无心,听着有意。
倪晶面色倏地一白,布满血痂的手指再次握紧手心里断裂的契石。
陈莉面色也有些不善,不过的她的目光却掠过黎婷婷,落在几十米远的以利亚身上,大脑出奇的冷静,因为疑问的种子已经在她的心底生根发芽。
以利亚对北哥的痴情她们都看在眼里,他绝对不可能对一个纸人做出这种出格的举动。而且如果
她没有听错,以利亚刚才说得分明是——“把他给我”。
顺着这个思路继续探究,纸人是在北哥失踪后才出现在罗疯子手里的,而罗疯子明明是一个降头师,又为什么会操控纸人?将以上种种联系起来,一个大胆的猜想慢慢在她心底成型。
“北哥……”她盯着被以利亚捧在手心里的纸人,慢慢眯起了眼睛,沉声道:“也许,他就在这里。”
倪晶猛地抬起头,两只微微发红的瞳孔死死盯着陈莉的眼睛,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神色。
黎婷婷皱了皱眉头,下意识往背后看去——
石厅的玩家并不少,不过两天的接触下来,她并没有察觉到哪个玩家像是易北,而且她派出去的小金自从离开后就没有回来过,如果易北真的就在这里,至少她应该感受到小金的气息……
半晌,她才重新把视线看向陈莉:“时间不多了,我先向你们介绍这里的情况。”
黎婷婷向后移了一步,转身示意几人跟上她的脚步:“这里的情况很特殊,没有任何已知的规则,所有的规则都需要自己去探索。”她抬起手,指了指周围石壁上的孔洞:“从目前我们得到的经验来看,每当月光到第二个孔洞的时候,那些怪物就会从这些坑道里爬出来。所以你们要抓紧时间选择一架棺材,在怪物爬出来之前躲进棺材里。”
陈莉顺着她的手指看去,黑色的棺材几乎铺满了石厅的所有角落,想要在这些棺材里选择一架棺材躲进去,看上去并不是什么难事。
黎婷婷像是猜到了她心中所想,发出了一声轻蔑的嗤笑:“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这些棺材分为凶棺、人皮棺和活棺三种,所有棺材里藏着九具凶尸以及一百零六具陪葬的人皮俑,如果你们不走运,打开了装有凶尸或者人皮俑的棺材,里面的东西就会在一瞬间把你们拖进去。”
“凶尸目前还没有人开出来过,不过那些开出了人皮俑的玩家下场都非常血腥,他们不仅变成了被剥皮的怪物,身上的人皮还被怪物穿在身上,诞生出新的人皮怪物。”
黎婷婷的脚步停了下来,抬起下巴,示意众人往那边看。
陈莉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一个阴暗的角落里坐着一个浑身血污的女生,脸色有些苍白,手里紧紧握着一个天线状的道具,但眼神却非常平静。
黎婷婷说:“那个女生全家都被怪物杀了,身上的人皮被棺材里的怪物剥下来。从那时候起,她就不再跟别人说话了。自从她弟弟死了以后,她所在的队伍也放弃了她,现在她每天都一个人坐在那里,听说就连工会都把她除名了。”
陈莉愣了半晌,再看向那个佝偻着腰的女生时,眼底已经多了一分同情。家人刚刚惨死,又被同伴毫不留情的抛弃,这个女生心里该有多绝望啊?
像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原本低着头的女生慢慢抬起了头。两人的目光触不及防地在半空中对视,女生似乎也愣了一下,片刻后她微微颔首,朝着陈莉展露了一个很淡的笑容。
陈莉心底顿时闪过一丝怪异的感觉。明明这个女生的容貌并不出众,要跟面前的黎婷婷相比,简直就是白天鹅和丑小鸭的差距。
但是随着这个微笑,女生的身上似乎开始充斥着一种难以解释的美感。这种美很容易让人联想到318国道上清凉的风,仿佛连她周围的空气里,都充满了通向自由与解脱的味道。
见一行人里谁也没有说话,黎婷婷还以为是他们被吓着了,安慰了两句才又接着介绍:“当然,这些棺材里最为危险的还是九只凶尸的棺材,胡哥说里面的东西是随着墓主人一起下葬的,而且死状一定非常凄惨,只有这样才能镇得住这里的九龙脉。”
“如果你们不走运选到了这九具棺材,那么下场可想而知。”黎婷婷耸了耸肩:“这只是在这里生活的第一步,你们现在还有十分钟时间,祝你们好运。”
黎婷婷说完就让开了半步,场上的棺材少说也有几百具,再加上悬在石壁上的悬棺,这里的简直就像是个大型尸场。
除了罗疯子以外,剩下几个人的表情都不算太好。
幸存的玩家大部分都寸步不离地守着被自己选中的棺材,一旦有别的玩家靠近,他们的精神就会紧张起来。排除掉这些已经被选走的棺材,留给几人的选择其实并不多。
罗疯子从商城空间里取出了一面罗盘,放在手心里。罗盘上的指针从被拿出来那一刻起,就开始绕着天池快速转动,就连罗盘上的红线都在微微震动。
罗疯子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下面有肯定有巨大的磁场,干扰了罗盘的正常运作。不过他显然还有后手,朝自己左肩轻轻拍了一下,一团黑色的怨气就顺着他的手臂爬了下来。
这团怨气移动的速度非常快,就像敏捷的野兽在棺材之间跳跃。
很快鬼婴就在一架有些腐朽破败的棺材前停了下来,棺材的周围有黄褐色的尸水干涸的痕迹,大概就是这具棺材一直没有人选择的原因。
不过鬼婴天生就有很强的能感受阴气的能力,既然它选择了这具棺材,就一定有它的道理。
罗疯子走到这具棺材前,没有丝毫犹豫,一把就将棺材盖推开。周围的目光纷纷看过来,离得近得几个玩家已经下意识朝后退了一步。
几秒后,腐朽严重的棺材板被完全推开,抖落不少木屑子,一具发黑的骸骨躺在棺材的底部。
——是活棺。
周围的玩家似乎目光里有一些惋惜,不过这种情绪被掩饰的很好,毕竟表面上的和气还是要装上一装的。
比起罗疯子,剩下几个人选择起来就要困难得多。
陈莉的身份第一次在这场游戏里发挥了作用,她解下脖子上的十字架,如果十字架靠近棺材时表面开始发黑,就说明里面必然有问题。
不过她并没有主动声张十字架的事情,游戏里秩序和道德会被无限弱化,每个人都想要活下去,一旦让他们知道有能活下去的机会,人就会变得不择手段。
几番试探下来,她顺利给队伍里的三人都选出了正确的棺材。
不过剩下的几个轿夫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除了王鹏和张友,另外两个轿夫都不幸开出了人皮棺,棺材打开的一瞬间,他们就惨叫着被一双双干瘪的手拖进了棺材里。
周围的人冷眼看着他们被拖进去,有些人麻木的脸上甚至还露出了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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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 灵棺村(三十)
◎易北单手扶在棺板上,身体接近透明,阳寿快速燃烧使得他的脸色苍白的像◎
张友是一行人中最后一个选择棺材的, 亲眼见证了两个队友的惨死,他更加不敢随意拿自己的性命去赌。他的视线在剩下的几个人身上转了一圈,最终停留在了罗疯子的身上。
至少这个罗疯子的本领他已经见识过了, 肯定不是普通人, 而且刚才遇到人皮俑的时候, 罗疯子主动为他们探路,这也说明罗疯子并不像表面上那么不近人情。
“罗哥。”张友心思热络了一点,几步走到罗疯子身边:“你是有本事的人,劳你帮我看看, 选哪个棺材活下去的几率能大一点?”说着, 张友抓了抓头发:“你也知道我没什么本事, 能走到现在全都仰仗你,现在我都听你的。”
罗疯子靠在棺材边上,抬起眼皮看向他,眼底闪过一抹兴致:“我当然可以帮你, 不过请我出手的价格可不低, 如果你考虑好了,就过来找我。”
张友并不意外报酬的事情,在这种地方如果只谈“交情”,那可实在是太天真了。
他深吸一口气,说:“罗哥,只要你愿意出手, 离开副本以后,我自当携厚礼登门拜谢。”
罗疯子摇头:“我出手既不要钱,也不要道具。”
张友明显愣了一下, 迟疑了半晌, 才问道:“那您看……”
罗疯子从商城空间里取出了一只白色的瓷碗, 碗壁最上方有一条红线,碗边还有一些不整齐的缺口,像是用过很多年了。
“我的条件很简单,离开副本以后你用这只碗接血,血没过红线即可,然后再用这碗血蒸一碗夹生饭,记住一滴水也不要放,做完这些之后,我会交代你把这碗饭送到哪里。”
这个法子一听就不是正道,张友又想起男人降头师的身份,神色稍微凝滞了一下。不过他再一想,如果现在就选错了,他连离开这个副本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出去再给这个男人利用的机会。
“我做。”张友咬了咬牙,一狠心接过了罗疯子的碗,又快速道:“不过我要活着离开副本才能履行承诺,如果我死在这里,你也拿不到这碗报酬。”
罗疯子靠在棺材上,微微一笑,“不用担心,如果你死在这里,我还有别的安排。”
盯着罗疯子唇边有些阴森的笑容,张友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半晌还是强迫自己点了点头。
就在他点头的下一秒,一只冰冷的小手毫无征兆地按在了他的手臂上。
张友浑身剧烈一抖,背后一阵发毛,死死盯着手臂上渐渐成型的黑色梅花印。他浑身都在出冷汗,这种感觉实在太诡异了,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注入了他的身体,刻印在他的灵魂上。
罗疯子摸了摸下巴,微笑着低声说句什么,抓住张友手臂的那只冰凉小手才有些不甘心地松开。罗疯子慢慢站直了身体,目光扫了一圈,随即很随意地朝不远处的一具棺材指了一下:
“去吧,你是个聪明人,合作愉快。”
张友愣了一下,立刻朝罗疯子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是一具颜色很深的棺材,表面的漆色要比旁边几具棺材重不少,棺材板上还有一些深褐色的液体,这些干涸的水迹中明显有几个像是动物羽毛的印记。
在这样的情况下,其实不难推断出这些水迹和痕迹曾今是应该是鸡血和鸡毛。
张友虽然不太了解这些,但也看过不少僵尸电影。
既然要用鸡毛封棺,就说明这里面的尸体并不很安分,而且极有可能发生尸变。
张友盯着这架棺材看了许久,他还在犹豫。不过月光此刻已经照过了第一个孔洞,在月亮到达第二个孔洞之前,所有人都必须进入安全的棺材中。
“妈的,没办法了!”张友咬紧牙关,把所有的害怕都抛掷脑后,刚才还让他担心的梅花印,现在却成了对他最好的安慰,至少他对罗疯子还有用,他不会任由自己就这样死去——
“嘭!”
棺材盖被一把推开,一具发黑的骸骨静悄悄躺在棺材底,没有尸变,也没有把他拖进棺材里。张友一屁股坐在棺材边,头上大颗大颗往外冒汗,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从心底涌出来。
“看来你做出了一个很正确的选择。”罗疯子喂肩膀上的古曼童喝了一滴血,露出了标准八颗牙的笑容。
张友不敢与他对视,他刚才到底为什么会认为这个疯子是那种好心肠的善人?这个人明明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他非常享受将别人折磨到崩溃绝望的过程,并以此为乐。
视线僵硬地落在手腕上的那个黑色梅花印记,张友再一次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中。
*
十分钟后。
“噹——噹——”
石厅中央的吊钟被拉响,随着沉重的钟声响起,所有幸存的玩家都心照不宣地回到了自己选好的棺材前,钻进棺材,又把棺材盖仔细合拢。
纸人趴在以利亚的胸口,封闭的棺材板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光线。一片漆黑当中,似乎只剩下了以利亚结实的心跳。
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是一个心脏被分到了两个胸膛中跳动,以利亚的心跳仿佛赋予了他新的生命……
不过这样的宁静并没有持续太久,随着钟声慢慢消失,一声巨响忽然传遍整个石厅。
哪怕隔着一面棺材板,那声音依旧很清晰的传入耳中。
纸人从黑暗中坐了起来,没有五官的脸定定朝棺材板上的缝隙中看去。
嘭、嘭的巨响还在继续,这个声音易北并不陌生,赛博苗寨副本里就有玩家曾今被改造成机械蜘蛛,那些锋利的金属节肢踩在木桥上的时候,和这个声音的频率、节奏都极其相近。
棺材里吹起一阵阴风,纸人轻飘飘地被这一阵风推到了半空中,两只裁剪粗糙的手用力抓住棺材的边缘,凭借着纸张扁平的优势,一下就从棺材板的缝隙中钻了出去。
石厅里的灯并没有熄灭,几十只手电筒被皮带扎成一捆,摆在整个石厅的正中央。
借着这点光线,纸人终于看清楚那行走在棺材堆之间的怪物。
这个怪物身高将近3米,浑身上下都没有皮肤包裹,和正常人大小差不多的头骨完全变形,就像一个畸形的巨婴。几十条手臂从他血肉模糊的后背上伸出来,更加恶心的是,这些骇人的手臂上长满了充血的肉瘤,每一个瘤子上都长了一张人脸。
纸人飘到半空中,因为它身上沉重的死气,怪物并没有马上发现它。
视线被拉高,纸人终于得以看清楚石厅里的一切。不考虑周围石壁上的那些悬棺,整个地面上共有九条古树的根须,露在表面的根须呈现出血红色,而所有放置在地面上的棺材摆放同样也呈现出某种特殊的布置。
纸人托着腮思考了一会,已经基本可以确定这里的阵法就是“斫龙阵”。
斫龙阵传说为众阁教的某位能者所创,混杂了众阁、茅山两教的精髓,阵法之中设有“九台”,有九种器物“镇台”,
这九件器物中,有六件分别镇压在龙脉的六个方位,其余三件则全部压在龙的心脏上。地下的龙气源源不断地被这个阵法汲取上来,注入到墓主人的尸首中,长年累月下来,墓主人吸收了足够的龙脉精华,就会死而复生,在墓主人原本的尸首上长出一种名为“太岁”的东西,“太岁”再经历一百年,即可长出肉身,成为“岁魃”,要比旱魃更厉害百倍。
纸人在半空中飘了一圈,根据龙血树的长势,它基本已经能够推测其中六枚法器的所在,只要把这六枚法器全部捣毁,就能找到黑龙的心脏,将剩下的三枚法器也全部销毁。
龙脉已经和墓主人的身体融为了一体,一旦黑龙的心脏被毁去,墓主人的生命就会再次走到尽头,这是唯一能够杀死“岁魃”的办法。
纸人从半空中飘落下,耳边嘭、嘭的声音还在继续。纸人借着一股阴风,飘到了第一座‘法台’之上,两只薄薄的纸片踩在棺材板上。
下一秒,纸人背后的红色符文骤然亮了起来,一阵金色的光芒将纸人完全包裹住。
随着这道金光越来越亮,一个修长笔挺的身影出现在光芒的中央,喜袍猎猎如火,乍一眼宛若坠入地狱的谪仙。
易北负手站在棺材板上,将流血的右手藏在身后,过分苍白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人之形骸,魄也。三魂其实是人神的三个组成部分,三魂当中,天地二魂常在在外,唯有人魂独住在身,易北将自己的第三魂从肉|体中引了出来,寄居在纸人身上,而现在它的人魂离开纸人,燃烧自己阳寿,换取几息间的人形。
这道过分耀眼的光芒同样吸引了怪物的注意,它猛地转过身,后背上所有的手臂同时抬起,那些没有皮肤的手掌攥成沙袋大的拳头,重重朝易北所站的棺材上拍去。
“嘭!”
棺材在重击之下应声而碎,烟霾四起中,一条枯瘦如柴的手臂从倒塌的棺材底猛地抱住翻起千手怪物的一条手臂,伴随着“咔擦”一声响动,那千手怪物的一条胳膊竟然活生生被扯了下来,洒在地上的黑血立刻冒出丝丝白烟。
然而,千手怪物就像是感觉不到疼痛,抬起血淋淋的手掌又朝易北砸去,口中发出愤怒的叫吼。
身穿喜袍的青年身影在半空中一闪而过,电光石火间侧身从千手怪物的手底躲过,好似没有重量般在半空中转了个方向,落在了不远处的另一具棺材上。
单手扶住棺板,易北的身体接近透明,阳寿快速燃烧使得他的脸色苍白的像是一张纸,喉咙里被腥热的液体堵满,但他的眼神却非常平静,仿佛生与死在他眼里只是两种状态的切换。
这一幕如果让罗疯子看见,大概只会送他两个字——“疯子”。
作者有话说:
生命值清零,但阳寿还在~有种说法就是自杀身|亡的人必须在阴间把阳寿耗完才能去投胎~
感谢在2023-11-13 16:52:43~2023-11-14 13:24: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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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 灵棺村(三十一)
◎真奇怪啊。他淡淡想着。那双蓝色的眼睛分明更像是大海,可为什么他却会◎
棺材里的枯尸从被压碎的棺材板下爬起, 干瘪的手臂上爬满了古怪的黑色纹路。
它就像是一只敏捷的野兽,顺着千手怪物的身体瞬间就爬到了它的后背上,张开挤满獠牙的嘴, 大口撕咬着千手怪物的后背。与此同时枯尸干瘪的身体肉眼可见的鼓了起来, 脸上的五官不断挤压, 朝外流着黑血。
千手怪物愤怒地吼叫了一声,那些遍布在手臂上的脸同时出现狰狞的表情,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随即它调动全身的每一块肌肉, 又以更快的速度扑向易北……
“嘭!”
“嘭!”
……
巨大的响声接二连三地在空气中响了起来, 易北的脸色也变得越发苍白, 身影如同鬼魅般在游走在棺材群的上方。缠绕在他周身的功德金条燃烧的速度越来越快,他的身体近乎透明,只剩下莹莹微光,这是阳寿和功德都即将燃尽的征兆。
他扶在棺板上的手指有些颤抖, 却抬起头定定看向最后一具棺材。只要再毁去这具棺材, 黑龙的心脏必然会出现异动。
此时此刻,千手怪物的身上已经爬满了五具枯尸,几乎要将千手怪物淹没。它们就像是婴儿寄生在母体,不断从千手怪物的身上汲取养分,每一根干枯的头发丝都流出脓液和血水。
易北咬住舌根,血腥味在唇舌间弥漫开来。单手撑住棺材板, 他在千手怪物的拳手砸下来之前闪身躲开,又抓住怪物的手臂,借力将自己甩到半空。在擦肩而过的一瞬间, 他身上的功德金条倏然凝结成片, 剐过怪物的皮肉, 带下一片纷飞的血肉。
怪物痛苦的低下头,变得更加愤怒,那些长在它手臂上的人脸同时爆发出怨毒的尖叫:“杀了他…杀了他……”
易北脸色苍白地撑在最后一具棺材上,冷眼观看:“想杀我?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千手怪物似乎被激怒,振臂一挥将身上所有的枯尸都拍出去,随即用最快的速度扑向易北。它背后所有的手臂都大大张开,手臂上的人脸眼底布满血丝,紫红色的尸斑蔓延到那些狰狞扭曲的脸上。
“去死吧!”
数不清的声音同时从怪物的口中发出来,有青年人也有老人,有男人也有女人,它们的声音里藏着浓浓的怨恨,仿佛恨不得将眼前的青年拆骨入腹。
怪物狰狞的身影不断在易北的眼眸中放大,他的嘴角缓慢勾勒出一个弧度。手电筒的灯光将二人的影子投射到背后的石壁上——“嘭!!”,就在怪物的拳头砸穿棺材板的一刹那,整个石厅开始剧烈摇晃起来,好像地底下有什么东西开始苏醒。
一股冒着热气的血泉从地底喷了上来,接着是第二股、第三股……这片土地就像被猎食者咬穿了大动脉,鲜血不受控制地从伤口里喷涌而出。
千手怪物趴在碎裂的棺材板上,它似乎想要挣扎着站起来,却被身下的血尸毫不留情地咬在喉咙上,黑色的血液从它喉管里迸发出来,而它却只能挣扎着发出痛苦的哀鸣。被它拍出去的几具枯尸此时也再一次扑了上来,它们像是饿狼般撕咬着怪物的身体,从它身上撕扯下来一块又一块沾着血的血肉。
易北喘息着靠在一具空棺上,冷汗完全浸湿了他背后的喜袍,在大红色的喜袍上留下一些深色的痕迹,“……终于找到了。”
他抬起右手,缠绕在他周身的功德金条就像是受到了某种召唤,刹那间凝聚在一起,随即在他手中慢慢化作一把泛着金光的功德宝剑。
扶着棺材,站直身体,易北提起手里的长剑,一步步朝着那具被血泉围绕的棺材走去。
棺材的高度只到他的腰部,他没有犹豫,一脚将棺材板踢开,抬脚踩在棺材沿上,高高举起手里的功德剑,剑尖闪过一抹耀眼的金光,古朴的符文慢慢在剑身上浮动——
然而下一秒,他的动作却突然停了下来,视线扫过棺材里躺着的那张安静而平和面孔。
男人五官深邃英挺,皮肤上布满了一些蓝色的鳞片,脸颊两侧的鱼鳍向两侧打开,苍白的皮肤上残留着一些刺眼的血迹。他仿佛存在于无垠的大海里的塞壬女妖,神秘却又充满着致命的诱惑,吸引着每一个海上航行的水手。
易北低下眼眸,很轻地叹息道:“以利亚。”
身后的沉默似乎更深了一些,半晌,一双结实有力的手臂缓缓从后抱住了他。以利亚将头枕在他的肩膀上,脸颊两侧的鱼鳍微微向后收敛,全身的肌肉却绷得很紧。
“Ятебялюблю, аты менялюбишь?(我很爱你,你爱我吗?)”他轻声问道。
他拥抱着易北的手臂微微向内收紧,就像是很害怕得到某种答案。他们之间距离很近,甚至像是要把彼此融入自己的身体,只要以利亚想要,侧过头就能吻上易北的侧颈。但即使他拥抱易北无数次,却依旧无法消减那些压抑在他心底里的烦躁与恐惧。
所以当看见纸人被另一个男人捧在手心里的时候,怀疑的种子铺天盖地在他心底里生根发芽。如果可以,刚才他甚至想要直接杀掉连鸣,永诀后患……
被他抱在怀里的青年单脚踩在棺材上,后背有些单薄,却固执地挺得很直板。易北抬起眼皮,轻轻地说道:“以利亚,你是在怀疑我吗?”
以利亚突然沉默了下来。半晌,他慢慢松开抱着易北的手臂,那双宽厚的手很轻易地包裹住易北握着剑柄的手:
“Япростохочу, чтобы ты знал, Ты значишьдляменягораздобольше, чем можешьсебепредставить.(我只想让你知道,你对于我的意义,远比你想象中的更重要)”
他的声音好像在许下什么庄重的承诺,随即握住易北的手臂陡然发力,那把悬在半空中的功德剑重重刺入了棺材中“以利亚”的胸膛。
“噗嗤——”
钝器入肉,几乎是同一时间,棺材内的一切幻象都骤然消失。泛着金光的长剑刺入棺中人的胸口,仰躺着的男人双手合在胸前,拇指上戴着一枚白玉扳指。男人的脸上带着恶鬼覆面,右边的脸上垂着一面铜钱面帘。鬼面通体漆黑,青面獠牙,但从面具下露出的皮肤却一种病态的苍白。
易北一点点移动目光,落在男人腹部上生长出乳白色肉灵芝上。肉灵芝上有很多向外鼓凸的血管,表层还有一层乳白色的胎皮状的薄膜。不过随着功德剑刺入男人的胸口,肉灵芝上慢慢渗出了腥红的鲜血,表面的胎膜随之裂开,露出里面层层叠叠的膜囊。
剑身在插入棺主的胸口后,就碎作千万片碎片落入棺中。
易北似有所感地抬起头,看向周围墙壁上那些黑洞洞的洞口。汹涌的水声从石厅的四面八方传来,他只能听到水汹涌流动的声音,却看不到水,但就连棺材周围的几股血泉水势都慢慢小了下去。
空气安静了片刻,紧接着,汹涌的血水就从每一个黑色的洞道里喷涌而出,倒灌进了石厅之中。
整个石厅就像是一个盛水的碗,面对数不清的排水管,水位上升到速度非常快,顷刻之间就已经没过了两人的腰部。
“别怕…我会带你离开这里。”以利亚俯身将易北横抱起来,温柔地吻过他的眼尾。下一秒,以利亚身下的双腿就在刹那间变成一条粗壮、有力的鱼尾,蓝色的鳞片闪烁着莹莹光芒。
石厅里堆积的棺材也被血水抬起,像是一只只小舟漂浮在水面上。棺材里的玩家感觉到了不对劲,但却不敢打开棺材板查看,只有几个玩家透过棺材上的裂缝,浑身颤抖地看着外面犹如地狱般的场景。
冰蓝色鱼尾拍开血水,人鱼抱着怀里的人类青年穿梭在棺材之间,血水染红了他身上的白麻衣,仿佛为他披上了一件大红的喜袍。易北若有所思地盯着人鱼看了半晌,忽然用手指沾了一点身下的血水,在人鱼的唇上描画了一圈。
随即他心情很好地收回手指,反手抱住了人鱼布满鳞片的脖颈,挑起一缕人鱼耳边垂下的长发,绕成一个环穿过左手无名指。
“我愿意。”他贴在人鱼的耳朵,笑了起来。
鱼尾猛地向下一拍,激起的血水形成了一个个扩散的水洼。易北微微向后仰,环在他背上的手骤然收紧,几乎要把他勒得喘不过气来。直到他在人鱼那过分发达的胸肌拍了几下,环在他腰间的力量才慢慢放松。
易北低下头,被血水打湿的黑色短发一绺一绺黏在脸上。他居高临下地与人鱼对视,片刻后闭上眼睛和以利亚接吻。
真奇怪啊。他淡淡想着。那双蓝色的眼睛分明更像是大海,可为什么他却会觉得,那双眼睛里此刻燃烧着能将他吞噬殆尽的火焰?
作者有话说:
总算写到这一幕了,亲妈满意离场~
大概要超一点字数,不过这个副本马上要完结了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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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5 灵棺村(三十二)
◎“玩家[易北]使用道具[苗王的心脏],玩家生命值已经恢复100%。”◎
水面快速上升, 巨大的水压连续冲垮了几个黑漆漆的坑洞,很快塌出了一个边缘不规则的庞大洞口。
积在石厅中的水似乎有了宣泄的出口,带动着那些浮在血水上的棺材, 朝坍塌的大洞中涌了进去。
“啪——”就在这时, 不远处的一具棺材忽然传来异响, 易北抬起眼皮看去。
全身湿漉漉的怪物竟然悄悄爬上了棺材板,血水顺着它干枯的头发向下滴淌,干瘪的皮肤被泡的发白,喉咙缓慢地滚动着, 像是在拼命抑制进食的冲动。
不过这只怪物似乎非常忌惮以利亚, 虽然两只黑洞洞的眼眶死死盯着易北, 但手脚却像是被钉在了棺材板上,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咕咚咕咚吞咽的水声。
水流朝塌洞中倾泄,水流湍急,不时从水里突然冲出血红色的水柱, 将一部分棺材掀起甩到一边, 剩下的棺材则全部顺着瀑布被冲了下去。
塌洞的入口只有3、4米的宽度,所有的水流都被聚集到一个方向,棺材碰撞之间,很多棺材都在水里散架,被冲出棺材的玩家只能咬紧牙关,死死抱住棺材板, 在湍急的血水中沉沉浮浮。
以利亚一手护着怀里的青年,既要保持平衡,还要随时注意防备被水流冲过来的棺材, 渐渐显得有些应接不暇。
浑浊湍急的水面下有东西不时从两人身边飘过, 一开始易北以为是木板, 随即就发现不是,这些东西游走的速度非常快,而且完全是逆着水流而上的。
就在这时,水流的另一边突然传来一阵撕心肺的惨叫——
易北转头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水流大量涌入塌洞形成了规模庞大的水雾,在这种情况下能见度几乎不足半米,想要看清水流另一头到底发生了什么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不过那个声音很快就消失了,周围又只剩下了棺材碰撞的闷响和水流冲击的声音,在狭小的洞道里回响。
这种时候,安静反而是最可怕的。
易北微微皱起眉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忽然一股巨大的冲击力就从水下掀了出来。而这股力量来得毫无征兆,易北几乎瞬间就被这股力量扑出去,后背结结实实撞在一具棺材上。
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闷哼,紧接着就被拽住脚踝,拖进了浑浊的血水里。
腥味浓重的血水从四面八方涌来,易北费力地睁开眼,一只放大干瘪的干尸就贴在他的面前,两只枯瘦如柴的手死死卡在他的喉咙上。而且这东西肯定不止一只,从腥红的水面下拽着他的脚踝,往更深的水底拖去。
肺部的氧气被迅速耗空,炸裂般的疼痛感在胸腔中爆发。
视野里那张干瘪的面孔越贴越近,满嘴的尖牙刺入他的肩膀。流出的血液似乎极大的刺激了枯尸,它张开满嘴的尖牙,那鲨鱼齿般的尖牙顷刻间就能扎穿易北的喉咙。
“滚!”
血海忽然剧烈翻涌,一个危险低沉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虽然只有一个字,但咬住易北肩膀的枯尸竟然像是被掐住了喉咙提了起来,紧接着枯尸浑身都燃起了黑色的火焰,双目鼓出,喉咙里发出惊恐的叫声。其他枯尸也被吓得屁滚尿流,立刻松开即将到手的猎物四处逃散。
随即一只手直接从易北的后腰伸进去,牢牢握住他的腰身,抱着他快速向水面上浮去。
易北松开了正准备捏诀的手,在血河里他的视线并不清晰,只感觉到有一些铜钱串顺着湍急的水流,不时掠过他的脸颊,带来一阵冰凉的触感。
在即将离开水面的前一秒,他的下巴被一只手扳过抬起,紧接着,苦涩的液体被嘴对嘴灌入他的口中。
“合卺酒。”半晌,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说道:“本来应该在圆房前喂给你,不过现在也不算太晚。”
……
易北略微皱起眉头,脑海中断断续续的记忆再一次拼凑起来。
暖床红帐、十指交缠之间,欲望的出口被毫不留情地堵住,低沉沙哑的声音俯在他耳边低声诱哄:
“合卺酒,你还欠本世子一杯。”
*
身后向上的推力陡然消失,易北仰头呛咳了几口水,苦涩而滚烫的酒水顺着他的喉咙流过五脏六腑,被血水浸湿的黑发一绺一绺粘在他额头上,遮挡住了大部分的视线。
紧接着,他颤抖的身体就落入了另一个结实的怀抱,肩背宽厚,气息滚烫而绵长。
易北微微喘息,向后靠在身后人滚烫的胸膛上,他们谁都没有说话,以利亚低下头,用力亲吻着他的侧颈。
血红色的水流从洞口倾泻而下,升腾起的血雾就像是下雨一样,瀑布的下方传来扑通扑通的落水声。以利亚紧紧拥抱着怀中的青年,用自己宽厚的脊背为他挡住周围棺材的撞击。
他们从瀑布的高出落下,鱼尾在半空中带起一串血珠,拍打出圆滑的曲线。随即他们重重落在血水中,溅起的水花像是下了一场的大雨,纷纷然然落在水面上。
鱼尾在水面下拍打,刹那间被破开一条血浪,翻滚的血海中,一条直线宛如流失般插进暗黑的洞道中。
青年的神识越来越模糊,身影也在血水中变得越来越淡。最终伴随着一道微弱的金光,他的身体化作一片轻飘飘的纸片,被人鱼用透明的蹼掌接住,温柔地包裹在手心……
纸人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已经身在一座红墙黛瓦的院落前。
身上的血水尽数被擦干,它慢吞吞从以利亚的手心里爬出来,微微仰头看去。高大的门楣上悬着一块黑色匾额,上面用金漆书着一行龙飞凤舞的毛笔字“世子府”。
世子府门前挂着一串大红的灯笼,门板上贴着两张大红喜字,红绸缎面挂满了树梢,一片喜气洋洋的做派。
不过此刻几只毛色雪白的狐狸正龇牙咧嘴地挡在朱红色的府门前,凶恶地露出一口阴然的尖牙。
对上纸人看过来的视线,这几只狐狸明显都愣了一下。
那些威胁的低吼全部卡在了嗓子里,“嗖”地把大尾巴夹进了两腿间。
纸人抓着以利亚的衣服,爬到了他肩膀上,双手叉在腰间,朝下面的几头白毛狐狸微扬起下巴,意思是让它们让开。
那几只狐狸的脸上顿时浮现出迟疑的神色。半晌,为首的那只狐狸讨好地朝纸人叫了两声,抬起后腿撤回了府中。
其余的狐狸也灰溜溜跟在狐王身后回到了府邸里,没有了这些白毛狐狸拦路,一人一纸在世子府中一路畅通无阻。
整个世子府像是一张平铺的地图,徐徐展现在以利亚的脑海里,王府里的一草一木,此刻落在他的眼里都极其熟悉。
突然,他脚步一顿,瞳孔倏地收紧成一条直线,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收紧。
纸人似有所感地偏过头,不过以利亚眼底的阴郁转瞬即逝,顷刻间便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平静。
“没事。”以利亚说。
两人矮身穿过一门窄门,府邸中的一切景致美则美矣,但总让人觉得充斥着一股死气。假山下方的水流并不流动,花坛里的奇花异草虽然长势正好,但表面却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冰霜。
纸人坐在以利亚的肩膀上,目光扫过院落里一片被压倒的牡丹丛,娇艳的红色花瓣散落一地。它的后背顿时一僵,强迫自己把视线从那些沾着血红汁水的花瓣上移开。
以利亚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眼底闪过一缕寒色,随即跨过地上的碎裂的瓷片,一脚踹开了紧闭的隔扇门。
“嘭!”房门打开,满屋鲜艳的红映入二人眼帘。
散落的喜袍从房门口一直散落到铺满红帐的架子床边,层层叠叠的帷幔之下坐在两道亲密相拥的人影。其中一人似乎被另一人抱坐在怀里,光|裸的后背上遍布着深浅不一的指痕,两条手臂无力地垂在男人结实的后背上。
“……”纸人飘在半空,如果有五官,它现在脸上的表情应该很微妙。
他大概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竟然要和“前男友”一起观看自己的尸体赤|条条躺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而且身上的痕迹怎么看都是一股浓浓的事|后感。
以利亚一言不发,瞳孔中布满血丝,看向红帐中的目光透着一股寒意,发白的手指将三叉戟捏的咯吱作响。
纸人轻飘飘地从半空中落下,戴着鬼面具的男人察觉到了它的动作,向它伸出手,让纸人落在他的手心里。
不过纸人并没有在他手心里停留,而是在落到他面前的时候就猛然加速,一股璀璨的金光从纸人的身上爆发出来,重重砸向戴着鬼面具的男人。
与此同时,纸人的意识归于一片黑暗,耳边响起毫无感情的电子播报:
“玩家[易北]使用道具[苗王的心脏],玩家生命值已经恢复100%。”
下一秒,坐在鬼面男人大腿上的青年缓缓睁开眼,血液迸流在血管中,停止跳动的心脏再一次缓慢而坚定的搏动起来。他撑起发麻的手臂,身体微微后倾,低下头单手揭开了男人脸上覆盖的鬼面具。
随着鬼面从鬓边滑落,男人缓慢仰起头。半晌,他似有所指的叹道:“没有人能留住你,包括我。”
黑色的长发披在他的肩头,额心有一枚银白色的图腾,像是四只眼睛组合在一起——除了右侧脸颊上嵌入皮肤的铜钱,这张脸几乎和苗王生的一模一样。
纸人此刻被他身上的阴气吸引,牢牢贴在他的额头上,背后的符文上闪过一道红光,古朴又神秘的纹路透过红烛的光线,从纸人中间的夹层里映射过去。
作者有话说:
居然上了个活力更新的榜(捂脸)我这每天3000,居然也能算活力更新,难道是因为坚持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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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6 灵棺村(三十三)
◎片刻后,连鸣在操纵台上按灭手里的烟,懒洋洋说道:“你的老相好追上来◎
三重符影在纸人的背后浮现, 朱红色的光芒顺着符文游走,宛若一口金钟浮现在纸人之上。
这是太极镇邪符,但旱魃是万尸之祖, 更不用说是由太岁生出来的“岁魃”, 即使龙脉被毁, 但单凭这一张符咒就想封印岁魃,显然还远远不够。
空气里发出一声爆鸣,下一秒,三叉戟破开空气, 发出尖锐的啸鸣, 硬生生停在岁魃眼珠前不到两厘米的位置。
刃戟上的寒气让岁魃的睫毛上瞬间凝结出一层冰霜, 这只活了几千年的岁魃却没有任何动作。
他既没有扯掉额头上的黄符,也没有松开怀中青年的迹象,就像是那些被完全封印后,失去所有自我意识, 归顺于主人的尸奴, 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
以利亚敛下眼眸,持戟的手纹丝不动,声音里却透着刺骨寒意:
“放开他!”
岁魃慢慢偏过头,布满黑色丝絮的眼底闪过一丝嘲弄,他抱在易北腰上的手更收紧了几分:“他是我明媒正娶,拜过天地高堂的妻——你算什么东西, 也敢来质问本世子?”
以利亚没有说话,只是把视线定定地移到了易北的身上。哪怕易北此刻是背对着他,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道质问的目光。
“……”易北微微皱起眉心, 不禁觉得一阵头疼。
定住岁魃的纸人倏然放出百缕金光, 纠缠拧结, 形成数股粗绳,只在一瞬就将岁魃死死捆绑。
岁魃被这些金绳反剪了双手,身体向后绷紧,但他却出乎意料地没有挣扎,只是用那双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眸盯着易北。
“我还以为你在床上不喜欢这样。”忽然,岁魃笑了起来,像是在自言自语:“不过没关系,等我先送走你这个相好,我们还会有很多时……”
啪!
清脆的巴掌声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岁魃微微偏过头,苍白的脸颊上留下一道红痕,但他的眼底并没有太多的情绪。
“阿尔塔,我再跟你说最后一遍。”易北面色平静地看着他,说:“床上所有的一切都要听我的,按照我说的去做。如果你记不住,那我们的关系也就到此为止了。”
岁魃没有说话,只是垂在身侧的手指猛然收紧,而那悬在半空中的三叉戟也发出了一声颤音。
也许那位至高无上的神明在漫长又无趣的生命里早就淡忘了恐惧,不过当眼前这个人说出“到此为止”的时候,祂身体里的每一根磁感线都像是被绷紧拉断,迸发出骇人的火光。
这个人类的存在完全超出了祂的掌控,理智上祂应该马上杀死这个人类,或者把他同化成自己的一份子。可是祂明明有无数次机会,却没有任何一次选择这样做,也许在第一次遇到这个人类的时候,祂就已经亲手把自己的弱点交了出去。
现在的一切与祂而言,不过是自食恶果。
地面开始剧烈摇晃起来,紧接着,大地裂开了无数条裂缝,腥红的血水从裂缝中喷涌而出。一只巨大无比的瞳孔从大地裂开的缝隙之中睁开,瞳仁危险地竖立成一根直线,血丝遍布在整个瞳仁。
紧接着,机械电子女声毫无感情地从副本上空传来:“主神已降临【灵棺村】副本,副本难度升至SS级,副本奖励翻倍,新增十二项S级以上任务奖励道具。”
两米高的血浪从屋外冲了进来,瞬间就像屋内了一切陈设全部都撞到另一侧的墙壁上。快要没过床板的血水里顷刻间伸出数不清的血手,指节弯曲蜷缩,像是溺水的人拼命想要抓住一切能抓住的力量。
易北皱起眉头,略微往后缩了一点。就在这时,血手里忽然伸出一只肌肉隆起的手臂,猛地抓住了他的脚踝,一下就把他从床上拖了下去。
变故陡然而生,易北只来得及随便抓起一件衣服披在身上,就被那只手硬生生拖进了血海当中。
……
下坠的身体被一只有力的臂膀接住,似乎有什么东西擦着他的脸颊向两边弹开。下一秒,一只圆滚滚的眼睛抵上了易北的鼻梁,将他撞得一个踉跄。
身体向后被撞出去的同时,手腕突然被一把攥住。与此同时,他的身体被一个透明的气泡包裹,被这只巨大的潜水型道具一口吞进了鱼嘴里。
“啵——”气泡碎裂开,化作数十个更小的气泡。
两人气喘吁吁地倒在甲板上。半晌,连鸣从地上爬起来,有些狼狈地靠在舱门上,血水从他完全浸湿的军大衣上滴滴答答地流了一地,脸上有不少的伤口。
他松开易北,依旧是那副从容的表情,语气嘲弄道:“你还真有惹事的天赋。2S级的道具[鱼嘴潜水舱],我在顶级副本里都没拿出来用过,现在竟然用在了你身上。”
易北把自己翻过来,仰躺在甲板上,扬起一侧的眉梢:“天生的,你将就忍着吧。”
“……”连鸣顿了一下,恐怕连他自己都意识不到他现在的唇角微不可查地上扬。
他向后靠在船舱上,又微微皱起眉头,用没有受伤的右手从脖颈扯下一条金环蛇,像丢什么垃圾一样随手扔到地上:“你是什么时候把蛇放在我身上的?上山的时候?”
“不,”易北摇了摇头,坦然道:“守夜那晚它就已经在你身上了。”
连鸣似乎有些意外,眼底闪烁着好奇的光芒:“为什么我没有感觉?”
“蛇毒可以麻痹神经,只要控制好剂量,持续不断地往你身体里注入毒素,就能够减缓你的反应力。”
“不可能,”连鸣说:“我做过专门的抗毒训练,这种程度的蛇毒根本对我造成不了影响。”
易北不紧不慢道:“我知道,所以我往里面加了一点蛊毒。更准确一点来说,你其实是中蛊。”
“蛊?”
连鸣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你的身份卡是[盗贼],而且据我所知你并不会用蛊,所以你是怎么做到的?”
“凡事总有例外,就比如[盗贼]可以偷取[蛊师]的蛊虫。”易北从甲板上坐了起来,他身上披的外袍是女式的,胸口开的极低,随着他坐直身体,堆在胸前的布料顿时全部落了下来。
连鸣愣了一下,随即视线饶有兴致地落在那些暧昧的痕迹上,意味深长的开口:“出于专业的角度,我建议你还是适当节制一点。刚才我摸你的脉象沉迟,阳气亏虚,宗筋失养,应该是纵欲过度之相。”
易北:“……”
连鸣又故意把视线往下移,笑了起来:“你应该知道,男人这辈子能风光的次数有限。仗着年轻胡作非为,到老了就知道后悔两个字怎么写。”
易北面无表情地起身,拢起胸前的衣服:“多谢挂心,不过——你管得未免也太宽了一点。”
连鸣无所谓地松了松肩膀:“未雨绸缪嘛,等真到了那一步,你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易北走到舷窗边,抬了抬眼皮,只当他在放屁。
鱼嘴潜水舱破开血海,朝着一个方向快速驶去。连鸣难得收起了那副吊儿郎当的德行,迈开两条长腿,走到易北的身边:“按照你说的,最快还有半个小时,我们就能找到龙血树的根须所在。”
易北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舷窗外快速滑过两侧的血水。龙血树就是破局的关键,他原本的计划是通过以利亚拿回自己的身体,虽然过程有些曲折,不过总的来说,他的计划并没有太大的变故。
连鸣忍不住微微侧过头,将目光落在这个身量有些单薄的青年身上。这人不开口说话的时候,身上强硬的气场就会在无形中被弱化很多,让人不由想起那些困于鸟笼之中,受人保护、呵护的金丝雀。
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骨头却生得要比钢刀还硬。
只要他还站在这里,从骨缝里透出的那股可怕的力量,就能支撑他在血海尸山中,孤注一掷地杀出一条生路。
*
鱼嘴潜水舱还继续在血海中前行,整条血海就像是没有尽头,无论易北什么时候抬头,入目皆是一片刺眼的血红。
人的大脑在不断重复的画面时,会出现接受性疲惫,具体反映在人脑的敏锐程度急速下降,不自觉地进入放空状态。
所以当潜水舱发出一声闷响的时候,易北足足愣了快半分钟才反应过来。
潜水舱被撞出去了足足几米远,易北眯着眼睛抬头看去,金属船舱上已经被拍出了一片巨大的凹陷,隐约呈现出扇贝的形状。潜水舱的平衡系统在这一击下几乎完全失效,不过在程序的设定下,潜水舱依然摇摇晃晃地往既定的路线上驶去。
连鸣已经站到了驾驶舱里,两只手熟练地在操控台上操纵。不过他左手受伤,操作起来的时候有些力不从心。
于是易北站到他身边,从他左手上接过副手的位置。
连鸣扫了他一眼,拿起烟屁股到嘴边抽了一口。他拿烟的手骨节很大,给人一种铁血独|裁的感觉。
片刻后,连鸣在操纵台上按灭手里的烟,懒洋洋地“啧”了一声:“你的老相好追上来了。”
作者有话说:
嗯。对于那件事,北哥确实是很生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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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 灵棺村(三十四)
◎树上挂满的彩布也说明了这具尸体的来历,这里埋葬的应该是一代大祭司的◎
他身后的易北皱起眉头, 难怪船舱的凹陷他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这种恐怖的力量和船舱上扇贝形状的凹陷,只有在人鱼尾巴全力一击之下才能形成。
——追上来的是以利亚。
易北眯着眼思索了片刻, 人鱼在海洋的场景下具有的绝对的优势。在这里对上以利亚, 他们能顺利逃走的希望并不算大。
易北问:“离龙血树的根茎还有多远?”
连鸣扫了一眼指数乱飙的仪表盘, 较大一点的表盘上闪动着两个相距不远的*点:“能源板坏了了一块,以我们现在的速度,至少还需要一刻钟。”
易北摇了摇头:“如果不考虑回程呢?”
“十分钟。”连鸣顿了下,向他看了一眼, “你有多大的把握在龙血树附近毁掉这个世界?”
易北实话实说:“不到三成。”
“那足够了。”连鸣一咧嘴角。下一秒, 所有能源板的拉手都被他推到最高, 九块发光的能源板同时亮起,整个潜水舱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整艘潜水艇在短暂的停顿之后,犹如离弓的箭矢般扎进了血海中。潜艇两侧尚能工作的排水扇全部打开,黑浪裹挟着气泡被扇叶掀起推出。
嘭!
潜水艇的玻璃发出一声被撞击的闷响, 整个潜水艇都开始剧烈摇晃起来, 高压玻璃的表面也在这一次撞击后出现细碎的裂纹。
连鸣扫了一眼玻璃舱上的裂纹,按下舱室ai的按钮:“贝亚,检查潜水艇的受损情况。”
驾驶舱的上方传来微弱的电流声,紧接着一道冰冷的女音从上方的扬声喇叭传来:“正在为您检查舱体受损情况,两块能源板脉冲电流检查无回向信号,排水系统严重故障, 风叶系统三个区域确认受损……”
就在此时,一只近乎透明的蹼爪毫无征兆地按在了玻璃的裂纹上。这只蹼爪大部分还保留着人类手掌的模样,只是在指缝之间长出了一些透明的软体膜状组织。
正在播报的艇内无线电广播突然发出沙沙的声音, 播报的女音在这时也变得尖锐古怪。伴随着一阵刺耳的电流声, ai的声音就像被掐断了喉咙。
紧接着, 一个毫无掩饰杀意与戾气的声音从广播里传来:“……这就是你的选择?”
易北撩开眼皮,毫不犹疑地拔出腰间的一把银制手||枪,利索装弹上膛,对准挡风玻璃上出现裂缝的地方开了一枪。高速飞出的麻醉弹打穿玻璃,按在玻璃上的蹼爪猛地收回血水中,接着浑浊的血水中飘出几缕蓝色的液体。
与此同时,一卷黑色的胶布从半空中落下。
易北拆开缠绕在一起的金属胶带,将布满细小毛刺的一端牢牢拍在被麻醉弹打出的孔洞处,涌入船舱的血水立刻被挡在了舱外。
连鸣将动力的把手推到最大,饶有兴致地说道:“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和他睡过的次数应该不在少数,你还真下得去手。”
易北把手||枪别回腰间,抬眼微微一笑:“如果没睡过,刚才那一枪对准的就该是他的脑袋。”
“……”连鸣挑了挑眉梢,半晌终于忍不住问:“你进这个世界以前,到底是干什么的?”
“学生啊。”易北满脸无辜,眼底仿佛真的闪过一丝清澈的愚蠢,不过很快就被淹没在笑意里:“如假包换的大学生,更准确一点说,末日的前一秒我都还在教室里坐着。”
连鸣盯着他那张无辜的脸看了一会,抬手把潜水艇的备用能源板打开:“算了。”
*
潜水艇如同一根钉子深深朝血海的底部去。虽然潜水艇毁坏的情况很严重,但所有的能源板都接电供应潜水艇的能耗,再支撑十几分钟并不是一件难事。
就在潜水艇全力前行的时候,舱身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晃动。易北原本以为是以利亚又追了上来,但紧接着整个船舱就像是被丢进了滚筒洗衣机,整个潜水艇都在一片天旋地转中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吸引,朝着一个方向飞速撞去。
砰!
潜水艇似乎拦腰撞上了什么东西,整个舱体瞬间就像是漏了气的气球一样,铁皮深深凹瘪了下去,巨大的吸力顷刻间就把没固定的桌椅全部吸到了被压瘪的船尾。
这个变故来的太突然,如果不是两个人此刻都在驾驶舱内,现在不死也得重伤。
易北仰着头,两只手死死抓住驾驶舱的把手,才保证自己没被甩出去。而连鸣身上的沉重的军大衣早就被他脱下来丢了出去,军大衣打湿后的重量无异于在身上又背了一个人,如果他还继续穿着军大衣,被甩出去只是时间问题。
船舱外的吸力有增无减,挡风玻璃上的血水迅速向两侧褪去,整个潜水艇像是被吞进了水母的体内,整个船舱都被一种透明的、粘膜状物体包裹。
易北抽了个空抬起头,看向同样狼狈的连鸣,微微皱眉:“定位系统坏了?”
连鸣也不确定现在的情况,只好吊在半空中换了个身位,朝布满裂痕迹的挡风玻璃看去。
潜水艇此刻似乎已经抵达了水母的末端,前方的探照灯照亮不到半米的区域里,全都是蠕动的肉|壁,一些须状触手生长在这些肉块上。
就在这时,整个潜艇向前俯冲的速度加快,肉须刮擦潜艇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通道口越来越狭窄,整辆潜艇被压缩到了极致,随着一些浓稠的液体被水母体“吐”了出去。
失去了水母的包裹,整艘潜水艇就像是从半空中掉落下来。巨大的树干在挡风玻璃前一闪而过,随即是挂满树枝的古老布条。
下降的速度非常快,照这样的速度摔下去,整个潜水艇很快都会变成一滩铁饼。
连鸣“啧”了一声,松开抓住把手的手,单手把全部重量都吊在驾驶舱的门把手上。紧接着,从他的手里弹出了一团粉红色的史莱姆。史莱姆快速在狭窄的船舱里膨胀,很快就钻满了整个潜水艇的缝隙。
两人的身体完全陷入到史莱姆柔软而膨胀的身体里,这些无处不在的触手挤开他们与船体的缝隙,像是棉花糖一样把两个人包裹住。
砰!
一声沉闷的呃巨响之后,舱体应声而裂。这一下摔得十分严重,易北蜷缩着身体发出一声闷哼,舱体上的铁筋直接扎穿了他左侧的肩膀,大量的鲜血瞬间从伤口处涌了出来。
被连鸣从史莱姆中挖出来的时候,他整个左肩已经是一片血肉模糊,嘴里鼻子里全是血锈味。
连鸣用手指在伤口的附近按了几下,语气有些发沉:“你这伤口太深了,现在拔出来容易引起大出血。”
他从商城空间里取出了一把匕首叼在嘴里,又从自己身上扯下一块布条扎在易北的大臂上,对他说道:“会有点疼,你自己忍着点。”
易北的脸色有些苍白,抬了抬眼皮,意思是别墨迹,让他赶紧处理。
连鸣单手握住铁筋,右手握住匕首,左手抬住铁筋,朝还连在潜水艇上的铁筋用力砍了一刀。铁筋受力,鲜血立刻又一次从伤口中迸发,瞬间濡湿薄薄的外衫。
易北额头上沁出细汗,忍着剧痛花了两三分钟才用连鸣身上的破布条把插在他肩膀里的铁筋固定住,防止这根铁筋发生二次脱落。
做完这一切后,他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白得比鬼还吓人。他撑着连鸣的手臂,尝试着站起来。连鸣原本想要背他,但又怕碰到他肩膀上的伤口,只好闷不做声地将他扶起来,那张常年悠闲的脸上此刻竟然多了几分慎重的神色。
易北侧头看了他一眼,笑了起来:“难得见你这副模样,怕了?”
连鸣一反常态地没有跟他呛声,只是张开手扶住他的腰,淡淡说道:“肩膀都被扎了个洞,你还是少说两句,多保存体力吧。”
易北耸了耸肩,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情况确实不妙。但这一下血流的太多,身体的温度快速下降,大脑已经有些恍惚,再不说点话什么时候真昏过去了都不知道。
他从连鸣的肩膀上方往前看去,如同巨蟒般的树根扎紧土壤底部,蜿蜒盘旋地攀附着两侧的两侧的石壁,露在地面的根须几乎与一个成年男性的身高相同。
而他们现在的位置应该就是在龙血树的正下方,如果不出易北的所料,这里应该还埋着另外一具尸体。这具尸体为墓主人抗下龙气的灼烧,一旦黑龙的心脏被毁去,这里的尸体就会成为第二个黑龙的心脏,这也是为什么岁魃现在依然能够存活。
不过……易北微微抬起头,这棵龙血树实在太大了。龙血树的根须盘根错节,几乎占满了整个洞穴,尸体有可能埋在这棵龙血树下的任意一个地方。
树上挂满的彩布也说明了这具尸体的来历,这里埋葬的应该是某一代大祭司的尸体。手眼通天的大祭司通常都有异于常人的本事,他敢把自己的尸体埋在这里,就是做肯定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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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8 灵棺村(三十五)
◎易北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个人头的面部特征,言简意赅道:“阉人。”◎
龙血树要长到这种程度, 至少需要几千年的时候。
树干上除了彩色的布条以外,还悬挂着很多红布包裹起来的“蝉蛹”,这些蛹呈现出上大下小的模样, 由几根粗壮的红绳拧成一股, 吊在枝干上。
鬼婴从连鸣右肩上爬起来, 踮着脚一窜,就扑到了隆起的树根上。它的身手极其敏捷,短短几秒钟,便绕着整棵龙血树转了一圈。
随即它的动作停了下来, 仰着头似乎在嗅什么, 追随着它捕捉到的味道一路沿着树干向上爬, 直到来到第一个倒吊的蝉蛹附近,鬼婴身形一闪,像鬼魅一样出现红绳的上方,低头朝树下的两人张望。
连鸣把手指放在唇边, 吹了个响亮的哨子。
鬼婴得到了主人的指令, 立刻张开满是倒钩的牙齿,对准那结实的红绳啃咬。树上倒吊的蝉蛹在半空中晃了一会,直愣愣地掉到了两人面前七八步的地方。
裹住蝉蛹的红布已经褪色发白,不过隐约可以看出这些红布上都有被蜡封裹的痕迹。经过刚才从高空坠落,表面上的一层封蜡油已经裂开,地上到处都是蜡油的粉屑。
连鸣拔出腰间的匕首, 用刀背在红布上敲了几下。这些浸过蜡油的红布经年日久,已经变得跟石头一样坚硬。
连鸣便把手里得匕首换做刀刃面,对准红布的缝隙用力向下用力划了一刀。
这把商城得匕首名为[削铁如泥], 在[怪谈疯人院]副本中, 易北就亲手用这把匕首轻松斩断了卡亚的手臂, 足可见这把匕首名不虚传。
但是这一次,对准红布的这一下,却出乎意料地让连鸣手里的匕首卷了刃。
连鸣挑着匕首,思索道:“拿你那把枪再试试,如果连枪都打不穿,就别在这东西身上浪费时间了。”
易北“嗯”了一声,从腰间拔出手|枪,熟练地退出弹夹,换上实弹,朝“蝉蛹”连开了三枪。
“蝉蛹”再坚不可摧,也是古代产物,面对现代科技的暴力武器,只有举起双手投降的份儿。
三枪下去,蝉蛹上果然出现三个黑黢黢的孔洞,随即整个“蝉蛹”就像是被放气了一样,一股令人发指的恶臭就从孔里冒了出来。
连鸣挑起匕首的尖端,对准孔洞上方向下使劲一划。这一次顺利的出奇,红布很快就被划开了一个大口子。
连鸣在划开的刀口上又补了几刀,直到把最后里面一层划开,一股又腥又臭的黑水才从最里面流出来,里面混杂着一些絮状的组织。
易北用潜艇的碎片挑起了一点,这些絮状组织很像是切猪肉时,从上面剥离下来的肥肉,表面还是不少类似淋巴结一样的组织,白花花的,非常恶心。
连鸣用刀背去扒拉那些淋巴结,说:“这是什么东西?”
“应该是羊水。”易北看了他一眼:“你难道没感觉吗?你刚才的动作就像是妇产科的医生,把母体的肚子剖开以后,里面的婴儿就能爬出来。”
连鸣摸了摸下巴,下意识朝“蝉蛹”的下端看去,果然在蝉蛹的尾部找到了一个内陷的凹口,所有的红布都从这里扎入“蝉蛹”内。
连鸣指着那处凹口,又问:“它们正常应该是从那里‘出生’?”
易北摇头:“不知道。古代的奴隶不被当作人,所以残忍的陪葬习俗有很多,甚至还有从肛|口往活人体内倒灌蜡油做成长明灯的手段,谁知道这里的祭司偏爱哪一种。”
连鸣想了想,把手里的匕首调了个面,一点点挑起被切开的红布,说:“光。”
易北心领神会,从商城空间里取出倪晶之前找到的蜡烛,点燃后用蜡油立在地上。
随着红布之下一点点被匕首挑起,一张被透明薄膜覆盖的脸出现在两人的面前,隐约还能看见薄膜上有类似于毛细血管一样的紫红色纹路。
薄膜包裹住的是一张女人的脸,双眼安详紧闭,嘴唇上涂抹的口脂即使经过了几百年也依然鲜红如血,更瘆人的是,这张脸上竟然保持着诡异的微笑。
红布被划开的范围并不算大,而且位置是整个“蝉蛹”的中段,在这样的位置出现一张脸,无论女人的四肢和躯干放在哪一半边,都是极其畸形的。
连鸣又朝树上的鬼婴吹了个口哨,鬼婴得到主人的指令,又爬到相邻的另外几个蝉蛹边一番啃咬,很快又弄下来了四五个蝉蛹。
这些蝉蛹都被两人一一剖开,里面的东西无一例外,都是涂着大红口脂的头颅。
连鸣把匕首从最后一具蝉蛹中抽出来:“这个阵法可真够邪门的,弄来这么多年轻的女人,就不怕这里堆尸成阴,成了一道死门。”
易北也觉得奇怪,按照风水的角度,这里根本不该放置这么多女人的尸体。男子属阳,女子属阴,这里是黑龙的第二颗心脏,如果大量堆积女尸,不仅没办法堵住龙气出口,还会使这里成为死门。
除非……
易北眯起眼睛,用手里的潜水艇残片掀起裹尸布,两秒钟后才道:“这些尸体不是女人。我们只是因为它们都涂了红色的口脂,所以才先入为主的以为它们都是女人。”
“什么意思?”连鸣挑起眉梢:“你是说这里面的都是男人?”
易北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个人头的面部特征,言简意赅道:“阉人。”
阉人没有男子所特有的气质,由于属于男性|的器官被割去,常年缺乏男性激素会导致他们的面部轮廓出现女性向的变化。而阉人不男不女,既不属阴也不属阳,杀死这样的人把它们的尸体挂在这里中和龙气,是最好不过的选择。
连鸣似乎来了一点兴致,拔出匕首就朝“蝉蛹”的下半身刺了进去。
层层包裹的红布被划开,最里面一层被“羊水”浸透的布条终于打开。连鸣拿过易北手里的蜡烛,凑到被划开的红布边缘。烛光只能照亮不大的一块,里面似乎还有不少蠕动的肉块。
就在这时,易北突然产生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骤然转过头。
他的视线骤然撞上的一对腥红的眼珠,红布里的人头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从“蝉蛹”里剥离了出来,脑袋旋转了一百八十度,嘴角带着诡异的微笑,直勾勾看着他们。
没有牙齿的嘴巴缓缓张开,发出的声音嘶哑干涩:“好饿…我好饿啊……”
随着这具蝉蛹开口说话,其余四具蝉蛹都发出了闷闷的响声,像是罩在蝉蛹身上的布条被撕裂,发出咯吱咯吱、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
“饿啊……”
“我好饿啊……好饿……”
……
这些沙哑古怪的声音不断从扭动的蝉蛹里传来,一张张诡笑的脸从蝉蛹的裂口中钻了出来。
易北熟练掐诀,甩出几丈符咒,当机立断喊道:“快走!”
连鸣反应非常快,一把打横抱起他,就朝龙血树的方向跑去。连鸣的身体经过无数次加强,即使为了进入A级副本压制过自己的身体指标,但依然比大部分的S级玩家强悍数倍。
他如同游走在黑暗中的鬼魅,即使怀里还抱着一个人,他的动作也不受任何阻碍。
从蝉蛹里钻出来的怪物还在撕扯着包裹住他们身体的红布,布料撕裂的声音不绝于耳。最先挣脱出来的是最后一具蝉蛹,也许是因为下半身多了一个刀口,它挣脱束缚的速度非常快。
易北往后看了一眼,借着潜水艇的前灯,他看见一只浑身畸形的怪物正从地上爬起来。这只怪物的手脚都呈现出一种诡异的修长,薄薄一层皮肉包裹着发黑的骨头,脸上依旧带着那种瘆人的诡异微笑。
随着怪物从地上缓缓站起,他也看见那怪物的两腿之间,用红线吊着一个晃荡的黑色东西,不过显然这东西并没有长在怪物的身上。
“果然是阉人。”易北眯起眼睛,唇角勾起一丝不明显的弧度。
这些蝉蛹里爬出来的怪物速度非常吓人,只在片刻就几乎要追上逃跑的两人。好几次他们伸出的枯手都几乎抓到了连鸣后背,又不知道怎么地被连鸣躲闪了过去。
易北拍了拍连鸣的后背,“我有办法了。”
后者一手护住他的后背,闻言略微抬起头,问道:“什么办法?快说!”
易北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说:“把他们的小J|J割下来。”
“……”连鸣似乎被噎了一下,半晌才扬起一边的眉尾:“这办法能有用吗?”
易北不紧不慢地解释:“阉人的下半身被割去以后,会有专门的管事收起来,等到阉人赚够了足够的银两,就会在出宫前把自己的东西赎回来,以求来世全须全尾的做人。”
“但你看这些阉人,他们身下用红线缝住了自己的东西。这有两种可能,第一他们与大祭司达成了某种协议,他们作为祭品殉葬,大祭司下令将东西还给他们。第二,阉人必须带着这些东西,才能完成仪式。”
“无论是哪个角度,这东西对他们来说一定都非常重要。”易北笑了起来:“如果你能拿到这些东西,也许我们可以通过这些东西,和它们谈一谈。”
连鸣把他往上抱了一点,低笑一声:“如果他们恼羞成怒,那怎么办?”
易北按住肩膀上的血孔,慢悠悠地说:“以防万一,我枪匣里会留两颗子弹。回头上了黄泉路,咱们还能做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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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9 灵棺村(三十六)
◎“你难道不好奇,这个世界究竟为什么会存在吗?”◎
连鸣的执行力非常强, 他的身上有一种常年待在军队的习惯。在易北说出自己的办法以后,他就利用视野的盲区,把易北藏在了潜艇残破的操控仓内, 自己则出去引开那几个长手长脚的怪物。
易北侧靠在驾驶舱内, 肩膀上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 只是结成一些血块和外袍粘在一起。
他盯着连鸣的背影看了一会,连鸣身上的气质和葛毅那样板正的军人不太一样,但他却有很多部队出生的军人才会有的习惯,最大的可能是这个人出生在一个军人世家, 但他本人却没有和大多数军二代一样进入部队发展。
连鸣的速度非常快, 就像是网上说的, 他浑身的每一块肌肉都被开发到了极致。
即使同时面对四个长手长脚的怪物,他手里仅仅拿着一把匕首,却显得游刃有余,手起刀落, 直接斩断了一只怪物下|||体连接处的红线。
那根发黑的柱状组织从怪物身上脱离, 被他手里凭空出现的一只塑料盒子稳稳接住。
凄惨而愤怒的尖吼在整个洞穴中回响,被斩断命根的怪物眼眸赤红,手臂上鼓动着黑色的血管,紧接着,它以更快地速度扑向连鸣,却在即将靠近连鸣身边的时候, 被后者毫不留情地一脚踢翻出去几米。
连鸣这一脚根本没有留劲,怪物胸口的肋骨寸寸断裂,但它摔在地上以后, 又以一个极度扭曲的姿势爬了起来。
同样的场景在易北的面前上演了四次, 透过布满裂缝的潜水艇挡前玻璃, 易北也只能在偶尔间才能看清楚连鸣的身影,他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塑料盒子很快就堆满了四根黑色的“腊肉”。
甩开几个面目狰狞的怪物,连鸣单手拉开潜艇的金属门板,将手里的塑料盒递给易北,挑起一侧的眉毛:
“你准备怎么办?”
易北接过塑料盒,从连鸣的肩膀上看过去,那几只失去宝贝的怪物已经完全发了狂,从它们的身体里长出白色的长毛,顷刻间就铺满全身。
易北左手拇指微微用力,一团火苗便从他手里窜了出来。
“啪!”
打火机的光芒照亮了昏暗的操控台,火光映照在连鸣胡子拉碴的脸上,他的影子被投射到遍布裂纹的玻璃前挡上,轮廓显得非常深刻。
火光慢悠悠地凑近那四根黑黢黢的宝贝,舱门外几个怪物的动作明显停滞了一下,随即喉咙里发出更加愤怒的低吼。
连鸣握住舱门的手臂立刻绷紧了起来。不过,这些怪物虽然吼得很大声,却没有任何一只怪物敢扑上来,它们反而停下了脚步,腥红的眼珠死死盯着易北手里的塑料盒。
易北将打火机的火光关小了一点,微微抬起头,喉咙里发出一种非常古怪的腔调。
他说话的速度非常快,音调时而低沉,时而高昂,但即使是精通多国语言的连鸣,也听不懂他说的到底是什么语言。
更奇怪的是,在易北开口说话以后,那几只怪物竟然奇迹般的安静下来。
易北按着打火机的手一直悬在塑料盒的上方,打火机喷出的温度让塑料壳的两侧都有些发软。
半晌后,那几只怪物中竟然发出一道很干涩的声音。这个声音的速度也很快,就像是有很多人在七嘴八舌的谈论着某件事情,音调中竟然同时出现了疑问和陈述的语气。
连鸣简直被易北这一通操作吊足了胃口,饶是他已经成为了3S级别的人皇级玩家,也从来没有见过哪个玩家能在副本里和这些完全异化的怪物无障碍交流。
而眼前这个新人王,竟然能和这些怪物聊得有来有回,就好像谈判的双方都能使用某种特殊而不为人知的语言。
“它们在说什么?”连鸣耐心等了一会,最终还是按耐不住心中好奇,问了出来。
“它们同意给我们带路,条件是我们必须把它们的‘大宝贝’给接回去。”
连鸣愣了片刻,随即目光扫过塑料盒里的几根腊肉,脸色变得很古怪,活像生吃了一只苍蝇:
“……不是,谁去给他们缝?”
易北耸了耸肩膀,无辜道:“你总不能指望一个伤患干活吧?”
“……”这人的态度无辜又恶劣,几乎把连鸣都给气笑了。他抽出手里的匕首,砰的一声插进潜水艇的铁板里:“你要让我给几个怪物缝鸡|||霸?”
“用不着那么麻烦。”易北慢悠悠说:“科技在进步,你去商场空间买一瓶502,给他们粘回去就是了。”
“……”
这个办法听上去确实要比抓住那些东西,再一针一线缝回去让人容易接受的多。连鸣黑着一张脸,松开了挡在驾驶舱的手臂,心里有点后悔,刚才就应该让这操|蛋玩意被那些怪物弄死。
几个怪物和易北达成协议以后,便自觉地走到前面给两人带路。它们长长的手臂垂在地上,为了不撞上龙血树的根须,它们只能佝偻着身体在树下行走。
连鸣虽然心里憋着气,但基本的绅士礼仪已经刻印在了他的骨子里。僵持了一会,他还是伸出两条结实的手臂,把不方便行动的易北从潜水艇残骸里抱了出来。
他这人气性来的快,去的也快,跟在那几个怪物在树根下钻了一会,心里那点憋屈已经散去了大半,低头又看见易北疲倦地靠在自己的胸口,又怕这人中途体力不支晕过去,于是开口问道:
“你刚才跟那些怪物说的是方言?”
怀里的青年的脸色苍白里透着一股死气,但声音却非常和平静:“殄语,死人的语言。”
连鸣的脚步顿了一下,这种停顿消失的非常快,几乎像是一场幻觉,随即他又若无其事地跟着那几只长手长脚的怪物往前走。
也许是易北的语气太过轻松,也可能是他习惯于保持着平静的伪装。连鸣几乎都要忘记了,眼前这个青年也是生活在这个世界的玩家,即使他总被别人依靠,被当作末世里的救世主,但他同样也会受伤,同样也会死亡。
这种巨大的反差感出现在这样一个人身上,让一种很隐秘且不受控制的念头在连鸣心中生根发芽。
他不由去想,如果这样的人被逼到绝境,那该会是什么模样?
*
四条怪物带着两人在盘根错节的洞穴底部绕了很久,终于在一处不起眼的树根下停了下来。
这条树根乍一看眼看上去和其他的树根并没有任何区别,只是更加粗壮,恐怕连三个成年的男子合抱都无法完整抱住这条树根。
怪物转过身去看易北,口里再一次发出那种急促的声音,同时腥红的眼珠落在易北手中的塑料盒上,眼睛里迸发出急切的神色。
“他就在这里。”易北的视线扫过面前的树根。
连鸣二话不说,踩到树干上,操起手里的匕首对准树干就是一刀。腥红的树汁立刻从连鸣下刀的地方迸发出来,简直就像是树干了装了一个小喷泉。
易北皱眉道:“小心一点,别弄坏里面的尸体。”
连鸣懒洋洋应了一声,把刀一横,从树干的两侧重新下了几刀,形成了一个长方形。紧接着他又把刀背伸进缝隙里,用力往上一扳,粗糙如鳞片般的树皮立刻从树根上脱落。
随着树皮剥离,大量的血红色液体从树根里涌出。易北踩着另一条树干朝里看去,只见腥红色的液体中,浸泡着一具通体漆黑的干尸。
而在干尸的身体周围,十几根坚硬无比的枝条深深插入它的身体里。干尸的胸口只覆盖着一层近乎透明的薄膜,但胸腔却在微微搏动,就像是这具尸体还“活着”一样。
易北在宽大的袖子里摸索了一阵,随即往干尸的额头上贴了一张金符。紧接着,他拿走了连鸣手里握着的匕首。
连鸣微微皱起眉头:“你又想干什么?现在直接杀了它,这个世界就结束了。”
易北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下一秒,安静的空气里响起了“砰!”的一声闷响。
匕首毫不犹豫地砍上短枝条,插在干尸的头顶的枝条吃痛猛地收缩了回去,枝条的末端从干尸的颅骨中带出很多白色的软体。
干尸枯槁的身体剧烈颤抖了几下,没有眼黑的瞳孔猛地睁开,阴冷憎怨地盯着易北。
易北没有理会尸体的异动,而是又抽出一条金符拍在枝条上,枝条在半空中抽搐了几下,随即像是被一股力量压制,不情不愿地落了下去。
相同的闷响落在连鸣耳朵里十几次,那些扎进干尸身体的枝条被尽数抽出。
易北单手抓住干尸的脖子,把它从血水中提了出来。这样的动作让易北本就虚弱到极点的身体雪上加霜,他不由喘息起来,身体也有些摇摇欲坠。
“你在这里睡得太久了…”半晌,他平复着呼吸,轻声说道:“也该…换个人躺躺了……”
话音刚落连鸣的脸色就变了,他俯下身抓住易北的手臂,咬牙道:“你又发什么疯?”
“你难道不好奇…这个世界究竟为什么会存在吗?”易北摇了摇头,他的目光因为刚才的动作有些涣散,但声音还算平静:“弄清楚事情真相的机会只有一次,只要我成为它的心脏,那么这个世界所有的秘密都将呈现在我眼前。”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章就可以结束副本啦。感谢在2023-11-19 13:50:35~2023-11-20 15:25: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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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 灵棺村(完)
◎“别让我失望,阿尔塔。”◎
连鸣的脸色不善地嘲弄道:“以你现在的身体, 现在离开副本还有一条活路,留下来必死无疑。”
“朝闻道而夕死可矣。”易北把树棺里的干尸拖出来,扔在一旁的地上, 面容愈发显得苍白憔悴:“这是一个机会, 我绝对不可能放过。”
见他态度坚决, 连鸣沉默了片刻:“我最担心的是你的身体还能不能扛得住。你现在印堂灰暗,脚步下沉,是精血即将亏尽之相,受到异化只有死路一条。”
易北点了点头:“所以我需要你来帮我, 一旦我开始出现异化的征兆, 你就立刻杀死它结束副本。”他的目光扫过地上的干尸, 突然笑了起来:“放心吧。我家老爷子说我天生命硬,遇事都能化险为夷。”
修行之人最忌讳沾染因果,连鸣久久没有说话,但也没有再劝, 只是把左肩上的鬼婴拿起来, 放在了易北的肩膀上。
“遇事就咬破舌尖,它能护你一命。”连鸣压低声音。这是他第一次把鬼婴交给别人,通体漆黑的鬼婴趴在易北肩膀上,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他的主人……有这么好心?还是说他这么做只是为了降低对手的警惕性,方便乘其不备得手?
比起前者,深谙连鸣尿性的鬼婴显然更相信后一种解释。
易北有些意外他的慷慨, 不过对于这种送上门的便宜,他一贯都是欣然接受的:
“多谢。”
连鸣自知多说无益,张开手臂, 将易北打横抱起。怀里的青年轻飘飘的就像是一张纸, 连鸣的眉心不禁略微皱了起来, 这样的身体怎么可能受得了异化?
大红的外袍缓慢被血水浸透,随着易北的身体完全被浸入树棺中,树干里抽出的枝条也开始变得亢奋起来。
做好准备以后,易北抬起手,指尖微微一张,封印住枝条的金符就在一刹那全部回到了他的手中。
失去封印的枝条高高扬起,那些坚硬无比的枝条尖端化作手指粗细的钢针,兴奋地钻入易北的身体中。
易北闷哼一声,指尖微微蜷缩,然而就连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都在他的大脑里带来钻骨般的疼痛。
体内如同被万蚁啃食,每一块肌肉都绷紧发抖,嘴唇也被咬出了血,皮肤下的血管在十几秒内被大量注入黑色的液体。
连鸣藏在背后的手紧紧攥成拳:“还受得住吗?”
树棺中的青年眉眼紧闭,额角青筋暴起,半晌,才微不可闻地传来了一声“嗯”。
熬过了最初的痛苦,身上疼痛的感觉慢慢减缓了下来,整个人像是冬天浸泡在烧好的热水里。这种感觉非常奇妙,灵魂变得越来越轻,渐渐脱离身体朝空中飘去。
再然后,易北眼前的画面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无论他看向哪个方向,整个洞穴里的所有场景都在同时出现在他的面前,这些画面都是同时存在的,当他的视线关注于某一件具体的东西时,这件东西的正面、背面…每一个角度都会出现在他的面前,他甚至可以穿透龙血树的树皮,看见龙血树的每一条树轮的走向。
灵魂越升越高,很快就脱离里洞穴、副本,甚至飘向更高的地方。
他感觉自己此刻仿佛坐在一片漫无边际的大海中,眼前是一个接一个的透明泡泡。这些泡泡里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发生着复杂的演变。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啼哭,一个蓝色皮肤的婴儿呱呱坠地,伴随着它的降生,在它的头顶出现在了一串红色的数字。
紧接着,婴儿的小手被两只蓝色的大手牵住,它很快成长起来,背起书包走向学堂,很快它身上的书包变成了黑色公文包,随即又变成了拐杖。
这时的婴儿已经白发苍苍,佝偻的背再也挺不直,头顶红色的数字也进入倒计时。
随着到倒计时完全清零,这个几秒前才呱呱坠地的婴儿已经变成了一捧烧尽的骨灰。易北淡淡看着眼前的一幕,内心里没有任何的波动,就好像同样的事情已经在这些“肥皂泡”里发生过亿万次。
“肥皂泡”里不停飘出发着荧光的小肥皂泡,这些小肥皂拥有不同的颜色,五彩斑斓。没过多久,小肥皂泡又钻入了大肥皂泡,于是又一个新生的婴儿呱呱坠地。当然,有些小肥皂泡不会回到大肥皂泡中,它们会不断下沉,最终融入到无边无际的大海。
在这漫长的演化中,有一些肥皂泡会突然碎裂。肥皂泡碎裂的原因有很多,可能是因为外界的撞击,也可能是因为超过了自身的承载能力,总之到了一定的极点,肥皂泡就“啪”的一声炸开了,数不清的小肥皂泡从这些炸开的肥皂泡中飘出来。
它们就像受到了某种指引,和那些脱离了大肥皂泡的小肥皂泡一样,下沉融入无边无际的大海。
海面上也在不断的冒出新的小肥皂泡,这些肥皂泡同时分成很多不同的颜色,颜色不同的小肥皂泡会飘向不同的大肥皂泡,融入其中以后,变成呱呱坠地的婴儿。
颜色饱和度越高的肥皂泡,生活在里面的生物文明程度也就会越高。易北若有所思地追踪了一个肥皂泡的形成、死亡、再形成的过程,发现这个肥皂泡在海面“重生”以后,自身的颜色变得更深了一些,同时也去往了另一个大肥皂泡。
很突兀地,他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声音:“这是‘面’,或者只是我称呼它们为‘面’。”
王座上的身体从后方被紧紧抱住,易北仰起头,平淡道:“阿尔塔。”
背后的声音很飘渺,仿佛是从四面八方传来:“如果你永远困在一面之中,你所能看见的就只有这一面。不过,我会给你一个机会——”
“与我打个赌吧。如果你赢了,我会亲自送你去掌管更广袤的位面。但如果你输了…那就永远留在这片海里,我不会再给你接触任何人的机会,我要你永远属于我,只属于我……”
背后的声音越来越低沉,易北抬起眼皮,眼底掠过一丝笑意:“听起来还不错。”
阿尔塔不可置否,抱着他的手臂慢慢收紧:“我会给你时间去考虑,如果你……”
“不需要。”易北摇了摇头,打断了他剩下的话:“这个赌局我接受了,不过,这个赌局必须公平。”
“当然。”阿尔塔将头搭在他略显消瘦的肩膀上,低笑了几声:“我会给你一个绝对公平的赌局,即使是我,也无法干扰赌局的结果,一切选择的权利都掌握在你的手里。”
易北的脸上笼罩着一股邪气,唇角上扬,勾勒出一个漫不经心的笑容:“那很好,我很期待下一次的对决。”
他微微偏过头,手指抓住阿尔塔胸口的衣服,迫使阿尔塔靠近,在那冰凉的嘴唇上印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别让我失望,阿尔塔。”
*
【警告!您的生命值即将下降到警告线以下!】
【警告!您的生命值即将下降到警告线以下!】
【警告!您的生命值即将下降到警告线以下!】
树棺中的青年面色青白如纸,好像就连最后一丝生机都在缓慢流逝。连鸣盯着青年看了一会,脸色变得凝重。
鼻尖、两雚发暗,印堂有一道白线入耳,这是人之将死之兆。
“他还能撑多久?”这已经是连鸣不知道第几次在心里问出这个问题。易北身上的血肉慢慢干瘪,即使这具躯壳只是副本里的临时躯体,但生命体征的流逝同样代表着生命值的快速下降。
一旦生命值跌破零点,就代表再也没有回头的可能。易北指甲变长,指甲的颜色也变成了不正常的紫黑色,这都是即将开始异变的征兆,但他的表情却非常安详,仿佛只是睡着了一样。连鸣见过很多被副本异化的玩家,在异化前都是丑态百出,面目狰狞,绝对没有任何一个玩家能在异化过程的痛苦中保持安宁。
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发生在易北身上的异化并没有开始。或者说,因为某种原因,他身上的异化被延后了,整个异化的进程被暂停在了某个异化的节点上,并在这里保持住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连鸣眉头紧皱,自言自语:“你可真是个怪物。”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直到时针终于拨过了12点,树棺里才发出了沉重的呼吸声。听见那阵痛苦的喘息时,连鸣正拧着眉头,给几个怪物“做手术”。闻声他随便把手里的东西往上一怼,几个闪身,就来到了树棺前。
树棺里的青年眉头紧皱,浑身的皮肤都被绷紧,青紫色的血管从他身体里中鼓出。
——异化即将开始。
连鸣反手握刀,大步走到那具干瘪的尸体旁边。干尸的胸口还在微弱起伏,隐约可以看见里面搏动的心脏。
连鸣蹲下身,微笑着用刀背拍了拍干尸的脸颊:“surprise!你的任务完成了,我送你上路吧。”
干尸的胸口剧烈搏动了一下,干瘪的脸上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
【警告![灵棺村副本]发生未知错误,系统将在十秒后将所有玩家强制将送离副本。】
【警告![灵棺村副本]发生未知错误,系统将在十秒后将所有玩家强制将送离副本。】
【警告![灵棺村副本]发生未知错误,系统将在十秒后将所有玩家强制将送离副本。】
……
【游戏已结束,游戏清算将在三个工作日内完成。】
【恭喜玩家[连鸣]获得特殊玩家称号[弑神者],特殊任务奖励将在三个工作日内下发至您的商城空间。】
作者有话说:
完整一下世界观哈哈。
面是平行世界,不同肥皂泡的颜色代表生命文明的等级和维度.
某个文明的生物可以通过修行和参悟超出本维度,变成下沉入“大海”的小肥皂泡,“大海\"是一个筛选的机制,通过玩家自身的能力,玩家可以实现升维。副本内死亡后,玩家会由自身的等级评级,前往相应的生命维度星球。末日是一种默认的升维手段,在发生末日的星球上,所有生命体都能够获得一次升维的机会,进入“大海”。
还有最后一个副本就能完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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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 追随者
◎【玩家[易北],是否接受奴籍玩家[李镐]的追随?】◎
短短一天之内, [连鸣]的名字就接连冲上热搜。
作为3S级别的玩家,连鸣出现在A级副本里显然是一件很不正常的事情,即使有部分道具可以压制玩家的基本属性从而改变玩家的自身等级, 但从3S级压制到A级这种跨度, 放在整个游戏世界都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惊!压制六个等级进入A级副本, 他是怎么做到的?】
【连鸣A级副本直播全程未打开,是早有预谋还是……】
【黑色刽子手与新人王不得不说的故事……】
【[瓦哥堡]协会连损六名大将,原来是他的手笔!】
【发生了什么?黑色星期五再现!】
……
由于连鸣的直播全程都是关闭状态,网上流传最为广泛的版本, 是来自玩家[追梦人]盗录的易北直播间的游戏录像。易北的直播间在经历了长达半场的熄屏后, 终于在第三天晚上重新开启, 不过直播间并没有任何声音。
盗录摇晃的画面中,易北脸色很差,近乎透着纸一样的苍白,十根手指的指甲暴长数倍。他双眼紧闭, 躺在浸满血红色液体的树干中, 十几条坚硬的枝条扎进他的身体里。
镜头的视野晃动了一下,经历了片刻的虚焦,随即又对准了树干的下方。泥土地上躺着一具干瘪的干尸,干尸的胸口已经完全凹陷下去,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就在此时,画面中一只金纹蝎子从树干上爬了下来。透过镜头, 隐约能看见蝎尾上还拖着一根不起眼的金色丝线,另一端连在哪里不得而知。
半晌后,金纹蝎子慢悠悠爬到干尸的身旁, 泛着寒光的蝎尾猛地向下一刺, 那条金色的丝线就被扎进了干尸的尸体中。
干尸剧烈抖动了一下, 几乎透明的皮肤下能清晰的看见血管的痕迹。而此刻在它的血管里,黑色的液体通过丝线,被源源不断地注入它的身体。片刻后,干尸胸口中停止跳动多时的心脏再一次搏动了起来,黑色的液体充斥了它整个心脏。
与此同时,镜头再一次上移,落回到树干里的青年身上。透过镜头,一根金色的丝线正连在青年的心口,黑色的液体从它的心脏被抽离,通过丝线转送到干尸的体内。
青年的脸色迅速灰败下去,身体里的血肉就像是被急速抽离,胸口起伏的弧度明显减弱,青紫色的血管从他的身体中鼓出,这是异化即将开始的征兆!
这时一个脚步声由远而近的走来,紧接着,一个声音在画面外响起:
“surprise!你的任务完成了,我送你上路吧。”
盗录的视频在这里戛然而止,却让屏幕前的很多人都惊出了一声冷汗。这一声“surprise!”让多少人午夜梦回,颤抖着从噩梦中惊醒。
——这个语气!绝逼是连鸣这个疯子没跑了!
不过连鸣这次下手的对象似乎并不是躺在树干里生死未卜的易北,而是地上那具“复活”的干尸。根据这个线索,很快就又有吃瓜网友发现,在连鸣的直播间里,被挂上了易北同款[弑神者]的称号。
而“金蝎蛊”这个冷门话题,也在同一时间冲上热搜榜。
[蛊师]是一张非常特殊的身份卡,属于[刺客]身份卡的一类变种,需要有极强的初始天赋加点,人数只占玩家总比例的0.2%。S级以下的[蛊师]有三只蛊虫,除了金蛇蛊、金蟾蛊以外,第三只蛊虫[金蝎蛊]的作用一直被视为最神秘的存在,绝大多数的蛊师在死前可能都无法参破第三只蛊虫的使用办法。
而这只神秘的蛊虫不仅出现在了易北的手里,而且还被他巧妙地利用了起来。
网上针对易北此举的分析贴,洋洋洒洒跟了好几千帖。到目前为止最权威的说法出自鹰会的[傀儡女王]伊曼迩,按照她的分析,易北是通过金蝎蛊将自身的血液转送到干尸的体内,令死去的干尸重新取代他,成为了黑龙的第二颗心脏。所以在连鸣杀死干尸以后,黑龙的第二颗心脏也随即停止跳动,连鸣因此成为了间接的[弑神者]。
另一部分人把讨论的重点放在了“金蝎蛊”上,这个从游戏世界开始运行以来就极其神秘的存在,再一次被搬进了玩家们的视野。大批的[蛊师]玩家活跃在网上,反复观看易北的游戏视频,试图分析出“金蝎蛊”的正确用法。甚至有人在网上挂出高价,想要联系到易北本人询问。
而另一个古早的蛊师玩家游戏视频也很快被玩家们扒了出来。这个视频的主人[塔娜]早就死在了一个S级副本里,但她在以往游戏里的操作依然被无数蛊师玩家奉为[金牌蛊师教程]。
塔娜唯一一次在游戏中疑似使用过“金蝎蛊”的视频,在网上的播放量高达2000万次,这一场游戏也被称为她的谢幕礼。因为这位[金牌蛊师]正是死在这场游戏中,而更准确来说她是死在用完“金蝎蛊”之后。那时她的爱人被丧尸咬过后即将变异,在这样的情况下,塔娜悲痛欲绝地割破了爱人的大动脉,并放出了“金蝎蛊”。
可惜的是“金蝎蛊”不仅没能挽救她的爱人,而且还夺走了她的生命。
塔娜死前的模样被好事者传到了网上,画面中的她脸色灰败,身体干瘪,就像是被什么吸干了浑身的血肉,这也给“金蝎蛊”笼罩上了一层恐怖的色彩。
不过现在有人将塔娜的死亡和易北的游戏录屏放在一起,一个大胆的猜测就此在网上诞生了——
[热度飙升]“终极解析+猜测!金蝎蛊:以我血换你血,以我肉生你肉!一个悲伤又感人的爱情故事!”
这张帖子在短短一小时内就能顶热贴榜,无数玩家在下面回楼:
1L:现在才读懂塔娜的深情,眼睛都给我哭肿了。
2L: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一个为爱牺牲的悲情女子!(流泪)
3L:当年还为塔娜死亡的照片做过噩梦,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段凄美的故事……
4L:哭个屁!这不就是恋爱脑自我感动,然后把自己作死了的故事吗?
5L:死者为大,楼上你有没有人性?(鄙视)
……
网上的热搜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易北刚从一架医疗仓走出来,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在副本内的大量失血让他险些死在副本里,所以刚传送离开副本,他就被等候多时的小乐送进了医疗大楼。
同样被紧急送进医疗大楼的还有李镐,这个变成老黄牛的倒霉蛋在和易北几人离散后,靠着东躲西藏活过了大半局,最终还是因为体型过大被村民抓住,作为祭品被砍掉了两条后腿。
被送进医疗大楼的时候,李镐两条腿都是一片血肉淋漓,断腿更是杳然无踪。
对他来说,现在最好的结果就是花费大量积分购买机械腿代替他原本的腿。但这对于一个A级玩家,这种打击几乎是致命的。无法花费积分加强机械腿,也就代表使用机械腿的玩家上限极其有限,更不用说在多种特殊环境下,机械腿的弊端更是展露无遗。
李镐苍白着脸,从治疗仓走出来的时候,陈莉都有些不忍心看下去了,就连宋谕一贯无所谓的脸上,都多了几分不自然的神色。
易北拍了拍李镐的肩膀,这种时候如果露出同情,无疑是给李镐第二次伤害:“感觉怎么样?”
李镐摇了摇头,长叹息了一口气:“这双腿不能受重力,恐怕以后会在这上面栽跟头。”他转头看向易北,像是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停住脚步,眼神里闪烁着期冀的光芒:
“我现在只有一条路能走了。我愿意放弃玩家身份,成为您的追随者,请您务必考虑一下!”
易北转头,抬起一只眼睛看向李镐,“你想好了吗?”
“成为您的追随者,对我来说是最好的选择了。”李镐低头看着自己的新腿,只能苦笑:“我只是想要活下去,现在我的情况您也看到了,用不到了多久,原先的协会就会把我除名。只有您能够接纳我,以后我会成为您手中最趁手的工具,从此刻开始我的能力和生命、我的一切所属都会只受到您的驱使。”
易北没有说话,只是平淡地看着他。片刻后,易北面前的空气里出现了一个蓝色提示框:
【玩家[李镐]主动放弃玩家身份,向玩家[易北]提出追随申请。】
【玩家[易北],是否接受奴籍玩家[李镐]的追随?】
易北目光扫过面前的提示框,不管李镐到底是不是真心想要投靠自己,这都是摆在他面前最好的一条路。一旦被协会除名,李镐必须马上找到新的靠山,否则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他很快就会变成别人眼中的一块肥肉。
易北抬起手臂,在半空中点下了确认的按钮,李镐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从所未有的安全感让他不由对面前的青年产生了强大的依赖心理,长久以来的担忧与不安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他仿佛又回到了进入怪谈世界之前的生活,那时候他只是给老板办事的打工人,即使身体很劳累,但并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李镐不由有些怔神,这种感觉……好像还不错?
主仆契约达成以后,紫色的契石慢慢在半空中凝结成为实体,随即被一只有些苍白的手掌攥在手中。
倪晶抿着唇角看着这一幕,片刻后又强迫自己把视线移开。
契石断裂的一瞬间,那种强烈的孤独感和不安瞬间席卷了她的大脑,在那一刹那她其实也很迷茫,就像是被整个世界所抛弃,人来人往间,她的世界又一次只剩下了她自己。
孤独是自由的代价,她很清楚,她现在必须学着接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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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2 建立协会(一)
◎李镐压低了一点声音,凑近手机话筒:“[箭毒蛙]协会的人堵在这里,要逼我们交出地契。”◎
医疗大楼一共分为八十一层, 每一层都对应于不同的科室。
机械改造科室位于整座大楼的51~56层,每一层都有三万台的AI治疗舱陈设在这里。进出这里的玩家形形色色,既有低等级的新人, 也有面色凝重的高级玩家。
陈莉移动着目光, 视线穿过形形色色的玩家, 落在高级休息区的一个高大的身影上。
男人两指之间夹着一根烟,浑身肌肉的线条接近完美,但却被完全包裹在一件宽大的黑色衬衫中,一丝不苟地系到了最上面的一颗扣子。
对视她的视线, 男人在烟灰缸里按灭了手里的香烟, 礼貌地朝她点了点头。头顶的灯光落在男人脸侧未完全收起的鱼鳍上, 反射出夺目的青光。
陈莉把视线收了回来,犹豫片刻,还是凑到了易北的身边:“北哥,那边有人在等你。”
易北顺着她的手指看了过去, 半晌“嗯”了一声。他怎么可能没有注意到休息室里的以利亚, 那道炙热而深沉的目光一直紧紧盯着他的后背,几乎要把他身上的衣服都扒光,黏在他的身体上,吻过每一寸肌肤宣誓主权。
说实话,易北现在并不想见到以利亚。哪怕他用脚趾头想一想,都知道以利亚现在是来找他秋后算账的, 而且这件事他不吃一番苦头,极大概率都不能善终。
想到晚上还要应付一只全盛状态下的野兽,他就一阵头疼, 就连刚接受过治疗的身体都泛起疲惫的酸涩。
李镐进入游戏前是南方江浙一带的人, 说起来和易北还算是半个老乡。这一带的人都擅长经商, 为人也更为精明,注意到易北眉眼间细微的变化,他立刻请辞道:“西区的那块地应该今天就可以拿到了,我先过去办交接手续。”
“恩。”易北点了点头:“去办吧,动作小一点。[光明会]最近内部出了麻烦,想趁这个机会觊觎西区地盘的人不在少数,别在这个关头撞到他们枪口上。”
确定了几处细节后,李镐匆匆离去。他新换的机械腿表面上看不出来什么不同,但每当他迈步大一些的时候,就会有一刻不明显的滞顿。
易北与休息室里的男人对视片刻,才转过头,若无其事地对着剩下的几人说:“你们先回去吧,路上小心。”
*
“咔哒——”
休息室的大门被推开,这种VIP的贵宾休息室都有单独的隔断,每一间休息室都是一个独立的房间。
空气里充斥着一股浓烈的烟草味,易北略微皱起了眉头,抬起眼皮,与坐在真皮沙发椅里的男人对视。
男人搭在扶手上的食指内侧有一道狰狞的伤口,边缘有被灼烧的痕迹,毫无疑问是麻醉弹的留下的。
易北扫了一眼以利亚手指上的伤口,内心里没有任何波动。
异变者的恢复能力非常强,很多异变者在受伤之后甚至不需要接受治疗,几天之后伤口就会自愈。而这种程度的伤口对于异变者来说,根本就不够看的,只要他们想要顷刻之间就能痊愈。或者换一句话来说,以利亚能保证伤口一直保持着这副狰狞的模样,背后肯定下了不少的功夫。
“不是来接我吗?”易北拿起以利亚面前的瓷杯,将里面的液体一饮而尽:“那走吧。”
以利亚静了一会儿,定定地看着他的动作:“我在里面下了|药。”
“我知道。”易北放下瓷杯,指腹划过杯口,声音很轻:
“所以……你还不走吗?”
……
被以利亚从热气球上抱下来的时候,易北正闭着眼睛,有些狼狈地靠坐在热气球的竹篾方框上,眼睫里透着一股湿意。
他从没有想过,原来这些行动缓慢的热气球也可以在空中飙出跑车的速度,一路上险些掀翻了三四个共享热气球。如果不是看在他们热气球上大大的白鸽标志,恐怕早就被后面的人追着骂了百八十回了。
不过他现在也懒得管这么多,热气不断从他身体的每个角落里升腾起来,每一根神经都在受折磨。一只手贴在他的后腰伸进去,摩挲过那片光洁的凹陷,在一片泥泞中间缓缓打着圈。
易北很低的喘息了两声,发白的手指死死抓着以利亚的衣服,脑袋里完全乱成了一堆浆糊。随着身后那两根手指不轻不重地试探,他的脖颈颤抖着绷出了一段极漂亮的弧度,像是濒临死亡的白天鹅。
以利亚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这个人很少会露出这样脆弱的表情,就像是把坚硬的外壳剥开,露出了里面成熟的果实。
皮带早就在混乱中被扯开,松松垮垮地坠在腰上,衬衫被推到胸口,暴露在空气中的腰身上此刻布满了旖旎的指痕,湿濡的水声不断在安静的空气中响起。
“放手…会有人嗯,会有人看见……”易北的声音压抑着一丝隐秘的感觉,几乎连尾音都在打着颤。
以利亚低头吻着他的耳鬓,又慢慢下滑,叼住他的耳垂用牙齿磨咬:“保护罩打开了,没有人会看见,你现在这副模样,我怎么舍得给别人看?”他顿了一下,声音压低了一些:“不过,如果你敢让谁看见你这副模样,我会把他的皮刮下来,拧成绳子把你绑在床上,所以你最好不要尝试挑战我的底线。”
背后的手指忽然用力,易北闷哼一声,反手紧紧抱住以利亚的脖子。
润湿而近乎透明的衬衫垮在手臂上,他的身体颤抖得很厉害,脖颈上的皮肤透着一股不正常的潮红。药效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剧烈,一浪接着一浪的海浪几乎顷刻间就要把他的理智淹没。
就在此时,一声突兀地机械电子音突兀地从两人身后传来:“欢迎回家,我的主人。您现在心跳的速度是260次/分,系统检测为心动过速,建议您尽快前往就医。”
机器人说完,转动铁块脑袋,泛着红光的电子玻璃眼珠在易北身上扫描了一圈:“欢迎您客人,您看上去身体不太舒服,需要我的帮助吗?”
“……”怀中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以利亚似乎也没想到这台家用机器人会在这时候出来,他的眼底闪过一丝兴致,慢悠悠俯下身,在青年的耳边低哑地笑道:“你说……如果我现在把它接入到你的身上,会发生什么?”
“……不准……呃!”被男人抱在怀里的青年猛地撑起身体,刚说出两个字,就喘息着颤抖趴在了男人肌肉隆起的肩膀上。
下一秒,机器人眼底投射出一抹红色的射线,落在有些失神的青年身上,红光映射到青年放大的瞳孔里,让青年不受控地闭上双眼,只能张着嘴唇发出无力的喘息。
“您现在心跳的速度是120次/分,系统检测为心动过速,建议您尽快前往就医。”
……
“您现在心跳的速度是150次/分,肾上腺素上升过快,系统暂时无法检测出原因,建议您尽快前往就医。”
伴随着湿濡的水声,以利亚沙哑的声音贴在易北的耳廓边低低响起:“喜欢这里?”
易北喉咙里发出濒死般的喘息,蜷缩的手指猛地收紧:“……不做就滚出去…”
以利亚置若罔闻,他将易北压在古董机器人上,逼得身下的青年从紧咬的唇齿中漏出几声断断续续的闷哼。
古董机器人还在尽职尽责的提醒主人,不过似乎这里并没有人在乎他的警示:
“您现在心跳的速度是150次/分,肾上腺素上升过快,腹腔疑似检测出异物,系统暂时无法检测出原因,建议您尽快前往就医。”
“您现在心跳的速度是160次/分,肾上腺素上升过快,腹腔疑似检测出异物,系统暂时无法检测出原因,建议您尽快前往就医。”
“……”
*
主城西区是[光明会]的地盘,因为受到[光明会]的庇佑,这里的地皮寸土寸金。为了拿到这一块的地皮,易北可在暗中花了不少的心思,就连[爱尔华拍卖场]都被他利用到了极致。
建立协会的事情交给李镐去做,易北还是很放心的。
李镐既然能在[怪谈疯人院]副本里独立完成一个完成度极高的梦境,就说明他的行事风格非常缜密,逻辑思维能力强。这样的人通常都是管理型的人才,做事有一条自己的条理和秩序。
所以大早上就接到李镐的电话,易北微微皱起眉头,有些感到意外。
“什么事?”电话里得声音沙哑得连易北自己都感到意外,他停顿了片刻,随即伸手打开了右下角的变音按钮。
“会长,这边出事了!”
李镐有些匆忙的声音从电话另一头传来,隐约还能听见附近狂妄的叫骂声。李镐压低了一点声音,凑近手机话筒:“[箭毒蛙]协会的人堵在这里,要逼我们交出地契。”
“他们的意思是这块地是他们老板先看上的,协会昨天挂上的牌子,现在已经被他们给摘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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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3 建议协会(二)
◎“蛇会和鹰会?”王念后退了半步,喃喃说道:“这个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Poison dart frog(箭毒蛙)]协会是游戏世界的老牌协会之一, 相比起后来居上的鹰会和蛇会,[箭毒蛙]协会曾今是整个游戏世界最大的工会,巅峰时期同时拥有会员十几万人次, 不过随着游戏世界的不断扩大, 原先的老牌协会也慢慢归于落寞, 只剩下[箭毒蛙]协会依旧能够跻身在前百协会的排行榜。
主城西区正是[光明会]和[Poison dart frog(箭毒蛙)]的地盘,两股势力旗鼓相当共同盘踞在西区,本来可以算是井水不犯河水,但由于三天前[光明会]的老会长在副本中确认死亡, 让西区表面的平静下开始暗潮涌动。
与传统老牌协会的排外不同, [Poison dart frog(箭毒蛙)]协会非常愿意吸收新鲜的血液, 来调整自身的组织架构。易北曾在结束第一个新人副本以后,就收到了来自箭毒蛙协会的邀请函。即使在他正式加入眼镜蛇工会以后,箭毒蛙试图挖墙脚的邀请函依旧如同雪片般飞进他的邮箱。
易北无视抱住他后腰的结实臂膀,按了按眉心:“我知道了, 我马上过来。”
李镐又补充了几句现场情况, 才忧心忡忡地将电话挂断。
语音电话被挂断的同时,以利亚的吻已经顺着易北光|裸的肩膀落了下来,他强硬的将自己的手指穿插进易北的指缝中。
“我送你去。”以利亚的声音里透着一股餍足,十指相交,带给他一种温存的感觉。
易北“嗯”了一声,稍微挪动了一下身体, 一种酸涩的感觉立刻从后腰上传了过来。
这种酸胀感顺着脊骨,一直延续到某个难以其次的部位,即使已经上过药, 但那种肿胀的感觉还是如实地通过神经传进了大脑。
他揉了揉眉心, 索性向后靠在以利亚的怀抱中, 把自己完全交付给另一个人:“动作快一点,李镐一个人恐怕撑不了太久。”
感受着怀里的温度,以利亚的呼吸凝滞了片刻,随即带上了滚烫炙热的气息,一种近乎是欣喜若狂的情绪炸响在他脑海。
闭着眼睛躺在他怀里的青年极少会做出这种依赖的举动,就像原本高冷的猫咪突然大发慈悲赖在铲屎官的怀里撒娇,于是以利亚很自然的……向上顶了一下。
两人抱在一起,身体紧密相接,易北的身体僵硬了一下,神经下意识紧绷起来。
也许是天性使然,人鱼在这方面的需求简直可以堪比公泰迪,丝毫不知道节制两个字怎么写。
半晌,易北不动声色地抬起身,尽量避开某一处昂扬的兴致,顺起捡过挂在床头上的平角内裤:“……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
挂着和平鸽标志的热气球在二十分钟后抵达了主城西区,穿着酒红色衬衫的青年从热气球上走了下来,另一个身材高大健硕的男性不紧不慢地跟在青年的身后,他的手揽在青年的腰间,黑色袖箍勒住医师服下的手臂,勾勒出健壮的肌肉弧度。
主城西区F103-2号是一座三层的别墅洋楼,大门外已经围了不少人,[创世会]的牌匾果然如同李镐所说,被折成了两段,丢弃在旁边的草丛里。
易北简单扫视了一圈,这些人里大部分都是陌生的面孔。
除了李镐,别墅的大门前还有一个更为瘦弱的影子。女生的脸色有些不正常的蜡黄,纤细的手臂从袖口下伸出来,在别墅门前的那堆彪形大汉面前,就如同蚍蜉撼树。
易北并不意外在这里看见张盼睇,这是一位拥有着极强执行力的女性,她从不对人性抱有任何天真的幻想。所以凡是她为自己选择的道路,就会在这条路上坚定不移地走下去,这也是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既然要成为协会的元老,她就不会在协议有难的时候置之不顾。
不过易北更好奇的是——她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围在别墅前的人群突然让出了一条道路,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与朴素得甚至有些土气的张盼睇完全不同,站在张盼睇对面的这个女人画着精致的妆容,一身紧身小皮衣勾勒出姣好的身材曲线,手臂上还挎着最新款的奢侈品包包。
当看清女人面容的一瞬间,李镐的眉头皱了起来:“王婧……?你不是已经死在副本里了吗?”
“NO,我最讨厌别人拿我和那个蠢女人相提并论。那种爬在男人的脚边摇尾乞怜的废物,根本不配做我的姐姐。”女人风情万种地撩起耳边长发,从鼻孔
里发出了一声嗤笑:“自我介绍一下,[Poison dart frog]协会高级会员王念,SS级玩家。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我就长话短说吧,这块地皮是我们箭毒蛙协会先看上的,你们如果识相一点,价格方面我们可以再谈。这笔钱你们去别的城区再买一块地也绰绰有余,没必要非要和我们对上,你说对不对?”
李镐坚定地摇了摇头:“这块地我们是从[光明会]手里买下来的,如果现在自作主张地转让给你们,[光明会]难道会放过我们?”
王念伸出涂了大红指甲油的手指,在半空中漫不经心地翻看着美甲:“这样吧,我可以多给你们申请一点补偿。你们不过是一个小工会,拿了钱去其他城区发展就是了,犯不着来淌这趟浑水。”
李镐皱紧眉头盯着她,还没有回答,背后就突然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如果我拒绝呢?”
听见这个声音,李镐不由长舒了一口气,面上也浮现出激动的神色。穿着酒红色衬衫的青年站在人群外,脸上永远保持着波澜不惊的笑容,让人无法猜透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张盼睇也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即使易北脸上戴着仿真人脸皮,但她还是从这人周身的气场辨认出了他的身份,眼睛不由也亮了起来。
王念挑起一侧的眉梢,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其貌不扬的青年,嗤笑道:“你以为你们有能拒绝的余地?我就实话说了吧,今天这块地皮你们想让也得让,不想让也得让!我今天并不是来和你们打商量,而是通知你们马上把地契交出来,和箭毒蛙协会作对的下场…你们应该不会想知道吧?”
易北听着颇为有趣,于是诚心请教:“如果我拒绝让出地契,你能拿我怎么办?”
王念抬头看向他,脸色微不可察地冷了下来。眼前这个青年看上去年岁不大,而且并不是她熟悉的面孔,竟然也敢这么多人面前公然落她王念的面子。
不过比起胸大无脑的王婧,她到底是个聪明人。脑海中思绪转动,心里的念头一闪而过——也许眼前这个青年是佩戴了仿真人脸皮,如果真是这这样,那青年强硬的态度也就有解释了。
于是再开口时,她的声音已经缓和了下来:“这是我们两个协会之前的斗争,阁下既然能从[光明会]手里拿到这块地,想必也是道上有头有脸的人物。箭毒蛙协会无心要与阁下为仇,不如这样,大家各退一步,除了之前答应的赔偿款,我们还会在南城区购置双倍面积的协会大楼赠与阁下,还望阁下能割爱,能将这块地皮转让于我们。”
“我不需要你的钱。”青年摇头:“如你所见,我并不缺钱。”
王念压制着心头的怒火,咬了咬牙,强行保持着得体的微笑:“阁下如果有其他条件,我也可以尽量为阁下争取。”
“我话说的还不够明白吗?地契我是不会转让给你们的,还有,被你们砸折的招牌记得要赔给我。”易北撩开眼皮,眼中浮现出几抹嘲弄。
“你!”王念的所有耐心告罄,冷笑道:“看来阁下是铁了心,要与箭毒蛙协会作对了!”
易北漫不经心地说道:“跟这个世界排名第十位的[箭毒蛙]协会作对,这个罪名的确很能唬人。但是,那又怎么样?”
一只有力的手揽在易北的腰身上,站在他身后的男人垂下头,用那双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黑色瞳孔,漫不经心地扫过面前花枝招展的女人。
随即他俯在易北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轻声说道:“如果我杀掉这个女人,能得到‘好孩子’的奖励吗?”
易北微妙的挑了挑眉,眼底闪过一丝不明显的笑意,同样压低声音回到:“可我并没有要杀掉她的打算。”
王念被那道没有任何感情的视线扫过,女人的第六感让她的手臂立刻爬上了一层鸡皮疙瘩。她近乎是有些神经质地朝那个高大的男人看了一眼,正巧男人也在冷漠地注视着她,就像是幻觉一样,她仿佛看见男人的眼底闪过一丝惋惜。
不过无论她怎么看,都觉得那样的目光……就像屠夫是在打量案板上一块猪肉,考量着这块猪肉的价值。
就气氛慢慢紧张起来的时候,王念旁边的男人手腕上的电子腕表忽然响了一声。
男人似乎有些意外,低头查看后,他的脸色突然变得很古怪。随即,他立刻凑到王念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随着两人之间的耳语,王念的表情渐渐开始错愕起来。
“……蛇会和鹰会?”王念踉跄着后退了半步,喃喃说道:“他到底是什么身份,竟然能让两个最大的工会同时为他向我们发出警告令?”
“不止如此——”男人调整着腕表,深呼吸了一口气,严肃道:“就在刚才,我们又收到了‘和平鸽’工会的警告令,以及一封‘连鸣’先生亲笔署名的死亡通知书。高层要求我们马上给这位先生道歉,并且即刻返回协会等待发落。”
两人的声音并不大,但对于改造后的人体,两人的声音还是一字不漏地落入了易北的耳朵里。
易北目光扫过男人的腕表,不咸不淡的微微笑道:“看来关心我行踪的人还真不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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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4 建立协会(三)
◎或者我换一个更容易理解的说法,他是这个世界里最有可能会杀死主神的副◎
王念浑身僵硬地转过头, 强迫自己将视线落在那个云淡风清的青年身上。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海棠,在青年的脸上漏下朵朵斑驳的光影。青年应该是戴了仿真人脸皮,那张脸平淡无奇, 低垂的眼睫在脸颊上投下一层阴影, 掩住了那双如宇宙般神秘莫测的眼眸。
不过短短几句话之间, 两方势力的地位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王念的眼神里透着些许慌乱与惶恐,手里捏着一张凭空出现的黑色硬质信封,信封的上侧还吊着一根漂亮的纯金吊坠。
黑色刽子手对自己的猎物从来不吝啬,[死亡通知书]上的每一枚吊坠都是独一无二的, 吊坠的款样就代表了猎物将以某种形式死去。副本里严禁玩家自相残杀, 除了那个疯狂的刽子手, 没有任何一个人敢放出这样狂妄之极的死亡预告。
王念攥着信封的手不受控制地发抖,薄薄一片的吊坠上,小人被反绑双手,吊死在窗口。拿着这张死亡通知书, 王念甚至产生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就像是在做一场噩梦。
费力地呼吸了几口空气,她抬起头,定定看向面前的男人:“您能帮我对吗……?”说出口的声音沙哑地像是被砂纸打磨过,她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吞咽了一下口水,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几乎能掐得出水, 透着一股小女儿家的楚楚可怜:“之前是我有眼无珠冒犯了您,恳请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一次, 明日我必备下厚礼, 登门造访以表歉意。”
易北扫过女人楚楚可怜的模样, 他不是不知道眼前这个女人在害怕什么。关于这封死亡通知书,他在网上也略有耳闻,据说受到过的死亡通知书的玩家无一例外,全部按照通知书上的死法在副本里被杀死了。
甚至有人为了逃避进入副本,花光了自己所有的积分,将进入副本的时间足足延迟了半个月,但这也并没有让他逃离被杀死的命运。
环在易北腰间的手微微用力,指节凸起,彰显出主人心情非常不悦。校医俯下身,将头抵在易北的肩膀上,低声笑了一下,但声音里却没有半点笑意:“你是怎么把他骗到手的?”
“乱说什么,我跟他不熟。”易北不动声色地挣脱出那双铁手,皱起眉心,看向面前的女人:“你找错人了,如果想要求饶的话,应该去找他本人才是。我和他只是合作伙伴的关系,他犯不着为了我这么大费周章。”
王念抿紧嘴角没有说话,只是看了易北许久。半晌过后,她终于下定决心:“这里人多眼杂,可否借一步说话。”
说完她也不等易北回答,转身就朝街道的另一边走去,阳光落在她紧绷的皮衣上,状似无意地微侧过身体,让胸前的波涛起伏在地上拖出一道令人遐想的影子。
易北想了想,侧头对身后的校医低声说了句什么。后者垂下眼眸,思考了片刻,终于将下巴从易北的肩膀上抬了起来。
走到王念身边的时候,易北不动声色地眯起眼睛,他察觉到王念在周围的空间里做了一些手脚。这个女人大概是用了什么道具,在两人身边弄出了一块隔离带,只要走进这片区域,外界的声音就被完全的隔离开。
“您难道不感到好奇吗,我们为什么偏要拿到这里的地契?”王念手指捏成拳,压低声音说道:“我不相信您买下这块地皮纯属巧合。据我们所知,[比尔陀日记]的复印本一共有十册,除了我们以外,这个世界里肯定还有人也知道这片土地下的秘密。”
易北没有说话,在王念看来他不说话就约同于默认了,于是她又斟酌着开口:“既然您已经拿到了[比尔陀日记]的复印本,就应该知道这处地产在游戏建立之初,原本是[伊甸园]的地盘。[伊甸园]是最早进入世界的一批玩家创建得第一个工会,在一场大型的游戏事故中,[伊甸园]里一部分玩家得到了永生的秘密,这也造成了这个世界最可怕得一次事故‘万人自|焚’事件。”
“[比尔陀日记]就是一位参与‘万人自|焚’事件的玩家所留下来的日记。在这本日记里,他描绘了一个地狱的大门,‘地狱的大门向我们敞开,也许这里是火山口,因为冰冷的岩浆在里面流动,火要从岩洞里一直烧到天边去。只要我们走进这扇门里,就能找到永生。’”
“[毒箭蛙]协会的几个高层经过了整整一年的推算,最终将‘地狱大门’的方位确定在西城区的F103。这里一共有两处建筑,我们从F103-1的地皮下挖出了‘地狱之门’的埋门土,不过大门并不在那里,而就当我们想买下F103-2的地皮的时候,却被告知F103-2的地皮已经在半个月前被出售了。”
“地契是证明土地归属的唯一办法,只有拥有F103-2的地契,我们才能在这里继续挖掘‘地狱之门’,这也是为什么协会一定要让我把地契带回去。”王念一边说,一边悄悄打量着易北的脸色。她在衡量到底出卖多少的情报,才值得眼前这个青年出手救下自己。
然而让她失望的是,青年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任何的波动,仿佛早就知道了这些。
果然,青年淡淡开口:“我对已经知道的事情不感兴趣。”
“请您稍安勿躁——”王念抬起头,眼底闪过一丝坚定:“我接下来的话您一定没有听见过,关于开启‘地狱之门’的钥匙……没有钥匙,哪怕您牢牢掌握着地狱之门,也无法将其打开,这把钥匙才是答案的象征。”
易北抬起眼皮:“钥匙?”
“‘带在‘帕尔托德’眼睛上的钥匙,是开启地狱之门的唯一途径,是神谕,没有人不想得到它。’”王念定定看着他的眼睛:“关于‘帕尔托德’究竟是什么,我们已经找到了答案。”
这是她最后的砝码,也是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她只想要活下去,为了活下去,她什么都可以出卖,即使是她最引以为傲的协会。
易北点了下头:“你的条件呢?”
“让我活下去。”王念艰难地呼出一口气,苦笑道:“无论怎么样都好,让那个疯子撤回死亡通知书,或者在副本里保护我……无论怎么样,只要能让我活下去,这就是我的条件。”
易北沉吟片刻后说道:“我不敢保证能让他撤回对你的死亡通缉,不过我可以让你安全活过下一次的副本。”
王念猛地抬起头——这就足够了,黑色刽子手给自己立下的规矩,只要收到死亡通知书的玩家能成功活过下一场的游戏,他就会放弃对这名玩家的死亡通缉。
“我会告诉您‘帕尔托德’是什么,在我顺利活过下一个副本以后。”王念纤细的手指轻轻捏住胸口的衣领,低声说:“您不用担心我会食言,您所掌握的权力是我无法想象的。如果您想杀死我,大概就像捏死一只虫子那么简单。只要我活过下一个副本,关于‘帕尔托德’的秘密,我一定会双手奉上。”
易北摇了摇头,“我从来不接受口头上的合作。”
王念茫然地抬起头,表情有些怔愣。但还没等她开口说话,面前就弹出了一个蓝色的提示框:
【玩家易北使用神级道具[公正之秤]】
【请玩家注意,约定已经达成,[公正之秤]将保护每一个约定的绝对有效性。】
“[公正之秤]……你居然是易北?”王念的瞳孔收缩成一个小点,声音有些急促:“你不是已经加入了眼镜蛇工会吗?而且[创世会]登记的会长明明就是李镐……”
说到这里,她忽然顿住了,愣愣说道:“所以,你根本就不是想要创建协会。李镐只是明面上的幌子,你的目的从始至终都是这块地皮下的‘地狱之门’。”
“你说错了一点,创建协会本来才是我的目的。”面前的青年微微一笑:“我能发现‘地狱之门’完全是一个巧合,不过你不需要知道这些,你只要记住我们之间的协议就好。”
王念深吸了一口气,这件事情似乎比她预想的更加复杂。她移动着目光,把视线放在那个被留在别墅大门前的男人身上。男人身上穿着白得发亮的医师服,前额的头发挡住阳光,令他的整个眼睛都陷在一片阴影当中,像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
直到现在,她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刚才这个男人是真的想要杀死她。
有些不自然地抿了抿唇角,王念往后退了半步,压低声音说道:“那是[十四高女校]的校医对吗?您找到‘地狱之门’的事情,最好不要让那位知道。校医是完全脱离秩序的存在,他的一切行动都是不可控制的……或者我换一个更容易理解的说法,他是这个世界里最有可能会杀死主神的副本boss。”
易北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穿着医师服的高大男人站在阳光里,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接,校医不由轻轻弯起唇角,眼底闪过一抹极其温柔的神色。红色的海棠花在他的头顶绽放,随着微风吹过,花影落在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上,就像是往碧色的水潭里落入了一片海棠花瓣。
王念气息不稳的声音还在耳畔继续:“一旦‘地狱之门’背后的秘密被他占有,这个世界一切的秩序都会全部失效,杀戮和混乱将清洗这片土地,那时候所有人都将面对人间炼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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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5 建立协会(四)
◎“‘地狱之门’的背后是什么?”易北不动声色地问道。◎
毒箭蛙协会灰溜溜的撤了回去, 与他们来时的声势浩大完全不一样,简直就像是一群夹着尾巴逃走的丧家之犬。
“创世会”的牌子被张盼睇捡了回来,牌匾从中间被折成两段, 上端还沾了不少泥土。易北想了想, 打开商城空间从里面购置了一卷透明胶, 又将断裂的牌匾缠了回去。
破破烂烂的黑色牌匾被重新挂回了别墅大门,右上角还有个擦不掉的鞋印。
李镐沉默了许久,终于发出了一声振聋发聩的叹息:“……这样真的会有人来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易北正拿着手机对准挂上牌子的协会大门一通拍照, 存进手机相册的照片很快就被转存到了玩家面板。他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一阵敲敲点点, 协会主网页就被一张缠着透明胶带的牌匾所替代。
张盼睇:“……”
她看着协会主页的宣传图, 头皮一阵发炸,左右看了看,最终只能把期冀的目光放在了易北背后的校医身上。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两个人关系很亲近,除了这个危险的副本boss, 恐怕没有人能劝得动易北。
注意到她求助的目光, 校医温和地笑了起来:“需要帮忙吗?”
张盼睇疯狂点头,心里松了一口气。“酒香不怕巷子深”的那一套理论早就过时了,协会网站就是协会的门面,如果让这张缠着透明胶带的牌匾一直占领协会宣传网站的首页,恐怕根本没有新人会主动加入他们协会。
不过这时的她又怎么会想到,在不久的将来, 这张透明胶牌匾的照片会流传在大街小巷,成为“最想加入的协会”top1的存在。就连牌匾上右上角的鞋印,也被广大网友戏称为“创世者的车辙轰轰烈烈碾过”。
“不用。”就在这时, 她的身后却突然响起了一个让她绝望的声音。
易北回绝地很干脆, 丝毫没在意张盼睇眼底希望的火苗“啪”的一声熄灭了。他边欣赏着自己“伟大”的作品, 一边轻描淡写地说道:“这些都是表面上的东西,能用就行,犯不着去花这么多心思。”
……
协会的链接很快就被挂到了协会宣传网上,正如张盼睇猜测的那样,一个没有任何宣传而且主页宣传图简陋到甚至有些寒酸的网站,发出去之后就像是一颗小石子被丢进了池塘里,连水花都没能打起一个。
四个人面面相觑地坐在别墅的一楼,协会在宣传网站上的排名被投影到面前的大屏幕上。张盼睇手边的电脑上实时监控着协会网站的点击数量,不过这个数字从网站链接发出去那一刻起,就一直不动如山地保持在“0”。
相比起另外两名会员的眉头紧锁,坐在主位上的易北,看上去反而要轻松的多。
他向后靠在二手市场淘来的布衣沙发上,手指轻轻敲着沙发的扶手。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坐在他的身边,手臂从他的腰身后伸过去,温柔地拥抱着他。
“那个女人跟你说了什么?”校医俯身靠近他耳边,声音是一贯的温柔。
温热的鼻息落在易北的耳朵上,他抬起眼皮,平淡地说道:“她说了什么,你难道不知道?”
校医趴在他的肩膀上,环住他腰身的手微微收紧。半晌,校医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很轻的叹息:“所以…你会害怕我吗?”
“我的存在违背了祂一手建立的秩序,他是坐在光明里的创世神,而我却只是阴暗副本里的被囚禁的老鼠。”他的声音很轻,却有一种很孤独的感觉:
“祂可以陪你去任何地方,你们之前的那些回忆我是没办法拥有的。而我能做的,只是坐在囚笼里等待着能再一次见到你,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易北沉默的听着,他不由地想起第一次见到校医的时候,那时校医坐在窗台边的办公桌前,屋外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落在他的肩头。
那是一个孤单的背影,既像是坐在光明中,又像是沉在黑暗里。
“‘地狱之门’的背后是什么?”良久,易北开口询问道。
“……是钥匙。”校医沉默了许久,终于轻叹了一声:“‘地狱之门’只是一个骗局,我曾今蛊惑过那些玩家,告诉他们那扇门里藏着永生的秘密。但其实门里只有一样东西,那就是困住我的钥匙。[十四高女校]就只是一个囚笼,想要离开副本就只能打开一扇门,而那些人所谓的‘永生’,不过是在牢笼里永恒地被囚禁。”
“我不想欺骗你,但‘地狱之门’一旦重新打开,我就会重获自由。”校医顿了顿,随即用手心轻轻裹住易北的手,眼睛也重新变得温柔:“不过,现在的生活已经是我所期盼的了。我从未想要毁掉这个世界,只要你陪在我的身边,我可以继续待在那里。”
两人十指相叩的手渐渐开始变淡,校医轻柔地掰开易北的手心,亲吻过每一根手指,那双温柔又悲伤的眼眸静静看着易北的眼睛:“我其实很想见到你,哪怕只是利用我也好……[公正之秤]的冷静期是24小时,我把副本里的时间暂停在了与你分开的第23小时零59分钟,这样我们就是这个世界里最普通的一对爱人,每天都能见到彼此。”
别墅里的四个人似乎被一道无形的墙壁所隔绝开,李镐和张盼睇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异况。他们的视线完全被亮着光的荧幕所吸引,张盼睇的嘴唇微微张开,似乎看到了什么很出乎意料的东西。
易北抬起手,手指轻轻穿过校医的发间,按住校医的后脑勺,语气很平淡,就像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琐事:“你想离开那里吗?”
校医似乎愣了一下,随即他站起身,俯身抱住易北的腰。他的吻不断落下来,从眉心吻过眼尾,再顺着高挺的鼻梁,慢慢印在那张微凉的嘴唇上。
“不…”他说:“这样就很好,我每天都生活在能见到你的期待里。所以无论身在何处,我都能够忍受。”
他的就像是褪色的油画,在易北的面前变得越来越淡,只有那双如同星空般缠绵的眼睛,依旧在温柔地注视着眼前的青年:
“我会期待下一次的见面,无论多久都可以,因为我会一直在那里等你。”
……
面前的透明隔断如同玻璃碎裂,在无数细碎的玻璃碎片纷纷扬扬落下的同时,抱住易北的那股力量也随之慢慢消散在空中。
李镐略显激动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又有一个人申请了我们协会!而且还是个B级的玩家!
“‘Dyneal’这个名字我好像在哪里听过?”张盼睇思考着打开面前的电脑,熟练地登入易北的账号。蛇会的档案网里有非常全的玩家资料,所有具有潜力的玩家都会被收录入蛇会的资料网。
这时李镐像是突然注意到了坐在主位上的易北,有些激动地站起身:“会长,刚才蛇会突然转载了我们的协会宣传,而且还在官网上挂了我们的链接,现在各大论坛都在讨论我们协会。”
易北走到大屏幕前,微不可察地皱起眉头:“网上怎么说?”
“有人扒出了我们协会成员的信息,不过协会所有手续上登记的都是我的名字,所以他们并没有查出什么。不过……”李镐停顿了一下,似乎有点犹豫:
“不过有很多人认为我们协会没有真正有实力的大佬坐镇,所以大部分玩家对我们都还是观摩状态。我们现在收到的入会申请,有很大一半都是刚刚进入游戏的新人,应该都是广投的简历。”
易北淡淡扫了一眼充斥着各种等级玩家的入会申请,“现在申请入会的条件是什么?”
“……我正想跟您说这个问题。”李镐看上去似乎有些局促:“网上对我们现在的入会条件骂声一片,作为一个新工会,我们的入会条件设置得确实太高了。很少有新人玩家能达到我们的入会条件,到现在为止,我们还没有收到任何一份符合条件的简历。”
“所以您看……要不要适当降低一点入会条件,把协会的人数先扩充上来再说?”
“不,宁缺毋滥才是我们协会的宗旨。”易北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向下滑动入会申请单条目:“让一批能力不足的会员加入协会,对协会的发展没有任何好处。”
李镐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劝说的话咽了回去。就在这时,张盼睇抱着电脑走了过来:“会长,你看看这封申请。”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留着络腮胡的年轻男人,左边的额头上留着一个火焰状的纹身。
“‘Dyneal’,24岁,曾今是[毒蝎]的成员,网上有传闻他和现小队的队长意见不合,曾今多次关于行动安排问题爆发过争吵。我观看了他过去三场的游戏录像,他的选择无疑都是当下的最优解,而他的那个队长自身能力不足,目光短浅,这也是他们爆发争吵的重要原因。”
作者有话说:
莫名感觉校医有种妲己的味道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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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6 建议协会(五)
◎“不。”易北说:“正好相反,我希望你再下一张死亡通知书。”◎
易北目光扫过眼前的屏幕, Dyneal,B级玩家,[毒蝎]普通会员, 进入游戏半年内一共参与过13场游戏, 疑似在六天前的游戏中与队长爆发肢体冲突后离开队伍。
易北思索了一下, 说:“把他最近一次的游戏录像调出来。”
张盼睇应了一声,手指灵巧地在键盘上飞动,很快一段视频就从蛇会的技术论坛里被下载了下来。这段视频很明显也是剧场内部的盗摄,镜头摇晃不说, 就连声音也充斥着杂音。
画面中留着络腮胡的男人躲在一个小型集装箱的后面, 手机屏幕上的两个红色点不断在靠近。男人把头靠在背后的箱板上, 双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神色,手指不断抠弄着腰间带血的绷带。
外面靠近的脚步声停了下来,紧接着一个男声嘀咕了几句什么,随即用蹩脚的英文喊道:“Come out, you\'ve been found.(出来吧, 你被找到了)”
络腮胡缓慢抬起脑袋,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嗤笑。紧接着,他一把拉下面上的防毒面具,身体就像是一头灵活的猎豹一跃,与此同时手中的自制烟雾弹脱手,“嘭”的一声, 白色的浓烟弥漫在狭窄的房间里。
络腮胡的身影顿时消失在烟雾里,外面狩猎的两个东方人骂了一句“操!”,迈腿就从集装箱的两端包抄过去。但这只自制的烟雾弹里加入了大量的胡椒粉和辣椒面, 一旦炸开, 整个空间里都弥漫着胡椒粉呛人的辛辣味。
其中一个东方男人只好狼狈地取下背包, 在里面翻找防毒面具,只是还没等他找到防毒面具,腰杆上的存活标志就被抵上了一根枪杆。
男人浑身猛地一震,下意识抬起双手,背包也“啪”的一声落在了地上。旁边的同伴听见这边的动静,但是烟雾太大,他看不见这边的情况,于是出声询问:“老赵,出什么事了?找到那个洋鬼子了没?”
男人背后被枪指着,哪里敢说实话。络腮胡用枪顶了顶他背后的存活标志,压低声音:“别耍花样,带我去找他。”
男人颤颤巍巍地往前走,口里颤颤巍巍地喊着:“没找到那小子,可能是逃了。老莫你人在哪呢?我先过来找你,别被那小子给逐个击破了。”
白雾里很快响起了另一个声音:“我在集装箱后面,你过来吧。”
男人深呼吸了一口气,被空气中的胡椒粉呛得直咳嗽。背后的枪杆立刻往他腰上的肉顶了几下,意思是让他别磨蹭,赶紧走。
男人磨磨蹭蹭地朝集装箱背后走了过去,很快,他面前的大雾里出现了一道黑色的影子。男人的同伴看见慢慢靠近过来的影子,有些抱怨地说道:“我早就说这小子不简单,你非要为那点钱过来冒险,费了这么大的劲,结果还是让他给逃了。”
男人后背冷汗直冒,将衣服打湿了一大片。刚想拼一把大声向同伴呼救,就在这时候,一声枪响忽然从背后传来。这个可怜的男人甚至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红色的烟气就从他的背后冒了出来,紧接着剧痛蔓延在他的四肢,骨头被拧碎的声音咔擦咔擦从耳边传来,黑红的血液从他耳道里流了出来。
男人的队友显然也看见这些红色烟雾,口中不知道骂了一句什么,举枪就朝男人的方向连开了三枪。不过这三枪没有几种任何东西,弥漫的雾气成了野兽最好的掩护,络腮胡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在烟雾中穿梭,紧接着又是一声沉闷的枪响。
举着枪托的男人瞳孔微微放大,红色的烟气从他背后升起。他艰难地转过头,视线终于隔着烟雾,对视上了一双棕色的眼睛。
“扑通!”男人终于颓然地倒在了地上。烟雾慢慢散尽,络腮胡扛着枪从烟雾中走出来,他先是搜刮了两个男人身上的物资,接着又如同潜伏在黑夜中的野兽,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易北摸着下巴,蛇会的档案系统给Dyneal打上的标签是“狩猎者”,在上一句淘汰制的游戏里,他在孤身一人淘汰了十三名玩家后顺利离开副本,并且拿到了那场游戏的第三名。
“把这个人收进来。”易北直接下了决定:“让他自己去仓库挑三件道具,算了我给他的一份见面礼。”
张盼睇点了点头,调出协会事务管理的页面,在络腮胡的简历上点下“确认接收”的按钮。
就在她做完这一切的时候,别墅的门铃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
张盼睇有些惊讶的抬头看去,谁会在这个时候找到协会来?协会管理机器人滚动着轮子,走到别墅大门前,打开了大门。
门口站着的是一个很有魅力的年轻男人,大概二十七八岁,身上穿着修身的条纹西装,胸前的手巾袋里别着一朵盛放的黄玫瑰,面容英俊迷人。
他的目光对视上站在主屏幕前的易北,露出了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下午好。很高兴能收到你的邀请,我还以为你把我拉进了黑名单。”
“……”易北面不改色,他确实刚刚才把这个人从黑名单里拉出来。
扫了一眼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才过了二十分钟,连鸣来的速度比他预想的要快。协会管理机器人此时已经把协会的大门关上了,易北随意指了指剩下的几个简陋的沙发:“请坐。”
连鸣向来不知道“客气”两个字怎么写,他的目光在几张破烂的椅子上扫过,随即迈开修长笔直的两条大长腿,一屁股坐在主位上,顺便还不忘朝易北挑起一边眉梢:
“不介意吧,易大会长?”
易北不可置否,自己走到了紧邻主位的另一张沙发上坐下,机器人适时为两人送上了两杯冒着白气的热茶。
喝了一口茶水,连鸣开门见山地从上衣口袋里抽出一张黑色的卡片,丢在桌面上,“你找我来,是想让我收回死亡通知书?”
“不…”易北慢悠悠道:“正好相反,我希望你再下一张死亡通知书。”
连鸣“哦?”了一声,将双手叠在身前,似乎来了一点兴致:“你不是已经和那个女人达成了协议吗?再下一张死亡通知单,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的计划需要提前。”易北靠在沙发上,嘴角露出一个微笑:“所以我是来寻求合作的。”
“跟你合作……我能得到什么好处?”连鸣探过身体,盯着着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让我出手的价格可不便宜,之前算是免费宣传,现在我总要见到一些实际的好处。”
张盼睇看着沙发上两人的身影,精神不由怔了一下,紧接着又微微蹙起眉心……为什么她刚才会看见,两只老狐狸分别盘踞在两张沙发上?
易北说:“我会告诉你‘地狱之门’的秘密,还有打开那扇门的办法。拿到‘永生’之后,你会获得绝对的自由,成为超越一切玩家的存在。”
连鸣摸了摸下巴,见易北没有继续的打算,才道:“完了?这就么一点好处?”
“当然不止这一点。”易北手指敲击着扶手,轻笑了一下:“你知道‘万人自|焚’事件吗?有一种说法,这些人拿到‘永生’的秘密之后,随着肉身的消亡,即刻飞升变成了‘神’。这是你唯一一次能够接触到‘永生’的机会,当然你也可以拒绝我,毕竟你在这里已经是无人能敌的存在,除了创造出这个世界的主神,没有人能成为你的对手。”
连鸣懒洋洋靠回主位上,摊开双手:“我为什么要给自己找麻烦?”
“你确实可以为所欲为的生活在这个世界里,不过——”易北慢悠悠说,“如果我是你,大概也会觉得这样的生活很无趣吧。”
连鸣眯起眼睛看着他,忽然站起来向他走了一步,俯身将一只手臂按在沙发的靠椅上,抬起易北的下巴。此刻两人之间只有不到半尺的距离,连鸣的眼里仿佛带着一丝笑意:“我对这些不感兴趣,比起这些不切实际的好处,倒不如你给我睡一晚,也许我会答应地更干脆一点。”
易北:“……”
张盼睇呆滞了一下,随即不动声色地把视线从沙发上的两个男人身上移开。一种隐秘的感觉在她心底一点点发酵——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疯到这一步的?!
易北被迫仰起头,二人对视片刻,易北挑起一边的唇角:“可以。不过我要在上面。”
连鸣低下头,白炽灯的光芒映在他的眼底,他低低笑道:“哦?他可不像是下面那个。”
“他不一样。”易北推开那只抬起他下巴的手,靠在沙发上,懒洋洋道:“我舍不得让他疼,所以只好委屈一下,让他上|我。”
连鸣盯着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看了一会,半晌,理了理西装上的褶皱站直身体:“算了,就按你之前说的办吧。但如果哪一天你跟他分手了,我会第一时间来要回我的报酬。”
桌上的黑色卡片微微颤动,随即就像是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吸力,从桌面飞到了穿着条纹西装的男人手中。
卡片上的白色的光芒一闪而过,连鸣抬起手从虚空里一抓,一枚纯金的吊坠就出现在他手里,他悠闲地将吊坠缠在死亡通知书上,又在封口的位置打了个俏皮的蝴蝶结。
随即他像是丢什么垃圾一样,把通知书朝半空中一丢。下一秒,骤然升起的火苗瞬间将黑色通知书吞噬,顷刻间就消失在了半空中。
与此同时——
刚刚回到协会的王念脚步一顿,停在了原地。她颤抖地盯着手里出现的第二封死亡通知书,小腿一软,竟然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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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7 再相见(一)
◎“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
接到王念电话的时候, 易北正靠在回家的热气球上。时近晚上,大片大片鲜红如血的火烧云从热气球两侧掠过,阳光从云间缝隙漏下来, 如同金鲤穿梭在云海。
旁边并排的热气球上慵懒地靠站着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美女, 纤纤玉指晃动着红酒杯里的紫红色液体, 她炙热而毫不掩饰的视线紧紧盯着旁边的青年:“You look like someone I know, Haven\'t we met before?(你跟我一个朋友长得好象,我们之前见过吗?)”
黑发青年的目光落在手机上,微微笑了一下:“maybe, l guess。(也许吧) ”
面前的虚拟屏幕上第三次弹出王念的语音电话, 来电标识不断在面前闪烁, 一如电话对面焦急无助的女人。等到铃声响到最后一轮,易北终于不急不慌地按下了接通键。与此同时,他与王念的通话也被同步转发到了另外一个账户中。
电话刚一接通,王念的声音就跟倒豆子一样, 劈里啪啦地从电话另一头传了过来:“易哥, 你真是我亲哥啊!我这边都快火烧眉毛了,你怎么现在才接电话啊!”
易北靠在吊篮上,手指慢悠悠敲击竹框,明知故问:“什么事?”
电话那头的声音压低了一些:“死亡通知书…我又收到了第二封死亡通知书,这种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
易北双手撑着吊篮,笑了一下:“绝无仅有的事情都让你遇到了, 你应该感到高兴才是。”
王念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发现自己实在是笑不出来,索性也就不装了:“我不知道两封死亡通知书是什么意思, 这件事根本没有先例, 也许是他准备杀我两次。不管怎么说——你会保护我的对吧?如果我在进入副本前就死了, 那我们的约定就作废了。”
“王小姐,我们之间的合约是我帮你在下一次副本里活下来。”易北悠闲地看着面前的云海:“至于下一个副本外的事情,似乎并不该归我管。”
话音刚落,对面果然陷入短暂的沉默。易北并不着急,因为他知道无论对面沉默多久,最终还是会答应他的要求。
“你想要什么……”半晌过后,王念终于开了口,不过这一次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发沉。
“关于‘帕尔托德’是什么,我现在就想要知道答案。”易北的目光定在飘渺的红色云朵上,热气球如同海上航行的轮船,破开了水流缓缓向前:“等我验证了‘帕尔托德’的存在,就会保护你活过两次死亡通知。”
电话的另一头再一次沉默了下去,时间好像静止一般,一切都变得缓慢。
“帕尔托德……是恶魔的心脏。”终于,王念深呼吸了一口空气,彻底妥协了:“山羊被认为是“恶魔”化身,所以我们认为,想要打开‘地狱之门’必须有一头从副本里被带出来的山羊。上层得到的消息,今晚爱尔华拍卖场会有一头活体山羊道具被拍卖……”
易北靠在吊篮上,点了点头:“所以按照我们原先的约定,即使我拿到了‘帕尔托德’的秘密,没有这只活体山羊,我同样无法打开地狱之门。”
王念沉默了几秒,很轻地叹了一口气:“我并不是故意要隐瞒,背叛协会的代价太大了,失去了协会我将一无所有。如果您要拿到这头活体道具,我建议您尽早做好准备,我们会长对这只活体山羊是势在必得,势必会投入大量的积分,碾压所有参与拍卖的玩家。”
“我知道了,死亡通知书的事情你不必担心,我会为你处理。”易北没有多说,挂断了王念的电话。他面前的屏幕跳转,自动切换到另外一个通话界面。
“爱尔华拍卖场的活体山羊道具,我猜你应该不感兴趣吧?”易北慢悠悠开口。
电话另一边的男人笑了起来,压低声音,用一种暧昧的语气说道:“我说过,除了和你共度春宵以外…我对任何事情都没有兴趣。”
易北懒得和这个人讨嘴皮上的便宜,连眼皮都没有睁一下,直接挂断了电话。
*
当带着白鸽标志的热气球轻飘飘地落在别墅屋顶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满月高高挂在天空上,仔细看还能发现月亮的中间睁开了一双黑色的眼瞳。
别墅没有开大灯,不知道剩下的几个人都去了什么地方。易北索性留了几盏壁灯,就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别墅里的热水24小时供应,易北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浴室中走出来,掀开眼皮朝床上扫了一眼。对于自己的床上总会莫名其妙地“长”出主神这件事,他已经不是很奇怪了。
男人靠坐在床头,白色的长发从男人的肩头垂下来,在他的手里捧着一本全英文的《The Prince(君主论)》,封面上一排硕大的黑字写着“It is better to be feared than loved, if you cannot be both。(如果你无法同时拥有人们的敬爱和爱戴,那么最好被人害怕。)”
易北懒洋洋地将手里的毛巾扔进男人的怀中,脱鞋上床在男人的边上躺了下来。人一旦有了依靠,就会不自觉地开始犯懒,他自然也不例外。
男人合拢了没看完的书,将书放在一侧的床头柜上,拿起毛巾替青年擦干头发。易北抬起眼皮,房间里暖黄色的灯光落在男人如雪般的头发上,又掠过他饱满的额角,被那片茂密的眼睫挡住,在脸颊上投下一片阴影。
他擦得很仔细,修长的手指穿梭在青年的黑发中,像是要把每一根头发丝都分开,缠绕在手心里。
易北被男人抱在怀里,那双炙热的手如果只是为他擦干头发还好,偏偏那双手并不算老实,不时揉弄过他的耳垂,又顺着后颈上残留的吻痕和牙印缓缓摩挲,就像是在回味某种缠绵的感觉。
伸手抓住男人揉捻着他耳垂的手指,易北撩开眼皮,声音有些沙哑:“你来找我,该不会只是为了干这个吧?”
“你想让我干点别的吗?”男人低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仿佛连呼吸都更加深沉。
“……”
易北翻身坐起来,挣脱出男人的桎梏,抱着手臂冷笑:“不做就算了,出去的时候记得帮我把灯关掉。”
背后的男人低闷地笑了一声,随即探身抬起手臂,拽着易北的脚踝,将他拖倒在一个炙热滚烫的怀抱里。炙热的呼吸从上方传来,易北漫不经心地抬起头,那双永远波澜不惊的眼睛此刻微微弯起,像一只慵懒又狡猾的猫儿。
两人身体相贴,男人忍不住俯下身来吻他,白色的长发落在青年被扯开的衣领中,随着动作搔弄着青年的脖颈。青年伸手推了推男人的肩膀,说:“很痒……”
男人的喉结缓慢滚动了一下,随即像是强压了什么冲动一样,低头亲了亲青年的嘴唇。随后他凭空扯出一条红绳,将满头雪发挽起撩到身后。
易北伸手手臂抱住男人的脖颈,强迫男人低下头,按住男人脖颈的指节微微凸起,随即抬身吻住了那略微张开的嘴唇。
这个吻一触即分,易北松开抱着男人的手臂,声音不轻不重:“为什么要变成另一个人的模样来找我?”
“……”男人的身体似乎僵硬了一瞬,瞬间满头的雪发犹如枯木回春,如同黑色的锦缎垂在肩头。那双漆黑的眼眸低垂着看向怀里的青年,声音有些沙哑:“我以为你不想见到我。”
他从送亲的喜轿里抱起易北的时候,易北腰身上挂着一条银色的长链,他只用了一眼,便认出这是那个人的东西。
“我做了错事,所以你才执意要从我的身边逃走。”男人用目光描画着青年的轮廓,像是要把青年唇角扬起的弧度都烙印下来:“我把你抱回府的时候,你身上戴着他送的银链。所以我想,也许比起见到我,你更期待能见到他……”
易北略微挑起一边的眉尾,忽然抬起一只手,将男人身上的绣着金边的红袍扯开,这种逼良为|娼的爽感从古自今都对男人有巨大的吸引力。
眼前这位世子在很多地方其实与苗王极为相似——比如他们都会固执地穿着成亲那天的礼服,还同样拥有比其他人格更强的占有欲,也许这也是他们不对付的原因。
男人只是低头看着他,任由身下的青年将身上的喜袍扯松,再滑落肩头,两人之间只隔着半寸距离,连滚烫呼吸都拍打在彼此的脸上。当喜袍完全被解开,露出那精壮结实的胸膛时。男人抓起易北的手向下缓慢滑动,停留在一片早就蓄势待发的火热上。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易北能清晰地感受到男人对他的渴望。
那是始于一种最原始的冲动,有滚烫的爱意做润|滑,又在唇舌相接中彼此交付。
男人的手指穿插进了青年的黑发中,低头亲吻在那张微微张开的唇上,指腹一点点摩挲着他后颈上的咬痕,记忆和现实不断在脑海中重叠,理智的控制力在大脑中一点点衰弱。
睡裤被完全褪了下来,堪堪地挂在一只被高抬起的脚踝上。男人俯下身体,不断亲吻那微微颤抖的眼皮。
易北仰着头,呼吸有些乱,黑发被汗水浸湿,他的双腿被迫搭在男人的宽大的肩膀上,绷紧的脚背带上了一丝不正常的红意……身后的手指不知道增加到了第几根,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身体已经被开拓到了极致,却还要被迫承受更令人不堪的试探。
易北再也忍受不了这种折磨,抬手死死抱住男人布满汗水的脖颈,咬牙道:“够了…进来……”
男人亲吻着他的眼尾,掰开易北的手指,与他十指交握:“能受得了吗?我的东西至少比这大一倍。”
易北紧闭着双眼,声音却在发颤:“进来。”
身体里的几根手指倏地被抽出,紧接着一个炙热滚烫的东西抵上了入口。即使两个人身体的契合度很高,但真正被木楔贯穿的那一瞬间,易北还是濒死般抬起下巴,大脑里只剩下一片空白,微微张开的嘴巴里只能发出喘息。
恍惚间他仿佛感觉自己是一条搁浅在海滩的鱼,渔夫扒开他身上的坚硬的鳞甲,粗粒的手指摩挲着他失去鳞片后脆弱的皮肤,紧接着渔夫捡起一根烤鱼的竹棍,迫不及待地用竹棍穿透了他的身体。而他被渔夫捏在手里,失去了能够保护自己的鳞片,只能任由那凶狠的竹棍撞击着身体深处最脆弱的存在,带来海浪般没顶的痉挛。
易北陷在柔软的被褥里,被迫向后仰着头。一种隐秘的愉悦从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升起,他抬起无力地手臂,轻轻按在男人的胸口,感受着手心下结实而有力的搏动。
抵在男人胸口上的手很快被男人抓住展开,男人喘息着吻过他的手心,汗珠顺着起伏的脊背滑落,他的声音轻的就像是一场梦境:
“…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
作者有话说:
先这样吧,还有一小段,放在明天吧,写不动了QWQ
如果过不了,那就移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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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8 再相见(二)
◎“有闻闺房之乐,夫妇之私,有过于画眉者。”男人收起白玉狼毫,俯在易◎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 屋外已经大亮。窗户被开了一条缝,熟悉的玫瑰花香从窗外流入屋内。
易北趴在柔软的大床上,身下还垫了个枕头, 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透着一股酸涩。他闭了闭眼睛, 感受着后背上不容忽视的笔触, 几乎无声地叹了口气:“你又要干什么?”
落在他侧腰上的兽毛微微一顿,紧接着一双温热的手按在他的后腰的凹陷上:“别动,还差一笔便好了。”
易北微微皱起眉,侧着头朝旁边看去。床头柜被拖到了靠近床尾的位置, 而此刻上面放着一个莲花纹瓷盘, 瓷盘的顶部有两个凹槽, 分别盛放着墨水和朱砂,其余花瓣处则盛满了清水。
一只白玉狼毫被一只苍白修长的手执着,放于大红色的朱砂槽中蘸取了些许,又放入清水池中, 在瓷花瓣上晕了晕。
兽毛在侧腰上微微划过, 即使被朱砂润湿,但那种触感还是让易北不自觉收紧的五指,后背微微绷紧。身后的男人俯下身,温热的气息轻轻吹着笔尖划过的地方。
“有闻闺房之乐,夫妇之私,有过于画眉者。”片刻后, 男人收起白玉狼毫,俯在易北耳边低笑,“而今一见, 果如其然。”
易北:“……”
他撑着床褥, 缓慢坐起身。随着他起身的动作, 原本盖在后腰下方的被褥顺势滑到了大腿,露出那些旖旎至极的指印和咬痕。而就在他的后腰上,竟然落着一片不容忽视的水墨莲图,线条顺滑,红莲于大片墨色之中盛放,含苞带水,妩媚动人。随着他起身的动作,犹如夏夜的凉风拂过莲池,花瓣轻缓舒动。
男人打了个响指,一面半个人高的铜镜就凭空出现在两个人身后。易北转过头,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在身后的铜镜上,再慢慢下移,又落入那一片旖旎的莲池。
半晌,他略微弯起唇角,向后靠去,将后脑勺压在背后抱住他的男人肩头:“你还真不客气,一个人就占了这么一大块地方。”
男人在他光|裸的肩头印下一个吻,不置可否:“总要分个先来后到。”
易北靠在他身上,慢悠悠说:“我的纸人呢?”
男人僵硬半秒,抱着他的手臂收紧了些,随即似有些无奈地叹息道:“你当真就这么绝情,连个念想都不肯留给我?”
易北撩开眼皮,根本不吃这一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盘算什么——这几天你夜夜入梦,真当我只以为是巧合?”
“……”
男人低笑了一声,环在易北腰间的手没有丝毫的要松开的意思:“我只是听说男人都喜爱这种‘救风尘’的戏码……在梦里你不是也很喜欢吗?”
易北顿了顿,眉尾微不可察地抬了一下,接连几日的记忆突然涌上脑海。他想起几日前梦里的情景,那时他抱着瘦弱的少年走过旗亭酒肆之间,莲台之上舞娘脚踝上挂着红绳铃铛,薄纱轻幔从房梁上垂下,上面提满了淫诗浪词文人墨宝。
少年抬起头,眉眼弯弯的,像是天边的月亮:“官人带奴离开这里,可会一辈子陪在奴身边?”
——那时他是怎么回答的?
“本王既为你赎身,便是认定了你。”梦里他的声音不太清晰,却一字一顿的说道:“你呢?可愿做本王的王妃?
少年趴在他怀中,似乎低笑了两声:“自然是求之不得。
“……”
易北仰着头,脑仁有些发疼,恍惚地想着:“这可真够混账的……”
*
[灵棺村]副本在关闭了72小时后重新开启,上一轮副本的清算工作也正式结束。与此同时,关于[灵棺村]副本调整公告通过邮件的形式下放至每一位玩家的邮箱。
“怪谈世界1.0.7496版本更新公告”
“修复[灵棺村]副本错误,新增副本隐藏boss[纸人新娘],新增副本支线[纸人往事],随支线任务随即掉落3S级道具。温馨提示,boss[纸人新娘]为神级boss,请玩家注意躲避,不要轻易探索。”
“[图片][图片][图片]”
纸人新娘的照片一经发出,就在网上疯传了几千份。图片里的纸人新娘一身大红色的嫁衣,坐在光线昏暗的房间里。红色的盖头遮住了“她”大半的面容,她的双手交叠在两膝之前,右手的手背上有一道黑色的玫瑰花纹路。
网络上关于纸人新娘的讨论,在半小时内被疯狂盖楼几千层:
30L:各位,我没看错吧?这是除主神以外唯一的神级boss?
31L:我只看见了‘随支线任务随即掉落3S道具’??!
32L:求问进入的副本还可以再进一次吗???
……
684L:‘回复32L’:不行的哦,去年的公告明确说明过了,每个副本每位玩家只允许进入一次,这是为了保护新手玩家。
685L:呵呵,作死也要有个限度吧?没看见系统提示吗,‘请玩家注意躲避,不要轻易探索’!
……
7784L:有人能仿制纸人新娘手上的纹身吗?好喜欢,想拥有!
7785L:boss身上的纹身你也敢纹……勇士请受我一拜
……
7789L:这个纹身,怎么感觉在什么地方见过?
7790L:呵呵呵……[图片][图片]眼熟吗?我用这张图撸过好几次了(坏笑)
7791L:卧……槽!!! ∑(°Д°;≡;°д°)楼上你是真的不怕被肖总追杀!
……
12304L:楼上别传谣了,易大佬手上的纹身明显和这个不一样!放两张图片你们自己感受一下[图片][图片]
12305L:同意楼上,北北手上的纹身是红色的,而且是三朵,纸人新娘手上的纹身明显只有一朵,这都能碰瓷?
12306L:都别争了,等老子去副本一探究竟,回来再告诉你们真相
12307L:‘回复12306L’:你们毒蝎的人吹牛都毫无底线吗?(鄙视)
网上正关于[纸人新娘]的话题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易北正缩在别墅顶楼的躺椅里晒太阳,面前的虚拟屏幕里传来某位刽子手毫不掩饰笑意的声音:“我说易大会长,女装照火遍全网的感觉怎么样?”
易北脸上盖着一张报纸,声音慢悠悠从报纸下传来:“我可从来没有承认过那是我。”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低笑,伴随着悉悉索索的动静,紧接着便传来一声带着颤音的“咩——”
连鸣坐在干草堆上,拍了拍山羊的屁股:“东西到手了——托你的福,这头该死的羊花了老子整整8000万积分。老子从3S副本里带出来的道具都只卖了6000万积分,这份人情你总要……”
没理会电话那头的絮叨,易北坐起身,报纸从他的脸上落下来,他垂眼看了看屏幕右下角的时间,直截了当道:“下午四点半,我在协会等你。”
连鸣挑起眉梢,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电话里就只剩下一阵忙音。这位人人避之不及的黑色刽子手盯着被挂断的电话看了一会,又重新看向一旁的黑山羊,自言自语:“利用完就扔掉,还真是一点不留情啊。”
*
17点,创世会。
张盼睇在离开老东家以后,在骑士区的房子也被协会收了回去。她索性就把所有的身家都搬到了协会里,在协会的二楼占下了一间房间,方便在协会里办公。
收到易北电话的时候,她正窝在房间里筛选新一批进入协会的会员。
电话里易北简单交代了一会要办的事情,张盼睇动作很麻利的下床,很快就在协会大厅的两个对角分别拉起了两根绳子,两个绳子交叉的地砖上被她用马克笔做了一个标记,随后又找来了工兵铲,撬开地砖继续向下深挖。
半小时后,李镐也风尘仆仆地从外面赶了回来。两人齐心合力,以交叉点为圆心,挖开了一个直径接近一米的圆洞。
等到易北带着连鸣到达协会的时候,两三米深的坑洞里已经出现了灰色的青砖。李镐正踩在坑底,一块一块往上递着砖头。清理工作进展很顺利,很快坑底就出现了一个黑黝黝的通道,能够容纳一人进入。
易北往下丢了一块石头,足足等了五六秒才听见回声:“下面大概有一百多米。”
“竟然有这么深……”张盼睇蹲在坑边,看着下面深不见底的竖井,心里一阵后怕。
她没想到协会竟然是建在这么深的一个洞上面,如果不幸踩空掉下去,恐怕连生还的可能性都不会有。
李镐此时已经从商城里买了几根冷烟火,从坑洞顶端丢下去,冷烟火打出的白光一路将竖井的底部照亮,下面的情景让所有人的呼吸都是一顿。
冰冷的岩浆流淌在这片土地上,竖井里随处可见白骨,这些人形骷髅被一些黑色枯槁的手臂缠绕在井壁上。而在竖井的最底端,所有的岩浆都受到这里的驱逐,向两侧流去。而在岩浆的中间有着一面非常古老的青铜门,铜门上绘制着极其特殊的图腾,从上自下的俯瞰,就像是一个“三”。
青铜门的四周钉有十六根青铜钉,每一根铜钉的上方都扎着一具尸骨,青铜钉从他们的前胸穿出来,将这些绝望的亡魂困死在这里。
作者有话说:
啊……俺甚至有点想展开写写梦境这段(不,你不想)。小王爷北哥救风尘,和少年世子办猪吃虎,猎手总是以猎物的形势出现,感觉很香——(不,你不想)
179 复活吧,我的爱人(误!(一)
◎【请玩家注意,约定已经达成,[公正之秤]将保护每一个约定的绝对有效◎
张盼睇下意识拢了拢身上的披肩, 不由打了个寒战:“……好冷。”
明明坑道下都是流淌的岩浆,可随着坑道的完全打开,一股折胶堕指的寒意却从坑道下传了上来, 顷刻间就让整个别墅内都下降了十几度。
李镐下意识往旁边扫了一眼, 坑道周围新挖出的泥土表面竟然都覆盖了一层白色的霜。
易北摩挲着手里的银色怀表, 突然开口道:“想要打开‘地狱之门’,现在还缺少一件东西。”
张盼睇怔了一下,随即不动声色地紧起眉心。她了解易北,这个人行事严密谨慎, 总是会在一件事最开始的时候就做好万全的准备, 绝对不可能在仪式开始后才发现遗漏了关键道具。
“还缺什么, 我现在出去买。”她想了想,她还是配合的问道,脸上甚至露出了焦急的表情,只有当对视上易北的目光时, 她才快速地眨了眨眼睛。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相接, 易北眼底多了点笑意,站起身来朝楼梯口走去:“放心吧,东西我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就在楼上。”
连鸣从坑道边抬起头,脸上保持着惯性的微笑,但眼睛却一直盯着易北的背影, 似乎想从他的背影里挖出些许答案。
会长室被易北安排在了二楼最靠内侧的一间,房间保持了上一任协会的装修,一张巨大的黑色沙发横在房间的中央。
易北走进会长办公室, 抬起左手捏住那枚银色的十字架耳钉。银色十字架中央发出一道刺眼的光芒, 身前的空气骤然撕裂, 如同水面被利刃所割裂。
下一秒,温柔而炙热的气息就将他包裹。
易北闭上双眼,感受着嘴唇上温柔又克制的亲吻。校医低下头,用鼻尖轻轻蹭着他的鼻尖,炙热的呼吸拍打在他的脸颊上,将那一点不易察觉的占有欲全部隐在呼吸之间。
“我可以放你出来。”易北抬起手臂,抱住了校医肌肉紧绷的后背:“不过我们要重新定一个约定。以后不管你做出任何决定,都必须先经过我同意。”
校医没有回答,只是用那双温柔又悲伤的眸子定定看着怀中的青年。青年微微仰头与他对视,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里仿佛有爱意,可那一瞬间缠绵的情绪快得就像是流星,让他还来不及抓住,就再一次陷了沉重的失落与不安。
校医不是傻子,他不可能察觉不到这样一句话背后隐藏着的含义。
即使是他愿意交付生命的爱人,也无法完全信任他,这种孤单与不安从他的意识从混沌被唤醒开始就一直伴随着他,即使他的生命接近于永恒,但他的存在却不受到任何期待。
他什么都知道,可他却固执地选择装聋作哑,怀抱里的温度是他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温暖。他是从半空中不断下坠,直到有一天突然被一双手接住。当他睁开双眼,清晰地看见自己的影子映入那双无波澜的眸子中时,眼前这个人就成了他的归宿。
“好。”他微微笑着,声音很轻的说道。
易北盯着校医的眼睛,抱着校医背后的手指微微收紧,在洁白的医师服上留下了几道凹陷的褶痕,他忽而抬头吻住了这个被囚禁的怪物。
两人相拥着倒入黑色沙发中,校医拥抱着怀里青年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几乎要压抑不住心底汹涌的欲望。
“我没办法完全信任你,你的能力太过于强大了…”两人气息交错之间,易北的声音从他耳边传来:“能毁灭文明的江河必须要有堤坝,我无权替生活在这个世界里的其他人做决定,所以…只好让我来做你的堤坝。”
校医的手指抚过他的黑发,垂下眼睫,良久才叹息着说道:“你不用向我解释这么多,其实只需要一个吻,我就会答应你。”
“我向你解释,是因为我是你的男朋友。”易北仰着头,轻声说道:“……也是因为你是我准备携手一生的爱人。”
校医微怔了一下,紧接着把他紧紧抱在怀里。落日的余晖从敞开的窗口照进来,落在沙发上两个相拥的背影上,在校医的眼底勾勒出星点微光,恍若广袤的宇宙中一颗行星的诞生,无声却璀璨。
片刻,校医松开易北,轻轻抓住他的手腕,将那只手抵在自己的心口。
“咚咚、咚咚——”心脏跳动的声音仿佛通过手心,流经血液,清晰地传入易北的耳朵里。
他们之间谁也没有没有说话,也许也没有任何一种文字能表述此他们此刻的心情,好像只要彼此对视,那些心照不宣的情愫、那些彼此吸引的爱意就会穿过眼球的玻璃体,顺着血管,流入心脏,再随着心跳的起伏,传入另一个人的掌心。
校医的脑海里突然响起一段话“我爱人的眼睛,那是第八大洋”,即使这个世界四大洋七大洲都已经不复存在——但他想,眼前的青年大概就是他的深海,所以他才会心甘情愿在这片海域里沉沦。
*
【玩家易北使用神级道具[公正之秤]】
【请玩家注意,约定已经达成,[公正之秤]将保护每一个约定的绝对有效性。】
*
二楼再一次传来脚步声,在楼下的几人同时向上看去。连鸣靠在沙发椅上,挑了挑眉毛,目光在那人格外红润的嘴唇上打了个转,慢悠悠开口:“东西呢?”
易北走到一楼,掂了掂了手里透明的塑料袋,塑料袋的底部还沉着一些粉红色的粉末。
李镐心跳如鼓,忍不住朝易北手里的“神秘”粉末看了一眼,也许是房间里紧张气氛的加成,他总觉得这些粉末不一般,透着一种神秘的力量。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
“荧光粉?”连鸣靠在椅靠上,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嗤笑:“看不出来啊,你还挺有仪式感。”
李镐的嘴角抽了抽,脑袋里的奇思妙想戛然而止……难怪他觉得眼前的东西这么眼熟,甚至还泛着莹莹的光芒,这可不就是商城里连续几个月销量倒数的荧光粉吗?
易北面不改色地“嗯”了一声,走到坑道前,将塑料袋里的东西尽数倒了进去。
荧光粉沫纷纷扬扬落下,有些落在被束缚在井壁上的人形骷髅上。
下一秒,这些阴森可怕的骷髅浑身上下顿时发出粉嫩嫩的光芒,乍一眼看上去,仿佛是误入了什么粉红骷髅乐园。
张盼睇:“……”她不由捂住嘴巴,噗嗤噗嗤笑出声。
这些被荧光粉污染的骷髅数量虽然不多,却少女的让人不忍直视。
易北显然也没想到这些荧光粉会被下面的骷髅挂住,他低下头和最上层的一具骨架对视,骷髅的两只眼眶都发出粉红色的荧光,张开的牙缝里也隐约闪烁着“娇羞”的光芒。
“……”他神色自如地收回目光,抬手在面前的玩家面板上点了几下,“啪”的一声,一把通体银光的匕首就从半空中掉落了下来。
易北握住刀柄,起身走到被扎捆四肢的山羊身边。山羊像是预感到要发生什么,黑洞洞的眼眶中流露出祈求的神色。
易北伸手摸了摸山羊的头顶,微笑道:“别怕,很快就会结束了。”
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张盼睇从捂住嘴巴的指缝间漏出了一声短暂的“啊!”。红色的刀刃缓缓从山羊体内退了出来,涌出的腥红鲜血瞬间沾满了那只修长的手指。
山羊的瞳孔瞬间睁大,生机从那双眼睛里一点一点的流失。易北从那具温热的身躯里掏出了一颗还在蠕动的心脏,这东西说是心脏其实也不尽然,因为就在这东西的表面布满了无数只睁开的眼睛。这些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全新的时世界,当其中一只眼珠注意到拿着自己的易北时,一抹恶意从那通红的眼底闪过。
紧接着,一条带刺的舌头毫无征兆地从眼珠中蹿出来,朝易北的面门疾速袭去。
“啪!”
蠕动的黑色舌头在半空中被一只结实的手臂拽住,紧接着整个山羊的心脏都被从易北的手里提了起来。
“小心点。”连鸣懒洋洋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让这东西碰一下,它能把你的眼珠子都拔出来。”
易北扫了一眼连鸣手里张牙舞爪的肉球,丝毫不怀疑连鸣这段话的真实性,这个人虽然表面看上去不太靠谱,但在正事上绝对有自己的实力。
连鸣走坑道边蹲下,将手里的肉球悬在坑道正上方。也许感觉到了什么,肉球突然开始剧烈挣扎起来,每一只眼睛都睁大了最大,下眼睑中流出血来。
连鸣嗤笑了一声,松开抓住肉球的手。肉球下落的速度非常快,霎那间就在坑道里变成了一个黑色的小点。连鸣站起身,慢悠悠朝面前的空气里抓了一把,手心里出现了一把白色的盐晶。
就在他将手里的盐晶撒进坑道的同时,一只速度极快的肉触手从坑道里猛地探出头,触手的顶端如同八爪鱼一样打开了八个裂缝,那些裂缝里骇人的长满了细碎的尖牙。
张盼睇的呼吸骤然一窒,还没等她反映过来,这根刚张牙舞爪的触手就被迎面而来的盐晶灌了一嘴。随即,下面的东西就仿佛被迎头浇了一盆开水,猛烈的挣扎起来,“嗖”地一下把触手收了回去。
“嘭!”
竖井的底部传来一声重物坠落的闷响,紧接着是一阵令人头皮发炸的吱嘎声,那道尘封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青铜大门,终于再一次缓缓向这个世界开启。
作者有话说:
复活吧,我的爱人——
180 复活吧,我的爱人(误!(二)
◎他就这样看着,看着那个说要和他相守一生的人,拼尽全力向他奔来。◎
别墅中一片死寂。这种安静有别于寻常, 是一种被完全隔绝的静,就好像置身于真空中,没有“介质”来传递声波, 明明能看见旁边人的动作, 却感受不到任何的声音。
而与此同时, 时间好像放慢了数百倍,连一根头发丝下落的轨迹都能清晰地被观察到,所有人的行动都被开了慢放,当行动的速度远远跟不上意识的转变时, 人就会产生强烈且不适的割裂感, 仿佛灵魂被驱逐出了身体。即使连鸣早已经将体魄强化到远超过人类的水平, 但那股不容反抗的力量,依旧在一瞬间夺走了他身体的控制权。
连鸣平视着目光,漫无目的地在脑海里想着:“有多久没有感受过这种不受控的感觉了?”
也许是一年,也许是很多年……但在这种绝对的力量下, 哪怕是他也如同地上的蝼蚁。
四人当中恐怕只有易北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
他单膝跪在坑道边, 目光注视着被黑暗吞噬的竖井。虚空在他的面前被扭曲,空气骤然撕裂,随即一双缠绕着黑气的手掌从破开虚空,伴随着消毒水的味道,从无边的黑暗中伸了出来,冰凉的指尖抚摸过他的脸颊。
易北微微抬起眼皮, 下一秒,白色的提示框就在他眼前弹开——
【您的爱人向您发出[交欢]申请,是否同意?】
“……”易北沉默了半晌, 才有些头疼的开口:“这是什么?”
黑暗还在蔓延, 霎那间就将他包裹。校医的声音从耳畔传来, 语气中带着些许温柔的笑意:“为了遵守约定,我特意制作了一个小插件…不喜欢吗?”
易北的视线在提示框里的[交欢]二字上定格了半晌,面不改色心不跳道:
“喜欢。”
随即他没有半点犹豫地点下了[拒绝]按钮。
【您驳回了[交欢]申请,您的爱人因此变得很沮丧![沮丧小狗][沮丧小狗]】
提示框里的[沮丧小狗]耷拉着脑袋,两只毛茸茸的耳朵可怜巴巴地垂在两侧,身后的尾巴有一搭没一搭的甩着。
目光落在屏幕里钻出的狗头上,易北嘴角不由翘了翘,伸出手在[沮丧小狗]的头顶摸了一下。手下毛茸茸的触感极其真实,黑白色的边牧抬起脑袋,用暖烘烘的脑袋去拱他的手心。
柔软的毛发蹭过手心带来的触感,让他的心不由也柔软下来。
就在这时,边牧忽然抬起脑袋,两只眼睛里亮晶晶的,像两个放在灯光下的玻璃球,张嘴朝着他汪汪叫了两声。
【您的爱人希望您能进入[十四高女校]副本,是否同意?】
易北若有所思地扫过面前的提示框,按照规则每位玩家只能进入每个副本一次,而他已经通关了[十四高女校]副本,理论上不被允许再次进入副本。不过校医本来就不受任何规则的束缚,只要他想,甚至可以将所有的规则都推翻重立。
“是。”
【您已经接受申请,玩家将在10秒后传送进入[十四高女校]副本】
【10——】
【9——】
……
眼前的世界完全被黑暗所包裹,与想象中的寒冷不同,这一次的传送既没有失重,也没有阴冷刺骨的寒意,反而像是泡在温水里一样很舒服。
渐渐的,眼前的黑暗被一束阳光驱散,面前的人影也越来越清晰。耳边传来熟悉的旋律,不过并不是很清楚,易北认真听了一会,才确定那的确是《运动员进行曲》。
根绝经验,易北用力眨了眨眼睛,眼前的视线果然清晰起来。
操场的橡胶跑道在阳光下反射出如同河面般粼粼的微光,微风中夹杂着不知名的花香。易北微微抬起头,紫藤花顺着看台上的木制栏杆垂下来,一簇簇嫩紫的花苞轻轻舒展开,阳光洒在花簇上,在背后的红砖墙上留下大片的阴影。
穿着运动服的女学生有说有笑地走在运动场上,空气中挥洒着青春而自由的味道。易北低下头摸了摸自己身上的校服,熟悉的粗糙质感从指尖传来,有种微妙的时空错乱的感觉。
“这里是[十四高女校]?”易北抬起手心,阳光落在手上的温度也很真实。
[十四高女校]的地图极其有限,大部分区域都被笼罩在浓重的雾气当中,天空也总是阴霾一片。从他们之前收集到的地图来看,[十四高女校]能够被玩家探索的地图就只有宿舍区和教学楼区。
思考了片刻,他抬步顺着塑胶跑道两边的水泥道走去。水泥道临着观众看台和主席台,红砖墙上偶尔能看到一些向外打开的门,连通着观众台下方的室内体育场。
两分钟后,他的视线定格在一扇不一样的隔断门上。
和其他的隔断门完全不同,眼前这一扇隔断门只有一半能被人们所看见,上半部分的门板被砖头墙所遮挡,只在砖头墙和门板中间留了一扇门能打开的缝隙,这也使得整个隔断门的上半部分完全藏在阴影里。
易北有种很微妙的预感,蹲下身,果然看见陷在阴影中的隔断门上挂着一个生满铁锈的牌子——“医务室”。
易北眨了眨眼,有点好笑,哪个学校会把医务室设在这种鬼地方?
他矮身从红砖墙下钻进了去,象征性地敲了敲门,随即便按下了门把手。
“咔哒——”门锁缓缓向内打开。
阳光止步在医务室的门槛处,再也不肯前进半分,一股浓烈的消毒水的味道从房间里散发出来。易北随手打开墙壁上的开关,白炽灯照亮了这个不大的房间,屋里有三张病床,角落里堆放着满满一架子的瓶瓶罐罐。靠近门边的位置贴墙放着一个铁皮柜,里面堆放着很多文书类的档案袋。
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坐在办公桌前,黑色的长发梳理在脑后,缓缓抬起那双温柔缠眷的眼睛,仿佛芭蕾舞剧中的王子。
“怎么不开灯?”易北走进医务室,没有关门。
校医微微仰着头看他,琉璃般的瞳孔里倒影出少年背对着阳光的剪影,仿佛回到了两人见的第一面。良久,他声音很轻的说道:“在今天以前,我的世界就只有这间医务室。”
易北在他身下停下脚步,微微俯身,近距离盯着校医的眼睛,微微笑了起来:“那就恭喜你重获自由,外面阳光很好,要去约会吗?”
少年的身体有些单薄,校服在腰身处向内收紧,却占据了校医全部的视线。校医的目光落在少年肩头的几片紫色的花瓣上,淡淡的花香伴随着阳光晒过塑胶跑道的味道从门外传来。
明明是他亲手打造了这个副本剩下的世界,可他却又对这个自己亲手创造的世界充满了陌生。被困在牢笼太久的野兽,当它真正能离开牢笼的时候,反而会对外面的世界有一种恐惧。
“别怕,”少年在他的面前蹲了下来,牵起他的手,“我就在你身边,带我去见见你创造的世界吧。”
校医温柔地看着他,轻轻包裹住那只手:“……好。”
*
两道身影从低矮的红砖墙上钻出来,宽大的校服影子落在白大褂上,紫色的花簇轻轻掠过他们的肩头,在他们的肩膀上留下几片粉紫色的花瓣。
就在这时,头顶的广播突然传来声音:“四百米男子单人赛马上就要开始了,请高三(2)班易北同学马上到检录处检录。 ”
易北的脚步顿了一下,似乎没想到竟然还会有自己的比赛。他转头朝身后的校医看了一眼,挑起一侧的眉梢,后者只是温柔的注视着他,瞳孔在阳光下仿佛流动着微光。
“那就走吧。”易北收回了视线, 耸了耸肩,牵着校医朝起跑线旁的红色帐篷走去。
检录处已经聚集了不少人,负责检录的是一位扎着马尾的女生。面前的光线被挡住,女生抬起头眨了眨眼睛,将手里的号码布和别针递了出来:“高三(2)班易北同学对吗?你是三号,从第三条跑道起跑,记得要把号码布挂在背后哦。”
易北接过之后礼貌道谢,转而把手里的号码布和别针都递给了身旁的校医:
“帮个忙吧,男朋友。”
负责发放号码布的女生猛地抬起头,眼睛顿时睁大了一圈。
她诧异又激动的目光在两个人的身上转了半天,最后偷偷对易北比了个拇指,捂住嘴巴激动地跺了跺脚。
校医弯起眼角,很轻地笑了起来。扶着少年有些单薄的腰身,他覆着薄茧的手指轻轻拉起少年身上的校服,弹开别针,将尖端轻轻戳进去,阳光顺着少年的脊背,落在他的指节分明的手背上。
“好了。”他松开拿着号码布的手。
易北“嗯”了一声,在原地跳了两下,想要确保背后的号码布不会在比赛的过程中落下来。校医握住他的手腕,连目光都不舍得挪开半分:“我别的很紧,不会掉的。”
与此同时,广播的声音再一次重复道:“高三(2)班易北同学请马上上跑道,比赛很快就要开始了。高三(2)班易北同学请马上上跑道,比赛很快就要开始了。”
校医把手松开,往后退了一步,温柔道:“去吧,我在终点等你。”
易北盯着他看了一会,忽然向前走了一步,张开五指拽住了校医的白大褂,迫使校医俯下身和他接了个吻。
“预支一下冠军的奖励。”易北松开那被他扯皱的医师大褂,他的身上带着一种少年人独有的意气风发,挑起一边眉梢笑道:“不介意吧。”
校医微微俯身,眼底只有一片温柔的笑意:“当然。”
……
“砰!”
发令枪的响声响彻整个操场,参赛的选手如同离弦的箭矢冲了出去。
老实说对于能不能拿冠军这回事,易北根本没有什么把握,常年早出晚归待在实验室敲代码的生活,使得他非常缺乏锻炼,不过好在他的队友比他预料中要更菜,大概是高三超高强度的学习生活同样耗空了他们的身体。
还剩下最后半圈的时候,易北已经遥遥领先了第二名。
转过最后一个弯道,他眯着眼睛朝终点看过去。终点聚集了很多人,但他还是一眼就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阳光落在校医的白大褂微微有些反光,反衬他的脸格外的白,那双眼睛微微抬起,正在温柔地注视着他。
最后一百米,所有选手都发起了冲刺。
校医走到了终点线前,周围的学生纷纷讨好地给他让出一条道来。在他的视线里,汗水浸透向他奔来的少年那黑色的短发,又顺着额角滚落,滑过起伏的喉结,最终消失在校服的领口间。
他就这样看着,看着那个说要和他相守一生的人,拼尽全力向他奔来。
作者有话说:
与此同时,李镐:(崩溃)我这么大一个会长呢?我问你我这么大一个会长呢?
某亲妈:……(望天)
下周开题答辩,压力山大,就想写点小甜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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