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云觉得自己将很难忘掉这一天,她被仙人抱入在怀中,她的母亲被仙人背起来,她们腾云踏雾,轻易地离开了禁锢了她十来年的村子。
周云自己没有试过逃跑,她知道村子里有人试图逃跑过,巍峨连绵的大山是天然屏障,村子里养了好几条很机敏的狗,只要把狗给放出去,狗穿梭在崇山峻岭之中,很快就会把逃跑的人困住。
每当有人逃跑,村子里的人就会给被拐卖的妇女孩童们上一课,他们会当着所有人的面前,惩戒逃跑的人。
除了每年官老爷会派衙役过来收税,其他的时候,这里也没有外人会误入。
也没人试图求助进来的衙役,因为每年进来的衙役就那几个,村子里的人会给好酒好菜给这帮人吃喝,并且还会把新的好看的姑娘推入到差爷的房中,供他们淫乐。
这些衙役和村子里的人是一伙的。
她低头看着这连绵大山,这山让他们无法逃脱,周云庆幸她的母亲找到真正的高人,而不是虚假的高人,村子里的那些人很快也会被温云沭救出来的。
周云一会儿高兴,高兴自己能离开,村子里的其他人也会得救,人贩子会被惩戒,一会儿又难过起来,她误会了父亲十多年的时光,还刻意模糊了父亲的容貌,结果一切表明只是误会,父亲还是带着遗憾死亡的,怎能不让她流泪?
不到一刻钟,温云沭把两人放在了地面上。
周云等到被落在了地面上,立即局促不安地黏着自己的娘亲,远方是个陌生的村落,一想到今后要进入到这样的村落里生活,她打心底生出怯意。
周云不敢麻烦玉衡道长,就只能黏着自己的娘亲。
“不怕。”尹嬷嬷说道,“这是周家村,等会我带着你去村子里认认亲,你就算是没有身份文牒也没关系,你的事情,村子里的人都知道,看到你的模样,很好补办身份文牒的,你以后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行走了,那些人贩子,玉衡道长会解决,至于你也不怕,以后有你娘我护着你!”
周云重重点头,用手揪住了尹嬷嬷的衣角,“我跟着娘。”
尹嬷嬷想到自己离开之前没知会夫人一声,尹嬷嬷写了一封信,让温云沭把信带给夫人,信的内容是,尹嬷嬷出门正好遇到了和女儿很相似的人,这会儿托人打听来历,只怕今儿回不来花芷院,明日最迟是后日,尹嬷嬷会再回来。
尹嬷嬷打算利用一天的时间安顿好女儿,再进城和夫人请辞。
当年她重新回到夫人身边,就是因为女儿丢了,丈夫死了,她见着曾经服侍的小姐丧了夫可怜,所以才重新回到柳素身边。
温云沭收到了信以后,先是回去把信潜入到柳素的房中,把信放到了房中桌子上,之后则是去了一趟白鹭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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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鹭书院的这个点是午间小憩时间,有人已经起床了,提前到了学堂里,而每次到学堂的第一人不做他人想,而是顾如真。
温云沭用神识扫过,确定顾如真在下面,进入到了学堂里,她敲了敲顾如真的桌子。
顾如真本来正在看治水的书,见到了温云沭以后立即合拢书卷,“你怎么来的?”
顾如真很快意识到温云沭应该用的是道法,她的语气激动起来,“是去了红莲道长的府邸吗?我哥怎么样了?”
“我是定在今晚上去,白日里本来打算修习术法,因为遇到了一件事耽搁了下来,我便是因为这件事来找你的。”温云沭说道,“你先到湖心亭那里,这里随时有人可能过来。”
虽然有敛息符,但是吝啬入温云沭还是想节约,能不用就不用。
顾如真答应了下来。
顾如真喘着气一路小跑到了湖心亭,在她心脏还没有平复的时候,她听到了温云沭的询问
“现在有一个机会,让你做一个县令,你可愿意?若是你能够管理好一县,我还可以让你去做更大的官位,男子能够做什么官位,你便可以做什么官位。”
男子能做什么官?她便可以做什么官?
顾如真的眼睛瞪大了,她当然想要这样的机会,她一直在想一件事,为什么她会有这样被摆布的命运,明明应该是在宫中生活的公主,只因为帝王突发奇想,想要挑唆让顾家不成为顾玉彦的势力,就把自己安排入了顾家。
因为帝王的随意安排,让她被顾氏冷落到冰天雪地里,险些直接没有了性命。
她是女子,明明饱读诗书,自问学问要比去年的状元郎还要好,却没有任何入仕的机会,只能够困于内宅之中。
顾如真不像是尹嬷嬷那样犹豫,甚至怀疑温云沭的本事,直接说道:“我当然是愿意的,我也愿意舍弃如今的身份。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只要我有的,包括我一定的寿命,都可以!”
温云沭笑了笑,她和顾如真本质上是一种人。
表面上看恭敬柔顺,实则是有点疯狂在内的,所以当时她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愿意替嫁给陶老爷,就是为了求得修仙的事情。
顾如真为了不困在内宅之中,也愿意拱手付出诸多代价。
和尹嬷嬷一样,温云沭给了顾如真一枚符箓,让不得透露她会仙术的事情。
顾如真不像是尹嬷嬷那样失态,她曾经见过红莲道长的术法,只有存在术法,才能够有改变一切的底气。
温云沭见着顾如真的掌心里形成了一点红痣,这才真正告诉她,其实红莲道长所谓的道法,是高于道术的存在,是真正的仙人之法,而她温云沭便是修习了高于道术的飞天遁地的仙法。
“难怪。”顾如真喃喃说道,“这样就说的通了,我朝的国师也是修习道法,却不曾有这样的本事。我兄长只怕是可以修炼的,三年前忽然之间开窍,所以他看出来了我和帝王之间的真正血缘关系,而我哥哥的骨血也对红莲道长有用。”
想到了本朝的国师,温云沭想到了温家,她知道三百年前的那位据说可以呼风唤雨的澹台国师便是拜师在温家。
温云沭又难免想到了出了京的红莲道长,她猜测这位红莲道长是不是去寻温家祖地了,只可惜一来她不知道温家祖地在哪里,二来是她自己的境界太低,暂时斗不过这位红莲道长,等到她往来穿梭几次,境界和术法提高了,便会去追击红莲道长。
压下了红莲道长之事,温云沭紧接着把拐卖村的事情告诉给了顾如真。
顾如真对京都里、京都周边的官员人事浮动很清楚,她还有一副舆图携带在身上,打开了舆图,很快就摸清楚了拐卖村所属的县。
此县名为迁山县,因为所辖村落困顿,这里的县令之位空闲,是由旁边的汶水县县令代为管辖此县。
想要直接处理拐卖村很简单,只要捏造一个身份,替这个人买下这个迁山县的县令官位就可以了。而迁山县这样的小官,买下的价格也并不贵,因为这里压根没有油水可言,相信只要顾如真加一点钱,便可以直接走马上任。
温云沭有三张皮面具,两男一女,其中男子的皮面具就可以给顾如真使用。
接下来顾如真要做的事情也就很简单了,左右宫中太后不愿意见她,顾家人给了她钱财各种方便,不会去多管她,她可以直接让大夫说她需要去温泉庄子静养,之后安排一个“顾如真”在京郊外静养。
温云沭把捏出来的假身份放入到京都的官衙之中,顾如真利用这个假身份买官去迁山县做县令。
这样还有一个好处,如果顾玉彦从红莲道长的府邸救出,也可以安排在迁山县。
温云沭把拐卖村的事情告诉了顾如真以后,不过是半刻钟时辰不到,顾如真已经想好了如何去做。
顾如真从来都是缺一个可以为官的身份,而温云沭平均不到二十灵石的皮面具完美解决了身份问题。
当然也就是因为温云沭穿梭两界的本事,不然去哪儿接触到二十灵石?去哪儿买这种可以伪装成另一人的皮面具?
“等会我先去买官,买好了官位以后,我和你一起去拐卖村去安置那些人。”
温云沭点头,尹嬷嬷还有周云并不是很好的商量对象,而一心想要为官的顾如真是最合适的。
若是做了迁山县的县令,这些人就是顾如真的子民。
“好。”顾如真瞬间决断,“我现在就去和山长请假,说我病了不舒服会离开。”
温云沭知道自己找顾如真是找对了,她自己是要走修仙的路子,不可能事事都亲自去做,有了顾如真这样的帮手,她很多时候都可以直接把事情交给顾如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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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如真去请假的时候彻底明白了温云沭不来白鹭书院的心理,能够直接见到更广阔的天地,为何还会眷恋这四方小院的风景?
顾如真被温云沭背在背上,亲自体会了一把腾云驾雾之感。
回头看了一眼缩小的白鹭书院,她没有一丁点的留恋。
这白鹭书院曾经是她的精神寄托,她在这里难得可以喘一口气,而等到做迁山县的县令,那才是真正的她!
顾如真今儿也听到了镇北侯世子的那一番惊天动地的言论,顾如真本来是替好友忧心的,这会儿直接不再提起。
都已经修仙了,何必在乎镇北侯世子的那些可笑放言。
从白鹭书院到顾家的宅院,不过是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
从温云沭的背上下来,顾如真腿软了一下,拒绝了温云沭来扶她,等到站稳以后,只开口说道:“等我一炷香的功夫,我去和我的两个丫鬟交代一声就好。”
顾如真贴身的两个丫鬟,她都是按照心腹去培养的。
顾如真交代了她的去向以后,很快就换了一套男子衣服还携带了她所有的财物出来,在巷子角落里由温云沭替她带上了皮面具。
一点灵气点在皮面具上,这皮面具就黏在了顾如真的脸上,无论是水洗,又或者是剧烈出汗,都不会褪下,宛若是顾如真的脸。
顾如真在女子之中算是高挑的个子,换做了男儿的装扮,穿着黑靴以后便是个身材不高,平凡到底的男子。
顾如真对着温云沭拱手,“玉衡道长,唤我子郗,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我就是温子郗了。”
子郗两字是顾如真的字,当时她起了这样一个字,白鹭书院的人觉得不体统,觉得女儿家起什么字,顾家人随她去了,皇太后只说她淘气得要命。
顾如真要用温子郗这个名字来替自己扬名。
当今的帝王南宫晔不承认她是他的亲生女儿,她便不要姓南宫,她内心知晓自己不是顾家人,也不用顾这个姓氏,她干脆便和温云沭一个姓氏。
顾如真在覆盖好了面具以后,先等着温云沭潜入到京都衙门里伪造身份文牒。
有灵识在身,凡间身份文牒的防伪手段温云沭可以轻易勘破,直接仿制出来完美无缺的身份文牒来。
温云沭把新的身份文牒交给了顾如真,便带着顾如真去吏部衙门里买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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吏部主管大齐王朝的官员升迁任免,按道理买卖官员不应该在这里,毕竟这事是上不得台面的。
但是因为帝王南宫晔喜奢靡,每年都会去江南之地游玩,在各处修建园林、行宫,卖官这条路子就走宽了,现在要买官不需要私下里去辗转打听,直接到吏部就好,吏部还有一个官员专门负责买官卖官之事。
吏部衙门的林瀚很是狐疑地看着“温子郗”,听到她居然是要买迁山县的县令。
一般买卖的官员最俏的就是各地的县令,毕竟是父母官,各地的地头蛇都要给县令送好处的。
只是迁山县是难得委任不出去,也没人要的官位,毕竟要是在这里任职,那可是一丁点的油水都抽不出来。
顾如真拱手说道:“大人看在下的身份文牒就知道了,我祖上曾经是迁山县人士,祖父还在的时候经常感慨此地民生之艰,我在积累了一些银子以后,便想要回乡修我祖父的坟茔,也让迁山县知道我温家之名。”
林瀚懂了,这是想要衣锦还乡啊,确实有些不好卖掉的县令位置就是这样卖出去的。
林瀚快速地翻阅定价表,告诉顾如真:“迁山县的县令一职是八百两银子。一般的县令都是一千两,这迁山县着实穷困,所以价格便宜一些。”
“这里是一千两银票,我想要即刻上任,还请大人帮忙。我祖父病了,只怕时日不多,我想着让他见着我一身官服替他安葬。”顾如真把一千两银票分为了两份,一份是八百两银票,一份是两百两的银票。
顾如真把银票推给了这林瀚后,后者的笑意真诚,把钱财纳入到怀中。
“温县令这孝心当如是,而且你这也是赶得巧,正好咱们尚书也在府衙里,委任书也是现成的,我去劳烦尚书盖个章就行,你在这里等我。”
林瀚平白多拿了两百两银票,很是热情地去帮顾如真跑腿。
不过是一刻钟的时间,加盖了吏部印章的委任书就给了顾如真,与此同时还给她的是地方官印。
顾如真抱着木匣走出来的时候,还如坠云中,她曾经做梦都想要的官位竟是如此简单,简单到换上一个性别,加上一千两银子就可以拿到。
温云沭也没说话,等到走到角落里,才把顾如真怀中的木匣纳入到储物手镯里,重新背起来顾如真。
顾如真在温云沭踏步而飞之前,开口说道:“有朝一日,我会以女子之身为官是吗?”
“恩,你好好做。”温云沭说道,“若是你做的好,绝对不会仅仅局限于一方县令。”
顾如真伏在温云沭的背上,“你相信我,我等这样的机会等了很久,我一定会当好这个地方官的。”
以前的顾如真无望当官,却也会看治水之策,断案之法,农桑之事,原本她以为那只是闲暇时候打发时间的爱好,现在看来,她当时是在自欺欺人,其实她从头到尾都想要如同男子一般有入朝为官的机会。
现在温云沭利用仙法给了她这样的机会,顾如真无论如何都要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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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云沭带着尹嬷嬷、周云离开拐卖村是一个时辰以前的事情,这回儿村子里已经有人发现了周云的失踪。
村子里的人开始集结准备找人,看起来威风赫赫的猎犬正在嗅着周云的物品,只是没一会儿,所有的猎犬都冲着空中狂吠。
“怎么回事?”
村长眯着眼睛,抬眼想要看清楚天空里有什么。
也就在这个时候,啪啪啪,温云沭手中的石子弹射而出,把七只恶犬全部弹射死亡。
这七只恶犬被村子里的人喂了人肉,生出了凶性来,不必存活。
离得近的村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脸上撒了热血,他们低头一看,七只恶犬已经全部暴毙,而这几只犬的脑门正中都镶嵌着小儿手心大小的鹅卵石。
温云沭也在这个时候带着顾如真落在了地面上。
白衣的温云沭带着一个面部平凡的男子徐徐落在地面上,有人怒,有人惊,还有人恐。
“你们是什么人?”
“他、他们是活神仙啊。神仙在上,我们……”
“吴老四,你闭嘴,这两个人一定是妖道,我们怕什么?!”
“对,我们这么多人,冲上去直接乱棍打死!”
温云沭没理会这些人,她从储物手镯之中拿出了阵旗。
右手捏碎了灵石,充足的灵气让她手中的一面面阵旗升腾起来。
阵旗滴溜溜地在空中打转,很快就顺着温云沭的心意,把整个拐卖村笼罩起来,身处其中的人,除了温云沭以外都动弹不得。
这个阵器也是温云沭从清风宗各峰长老那里获得的宝物。
温云沭给了顾如真注入了一丝灵气,她如常活动起来,顾如真笑着说道:“此术法果然神奇。”
温云沭说道:“仙术便是如此玄妙。”
村子里的人表情越发惶恐,他们动弹不得,但是口中可以说话,“怎么情况?”
“为什么不能动了?”
“我、我就说是真神仙,神仙,求求你饶了我吧,我家一共参与过两次拐卖,没做过什么亏心事,仙女请你去惩戒村长,他最早……”
“吴老四,你闭嘴,你若是再说下去,等我可以动了,你家就要绝后了!”
温云沭没理会这些人,她带着顾如真把之前用神识扫过的被拘禁的人给解救出来。
枯瘦如柴的女子一共是八人,另外祠堂里有新拐来尚未卖掉孩童共十二人,两位少女。
温云沭并没有给这些人注入灵气,而是选择一个个把他们带出到结界外,再由顾如真安抚众人。
顾如真给众人展示她的委任书,“我是本县县令温子郗,闻此村之事,特请求玉衡道长解救你们,刚刚道长布下了阵法,里面的人不能动弹,你们不用担心,你们安全了。”
穿着清风宗弟子服的温云沭着实是道骨仙风,加上踏云靴让她离地半尺,这些人全都相信了温云沭道长的身份,不少人更是痛哭流涕。
有道法高深的道长,有本地的县令,他们肯定是得救了,而结界里不能动弹的人也必将受到惩戒。
顾如真负责安抚这些人,而温云沭则是从村民的家中拿出了一共四床竹床来。
温云沭想着她自己站在正中,二十三人分别立在四个竹床上,她把四张竹床用锁链连接起来,抓着锁链,温云沭会带着他们一起踏出大山。
于是,一刻钟以后,很奇异的一幕出现了,众人先是惴惴不安地分立在竹床背面,竹床被铁索固定好,玉衡道长把连接了四张床的铁索拉起来,她的靴子似乎在发亮,最终把他们平安地翻山越岭,快到县城的官路上。
玉衡道长把他们送过来的时候姿势并不优美,毕竟任谁用奇异的方式扛着四张竹床都不会太美观,离开的时候她独自一人步步生莲,让他们不由自主地跪下。
不少人在心中决议回到了家中以后,要给玉衡道长立长生祠。
顾如真对着众人说道,“走吧,去县衙。”
顾如真要做的事情了还不少,她得正式上任,掌控一县的衙役,那些拐卖村的村民会被晾上一天,等到明天温云沭探完红莲道长的府邸,再把这些人给送到县城的牢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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