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陈平周勃差点杀了自己丈夫,可姐姐却对他这么好,吕鬚心里就很不痛快,说姐姐你怎么回事,这个人差点杀了我夫君啊,你不杀他也就算了,怎还给他封官?】
【吕鬚不断在吕后面前说陈平的坏话,陈平多聪明的一个人啊,当然知道吕鬚恨他入骨,心里十分不安,吕后发觉陈平的心思,就把陈平和吕鬚叫在自己面前,当着妹妹吕鬚的面告诉陈平:“俗话说,小孩和女人的话不可尽用,我与君的关系如何,全赖君如何待我,君不必害怕我的妹妹。”1】
【就这样,陈平终于放心,安心在吕后手下当官。】
天幕之上,宫墙巍峨,宫灯长明,男人起身拜太后,太后轻笑着将男人搀起。
——君臣相和,其乐融融。
“这么看皇后待陈平不错啊,比皇帝待他好多了。”
“不能这样说,皇后这是收买人心,皇帝就不一样,那是知人善用,知遇之恩。”
“哦,你家知遇之恩是把人当刀,自己死了都不忘坑臣子一把?”
“要是陈平真杀了樊哙,你觉得吕后会留他?”
“这样的知遇之恩你还是自己留着吧,人家陈平指不定一点不稀罕!”
陈平脸上有一瞬的不自然。
诚如天幕所言,他的确很聪明,也知道吕后对他的拉拢,但吕后终归是妇人,是陛下的皇后,陛下在,他忠于陛下,陛下不在,他忠于皇后,当皇后不在,他忠于刘氏。
当然,他会有自己的私心,想立更好拿捏的文帝为帝,但他的私心永远不会盖过大义,他永远永远,忠于刘氏江山。
——在能保全自己的情况下。
“起来!你们都起来!”
刘邦拍案大吼,“我知道你们是忠臣,更知道你们忠于我,所以你们可以起来了!”
账内四人丝毫不动。
刘邦一脚踹翻几案,快步走到樊哙面前,“起来!”
“樊哙,我让你给我起来!”
吕后缓缓闭上眼。
——所以他们的确为她所用,也的确不为她所用。
因为她,是女人,是刘邦的附属品。
哪怕刘邦死了,她的儿子登基,她也是作为儿子的附属品存在,而不是作为一个完整的人立于天地之间。
吕后闭眼又睁开,一步一步走出大殿。
此时已是深夜,长乐宫早已点起宫灯,盏盏宫灯点亮着长乐宫的夜,就如天幕一般,富丽堂皇,灯火通明,而她身后的大殿,殿内的臣子们对她顶礼膜拜,无不听从,也是另外一种形式的君臣相和。
可事实真的如此吗?
不是。
——他们敬的是她皇后的身份,畏惧的是她雷霆手段,他们从未像臣服刘邦一样彻底臣服她。
他们日夜盼着她早死,日夜盼着刘氏再出一个刘邦这样的天子,可以统御他们,让外戚无法专权。
——尽管她比刘邦对他们更好,尽管在这些人里刘邦曾动过无数杀心,可在他们心里,刘邦,刘氏,依旧是他们当仁不让的天子。
她,不配。
吕雉不配,吕氏更不配。
吕雉心思翻涌,脸上却没有表情,她一步一步走出宫殿,从大殿到殿外,从殿外再到宫苑,路上所有人见她便拜,或惊恐或畏惧,有胆小的小宫人吓得打翻手里的东西,她身后侍女冷声斥责,而她视而不见,依旧是慢慢走着。
等她走累了,她便停下来,听夜声风声,还有鸟儿的窃窃私语声。
“母后,您没事吧?”
她听到她的女儿鲁元公主小心翼翼的声音。
“没事。”
吕后摇头,“吓到你了?”
鲁元公主如释重负松了一口气,上前搀着吕后的手,“没有吓到我,我只怕母后心里难受。”
“没什么可难受的。”
吕后声音没什么温度,“早就知道的事情,犯不着难受。”
“走,母后带你去见一个人。”
吕后拍拍鲁元公主手,继续往前走。
鲁元公主好奇问道,“母后要带我见谁?”
“到了你就知道了。”
吕后眸光悠远。
鲁元公主道,“可是大臣们还在那等着......”
“那便等着。”
吕后打断鲁元公主的话。
自己母后一向极有主意,鲁元公主只好跟着吕后往前走。
“张敖对你好吗?”
路走到一半,吕后突然问道。
“母后怎么问这个?”
鲁元公主笑了一下,“他是一个很好的人,与父皇不一样。”
“是吗?”
吕后不置可否。
吕后牵着鲁元公主继续往前走。
路越走越窄,也越来越偏僻,这显然是一个极偏僻的宫殿,极少有人来,周围也没什么守卫,可当吕后推开门,荒芜破败的宫殿却有着与之不相配的宫人。
鲁元公主生逢乱世,学过一些粗浅的保命功夫,她看着这些其貌不扬的宫人,却莫名觉得这些人都是练家子,且极厉害的练家子。
——这些人在看押着什么?
“他醒了吗?”
吕后问其中一人。
“还未醒。”
宫人向吕后见礼,随后推开宫门,对吕后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不过没有伤在要害处,药也吃得及时,若属下所料不差,过一会儿他就该醒了。”
“很好。”
吕后颔首,抬脚往里走,“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
“错了,你来得不是时候。”
殿内响起一道极虚弱的声音。
这道声音有些,鲁元似乎在哪里听过,可声音响得突兀,一时之间让她想不到究竟是谁的声音,但当她随着母后走进宫殿,宫人撩开层层纱幔,床榻上的人半张侧脸露出来,于微弱烛火下脸色莹白如棉,她终于想起了他的名字。
——韩信。
名闻海内,威震天下的淮阴侯。
她第一次见到韩信时,那人刚被萧何追回来,大抵是连夜奔波,那人一身衣物尽污,看上去有些狼狈,可他的眼睛却亮得很,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他走在萧何身后,明明籍籍无名却桀骜冷漠,仿佛他不是一个偷跑的小卒,而是只手可摘星的擎天之人。
而后来,他的确做到只手摘星,视起义军无无物的章邯被他逼得战败自刎,战无不胜的项羽都成了他的手下败将,他的名字无人不知,而他也越发倨傲,在父皇危急之际挟制父皇,让父皇封他为王。
父皇封他为楚王。
但后来,贬为淮阴侯,再后来,父皇授意母后杀他于钟室。
——未尝一败的兵仙没有死在战场,而是死于深宫之中。
“他没死?!”
鲁元公主瞳孔微缩,看向自己的母后。
“不错。”
吕后微抬眼,“他若死了,哪还有你我的好日子?”
“呵,我活着,也不会有你们的好日子。”
韩信闭目讥讽。
【相比于刘邦的鸟尽弓藏,吕后不可谓不大度。】
【但这样的大度显然无用,这些大臣们忠于的刘邦,而不是吕后,哪怕此时畏惧吕后之威不得不臣服,可一旦找到机会,他们依旧会表明自己的态度——】
【他们生是汉臣,死是汉鬼,永远不可能臣服于吕家人。】
【这,也是吕后死后吕家被屠的另外一个原因。】
“他们不会忠于你,我就会?”
韩信嗤笑,“吕雉,你也太小瞧我。”
“他们有选择,你没有。”
宫人搬来小秤,吕后施施然坐下来,“淮阴侯,你以为你和他们一样,还能站在朝堂之上挥斥万千?”
“在你踏进钟室的那一刻,你就已经是个死人。”
吕后下巴微抬,语气轻蔑,“是我,给你留了一口气,让你有机会在这儿对我冷嘲热讽。”
“这么说,我该感谢你?”
韩信躺在床榻上,出气多进气少,但饶是如此,他依旧是撑着精神反驳吕后,“你以为你是一个好人?”
“吕雉,你跟刘邦是一丘之貉,他日你若掌权,只怕比刘邦狠辣十倍。”
“是吗?”
吕后轻笑,“可是天幕说我厚待陈平周勃,比刘邦仁厚。”
“这些才能远远不及你的人,终我一朝出将入相,到达一个你永远无法企及的高度。”
“淮阴侯,不要告诉我你不心动。”
吕后挑眉看韩信。
又一次听到淮阴侯三字,韩信明显有些烦躁,“闭嘴,我不心动。”
“是吗?”
吕后笑了起来,“声名赫赫的淮阴侯,大破项羽的淮阴侯,功高无二的淮阴侯,没有死在战场上,而是死于帝王的猜忌,以最屈辱最狼狈的方式死于妇人之手?”
“你——”
韩信终于睁开眼,撑着半边身子瞪吕后,“你闭嘴!”
“我虽然救了你,但救不了你的族人。”
但吕后却并未在意韩信的不敬,她看着床榻上气急败坏的男人,缓缓说着最戳他心脏的话,“你的族人都已经死了。”
“你应该知道,他们究竟死于谁之手。”
“毒妇!”
韩信呼吸微微一滞,瞬间吐出一口鲜血。
鲜血染红他身/下的被褥,吕后淡淡看着殷红的血迹,再度开口,“但现在,我可以给你一个报仇雪恨的机会。”
“这是我的女儿,鲁元公主。”
她伸手,把立在自己伸手的鲁元推到前面,直视韩信的眼睛,“你要不要这个机会?”
【当然,这些元因虽重要,但都不是最重要,最最重要的是,吕后没有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如果她的儿子惠帝有她一半手段,局势就会完全不同,同理,如果她的女儿像她,如果她的女儿有一个足以媲美诸侯王们权势的夫君,那么吕家乃至天下的命运都会为之改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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