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着的时候,周颜喜欢看树,树伸出的枝丫是随机的,充满生命力和自由,杂乱无章得令她羡慕
她站在一棵普通的樟树下,叶片绿得油亮,层层叠叠反射夕阳的红光,落在她脸上。她一年四季披着长发,是裴昇喜欢的黑色直发,养护得像绸缎。五官偏清冷,沉默的时间居多,有人主动攀谈,才问一句答一句地聊。
阳光像水纹微微晃动,周颜忍不住眨眼,听见陈懿匆匆赶来的脚步声,隔着六月翻滚的热浪,喊她:“颜颜,我找到钥匙了!”
“在哪儿找到的?”
“器材室,估计是帮许老师拆包裹时忘在那儿了。”
周颜手里还拿着两杯喝到一半的奶茶,朝树荫外走,一杯递给陈懿。
两个女孩的影子在夕阳下斜斜地停了会儿,又不疾不徐往前走去。陈懿咕咚咕咚地喝,将额头碎发抹上去,“许老师故意等着笑我,我一去就看到他在走廊,看我在教室找了几分钟也不吭声。”
“后来呢?”周颜安静地问。
“后来他突然问我,‘你喜欢海绵宝宝吗?’,我才发现他手上有一串钥匙,钥匙扣就是我的海绵宝宝!”
杯中冰块胡乱地撞,清脆地响在周颜耳旁。
原本,周颜喜静,读本科时认识了陈懿,忽然觉得吵吵闹闹的女孩子也挺可爱,花不完的热情、用不完的精力,伤心起来总是一阵就过去。
才下午五点,太阳挂得高,周颜听得入神,杯中雪顶化成一滩奶白的浮沫。她不留神喝下一口,吞咽的动作微顿,嘴里黏糊的触感散成寡淡的甜。
周颜瘪嘴,捏着吸管随意搅一搅,找了校门口附近的垃圾桶扔进去。
接着听见有人喊她,“周颜!”
垃圾桶里的哐当声和陈懿的说话声一齐停下,两个女孩回头找声音的主人,看见顾励风三两步从人群中出来。他穿着红色球衣,短刺般的寸头,干净利落地站着,面上却带着点羞赧。
这回,影子变成了三个人,周颜闲步往校外走,不紧不慢的,并不急着问顾励风想对她说什么。
走到校外小道的第三个路灯时,也许顾励风终于受不住陈懿来回打量的眼神,他忽然停住说:“周颜,你暑假忙吗?”
周颜没停下,挽着陈懿慢步走,过了几秒才答:“应该不算忙。”
“暑假我有几场球赛,想邀请你去看。”
她愣了一下,回头看这个男孩,他的脸颊是红的,情绪很稚嫩地被他泄露出来。
这种话无异于告白,这样含蓄的、萌动的暧昧期,周颜很久没经历过,她和裴昇的开始太简单干脆,像谈生意或条件交换,没什么值得回味的。
她当然会拒绝顾励风,刚说完抱歉,余光看见一辆黑色沃尔沃驶到路边停下。周颜认得车牌号,是裴昇常坐的商务用车。他出差已经三个多月,二人在手机上聊得很少,一则是裴昇太忙,常常腾不出时间想别的,二则周颜原本就不爱与人聊天。
偶尔母亲提醒,周颜才想起来问候一下裴昇,得到的往往是不咸不淡的答复。一来二去,周颜更觉得没什么意思,懒着性子不爱找他说话。
车窗反射出树影,周颜看不见后座的裴昇,但她晓得裴昇一定正看着她。
她忽然有点心虚,没来由的,轻轻捏了捏陈懿的手臂,“我要走了,你赶紧上楼吧。”
陈懿的房子租在学校附近,周颜去过一次,里面堆得乱七八糟,千真万确落不下脚,后来就没再去过。
汽车喇叭响了一声,是催促的意思,陈懿朝她摆摆手告别,顾励风仍呆呆在后面站着。
周颜小步跑过去,陈懿宽慰顾励风的声音落在后头,“顾同学,瞧见啦?不是你不优秀,是人家早就有主了。”
周颜觉得有趣,不是顾励风有趣,而是陈懿有趣,忍不住噗嗤一声,嘴角勾起来,手掌掩面笑了一下。
结果刚上车,就听见裴昇问:“心情不错?”
气氛一静,周颜乖巧地坐下,问了他旁的事,“你刚下飞机?”
她刻意放软了声音,裴昇听得出来讨好,不再追问刚才的话题,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淡淡一声“嗯”。
前面开车的胡柯接话说:“周小姐,我在机场接裴总的时候,跟裴总说您正好快下课了,裴总便说来接您一起回去。”
周颜依稀想起,裴昇出差的城市大概要飞八九个小时,怪不得他有些疲态。
接着便无人说话了,只有车轮转动的声音。裴昇闭着眼,但周颜猜他应该没有睡着,尽管她素来不爱做温柔贴心的事,可对于裴昇,她知道应该讨好。
所幸轿车行驶得颇为平缓,周颜试着侧过身探向裴昇,伸手出轻轻按在他的太阳穴。
裴昇的眉头极短地皱了下,复而舒展开。周颜松了口气,柔柔地打圈按起来。
轿车朝高架开去,经过一段减速带,上下颠簸起来。周颜没有防备,像打翻了似的直直朝后跌去,被裴昇适时伸手兜住。
那只手扣在她后腰,掌心温度隔着布料传来,烫得她忽然脸红。
胡柯在前面道歉:“抱歉,周小姐。”
“没关系,是我没坐稳。”
她垂着眼,盯着裴昇领口看。目光再向上一点点,落在他的喉结,喉结正在那时上下滑动了一下。周颜感觉到他呼吸沉了,他双手微微抬起,将她双腿分开抱到膝上,让她跨坐着。
“现在坐稳了吗?”他贴着她的耳朵问。
气息像羽毛刮过,软绵绵又带着细碎的痒。周颜没出声,只点头。
“继续按。”
裴昇又闭上眼,懒懒靠着椅背,神色松散些。
手却仍然扣在她腰上,拇指来回细细摩挲,明明隔着连衣裙的布料,却如同刮在皮肤上,闹得她指尖抖了抖,虚贴在裴昇的太阳穴,有气无力地按着。
裴昇的手越收越紧,周颜心脏狂跳,不安地挪动身子想坐回去,被他猛地按住压向胸口。
二人紧贴,鼻息融在一起,汇成浓郁的一片。裴昇再度睁开眼,瞳色幽深,翻滚着情绪。他抬手捏住周颜小巧的下巴,拇指轻轻揉捻她的嘴唇。
粗砺的指腹在她唇上来回摩擦,她忍不住舔唇,下唇覆上亮晶晶的水泽。
下一秒,裴昇的唇压上来,牙齿浅浅地咬,仿佛想吃掉她似的。舌尖一点一点勾住她的,忽然极用力地吮,周颜感觉浑身的血液都要被他吸走,脑袋发懵,呼吸间全是裴昇的气息,软乎乎地往他怀里陷。
后来意识再回神时,她已经躺在莆园的床上,双手无力地勾着裴昇脖颈,天花板像海浪一般摇来晃去。
裴昇太开门见山,回家扣着她的腰往卧室去,周颜便无法在厨房门口停下。
里面蒸着她点名要吃的鲈鱼,刚熟到最嫰的时候,甜丝丝的肉香味儿缠着她。周颜饿着肚子被压到床上,饿着的胃总是跳出来煞风景
裴昇这次格外地久,周颜累得有点发昏,也许是饿的,他却正在兴头上。
房里没开灯,只有月光投进来。周颜迷迷糊糊看见他的眼睛,在黑暗里显得格外亮。周颜觉得,裴昇是故意在磨她,一股气上头,张嘴往他肩上咬。
裴昇身子一顿,周颜立马清醒过来,害怕自己惹他不高兴,松了牙齿,舌尖在牙印上舔了舔。
没想到裴昇反而笑了,哑声问她:“你是小狗吗?”
他好像喜欢周颜这样,喜欢她偶尔流露不经意的泼辣。
“你不是累了吗?”周颜轻声细气问。
裴昇俯下身将她往怀里贴得更紧些,说话时胸腔嗡嗡震动,“我还可以更累一点,这样睡眠质量好。”
月光好像要被他撞碎了,周颜不堪重负,只觉得他在胡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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