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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约他

    ◎私人影咖◎

    又商讨了一会攻略男人的详细方案, 两姐妹才齐下心,幼稚地挽着胳膊晃来晃去地往回走。

    秦琳的话对尤簌还是有些影响的,回到包厢后, 尤簌在“忧愁”的蒋驰期和他舍友之间徘徊不绝, 最终选择了蒋驰期。

    落座在他旁边,她又想起刚才秦琳说的话。

    ——自从你坐去另一边之后, 他就没动过筷子。

    心潮搅动,尤簌侧过头,眼神灼灼地求证:“蒋驰期。”

    “嗯?”

    男人懒洋洋抬眼。

    “你刚才没吃饭吗,是不是因为我去和他们说话你不开心了, 你如果在意我……”尤簌郑重地挺了挺胸脯,十分体贴地看着他,“可以直接说的。”

    爱要大声说出来!

    我在听!!

    蒋驰期微挑眉,眼神在她脸上不紧不慢地遛了一圈。

    还没等他开口, 一边的赢天扬突然大呼小叫起来:“哎, 我特意多要的那碗米饭哪去了?”

    男生眼神像捉贼一样环视一圈, 最终在他兄弟手肘旁找到一盏空碗。

    赢天扬表情悲怆,“我靠蒋哥,你竟然抢了我的备份米饭……我再去要一碗呜呜呜!”

    尤簌:“……”

    自作多情这四个字从此就刻到她脑门好了。

    女生沉吟片刻, 微蹙眉,仍旧觉得这件事隐隐有哪不对。

    她目光略过手指在屏幕上随意划动的男人,又状似无意地追问了一句,“那个空碗真的是你吃的啊?”

    男人头也没抬, 撂下闲闲的两字,“不然?”

    仅存的那点幻想也泯灭了。

    她跟别人玩游戏讲话, 他在这边吃光两碗米饭……

    晚上吃这么多, 不怕积食吗!

    多少吃点醋吧,

    健脾开胃的。

    尤簌面露苦色,她怎么感觉在蒋驰期心中,自己的分量比想象中的还要轻。

    手边的热茶渐渐溢着茶香,她忽然有些想念那个在网上会接话会主动的蒋驰期。

    早知道就不让这份心思见光了,就算是那种难以启齿的关系,也比现在这种不温不火的好。

    假如她没掉马,现在一定给蒋驰期发一句,一句……总之是上不得台面的话。

    赵启又在招呼她过去一起玩,表情是真诚的邀请。

    尤簌下意识看了眼蒋驰期。

    他照旧不动声色地划着屏幕,瞳孔中印着某个无聊单机游戏的页面,百无聊赖地,半点不对她上心。

    尤簌还生怕他是因为没听见赵启的话才不作反应,又故意清了清嗓子,分贝不低道。

    “我要应邀继续去那边玩了。”

    说罢马上沉下心,细致地留神男人的表情,生怕错过一点能证明“他肯定在乎我”的蛛丝马迹。

    故意矫揉的清甜嗓音传进耳廓,男人靠着椅背半阖眼,似乎是有些困倦。

    黑发戳在额头降了一点凌冽感,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和木质香中和,凑出一股随性的气质。

    他头都没抬。

    “嗯?去呗,今晚这局不就是让你玩的。”

    “……”

    尤簌不信这邪了。

    蒋驰期分明,理应,肯定得对她有那么一点点感觉吧?

    不然你干什么同意我追你,约我出来见面,还约定陪我跑步!!

    她稍稍吸了口气,努力控制着自己心烦意燥的表情。

    募地,又故意撞了男人一下,而后抓住他抬头的时机,食指和拇指交叠在一起捏着领口的锁链,快速往下拉了那么一截——

    “尤同学,”

    男人冷不丁出声。

    “嗯?”

    第一次做这种事,她难免心跳加速,紧张兮兮地抬眸。

    “你干什么呢。”

    蒋驰期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眼神在她白皙伶仃的锁骨和瘦削肩头打了个转,

    最后清白视线对上她明显在探究什么的神情,仿佛洞悉地闲闲启唇。

    “端庄点儿。”

    “……”

    指腹捏着链口,倏地一下把拉链提到最上端,生生把普通一件休闲外套提出了立领的效果。

    五秒后,尤簌坐到了赵启身边。

    那是这个包厢内,和蒋驰期直线距离最远的一个位置。

    我不要跟你玩了!!

    ……

    似乎是被那股烦躁到想鲨天鲨地的心情占满了,尤簌也渐渐忘记了沉重的主观克服因素,跟蒋驰期的舍友几乎都突破到了和赢天扬的交往程度。

    ——可以谈天说地,褪去紧张情绪,不带任何负面揣测地面对他们。

    其中性格热情的赵自对她格外关照,话里话外都在鼓励赞扬她。

    尤簌对他印象很好,临走前故意当着蒋驰期的面拿走了他送的粉色挂件见面礼。

    慢动作地。

    如果不是因为她今天身上没带什么能送出去的东西,她还会回赠他一份小礼品。

    晚风轻抚。

    夜晚的L大道路上依旧有人,但因凉亭长廊修得多,绿植茂密,在浅黄色路灯下也莫名能生出一股万籁俱寂的清凉感。

    耳边是赢天扬和秦琳一起在跟秦琳爷爷视频通话的交流声。

    尤簌小指勾着粉色的kitty猫挂件抬到半空,视线盯着它毛茸茸的腮红看了半晌。

    没过一会儿,她指尖忽然一轻。

    眼底细微的情绪已被清理干净。

    等尤簌看向蒋驰期时,他又恢复了那副不咸不淡的清闲样子。

    “帮你那么大忙,这个就送我当谢礼?”

    男人低眸,指腹摩挲着kitty猫的脸,还没等她回应就已伸手把东西放进了自己口袋。

    “你这人怎么这样?这是别人送我的。”

    尤簌蹙眉,有些想上去抢。

    蒋驰期往后退了一步,三言两语就压住了她。

    “不是说追我么,”

    “送个东西都不舍得?”

    他总算又想起来自己的追求。

    尤簌心里隐隐被安抚道,才又嗫喏,“但这是别人送我的,转送好像……没什么道德?”

    “需要我朗读一下你之前在网上的言论么?”

    蒋驰期不紧不慢地缀上称谓,“有道德的尤同学。”

    “……”

    要挟都已放出,尤簌明摆着必须妥协。

    她又叮嘱了一句千万别让赵启发现毛绒挂件已经到了他这,而后回头望了眼赵启,发现他并没注意到这里才放下那颗忧虑的心。

    闲庭信步间已经快要走到男寝女寝的分岔口。

    根据今晚蒋驰期的态度,尤簌觉得他是不会再特意绕远路,送她回女生宿舍了。

    她有些失落地放慢步子,低头偷偷观察两人的状态。

    已经是当局者,再试图用上帝视角来理性分析这份关系的进展无疑是偏颇的,但她还是想陷进去,置身事外地找找他心动的蛛丝马迹。

    并肩走的距离仍旧和几天前一样。

    衣服蹭着衣服,手肘胳膊来回磨,但终究隔着衣服,暧昧又不算太暧昧。

    包厢里蒋驰期退半步的动作真的把尤簌伤到了,以致于她现在看着蒋驰期轻挽起来的小臂都有些不敢生异心。

    太难追了……

    “蒋驰期。”

    “嗯?”

    “你最好一直别动心,”她磨了磨唇,有些咬牙切齿,但憋着的劲仍旧微小,不具备威胁感。

    “如果哪天你喜欢上我,哭着喊着要跟我在一块——”

    “也不烧。”

    含笑的声音随着手掌一并抚上她额头,尤簌唇角微抽。

    “……我没生病!”

    要放的那句狠话终究被他这句打岔中断在喉咙。

    直到最后到了分别路口,尤簌也没想到如果蒋驰期真的肯跟她在一起,她要怎么才能让他把这份酸涩徘徊还回来。

    路口的灯似乎失灵了好久,报修了一段时间也没见人来修。

    他们走的算是快的,又站在昏暗的路口等了一段时间才聚上全部人。

    秦琳看着踩在绿化带隔挡石阶上的尤簌,小跑过来挽上她,“走啦?”

    这就走了吗。

    尤簌条件反射地去看蒋驰期。

    快说你要送我!!

    “怎么了?”蒋驰期嗓音低醇,轻笑,“男寝很近,不用送了。”

    “??”

    谁说要送你了。

    那道隐含着期盼意思的目光中道崩殂,终究淹死在蒋驰期的不解风情中。

    尤簌心有不甘回了几声他舍友的道别,而后又特意跟她今晚接触最多的赵启说了句“今天很开心”。

    做完这些才瞥了蒋驰期一眼,翘着尾巴与他擦肩而过——

    “尤簌。”

    “嗯!”

    她立即回头,眼神晶亮地眨了下。

    对上她亟盼的视线,蒋驰期微不可查地挑了下唇,漫不经心道,“记得明天爬起来晨跑。”

    “……”

    你就说这个是吗,你就说这个?!

    尤簌难以置信地盯了他两秒,直到怒气顶到喉腔才忿忿地摔了下袖子,抱住秦琳的胳膊头也不回地大步向前。

    “知道了!”

    分贝约是平时两倍。

    无法排解的烦闷体现在走路速度上,秦琳被急忙拉着小跑出门,又被小姑娘带着情绪快步扯回寝室。

    历史惊人的相似,但又有哪里不同。

    一直到推门进去,尤簌大口灌了半杯温水才跌坐到床边。

    负气转为失魂落魄。

    “他怎么能不在意我……之前明明比现在态度要好。”

    “因为你让他把舍友叫出来,然后和他舍友相谈甚欢,把他晾在一边。”秦琳一针见血。

    “可我有原因,他应该知道的。”

    尤簌抱着玩偶,眼皮惆怅地耷拉下去。

    “少为了男人伤感。”

    “可我好喜欢他呜呜呜,我撑不下去了!”

    尤簌眼中真的挤出了泪花,不知道是真的伤心还是刚才被气出来的。

    眼看她真的眼含热泪地在想男人,宿舍其他已经洗漱完爬上床的女生也抑制不住了。

    “靠,你玩真的啊?”

    “簌簌你别哭,蒋驰期对你来说是有点挑战,左右不过是想男人,不如你换个人想?”蔓蔓托腮沉思,“你想章紫男朋友吧。”

    章紫敷着面膜,面部肌肉轻轻活动,“可……以……”

    “……谢谢你章紫。”

    尤簌撇唇,虽然不采纳意见但还是认真感谢她。

    plan A被否,其余舍友也提出了自己并不十分靠谱的意见。

    眼看尤簌又要陷入无望的漩涡,秦琳意识到自己不能再袖手旁观了。

    “簌簌,”

    她走过去,郑重其事地摁上尤簌的肩,语气沉沉。

    “是时候发起决战了。”

    ……

    回男寝的路上。

    赢天扬和秦琳爷爷恋恋不舍地告完别,终于想起刚才晚餐一直想说没机会说出口的话。

    他往前迈了几大步,一把抄过正和赵自冶聊游戏的赵启,把他拖到离蒋驰期稍远的位置鬼鬼祟祟开口。

    “兄弟。”赢天扬一脸为了他好的表情,“你今晚表现……太突出了点。”

    赵启明显没有听出半点赢天扬的隐含意,开朗大男孩一样摸了摸后脑。

    “嗐,这不是帮蒋哥忙嘛,我一直都这么助人为乐。”

    “……你这不叫助人为乐,叫舍己为人。”

    “嗯?什么意思啊?”

    赵启被赢天扬严峻的表情弄的心里也有点没底,“不是说今晚就是去和那位尤同学聊天的吗?”

    “让你聊天但是没让你聊那么多!你丫还送见面礼!蒋哥和尤同学都没互相送过东西,我看你是疯了。”

    不妙的感觉渐渐涌上心头,赵启终于慌了,“那我怎么办啊,兄弟你当时怎么不提醒我!”

    想起这个赢天扬就想捶他。

    “我没给你发消息吗!我给你发二十多条,你一条不回!”

    他语气不像是假的,赵启懵了一下,翻出手机细细研究。

    半晌才又抓上他兄弟的胳膊。

    “不好意思兄弟。”

    “是不是发了?”

    赢天扬眼神笃定,一脸正气。

    “我刚看见。之前你朋友圈发太多,我嫌烦,连带着你对话框一起屏蔽了。”

    “……”

    妈的,不该管你的。

    赵启实话说得太坦诚,一直到走进宿舍,赢天扬才在他的无限央求下给他提供了一个友好建议。

    “今晚睁着眼睡觉吧。”

    赵启:“!”

    洗漱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蒋驰期抓了块毛巾去洗澡,赵启半小时都没敢大声喘气,一直到男人出浴室。

    赢天扬对赵启屏蔽自己的事越想越气。

    抱着势必要让他挨一拳的念头,拦住了正单手擦湿发的蒋驰期。

    “蒋哥。”

    “嗯?”

    毛巾随后搭在脖颈,蒋驰期低眸发现手机上多了条新消息。

    “赵启在饭桌上的表现你也看见了,你揍他吧,我帮你一起打他。”赢天扬跃跃欲试。

    微信上,消息白色底框黑字映得清晰。

    尤簌:哥哥明天要不要一起去私人影咖玩?/害羞

    男人忽地弯唇,低笑出声。

    终于上钩了。

    赢天扬浓眉皱起,急不可耐地催促,“……蒋哥,赵启!”

    你快揍他啊!

    “嗯,赵启……”

    沙砾的嗓音懒散吐出。

    赵启裹紧被子瑟瑟发抖,“蒋哥,我真的只是——”

    “谢了兄弟。”

    解释的话还没说完,蒋驰期突然心情颇好地扔给他一颗桃红色莲雾果。

    作者有话说:

    赵启愣住:这个……我真的能吃嘛/卡姿兰大眼睛

    赢天扬:???

    第62章 亲吻

    ◎摁得几乎蛮横◎

    私人影咖这四个字连在一起, 多少让人有些想入非非。

    尤簌抱着要让蒋驰期走完心路历程的想法,做足了等待的准备。

    结果心脏忐忑了不到一分钟,她就迅速收到了回复。

    [地址。]

    短短的两字立在聊天框, 却让她心颤半晌。

    指腹搭在手机侧面, 不自觉地随着惶然的心神乱蹭。

    尤簌蹙眉,声音很轻地发出求助, “他直接跟我要地址,没有你们说的拒绝或犹豫……这是怎么回事啊?”

    去私人影咖的想法是经秦琳提出,305寝室全体投票通过的。

    影咖这种地方光线暗,气氛暧昧, 最容易让人产生类似心动的混淆情愫,且不至于像酒店那么露.骨。

    根据尤簌口中描述的蒋驰期现阶段对她的态度,她去那儿也不算危险,再加上她主动订, 影片放映和房间选择权都在她手中, 可进可退, 绝佳选择。

    “他期待了。”

    “他爱这种刺激。”

    “他喜欢你。”

    语气笃定的话一句接一句蹦出,尤簌大脑却慢慢放空。

    被晾了一晚上的失落和焦躁渐渐抚平,她蜷缩在窄小的单人床, 又翻出手机看那短短的两个字。

    ……浪荡的臭货。

    一约这种地方你就回得那么及时。

    忽上忽下的心被扰得没章法,尤簌镇定了会,才去软件上挑了一家影咖预定好,截图给他发去。

    米色双人沙发松软干净, 手肘边搭着条淡色的布艺薄毯,毯子末端的垂感流穗设计一路坠到地板, 暖光灯照射范围很小, 逼仄的空间内大半都是黯淡旖.旎的氛围。

    图片上端, 商品介绍栏还挂着条长句。

    [甜蜜双人互动小包两小时。]

    越看越脸热。

    她不敢想蒋驰期看到这张截图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女生拍了拍发烫的脸颊,把手机扔到一旁,起身去用冷水洗脸,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

    ……

    影咖开在商场附近,蒋驰期懒得再回公寓开车,直接打车和尤簌一块过去。

    大学城附近这种地儿都很抢手,刚走进门尤簌就看见等位处有两对和他们年龄相仿的情侣,都缠着手指打趣地聊着天。

    尤簌悄悄打量他们,正要临时抱佛脚学学该怎么亲密接触,耳边忽然传来懒散的一声。

    “想什么呢?”

    男人俯下肩看她,眼中意味不明。

    “没,没什么。”

    明明没透露半点信息,尤簌却立即把偷瞄别人的视线收回,像被抓包一样,耳尖红了红。

    “别盯着人家看,”他接过服务生递来的两瓶水,先一步向前走去。

    “小心被揍。”

    语气是能听出来的恐吓。

    尤簌默了一瞬,忙抬步跟上去。

    因为提前预定过,所以不需要等位,应侍生带他们开完包厢就退了出去。

    狭小的包厢,遥遥一眺,就能发觉这里只有那处窄小沙发能坐人。

    尤簌找回点昨晚的勇气,硬着头皮清了清嗓子,先一步坐上沙发,假装外向地招呼还站在原地的拘谨男人。

    “还不坐嘛?”

    先机抢占的太明显。

    蒋驰期低头看了眼强装镇定的尤簌,忽然笑了声,慢悠悠道,“不是先放电影么?”

    “还是,你想干坐两小时?”

    语句中的个别几字分明没有半分起伏,但他嗓音醇醇,携着沙砾感,落入心怀不轨的尤簌耳中就像炸弹一样,引得她瞬间唇肉轻颤。

    “怎,怎么会……”

    磕磕绊绊的话吐出,尤簌又自觉出糗,她别过脸,紧跟着嘱咐得小声,“我要看爱情片。”

    蒋驰期轻笑,随口嗯了声算作回应。

    阔肩窄腰地挡了一大半白幕,他闲闲地站在前面挑了会儿,最后在尤簌的遥控指挥下选了一部封面是一对拥吻男女的国产爱情片。

    评分4.2。

    “看不出来,品味挺独特。”

    男人回头,漫不经心地望她。

    “……”

    电影开场音效响起,随之,咔地一声。

    仅有的暖灯被关上,房间瞬间一片昏黑。

    忽如其来的明暗变化刺激瞳孔。尤簌神经仿佛被挑了一下,她刚下意识要开口,倏地又屏住呼吸。

    沙发微陷。

    蒋驰期坐了下来,肢体和软皮质地挤压发出悉索轻响。

    尤簌吞了吞口水,看了眼他质感姣好的宽松外套,又小心翼翼地用眼神测了下两人中间的距离。

    一臂之隔。

    她心思微动,刚要挪臀往他那边凑凑,软皮沙发就应召发出微响,像要给蒋驰期预告一样。

    下一秒,男人果然掀眸望了过来,荧幕上的淡光照在他朦胧的脸上,尤簌清晰地看见他挑唇,语气慢条斯理。

    “折腾什么呢,”

    “非得坐我腿上才能看?”

    动作一顿。

    尤簌默默躲回自己的小角落,抿唇,试图把头埋到膝盖。

    电影画面中的男女互动接连密切,女生的心却丝毫没在影片上,她回忆了一边秦琳的教诲,心思百转,又抬起脑袋,悄悄地瞄他手心。

    “蒋驰期,我们比下手吧,你手看起来好大……”

    俗套的比手。

    但这次尤簌学精了,还没等男人开口就把自己的手掌贴了过去,堪称强势地牵住他手。

    皮肤上传来他的温度,柔软的和略带薄茧的交叉在一起,十指相扣。

    心跳速度骤然加快,熟悉的那股紧张感从肌肤相接处一直传到背脊,她坐姿开始发僵,但仍旧不肯放手,暗自庆幸自己这次行动速度快。

    蒋驰期的手好像没使半点力,仅仅只是任她牵着,但没过一会尤簌就感觉他挣扎了下。

    呼吸一滞,尤簌硬着头皮看他,“……怎么了?”

    “你怎么了,”他挑眉,悠悠反问,“占我便宜?”

    微弯的黑眸在暗光下好笑地瞥着她。

    尤簌恋恋不舍地看着他一点点把自己手指掰开,然后拿回自己的手。

    “太绝情了……”

    她小臂裹住抱枕,声音发闷。

    “哭一声。”

    “哭出来就给你牵。”

    他低眸望过去,弯唇,语气夹杂着恶劣。

    “……”

    被伤了心,消沉了会儿,女生才吸了吸鼻子,越来越生出股越挫越勇的生猛感。

    空间小得发闷,她头脑被古早烂台词催得不清醒,索性报复性地脱了外套。

    尤簌里面穿的是件白色的轻薄短衫,软纱质地,衬得锁骨肩膀更瘦削,隐隐地激起保护欲。

    但,他没看。

    尤簌牙齿磨了下唇,又一鼓作气坐到了他旁边。

    男人靠着沙发背闲散地盯着幕布。

    她背泛麻,也偷偷靠了上去,小臂慢吞吞地和他接壤。

    “啧。”

    从鼻腔发出不悦的一声嗤。

    尤簌越发委屈,心里酸胀,然后嘬了下唇,也学他“啧”了一声。

    只有你会嫌弃人吗!

    我也很嫌弃你的冷漠!

    似乎是戳到了男人的某个点,尤簌半晌才听见他低笑了声。

    “说实话,你这次来是不是有目的?”

    “……当然没有。”

    心思被看穿,尤簌嗓子痒了几分,正襟危坐,“好久没看过电影了,不能看嘛?”

    嗓音甜软,似是撒娇。

    男人长腿屈起,纵容地回了声“能”

    对话又中断。

    尤簌心痒难耐,撞了下他手肘,绷直唇线,“给我牵下手。”

    “不是,你是怎么做到这么理直气壮的?”

    蒋驰期低笑出声,实在有点忍不了她这拙劣的勾引手段。

    “……求你了。”

    尤簌手指慢慢蹭着他的手,搭在他腿上来回乱动,勾得男人喉结一紧。

    气氛静了片刻,蒋驰期侧头看过去,目光在她微塌的腰线和莹白小脸上擦过,最终对上女生湿润的眸。

    布下的网隐隐有些松动,沉默半晌,他才开口。

    “行。”

    漫不经心地,似乎只是被她缠到没办法了。

    这逼退的一步虽然带着强迫,但还是给了尤簌点信心。

    她又往男人那挪了挪,瞄过他分明的下颌。

    只剩最后一步了。

    ……如果她这步也能得逞,就一定能撬动一丢丢他的心。

    手指温热,她指缝渐渐伸出薄汗,但男人似乎没怎么在意,照旧牵着。

    鼓动的脉搏藏在手腕震得厉害,尤簌心不在焉,看两秒屏幕就不自觉瞄他一眼。

    她不确定自己这种蠢蠢欲动似乎已经被发觉,只是心存侥幸地说服自己,他没看出来。

    秦琳支的最后一招有点损,她有些施展不开,但瞧着蒋驰期这副自持模样,尤簌渐渐觉得貌似,真的可以试试。

    反正他也只会一味地抵抗。

    稍微撩拨一下,等他要推的时候再退回来,既搞出了暧昧氛围,也不用承担真的做出那件事的后果。

    勉强也能算一举两得。

    没被牵的那只手摁在沙发表层,尤簌忽然坐得直了一些,侧头拘谨地往他脸边凑。

    直到鼻息纠葛在一起,蒋驰期才仿佛迟钝地发觉她的靠近。

    太近了。

    但得益于光线昏沉,尤簌血红的耳尖和脸颊都被藏起来,仅仅能被发觉的只有紧张到发烫的呼吸。

    缠在鼻梁和鼻梁间。

    蒋驰期不动,但低眸也盯着她,尤簌手指在沙发面上抓得用力,睫毛轻颤,一鼓作气又往前凑了几分。

    直到这时,蒋驰期才忽然有了动作。

    她看见他的另一只手抬起,但预想的“推”这一动作似乎被搞乱了,他干燥手掌不知何时绕到脑后,继而——

    摁得几乎蛮横。

    鼻息骤然发乱,硌在发丝间的指骨生出一股烫意,直到唇被贴上,尤簌瞳孔才后知后觉地呆愣着睁大。

    唇.掰被咬了下,生出点疼意,什么柔软的东西探进口腔,搅着她绕着缠。

    “真是笨蛋,”

    唇.齿不清。

    尤簌头脑发懵,整个人都空荡荡的,仿佛所有神经都汇在舌\\尖被勾着的那处,听不清他含糊的言语。

    良久后,直到他松开,

    尤簌大口喘着气时,才从他深黯的眼中一并听到带着懒味儿的嗓音。

    “学着点宝宝,得做到这种程度,别人才会上钩。”

    “懂么?”

    作者有话说:

    攻守位置再度切换。

    第63章 某人

    ◎[谈了。]◎

    被吻到失焦的眼渐渐渗出一股潮意。

    尤簌眼眶发涩, 直到听见男人低哑的笑声才找回思绪。

    “不是,真被我亲哭了?”

    蒋驰期直勾勾盯着她眼看,刚才慌乱中被女生挣开的手掌正懒洋洋地撑着沙发座, 指骨分明。

    他欲用指腹再怜惜地蹭蹭她被亲红的唇瓣, 却忽地看见女生别了脸。

    整张脸都酿出醉人的红,像酒精加持一样, 不自知的惹人。

    尤簌的不良反应迟迟袭来,喘.息声更重,她刻意在压,但昏黑的环境下丁点气音都清晰可闻。

    “你居然亲我……”

    声音闷得发哑。

    “嗯, 亲了。”

    他看了她一会,才噙着唇慢条斯理地回。

    “你为什么亲我,是不是……”

    是不是也喜欢我才亲的。

    说不下去了,口腔干燥得出奇。

    有哪里不对。如果蒋驰期真的喜欢她为什么前面那么冷淡, 不会是被直白的欲望操持才……

    别这样耍她。

    “你说呢?”

    他反问过来, 目光望着她又纠结上的脸, 无奈的语气透着罕见的温柔,嗓音清缓。

    “亲了还能为什么,被追上了呗。”

    鼻息乱得没章法, 尤簌还没抽出神思分辨他说的是不是真话,

    又听见他低声,嗓音清哑。

    “谈个恋爱?”!!

    沉寂的四周,烂俗影片的台词听不真切。

    不知为何, 就算光线暗到极点,她好像也看见了蒋驰期黝黑的眸, 浅浅麻麻地, 很细致地扫在她脸上。

    心脏悬着的某根柔软丝线被他这声径直拉断, 于是丝线背后牵制的山与海都崩塌倾倒,山崩海啸接踵而来,砸得她整颗心都软烂,使不上力气。

    手指搭在沙发上条件反射地抓挠,指腹和软皮质感擦出沙沙轻响。

    “……嗯。”

    她终于挤出一个单字,又无措起来,看都不敢看他。

    “就嗯啊?”

    蒋驰期似乎不太满意这个回答,勾着她刚才挣开的手指,指腹摩挲着挠她痒。

    “好。”

    她放软声调,总算也笑出声。

    “还笑,被亲了还跟人笑。”

    虽然现在笑出声会有种被看轻的感觉,但尤簌怎么压也压不住。

    她弯眸,眼睛晶亮,又向他确认,“那我们这就是在一起了吧?”

    “不然?”蒋驰期被她传染得声音也带着笑意,嗓音低沙,“高兴了?”

    当然高兴。

    但尤簌要面子没说,募地,又羞赧地抽回被他抓的手指,低音道,

    “其实刚才挺惊险的。”

    “嗯?”

    他懒懒地掀眼皮,等她补话。

    “你知道我这个病,严重的时候接触男生是会吐的,”

    尤簌很煞风景地看着他,语气认真道,“我在想如果刚才你亲我的时候病情忽然加重,亲完我直接吐出来……多伤你心。”

    “幸好没有。”

    她后怕地给自己顺气。

    “……”

    “那再试一次?”

    他较上劲儿。

    ……

    再试一次的请求刚说出口就被她下意识驳回。

    尤簌其实自己都惊诧于那个吻,按道理来说她再怎么突破都不该进步如此飞快,想了半天最后只能归结于当时事发突然。

    她只想要试着撩拨一下,没想到蒋驰期会直接摁上来,神经元还没建立起连接,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两小时的烂片看到最后连主演名字都没记住,留下的印象全是她前期低劣明显的勾引手段。

    跟放电影一样。挪座,牵手,靠近,狭小的空间不断上演,在尤簌脑海中播放。

    昏暗到暧昧的光线大概会让人脑子不清醒,她使小招数的勇气在踏出那扇门后顷刻消失。

    隐隐地,尤簌又觉得这段关系变成了由蒋驰期主导。

    她占上风的那场戏,主动追着的那段风月也随着他强势的一摁终于落了幕。

    可能也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谈恋爱该是什么样子。

    只能被引导着。

    他说牵手就把手伸过去,任他缠在一起。温度和温度在两个身体中乱串,最后分不清是谁的更烫人。

    再回到L大时,尤簌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柏树照旧,被路灯打在路面上的浅淡光斑也照旧,但又有了哪里不同。

    刚走到食堂,迎面碰上一位留校的专业课老师,尤簌远远瞧见心虚一样,松开了和他牵着的手。

    “老师好。”

    老师点头微笑,拿着书走远了。

    直到尤簌那股气松下来,蒋驰期才立在她侧边,身材颀长,嗓音懒散地打趣。

    “尤同学,大学老师不管你早恋。”

    “……”

    “我知道。”尤簌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神,又拘束地摸了摸耳垂,“好吧,我确实还没适应……我会好好调节自己的。”

    “记住了。”

    蒋驰期随口答了一句,又稍弯腰,黑发戳着的眉眼瞧着她,夹着少年气开口。

    “那一会到寝室楼下,也记得调节好自己。”

    云里雾里的一句,尤簌讷讷地眨眼。

    直到走到宿舍门口她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门口的小情侣们重复着和之前一样的动作,交颈搂抱,亲.吻含情,在门口左右两处分外吸晴。

    分明往常也是这样,但想到蒋驰期那句话,这些“传统文化”却在此刻格外烫眼起来。

    尤簌咬唇,脚尖微不可查地磨了磨地面,声音在柏树枝叶晃动的间隔犹犹豫豫。

    “那我先上去了?”

    “等会儿。”

    低低的一声截断了她要开溜的动作。

    她站直不动了,呼吸都慢下来。

    带点薄茧的手指附上她滚红的耳尖揉了揉。

    蒋驰期察觉到女生的瑟缩,又停了会才收回手,插兜站好,笑道。

    “就算给不亲,抱一下总行吧?”

    夜风吹得衣衫鼓包。

    他站在树下被染得苍绿,宽肩窄腰的高大身型站得落拓,男人噙着丝笑,自然地冲她扬起小臂。

    “自己凑过来。”

    声音漫不经心,

    好像就该她上去抱他一样。

    尤簌有些失神,明明是之前会惧怕的场景,却在这一刻真的生出了想抱上去的念头。

    本该如此,已经谈了。

    脚步踌躇了一会,尤簌紧张地抱上去。

    手肘不敢圈得用力,直到颈窝被喷上热息,她痒得难受,下意识要缩起脖子才又听见他附着轻笑的嗓音。

    摁在她耳边一样。

    “早点睡觉,女朋友。”

    ……

    心跳从被亲那一刻似乎就没减过速,尤簌压了好久才让自己恢复如常。

    迈上楼梯时,她还在想该怎么跟秦琳她们说今晚的事。

    她确实不负所托地和蒋驰期谈上了……虽然计划中途崩盘,引导局势的由她换了另一个人。

    对面宿舍敞开着门,热闹的声音传出,大概是在给谁庆祝生日。

    尤簌打开门进去,只低音了一句话,瞬间让宿舍的气氛比对面更燃。

    其中秦琳这个cp粉头子直接从一步从上铺跳下来,盯着她嘴唇笑得意味不明。

    “我靠姐妹你有点东西啊,让你亲他,你居然把自己亲成这样!”

    “……什么?”

    让她愣神的问题并没被回复。

    被一众舍友围着簇拥庆贺,拉着问了许多细节,半编半演,折腾了半小时,她才被放过。

    直到洗漱完拉住帘子,她才躲回私人空间,记起秦琳刚才揶揄的那句。

    小镜子扔桌上了。

    尤簌蹑手蹑脚地打开台灯,用手机前置摄像头看自己的唇。

    前置像素差,她复又打开后置拍了张照。

    保存,双指下拉放大。

    下唇侧边确实有点肿,颜色也比别的地方更嫣红,似乎是开始时那股疼意带的……

    那时的回忆刚冒出头就被她理智叫停,尤簌拍了拍脸,爬下床去洗漱。

    薄荷味的牙膏伸进口腔刷出浓密的泡沫,一直到洗完脸,她才发现蒋驰期不久前发来的消息。

    [找个情头?]

    除了这条消息,还有宿舍群里的。

    秦琳在里面@了她,她点进去才看见,是蒋驰期朋友圈的截图。

    她没说换还是不换,他就仍是之前的黑色头像。

    头像右侧是简洁的两个大字。

    ——谈了。

    像是在给刚变更的关系盖上一个的章,冠上它应有的名。

    刚沉下来的心又飘飘然起来,她按捺下胸腔的那份悸动又顺着往下看。

    评论第一条是蒋驰期自己发的。

    :某人是不是也该发一个。

    旁敲侧击地。

    接下来就是相识的熟人,知道这段关系的都在下面@她,附加上某人两字,拖成一条暧昧的长龙。

    间或也有几个破坏队形的。

    这截图是赢天扬在他朋友圈截了发来的。

    赢天扬和蒋驰期的好友范围大差不差,能看见的人更多。加之他本身就是个“交际花”,下面的言论就更五花八门起来。

    有不知所以问什么情况的,有兄弟侃大山说可惜了,本来想跟他搞基的。零星剩着几条还在不明所以地扣问号。

    不懂他是大冒险输了,还是真的谈了。

    截图被上上下下扫了两遍,她才又收到蒋驰期的信息。

    [朋友圈看见没?]

    她暂时没回,编辑了一条和他一样的动态,发完才点进对话框回他说,看到了。

    动态点赞消息接踵而来,秦琳一个人就评了五条。

    两条间隔不到十分钟的两条动态被她看了半晌,募地尤簌才埋头,把自己摁到枕头上缓了一会。

    胸腔暖又痒,虚虚地发烫。

    手机笃笃又震了两条,是蒋驰期催她找情头。

    她没有选择困难症,飞快去软件找个两三套看得过去的情头,选中图片发了过去。

    还没等蒋驰期挑好,她忽然发现那一长串图片中,好像……混进去了什么不对的照片。!!

    尤簌迅速撤回,连带着整张脸又烧起来。

    她不敢问他是不是看见了,在收到他回复了其中一对头像后才停止紧张。

    直到头像换完,他都没有提那张误发的唇照,尤簌拖着步子,总算舒了口气,相安无事地爬下床找水喝。

    刚含一口,手机又振起来。

    这次是语音,接连几条。

    她随手点开。

    “肿了啊。”

    他懒洋洋地,没半点觉得抱歉,装都懒得装,嗓音轻飘飘的。

    “你要实在觉得委屈呢,”

    “下回见面让你咬回来。”

    第64章 报应(修)

    ◎把之前网上说的,挨个实践回来◎

    下次见面让你咬回来……

    “下次见面”是个准确时间, 不像“下次找机会”或“等到时候”这种空泛的话,这份确定更给尤簌添了几分慌张。

    她怕蒋驰期那股劲上来,下次真的会逼她这么做。

    心跳渐渐变快, 尤簌失措起来, 手指都好似不会打字一样,在屏幕上敲得很不利索。

    [我不是故意发过去的。]

    “噢……不是故意的, ”他拖了会腔,像是在想事,“那你拍这种照片,留着背地指控我呢?”

    “……”

    “有你这么娇贵的姑娘么, 亲狠了点就拍照抱怨。”话筒中的嗓音愈加漫不经心,他又轻笑了声,不依不饶。

    “这要我怎么说,还得给你道个歉?”

    这副蛮横的口吻让人没法答。

    尤簌紧了紧唇线, 硬着头皮回他。

    [……也不用道歉。你是我男朋友, 我总得包容你。]

    端得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

    她这条发过去后, 对面一贯秒回的消息却忽然中断了。

    直到再次爬上床,尤簌才又收到他的消息。

    [发语音叫声男朋友听听。]

    “……”-

    昨天的事发生得太梦幻,以致于第二天尤簌醒来, 迷蒙中还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梦。直到又翻到朋友圈看完那两条幼稚的官宣动态,她才重新意识到,她真的跟蒋驰期恋爱了。

    昨晚的朋友圈风波在他们发完动态后还没停,中间混进一条小插曲。

    赢天扬这个一天打底发三条动态的网络达人, 凑热闹把他俩的动态截图又在自己动态发了一遍。

    配文称,狗粮吃撑了。

    问有没有也想趁机谈一个的, 评论大胆@了秦琳。

    秦琳隔了两分钟后回他:真他妈晦气。

    蒋驰期心情好, 也欠欠儿地评:跟风就是这下场。

    两次暴击一唱一和, 差点把赢天扬气疯。

    尤簌躲在屏幕后,笑得肩膀发颤,还要照顾找上门告黑状的赢天扬情绪,假装十分同情地安慰他。

    揉了两下惺忪的眼。

    尤簌缩在被窝抻了抻僵硬的腿脚,刚要放下手机再补一觉,就收到了蒋驰期催她晨跑的消息。

    晨跑的雷是她之前焦虑,向他吐苦水时埋下的,他看她实在调节不了自己的情绪,约定每二四六一起跑步。

    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好一会。

    她才爬起来,洗漱,裹上外套,走出宿舍。

    早晨的操场上比平时空旷些,瑟瑟冷风没丝毫阻挡地吹到人身上,尤簌额前黑色碎发被刮得乱飞。

    她伸手随意抓了两下头发,又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哈切,最后才在蒋驰期好整以暇的眼神中,干巴巴地放下挡哈切的手掌,稍微活动了一下小腿。

    活动力度跟广场舞大妈的热身动作看起来还柔弱几倍。

    蒋驰期眼神扫过她这副病恹恹的样子,啧了一声,半蹲下身,伸手捏了两下女生的小腿肚,惹得她肌肉酸胀得差点腿软。

    “疼……”

    “不热身,一会跑完更疼。”

    尤簌撇嘴,小心翼翼地跟他一块蹲下去,又裹紧了身上完全不适合跑步的厚外套,好商好量道,“今天能不能先不跑啊?”

    “或者……”她嗫喏了下,迟疑地讨骂。

    “你背我跑?”

    “?”

    “训驴呢?”

    “驴早上起来拉磨走三圈,我早上起来背你绕操场跑三圈?”

    蒋驰期直接被气笑,指骨点着她额头,摁了一下又一下。

    本来就是鼓足勇气随口说的,被他这样不留情面地指控,尤簌也僵了僵唇。

    她遥遥望了眼漫长的跑道,叹了口气,又跟蒋驰期对上视线,当着他的面,咚地一下,直接坐了下去。

    “可我真的好累……”

    可怜兮兮的。

    “昨晚没睡好?”

    蒋驰期眉眼软下来,态度缓合了些,往上提她,“起一下,坐我鞋上,地上凉。”

    羞耻心渐渐作祟,尤簌低头想了一下她坐到蒋驰期鞋上的画面,立即站起来,脸颊泛红。

    “……不用了。”

    “跟我客气什么。”

    见她不好意思,蒋驰期又笑,追着逗了一句。

    “真不用。”

    她躲开他弯腰看她的眼神,自顾自地往前走,耍赖道,“我可不可以不跑,散步行吗?”

    “也行。”

    眼瞅着她今天是怎么都不会跑了,蒋驰期也就退而求其次,跟上去,和她并肩一块走。

    植被携带的清新空气催得人心旷神怡,不知道是谁先伸了手,最后两只手又牵了上去。

    十指交叉地,没人开口。

    一个月前的尤簌不会想到,她会因为和一个男生牵手而感到开心,呆在一起没话说也觉得心安。

    她突然觉得没有装作没看见消息,懒床再睡一觉是正确的选择,睡眠跟蒋驰期放一起比较,居然是更次之的选择。

    ……听上去有些违背人体正常生理需求-

    操场散完步后,两人一起吃了早餐。

    到了十点她就被老师抓壮丁去办公楼帮忙,蒋驰期今天也有事,要去给封楚瑜复盘他的学习进度,耳提面命一顿,两人约了晚上一起吃晚餐。

    抱着复印好的资料正要下楼去给另一位老师送。

    电梯门打开,迎面却碰上一位熟人。

    严黎。

    不知道她是否已经得知了她现在和蒋驰期恋爱的消息……

    尤簌心里还隐隐记着她当初大热天用卷发棒把宿舍烧断电的仇,女生抿了下唇,思忖片刻还是没打招呼,径直从她身边踱过。

    擦肩而过的瞬间,却被女生拦住去路。

    尤簌视线从她拦在身前的小臂一路看向女生娇艳的浓颜脸。

    “你和他……谈了?”

    她声线有些不想让人听出的颤抖。

    “嗯……”

    话音刚落,严黎瞬时落下一颗泪珠。

    尤簌没料到事情会是这样发展,她一慌,不知所措地抓了下衣摆,最后还是从口袋掏出小包纸递了过去。

    “你别伤心了。”

    尤簌探头看她实在伤心,还欲说几句类似于“别难过,没准我们改天就分手了”这类的话哄哄她,但想了想又怕不吉利,只得作罢。

    严黎吸了下鼻子,伸手很快接过她手中的纸巾,接着,还没等尤簌反应过来就不由分说地箍住她肩膀,拖着人走到电梯间附近的休闲区。

    “……”

    尤簌垂眼盯手中的文件,慢吞吞地吸了口气,强迫自己耐心些。

    “我没想到他真的会跟你谈恋爱。”

    严黎在她对面坐下,轻嘲地笑了声,锋利的眼角又打量上尤簌的脸,看得她睫毛轻眨。

    “我打听过你家的情况,你家条件并不好,你争奖学金都要努力半年。”

    “你知道蒋驰期家里是什么条件么?你拼搏奋斗的奖学金,打工挣的钱,不过是他随便吃顿饭的钱!”

    “你觉得你能跟他在一起吗?”

    她咬字清楚,美艳的眉头皱得很紧。

    尤簌被她这一串话砸的有些懵,闻言撑脸,认真思考了一会,“他家真的很有钱嘛?”

    “你想象不到的有钱。”

    严黎心里舒畅了些,长腿交叠,等着听她自卑后乖乖收拾铺盖滚蛋的言论。

    “靠……捞着了。”

    严黎:“?”

    纸张被尤簌下意识揉搓,女生拍完脑门后又默默揉了两下额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

    “听完我说的这些,你就没一点要放弃他的念头吗?”

    尤簌对上她的视线,不假思索地摇头。

    她实在想不通,有钱这种事怎么会成为权衡他们是否在一起的减分项,这明明是加分项!

    严黎看她这副没有波澜的样子,情绪瞬间又崩了,眼眶通红地把小包纸摔回桌上。

    “拿走你的廉价纸巾!”

    她涕泗横流得很狼狈。

    “……你可以留着用,没事的话我先去忙了?”

    尤簌咬唇又看了眼严黎抽泣的模样,却见她下一刻立刻别过脸去,露出一截修长的脖颈线条。

    “你慢慢想吧,我走了。”

    重复了一遍要走的话,尤簌还是不放心地退回来,关切地冲她开口,“你这么漂亮,搞不定蒋驰期,一定能搞定别人的。”

    “我就喜欢他!”

    “但是没办法,”尤簌一本正经,浑然不知地补刀,“他说他喜欢我。”

    “……”-

    夜色朦胧,徐徐清风吹人衣袖。

    尤簌思考了一阵,晚上见到蒋驰期后还是跟他说了上午发生的事。

    男人听了后低笑几声,摸她头发。

    “不委屈啊?”

    女生慢吞吞地摇了摇头。

    这件事怎么说也应该是严黎更受屈,她最后还像耀武扬威一样说了那么一句……

    侧过的身子回正,尤簌腾出手接摊位老板的打包盒,刚要付钱就看见身侧的男人已经把钱扫了过去,她小声说了句谢谢才埋头戳上西瓜。

    签子扎上红色瓜块送进口中,她咀嚼地缓慢,又开始纠结自己当时的措辞。

    “你说我最后那句话,我说你喜欢我,当着她面那么讲,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给我埋坑呢?”

    蒋驰期随意地瞥了她一眼。

    “嗯?”

    “要我怎么说,我不偏着你还能向着别人?”

    “这不是偏向谁的问题……从旁观者的角度看上去,我是不是有点炫耀的意思?”

    尤簌有些执着地追问道。

    “你说的是事实,她招惹你,你怎么说都不为过,不过你还傻兮兮地给人送纸巾……”

    蒋驰期好笑地捏她脸蛋。

    “别太乖了,之后被人欺负。”

    “谁会欺负我……”尤簌嘟囔得小声,“就你爱欺负人。”

    “不过你今天说的确实值得表扬。”蒋驰期闲散地搭上她的肩,压得人走姿歪歪扭扭,“要不要奖励啊?”

    尤簌眼睛渐亮,但看见他有些不正经的表情,又觉得他给的奖励应该是她招架不住的,募地才慢慢摇头,“不用了……”

    “我们这样就挺好的。”

    她重复一遍,小心翼翼地防范。

    “学聪明了。”蒋驰期轻笑一声,脚步走得很慢。

    “不过,比起这个我觉得你更应该担心另一件事。”

    “什么?”

    “我发现你在网上现在跟我讲话没有之前那么随意了,又想到你那个病不是需要突破么,”

    “所以勉为其难地决定——”

    隐隐有种不妙的预感。

    尤簌快速把西瓜盒子塞到他怀里,有先见之明地堵上耳朵,杏眼直溜溜看他。

    男人笑了声,抓开她捂耳朵的手,故意放低声音往她耳垂上凑。

    “决定,”

    “把之前在网上说的那些,挨个,实践一遍。”

    第65章 求佛

    ◎“克夫。”◎

    捂在耳朵上的手指被撬起个边, 蒋驰期沙沙的嗓音顺着缝隙渗进鼓膜,尤簌手指立刻烫起来,脚步瑟缩着往后退了一步。

    “……之前那些话都是我随口乱说的!”

    早知道会被摁着头一句一句数落之前的罪状, 甚至被要求实践……她当初绝对在蒋驰期通过好友的那一瞬间马上把他拖进黑名单!

    西瓜汁水染得四周空气发甜。

    尤簌眼睛示弱地弯了些, 提心吊胆地等他开口赦免。

    男人看她这副受气包模样,不由轻笑, 明摆着不肯善罢甘休。

    “可你之前说……我想想啊,”

    他似乎是有些记不起来,单手划开手机解锁,瞅了她一眼, 又低眸看屏幕,勾唇念得拖腔带调,“宝宝——”

    神经即时崩紧,只两个字就把她砸在原地。

    脚步不由自主要跑, 下一秒又被人揪着领子抓回来。

    “等会儿, 还没念完呢。”

    他话又徐徐,

    “这些骚.话虽然肉麻,但都是我的真实想法,我每分每秒都想——”

    “别念了……!”

    之后的话尤簌隐隐有些印象, 她眉头直跳,捂住蒋驰期的手在触到他鼻息的那刻又收回。

    手心刚才被他唇碰到的位置跟印在上面一样持续发着烫,尤簌把手背到身后,隐晦地搓了搓掌心, 心跳快了一拍。

    存在感很强的眼神打在头顶,她抿了下唇, 才慢慢开口。

    “我的病你也不用特意帮忙治, 之前……”

    大脑飞速运转,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背脊直了些,乌眸圆溜溜地煞有介事道,“之前看过一个算命先生,先生说,我这个病是命里带的,强行攻破有可能会——”

    “克夫。”

    说完还蹙眉,担忧地看了他一眼。

    “……”

    清浅的夜风吹过,男人弯着的唇弧度逐渐加深,弯腰压近和她的距离,嗓音更哑。

    “就算被克死,我也先压着你试两条。”

    “!”

    眼看着聊天尺度越来越大,尤簌整张脸都像熟透了似的,红的能滴血,欲哭无泪。

    “反正,反正我不同意你提的那个建议。”

    嘴唇有些不利索地快速说完拒绝的话。

    尤簌一溜烟跑到前面摊位去对着黑色绒布上的饰品假装很感兴趣地东挑西捡。

    空气寂静片刻,并没听见他再出声。

    事情似乎有了转机。

    尤簌脑神经缓解了阵,感觉自在了点才侧头悄悄看过去。

    蒋驰期似乎是接了谁的电话,身形被打上暗光,站得恣意松弛,没几秒又偏头对上她视线,利落挂断通话。

    眼看他又要走近,尤簌身体齐齐打了下颤,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劝他打消这个念头,头皮都僵住。

    最终只能试着要挟地开口。

    “……你再这样看我,我就回宿舍了。”

    得,都快把人逼走了。

    “别啊,”他终于不再提,胸腔轻耸,漫着笑哄她,“不看了。”

    反正日子还长。

    木签扎了块西瓜服务性地送进尤簌口中,蒋驰期神情自然地报备。

    “刚接的电话是赢天扬的,他说最近一段时间倒霉,改天找个寺院烧香去去晦气。”

    卖西瓜的大叔偷懒,西瓜块切的很大。

    尤簌努力张大嘴也只能咬一半,没太听清他说了什么,只含糊不清地回了一个“嗯”字。

    男人视线在她带着汁水的唇上停了片刻,又轻描淡写地把剩下半块咬到嘴里。

    这动作落到尤簌眼中惹得她面红耳赤,她加速咀嚼就是怕他没耐心一直帮她拿签子……

    “干嘛吃别人吃剩的,”

    “我愿意?”蒋驰期眉微挑。

    “某人欲盖弥彰地咬半块,不就等着我吃剩的呢?”

    “……”

    尤簌张唇,被他倒打一耙到不知该作何解释,募地又听见男人轻飘飘地,似有些幽怨。

    “再说,知道平替么?”

    “不让亲就算了,吃两口你剩的,还事儿。”

    尤簌咬唇,渐渐被说得无地自容起来。

    手机振动一声,她慢吞吞掏出手机简单回了条消息,又放回去,手不知道该往哪放。

    “牵会儿。”

    他低头瞄过她扣了半天的手心,懒散地把手递过去。

    心被戳了一下,泛出点暖意。

    尤簌磨了一会才搭上他手,交换温度。

    月色洒了两肩白,两人慢慢走着,脚步都慢,草丛中昆虫悉悉索索。

    “对了,”蒋驰期又想起了什么,声线随意,“赢天扬也问我们要不要去寺院拜拜,你想去么?”

    “寺院……”

    尤簌家里人不信教,对寺院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小时候看电视剧,里面一个兔子精要闯寺庙,最后被威风的金光佛像给镇压了,当场魂飞魄散。她手指微蜷。

    看她思忖,男人又懒洋洋地提议,“你不是要减压么,周末逛逛寺院没坏处。”

    “但是……”

    女生有些纠结地扯住他衣角。

    “说。”

    环视一圈四周,尤簌才犹豫着把心里的顾虑说给他听。

    蒋驰期笑得肩膀直耸,“你那点网上犯的罪,犯得上让佛祖惩罚?”

    “这件事儿受害人也就我一个,我不上诉不就完了。这点小胆儿。”

    “……”

    一直被取笑了半路,又绕回去到美食街蒋驰期才没提这儿事。

    街角有家水果店,颜色各异的水果摆在货架,蒋驰期撂了一句买点水果就松开她手,钻到店里去挑。

    店内正是人多的时候,入口有点堵,尤簌看了两眼决定还是在门口等他。

    刚低头摸出手机,肩膀就被人鬼鬼祟祟拍了一下。尤簌抬起头,脑袋被叩上一顶帽檐很宽的鸭舌帽。

    “琳琳……?”

    秦琳赶忙嘘了两声,把她拉到角落。

    “簌簌!你说你都跟蒋驰期谈恋爱了,刚才微信怎么还跟我说在跟网友散步呢!”

    “之前你跟男网友出去的事我已经跟全宿舍都交待过了,口风都紧紧的。今晚之后你马上和那男的断交听见没?”

    “哪头轻哪头重你不知道啊!”

    尤簌百口莫辩,有些想笑,“琳琳,其实——”

    “我靠,蒋驰期怎么在这!”

    秦琳立刻瞳孔地震,迅速把她推到刚从超市走出来的蔓蔓祝蕊一行人身后。

    “啊,天气真好。”

    秦琳杵杵蔓蔓,环视着对了一圈眼神,姐妹几个马上秒懂。

    “星星挺亮的。”

    “是……欸,那边还有个月亮真神奇。”

    “我之后准备去火星,姐妹几个觉得怎么样啊?”

    “甚好甚好……”

    一排人墙挡得严严实实,

    三秒后,尤簌的手机铃声响起。

    蒋驰期倚着墙的身子微倾,侧眸看过来。

    被挡在众人身后的女生终于有机会钻出,走得磕磕绊绊。

    “其实有件事情……我一直没跟大家说,我在网上聊的那个人,”

    她侧着迈了一大个螃蟹步,站到蒋驰期身边,摘下帽子,声音清朗。

    “——就是蒋驰期。”???

    石裂。

    一众女生表情崩得各有不同,最后不知道是怎么开始的,句子突然就接起了龙。

    秦琳:“网恋男友,”

    蔓蔓:“187,”

    祝蕊:“死帅,”

    章紫:“她超爱……”

    “哇靠,瞒得我们好苦啊呜呜呜……”

    “……”-

    就快立冬。

    似乎节气前后去寺庙的人都比较多,尤簌裹了件厚实的浅色毛衫还是决定一起去了。

    爷爷的病不见好,爸爸在家也辛苦,她准备许个从天而降五百万的愿望来改善家庭情况,顺便保佑她学业顺利,一举拿下这学期的奖学金。

    车窗已经有了浅薄的雾气,尤簌呵了口热气,伸手指在窗户上乱画。

    “脏不脏?”

    等红灯的间隙,蒋驰期单手撑着方向盘抽出张纸递给她。

    “不脏。”

    她捏过纸巾,蹭了两下指腹,又偷偷瞄了一眼驾驶位的男人。

    似乎是要烧香拜佛的原因,蒋驰期今天也穿得稍温和了点,偏美式风的棒球服里套着柔软的灰色卫衣,下身一条宽松牛仔裤,整个人颀长又清冷,气质没之前那么凛冽了。

    赢天扬和秦琳两人坐后排,手中的零食一再挑拣。

    秦琳挑出几袋零食,托腮思考,“我们一会都要去拜佛了,这鸭脖子是不是不能啃?佛家不能杀生的。”

    “我没想到这层,”赢天扬后知后觉地拍了拍脑门,“那这鹌鹑蛋也不能吃了,我瞧瞧,还有什么能吃的,薯片……”

    “土豆做的,土豆死之后做的,那是不是也……?”

    “还是回来再吃吧。”

    秦琳懂他的意思。

    两人都默默放下手中的零食包装袋。

    “你们什么时候那么封建迷信了?”

    尤簌淡笑,透过后视镜疑惑地看他俩。

    “呸呸呸,这时候不能说封建迷信,你心思不诚,佛祖会听见的。”秦琳煞有介事。

    尤簌被这气氛渲染得也紧张地吞了吞口水。

    她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蒋驰期瞥了她一眼,勾唇说了声有口无心,又帮着敲了三声木头,才把这事儿揭过去。

    还没走进寺里就被外面的桂花香熏得头脑清净。

    蒋驰期停完车回来,四人才一起进去。尤簌小力拉了下男人的衣袖,说“左进右出。”

    入门后有年轻的志愿者指引,尤簌抬头看了眼古朴的庙宇,心里空灵又寂静。

    四周的植被盎然生长,在香火的味道中随风抖动枝叶。

    一路排队领香上香,刚走出其中一间庙门,尤簌就拉着秦琳去找财神庙。

    蒋驰期喂了两声,她都装没听见,遛得飞快。

    非说佛门重地,男男女女不能拉扯。

    蒋驰期啧了一声,最后还是跟赢天扬踱去反方向。

    财神庙里跪了几跪,尤簌虔诚地双手合十,流程走完钻出来。

    鼎钟沉稳地响,明黄的墙壁在青砖红瓦中显得格外庄重,她沿着小路慢慢跟秦琳往回走,又在古柏旁看见有个钟能供游客敲,名为“静心钟”。

    寂寥的声音荡得人心清净,她远远地望见月老庙那边排队的人员稀少,财神庙附近人头鼎沸。

    “这年头,年轻人谈恋爱都谈怕了。”

    秦琳挎着尤簌,随口吐槽了声,“欸,簌簌,你看那儿——”

    月老庙前的一颗桂花树被祈福带缀满,间或有几束铜制风铃响得悦耳,尤簌也跟着声音抬头望去。

    视线捕捉到几束写着名字,画上爱心绑在一起的红色绸带。

    其实她也能理解这种挂祈福带,许愿天长地久的行为。

    恋爱关系不像亲情,有维持时间长的,白首到终,也有没谈两天就分的,人的心意太容易改变了。

    大抵是这世上太多虚情假意混入其中,连真挚的人也会被扰乱心绪。

    最后只能依托虚假的神,交点钱,挂根飘带,牢牢地系在树上,让本来飘在虚处的誓言落地。只要看着它飘着,鲜红的随风荡,心里就多了几分底气。

    脑海中一晃而过男人的身影。

    尤簌垂眸,心中划过一丝怅然。

    “好像也有不是求姻缘的带子,”

    秦琳观察一会树上的绸带,又小跑到志愿者身边问清楚了,买了两条带金边的带子回来。

    “打听清楚了,红边边是求姻缘的,金色边求个人发展,我说刚才那边排队怎么都指定说什么要金色的,看来现在大家都对感情很失望……”

    “簌簌我帮你买了条金色的,给你笔,快写吧。”

    尤簌调整过情绪,接过祈福带,卖乖说了句谢谢。

    没有能供书写的地方,两人都学着旁边的人,把红带摁到墙上写字。

    尤簌刚要落笔,笔盖忽然掉到地上,她弯腰下去捡,再直起身时无意间发现,

    不远处,蒋驰期满臂挂了有六七条祈福带,招摇地刚走出月老庙门。

    距离越来越近,她甚至能看见绸带的的末端。

    七条,无一例外,都是红边。

    “……”

    尤簌唇线微抽。

    哪有大男人来寺庙买七条祈福带!

    全!求!姻!缘!的!

    作者有话说:

    蒋驰期一身反骨:管得着么,我乐意。

    第66章 信物

    ◎“亲会儿?”◎

    赢天扬紧随其后从月老庙中走出, 手中也拿着一根红边祈福带,神色迟疑,“蒋哥你这……七条, 会不会让尤同学太有压力了?”

    “她有什么压力?该求的我都求了。”

    飘带很长, 从男人的胳膊上绕一圈还能到小腿,风一吹, 尾部缠绕在一起,朱红浓艳。

    蒋驰期垂眼又整理了下绸带,视线落在其中一条上,声色渐淡。

    “之后她变心, 我就说这玩意儿不灵。”

    缀满飘带的桂花树红绿交接,映衬出几分古朴,尤簌带着自己已经写好的金边祈福带走来,还没试着踮脚往上挂一下, 肩膀就被男人搭住。

    “我瞧你写的什么。”

    本来就是随手挂一个, 不图它真的能保佑什么, 也就没有什么说出来就不灵的忌讳。尤簌抻直小臂,大方展示,嗓音澄净。

    “希望我爱的人健康快乐。”

    一眼望去, 查重率百分之七十。

    祈福带上一大半都是同样的话术。

    蒋驰期微挑唇,沿着绸带毛刺边缘从上望到下,最后给了个“不错”的评价,俨然是把自己默认为“我爱的人”其中一员了。

    男人身材颀长, 又挪眼往自己小臂上看,挑挑拣拣几条扔给她。

    “这几条是给你的。”

    秦琳八卦地凑过来, 眼睛盯着红色带子, 边看边念。

    “希望尤簌同学健康, 无病无疾。”

    “希望尤簌同学天天快乐,一生顺遂。”

    “希望尤簌同学家庭美满,心想事成。”

    “希望尤簌同学前程似锦,学业有成。”

    “希望尤簌同学好运常在。”

    “希望尤簌同学能更勇敢。”

    尤簌神色一怔。

    原本以为他会写一些朝朝暮暮,白首偕老之类的双人祝词,没想到他求的都是她单人向的。

    嫌他招摇的情绪瞬间转变为懊恼,尤簌挠了挠头发,伸手要去抱他手臂,却被抵着头摁了回去。

    “等会儿,别想偷看。”

    他手上只余一条,绕到树下找了绸带最繁杂的那一块树干绑完,才踱步返回。

    “写的什么……神神秘秘的。”

    尤簌下意识就要去他刚才的地方偷看,又被绸带缠得步履维艰。

    蒋驰期随手把她身上的几条抓回来整理好,嗓音慢条斯理。

    “懂不懂尊重隐私?”

    六条都给她看了,最后一条还保密……

    尤簌努努嘴,默默记下他刚才去挂的方向,佯装不关心地催他帮自己挂。

    没五分钟手边的所有的绸带都已经系在了树枝上,秦琳和赢天扬两人也随之系上,似乎是佛门重地也净化了两人的心情,一路上尤簌竟然没有听见他们吵架。

    太罕见了……

    逛了会儿寺里的其他地方,也不过花了两小时。现在刚刚上午十一点,赢天扬拜完佛后的叛逆感上来,非要去外面找点肉吃。

    秦琳也张罗着附近有家基础设施已经完善的度假村,挨着湿地公园,不冷不热的时节去那最好玩了。

    听说晚上还有篝火晚会,能租烤架烧烤。

    “怎么样,去么?”

    蒋驰期侧头看她,眉目清冽。

    秦琳在对面激动得要蹦起来,其实尤簌还有网上接的单子没完成,如果要去的话看样子是要去那个篝火晚会了,那也就意味着……

    晚上要住在那个度假村了。

    尤簌伸手挡住秦琳持续飞来的眼神,抿了抿唇小声道,“但我晚上还要用电脑……”

    “车里有个平板和蓝牙键盘,能凑合么?”

    尤簌问过iPad具体型号后,又小声嘟囔,“可是……”

    “没有可是了!”秦琳激动地朝她扑过来,“簌簌你终于肯出来放松了,你不知道之前我们去哪玩的时候,一想到你在宿舍或者在外面工作,姐姐玩的时候都格外惆怅……”

    说罢,还假模假样地叹了口气。

    尤簌被她说得失笑,莞尔道,“好嘛,我去还不行嘛。”

    蒋驰期和赢天扬嘴上不说,但表情看着也挺想去的,尤簌也不想大家因为自己扫兴。

    她又瞅了眼蒋驰期,伸手抓他袖口,“那麻烦你借我平板和键盘了哦。”

    男人轻笑,手掌轻轻搭了一下她脑袋,又慢条斯理地把自己的袖子从她手中扯出来。

    “尤簌同学,佛门重地,禁止拉拉拉扯扯。”

    “……”

    闲闲地转了一圈,走到门口的时候尤簌忽地摸了摸口袋,脚步一顿。

    “刚才给爷爷求的平安符好像落在里面了。”

    男人朝后扭头看她,嗓音低醇,“我跟你一块去?”

    他还没等到回复,就看见女生头也不扭,跑得飞快。

    “不用了,停车场等我就好!”

    赢天扬杵了杵他兄弟手臂,一脸笃定,“她找那颗桂花树了,想看你最后一条写的什么。”

    男人勾唇,瞧了他一眼,视线又眺到不远处的清丽背影上。

    “伪装的是挺拙劣。”

    说罢,轻描淡写地抬脚追了上去。

    两块平安符在口袋完好无损地呆着,尤簌凭着记忆迅速摸到月老庙前,她依照原来的六条绸带记下了蒋驰期的笔迹,又数着树杈去找最神秘的那条。

    这一片的树枝好像要高点。

    大概是大家都觉得系得高的地方心愿最容易被上天听见,所以祈福带格外多,密密麻麻地叠了两层。

    尤簌把手机装进口袋,钻进树下仰头耐心地一条条找,找得最后眼花缭乱,刚要退出来看看是不是寻错方向,身后忽然传来一声亲和的声音。

    “小施主。”

    是个小沙弥,穿着质地柔软的干净长衫。

    没想到会被沙弥搭话。

    尤簌立即双手合十朝他施礼,“抱歉,这里不能乱翻是吗?我刚才不知道——”

    “施主误会了,”小沙弥生的圆眼方脸,耳垂很大,看着有几分佛像的感觉。

    尤簌禁不住有些紧张,她眼睛不自然地向后面看去。

    三米外的蒋驰期倚着明黄色墙壁,就那么似笑非笑地瞅着,没半点要过来帮她解围的想法。

    “……”

    尤簌撇嘴瞪了他一眼。

    “施主,你与我有缘。我说一句话,你要记得。”

    沙弥表情柔和中带着庄重,听语气似乎是重要的事,尤簌立即收回和蒋驰期博弈的视线,认真听他讲。

    “俗事自扰,无谓记忘。”

    “忘记有时候也不是一件坏事。”

    沙弥笑得和睦,说完,也没等尤簌回应,抬步走远了。

    这是……什么意思?

    女生怔愣在原地。

    静心钟适时响起,尤簌眼神还空泛着,脑袋就被人拍了一下。

    “骗人说回来取平安符,嗯?”

    尤簌扶住他手腕,显然已经把找蒋驰期那条红绸的事抛在脑后,有些不解地向他求助,“刚才小沙弥说的话你听见了吗?”

    见她惶遽,蒋驰期慵懒的神色渐收,低声缓着开口,“他说什么了?”

    “……忘记有时候也不是一件坏事。”

    尤簌凭着记忆把这句话重复出来,又紧张地看着蒋驰期,心里打鼓,“这是什么意思啊?”

    男人看了她一会,才笑,“别慌。”

    “就是看你总忘记亲你男朋友,帮我打抱不平呢。”

    惶然的情绪被他这一句冲散。

    尤簌羞赧地踮脚上去捂他嘴,“不能在寺院说这种话!”

    “好,不说。”

    他拖着腔百无聊赖地哄了一句,又牵住她手。

    朝后遥遥望了眼沙弥的方向,男人眸光在下一刻变得沉暗,

    但语气照旧不露声色,轻描淡写地惹她,“今晚酒店住一间?”

    女生神经倏地紧绷,赧然地想挣开他手,却硬是没逃脱,半牵半扯地折腾了一路。

    身影渐行渐远。

    身后的桂花树随风晃动,枝叶和风铃一起响。

    隐在许多条红绸中的其中一条随风荡起,红底上黑字笔锋苍劲有力,字迹似曾相识——

    “要她一直爱我。”

    他唯一为自己求的,是句没有丝毫祝愿词的短句。

    通俗直白,

    上天不会不懂。

    ……

    上完香洗净手,秦琳赢天扬两人总算心安理得吃起零食。

    隔着车窗远远看见两人并肩走来,赢天扬自告奋勇地转到驾驶位,又招呼秦琳坐前排给小情侣腾地方。

    赢天扬的驾照刚拿,但高考结束后的暑假经常被他爸使唤当司机,驾驶也算稳当。古寺本来就在风景区,距离度假区也就二十分钟车程。

    尤簌垂手坐在车上看窗外,没一会又见蒋驰期默不作声地往她手腕上套了串莲花白菩提手串。

    他不说话,套完也没看她,跟不是他套的一样。

    尤簌悸动片刻,弯唇,也学他,从口袋中摸出一条平安符塞到他手心,脑袋照旧看向窗外。

    男人勾唇,垂眼看下去,小小的刺绣挂件上,只写了四个字。

    无病无灾-

    周末的度假村人多,酒店里好点的套房都住满了,还有人在湖边租帐篷,蒋驰期手肘有一搭没一搭地靠着前台,侧头问他们意见,“住这儿,还是去周围找找?”

    时间已经来不及,尤簌还想着自己有工作在身,硬着头皮说了声这里就可以,帮大家做决定。

    身份证一一交出,订了两间商务双人房。

    秦琳尤簌一间,蒋驰期和赢天扬一间。

    前台的小姐姐提醒他们如果要想租烧烤架的话,得赶快去预定,秦琳和赢天扬两个好吃分子闻言立即火急火燎地跑去抢。

    临走还丢了张房卡过来。

    307,308。

    没准是对门,尤簌让蒋驰期先选,然后拿了剩下的那张。

    平板和小键盘已经事先塞到包里,闷头踱到走廊,没走两步就找到了。

    两间房只是方位不同,尤簌的这间能看见湖,蒋驰期那边能望山,也算各有特色。

    手腕上的白菩提聆聆响着,尤簌刷上房卡刚要关门,淡灰色的门忽然被一只脚绊住,留了一人宽的缝隙。

    她疑惑地抬眼。

    扶着门框的手指冷白,骨节勾着的红绳平安符在半空中晃。

    蒋驰期眉目清和,视线打在她脸上,语气略散漫。

    “趁他们没在,”

    “亲会儿?”

    作者有话说:

    蒋驰期三部曲:牵会儿,亲会儿,做会儿(未完成)

    我他妈怎么只写这点!我要改变自己,握拳

    第67章 度假

    ◎“这点甜头也不是不能给。”◎

    不知道其他情侣接吻前会不会提前预告, 但蒋驰期这次确实是问了。

    手腕上的白菩提莲花手串硌得皮肤涩疼。

    他问完没等回,就摁住了她的手,细长的指和微凸的腕骨绕着白色菩提缠上来, 以一个桎梏的姿势。

    长腿勾着, 嘭地一声,踢关了门。

    细密的舔.吻落在唇角。尤簌感到痒, 唇上还是心,都散发出麻麻的痒意,依靠着他烙下的潮湿印痕纾解,间或夹杂着细小的抵抗情绪。

    比起接吻这个动作, 她记得更多的是它带来的氛围。

    交换的鼻息,隐忍的喘气,侧一点将碰不碰的鼻梁,唇齿贴合后他在口腔里用力扫的力度,

    都像是在把她反复拖拽, 摁着心脏磨骨头。

    每一个细小的动作变化都响在骨骼, 像年久失修的陈旧木凳,单坐上去就足以胆战心惊。

    怕他不停,又怕他不够。

    手指交叉着推搡, 他软又韧地在.舔。

    尤簌眼睛逐渐湿润,头发传来他手掌干燥的温度,扶在脑后,安稳地。

    “怎么这个眼神儿?”

    蒋驰期停了会, 轻笑着盯她不甚清醒的眼。

    尤簌往后缩了点,拉开与他的距离, 又被他打趣的嗓音弄得脸热, 她被亲得眼睛雾蒙蒙, 近乎失焦。

    下一秒又发现男人刚才说话时还清明的眼,在对上她的视线后忽地染上一抹暗沉欲.色。

    切换得迅速。

    是被她传染的。

    脖颈又痒起来,他黑发戳得不自在。

    尤簌推了推他,声音残留着被亲过后的哑,“你快出去……”

    男人声色被磨得发烫,嗓音又沙又暗。

    “亲不够你。”

    余留下来的烫意还烧着皮肤,又被这一句直白的话砸得火更旺,尤簌赧然地别过脸,力气又大了些,终于把他从肩上推下去。

    “我要工作了。”

    语速飞快。

    她抱着刚才推搡中被丢在地板的包,从里面掏出平板和键盘,在书桌前端正坐好。

    身边忽地传来一声板凳落地的咔哒声,

    蒋驰期把另一边的板凳拖了过来,屈腿坐着。

    尤簌硬着头皮飞快扫了他一眼,又转过来,清了清还混沌的喉,佯装镇定,“你坐这干什么?”

    “你忙,我看我的。”

    他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懒怠,没再碰她,视线恢复澄清,落在屏幕。

    前段时间蒋驰期在网上学了点剪辑,但都是抽空看的,没有实际上手过。

    不知道她接的是什么单子。今天扫过去才发现她接的是电影解说片,加字幕删减情节,加声音特效,一秒一秒慢慢卡着过。

    尤簌手熟,蒋驰期iPad也是最新型号。

    一般这种情况下她效率还算高,但蒋驰期在身边坐着,她总觉得无从下手。

    尤其刚接过吻,他带来的存在感空前上涨,就算还隔着半米距离,还是觉得脸在烧,心脏因为他的靠近振得不讲道理。

    手指搭在鼠标上不自在地摩挲。

    空气静了几秒,头脑卡顿不止。

    她终于忍不住直直地盯过去,蹙眉,语气沉静。

    “你先离我远点。”

    男人视线从屏幕移开,长腿摊着,勾唇看回去。

    “讲不讲道理?我又没碰你。”

    “可是你在这我没办法专心。”

    他故意啊了一声,又凑近了些,嗓音慢条斯理,“那不是你的问题?”

    “……”

    尤簌手指蜷缩成拳,募地又站起身抱着东西要转移战场,还没等她逃之夭夭。

    身侧男人又故意伸直腿,挡了她的路,语气轻松道。

    “我们谈个条件。”

    “你教教我怎么剪辑,我教你接吻,来不来?”

    “??”

    明明没喝水,但还是被空气呛得咳了几声。

    尤簌彻底转过头,脸颊涨红。

    ……她以为接吻这种事是循序渐进,不用专门去学,甚至情到浓时会自动进阶的。没听过专门开班教人怎么亲亲的。

    见她思量,蒋驰期又追着启唇。

    “你不动,我一人儿唱独角戏——”

    “别再说了!”

    尤簌被捉弄得头疼,看着他的眼神愈加躲闪。

    “剪辑我可以教你,至于……那个,我之后会慢慢自学的。”

    尤簌咬重了自学的音。

    她垂下眸,有些搞不懂蒋驰期是不是真的第一次谈。

    如果真是第一次,为什么一点青涩感都没有,情感关系中一味穷追猛打,让人招架不住。

    真是跟刚开始网上聊天的局势反过来了。

    尤簌又默念了几声报应这个词,觉得因果循环的说法太有道理。

    教蒋驰期剪辑是一件毫不费力,甚至心情愉悦的事。

    高中的时候尤簌曾经给邻居家的妹妹当过临时的家教老师,那个妹妹读书很吃力,很多知识点要掰开了喂给她,四遍五遍才能记住。

    但封楚瑜和蒋驰期这样的人,好像天生对新鲜事物上手就快。之前教封楚瑜的时候她就察觉到他是聪明但爱犯懒的性格,只要督促得勤就能学进去。

    蒋驰期不同,他看上去对剪辑还挺感兴趣的,一些基础的词汇事先也做过解,进步飞快,教他操作算是一件美差。

    时间到底还是仓促,尤簌只在开头带了几次讲解,最后还是丧失耐心,把人推了出去,专心赶自己的进度。

    ……

    青山薄雾,红砖黛瓦,度假村空气清新,从车子刚行进附近,尤簌就感觉出来了。

    她其实没怎么旅过游,只是大一跟舍友一起去隔壁省的古城转了一圈,但当时还没找到这些合适的兼职,一路上也只顾着担忧资金是否充足。

    人在需要考虑如何填饱肚子、如何生存的时候是没有格调的。那座富有风情民族韵味的古城在当时尤簌的眼中,也不过是一座悍然的吞金巨兽。

    少有的耐心都用来节省开支。

    玩得干巴,没半点尽兴。

    单子花费三个多小时交上去,那边客户满意后也大方打来了款,这是少数几个第一稿就通过,并且结账爽快的。

    尤簌收了钱,心情比大一逛古城的时候愉悦不少。

    不远处的湖边已经有几伙人在烧烤,也有围着沿岸摆漂亮桌布野炊的。

    湖水清澈湛蓝,天色已经稍暗,投在波面,盈盈中又透出几分薄凉来。

    “簌簌!你出关啦?”

    秦琳显然心情好得不得了,手中签子扎着刚买回来的各类肉食,摇手冲她挥,头发扎成元气的丸子头,露出光洁的脖颈。

    尤簌神情微怔,募地才小跑过去,忽然有些敏感地抱上她胳膊。

    “琳琳,我第一次看你在外面玩这么开心。”

    秦琳和赢天扬一样是在学校憋不住的主,但她几乎很少出游,仅有的几次都是她去教育机构打工或是她家实在有事需要回去。

    怕她自己在学校无聊。

    如果她是和她家境志趣统一的朋友,没准每月都能和她约着出去玩。

    这是一段无拘无束,说有压力但实在可以忙中偷闲的时光,秦琳却因为她收敛了自己本可以拥有的自在……

    “说什么呢。”

    秦琳想推她头,但她刚摸完鸡翅,手上沾着血水,只得用肩膀耸她,“快爬起来,蒋驰期和赢天扬又开车去买东西了,他们回来还有新的东西要串,累死我得了……”

    尤簌又用脑袋蹭了她几下才裹紧身上的衣服,小跑去一边洗干净手,过来帮忙。

    落日淌着橘色的火,稍阴的云也没挡住扑面而来的霞光,湖面平静,倒映得清澈。

    手中的蔬菜切好,尤簌刚准备拿签子串,又听见秦琳冷不丁出声。

    “簌簌,很开心你变成现在的样子。”

    活跃的,勇敢和大家一起享受生活。

    无头无尾的两句话,两人其实都懂对方在说什么。

    相视一笑。

    “我们回来了!”

    赢天扬兴奋得像只人形哈士奇,拎着袋子冲来的中途还去问了临近一对陌生夫妻,租的烧烤架好不好用。得到答案后又热情地送了人家几副一次性餐具。

    尤簌仰望赢天扬的社交能力,还没等开口表达自己的崇拜,脖颈就顺着附上来一只温暖修长的手。

    蒋驰期在她后面站得懒散,手掌垂下裹着尤簌下颌,指腹搭在她下巴蹭,脚边搁着一袋水果大杂烩。

    “那边有果园能自主采摘,但虫子太多,我直接买了现成的。”

    他随口说着。

    还有从超市买来的两盘裹着保鲜膜的草莓,也和其他水果颜色各异地塞在一个袋子里。

    尤簌小声嗯了一句,又不适应地蹭了两下男人的手,想让他挪开。

    两人的氛围明显比刚才更浓稠。

    秦琳八卦地望向尤簌的唇,顿悟了什么后和赢天扬来了个苦逼的狗粮对视。

    篝火晚会晚上八点才开始,但傍晚就已经有人提前来布置。

    尤簌看见有农户打扮的人用砖块在湖沿岸空地垒了一圈,然后支起几棵竖直的木材聚成圆锥状,底下为防止难清理,还提前架好一顶铁锅。

    “我已经开始隐隐期待了。”

    秦琳去社交软件找了几张之前来过的游客发来的现场照,暗自兴奋道。

    刚买回来的水果被蒋驰期切好摆了个盘。

    赢天扬在烤架旁,边烤肉边跟陌生人谈天说地,只顾得跟人要独家调料配方,最后一排肉串中糊了有一大半。

    盘子端上来时,剩下三人明显都有话想说,但同时忍住了。

    没去烤的人不配挑剔火候。

    “嗯……凑合着吃吧,下一盘绝对舌尖上的中国水平!”赢天扬自夸一顿才满足溜走。

    尤簌怕秦琳不好意思挑,提前捡了几串没糊的递给她,又找了串糊的要往自己嘴里塞。

    还没塞进去,忽然被身边的男人拦下了手。

    他没说话,只是把她手里的换成串好的,低头咬住那串糊的,从水果盘子里戳了几个切好的草莓尖一并放到她盘中。

    干净的一次性餐盘上水果和烤肉都是挑过的。

    尤簌抬眸望向他,几次都欲言又止,直到最后男人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她才放下签子,认真开口。

    “蒋驰期。”

    “嗯。”

    “其实我不太赞同网上一些在一起后,女生只能吃草莓尖尖,男生吃草莓屁屁,女生享受生活,男生必须服务的观念。”

    “我觉得真正的男女平等应该是两个人互相付出,不一定非要男方退让,所以你也吃,”

    尤簌递给他一串没太焦的。

    “你说的这些都挺对,”

    蒋驰期低头对上她的视线,忽然挑起唇,嗓音懒洋洋地拖着,“但是呢,我这人儿,骨子里就贱,喜欢吃糊的。”

    “赶紧吃你的。”

    “……”

    话音刚落,赢天扬火速奉上一盘煤炭牛肉串摆到他眼前。

    “那正巧了蒋哥,这盘又……”

    “呃,火大,炭不行,真不是我技术问题。”

    蒋驰期扔下签子:“……你滚过来吃,我烤。”

    再不接手可能要吃一晚上黑炭。

    尤簌忍不住笑出声,拖着椅子的男人警告地看了眼她,又一并把人抓过去陪烤。

    租的是长脚凳,坐在烤架前也不觉得憋屈,湖边的潮湿空气混着几处烟熏火燎,倒暖和了不少。

    火确实大了,夹出去几块才能正常烤。

    边烤边吃,尤簌时不时用夹子帮他翻个面,这夹子不知道是谁买的,型号像是普通版的plus号,她捏住中间位置才能正常夹。

    “今天开心么?”

    蒋驰期手里捻着根木签,冷不丁问道。

    “开心。”

    他又笑,“被亲的时候开心还是现在开心?”

    “当然是现在!”

    尤簌灌了口水才说出口,脸上被热源染得发红。

    “是么?”

    他看她挺喜欢被他亲的,眼睛不会说谎。

    一到没人的时候,蒋驰期总是时不时蹦出一些奇怪的话。

    尤簌别过脸没理他。

    长脚凳侧边螺丝挂着袋串好的鸡翅,她回头看到秦琳赢天扬那边的盘子快空了,又准备新烤一些鸡翅出来。

    但这袋子套的不合理,木签藏在里面,伸手进去拿的话,手上会沾到生肉的腥味。

    尤簌垂眸望了一会,顿了两秒换用刚才在内心吐槽过的超大夹子去夹。

    “蒋驰期你先别动。”

    袋子是在他凳子上挂的,尤簌怕他起身会碰掉。

    手指照旧捏着夹子中端,她稳稳地夹起鸡翅,还没等启唇为自己的懒惰歌功颂德,忽然间却发现,她手中的夹子末端,不听话地……

    挂住了蒋驰期的上衣衣摆。

    劲瘦的腰身顺着冷白的块状腹肌淌下,

    抬眼可窥。

    夹好的鸡翅适时嘭地掉到铝盘上。

    尤簌无意间瞄见,瞳孔猛缩。

    正不知道怎么收场,准备硬着头皮收回夹子,装作什么都没看见时,手中的不锈钢夹忽然被男人手指摁牢。

    “勾得挺巧。”

    男人黝黑的瞳孔玩味地打在她脸上,跟看破什么秘辛之事一样,语气不紧不慢。

    “看呗,羞什么。”

    “在一起一周了,这点甜头也不是不能给。”

    “怎么着,钻进去看?”

    第68章 正反

    ◎“可我喜欢正面呢。”◎

    烧烤架上的木炭还在烧, 时不时发出带着火星的劈啪声,清澈的湖风从波面荡过来,吹得两人皮肤泛潮。

    尤簌涨红脸要收回手, 握着夹子的细白手指却一并被男人锢住。

    “还不说话?”他还在笑。

    尤簌憋了很久的羞赧隐隐被他逼到想破罐破摔。

    ……你问的话是人可以正常回答上来的吗!!

    女生深吸一口气, 屏息被握住的手指轻轻抖了下,蹙眉, 佯装吃痛。

    “你捏疼我了……”

    “是么,”

    蒋驰期看穿地挑了下眉,手上动作稍稍松了些,“这点劲儿都受不住?”

    拖慢的语气隐隐像是在说其他事, 尤簌额前薄汗都快渗出来,眼睛往下一瞟就能看见他裸出来的腰身。

    劲瘦有力,侧面没一丝余赘。

    视线像是触到火苗一样,猛地弹回。

    女生无计可施, 只得轻转手腕, 磨了磨唇, 没有丝毫气势地默默威胁。

    “……再不放开,我就把鸡翅扔到你身上!”

    蒋驰期低笑一声,总算懒洋洋松开了钳她的手, 但话依旧没停。

    “这么害羞?”

    “我记得之前某人在网上说,做梦都想变成我腹肌上的一颗小汗珠,还假模假样地要我拍张腹肌照,说是看看自己变成汗珠之后躺在什么位置……”

    越说凳子拖得越远。

    一长句说完, 蒋驰期侧头望见尤簌已经抱着长凳跟他拉了一米距离,幸亏那夹子实在够长, 才能让她半撑着身子翻转鸡翅。

    听不见, 听不见。

    尤簌努力催眠自己, 试图不受他言语的调侃,但逐渐捏紧的指腹显然已经蔓上粉色。

    之前为了要腹肌照,她竟然连这种托辞都找得出来……

    蒋驰期远远眺了一眼,瞄见女生红到能滴血的耳尖,终于哂笑一声,止了嗓音。

    鸡翅被烤得滋滋冒油,赢天扬闻着味钻过来。

    天色逐渐暗下去,他等了半天刚拿到鸡翅,就看见不远处的篝火堆被洒上一瓶没包装的酒,而后有根点燃的火柴静悄悄一跃。

    半人高的火焰倏地拔地而起。

    张扬的烈焰在湖前摇曳,宛如穿着橙衣的舞娘。

    散落在周围的游客纷纷驻足观赏,赢天扬迎头奔跑,面朝篝火,背对湖泊,延展着手臂,突然旁若无人地呐喊:

    “我爱世界!世界爱我!!”

    拉长的音调并不藏匿,四周的人都能听见他的声音。

    精力似乎还没完全抒发,他又沿着湖边顺着风跑了几圈,直到轻喘出来的呼吸染上雾气,才敞开外套衣襟小跑到篝火前,冲其他三人招手。

    “快来啊!”

    “我们围着篝火转圈!”

    蒋驰期半支着的腿站起,还没等尤簌说出不去的话,就摁头推着把人兜了过去。

    “我护着你,没事儿。”

    他知道尤簌在担心什么。

    赢天扬引起的轰动蔓延整个湖边,一边低矮帐篷中也钻出几名背包客,扬着笑小跑过来。

    有人边跑边一起号召。

    “都来啊,大家不嫌弃的都围起来转转!”

    “认不认识的今天都有缘相见!祝大家越来越好!”

    人群越来越往中间簇,尤簌缩着身子不自在地靠到蒋驰期小臂边,手指悄悄勾上他衣角。

    她刚想说这里让她感到不舒服,准备往回走,就看见男人面孔被篝火印得橘红。

    跳跃的火星混上酒精后发出青绿的焰光,一并收到他眼底,眸色都绚丽。

    碧水星空混为一色,凝成一抹浓重的黑,但瑰丽的火光跳得高,就算人声鼎沸,拥挤着,似乎也不算可怖。

    他低头咬下手上的黑色手套,声音罕见温柔,朝她伸手,

    “来。”

    骨节分明的手指仿佛也被篝火传上温度,尤簌怔了一会才把手伸过去,握紧。

    肌肤相接,温和地烫着手心。

    左边也挤来了人。

    秦琳一边笑着瞧赢天扬在中间耍宝像婚礼司仪一样指挥大家牵手,一边也暗悄悄勾住尤簌的手。

    前面是稠艳的火苗,跳起的火星熏得人眼睛干燥,皮肤磨砾。

    尤簌闭了下眼,听见身边男男女女,不同年龄段的人都在谈天说地,四面八方汇聚一堂。

    最后一阵凉风吹过,蒋驰期在她耳边嗓音低醇,语调认真地开口。

    “试着享受一下。”

    腰鼓骤响。

    短促张扬的声色震得耳朵疼,尤簌感觉内里有什么罩子在渐渐撕裂,身体逐渐放松——像是很久都没有这样放松过。

    围着篝火乱跑的动作顺着鼓点踩节奏,一圈一圈像是不知疲倦,青色的烟雾裹满全身,混上不知道是谁的笑声。

    最后身上出了层绵密的细汗,唇角还是翘着。

    酣畅淋漓中,蒋驰期轻笑着捧住她下巴,印上一个干干净净的吻。

    “喜欢你开心的样子。”

    鬓角的发被汗珠染湿。

    尤簌瞳孔微缩,感觉像是做了一个荒诞的梦,她顺着夜风,赶在男人离开前又贴了一个吻。

    她第一次主动亲他。

    要缩远的距离徒然收回,蒋驰期眼底骤暗,伸手把要跑的人抓回来。

    “再用力点儿。”

    ……

    绵密的水珠从颈上坠下,恰到好处的水温冲刷着刚才湖边活动留下的薄汗。

    蒋驰期下午去超市的时候帮忙买了两件睡衣,棉柔质感很舒服。

    一件给她,一件礼貌带给秦琳。

    秦琳收到睡衣后对蒋驰期更加赞不绝口,甚至扬言要牺牲自己去跟赢天扬挤一个房间,把这间房让给她和蒋驰期。

    尤簌死死抓住她的腰,求她别这样,秦琳才遗憾地叹息一声,收回这个大胆的想法。

    零零碎碎的烧烤气味连带木柴烟火味被彻底冲刷干净,消失在地漏。

    秦琳从楼下提了碗糖水回来,刚刷卡走进屋就看见尤簌裹着湿发出了浴室。

    “簌簌,给你带了丸子桂花冻。”

    周身的温热水汽还没散完,尤簌扎好睡衣的腰部抽绳,温声回了一声好。

    她缓步走到桌前,刚坐上椅子,忽然面前凑来秦琳放大的脸。

    “簌簌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想到过你是敢当众跟人打啵儿的性格。”

    一本正经,像是在跟她探讨学术论文。

    “咳咳咳咳……”

    一碗糖水差点把尤簌噎住,她扶着碗边的勺子不自然地开口,“只是气氛到了,我们才贴了一下的。”

    蒋驰期最后逼她亲狠点,直到散场尤簌也没如他愿。

    那时的腰鼓表演已经收尾,剩下的只有背包客自己用蓝牙放着舒婉的旧情歌,气氛烘托不上去,她当然不好意思当众和他再亲密。

    “别藏了,我反正是不排斥小情侣当众接吻的,当时那气氛实在特殊,太自由,如果我身边是个帅哥,我没准也会突破一下良知,上去强吻别人。”

    秦琳低头有一搭没一搭地修着指甲,语气募地又感叹起来,“不过蒋驰期的出现对你的意义真的非同凡响,我记得你之前大一一年都没什么进展,但遇见他之后……”

    她掰着手指慢慢清算,“和男生接触,和男生约饭,和男生单独散步,和许多男生一起聚餐,甚至今晚……你周围有其他同龄陌生男生时,你看上去都好像没什么反应了,你是不是已经恢复了啊!”

    尤簌一怔,想了一下好像真是这样。

    她还没来得及仔细深思,客房的门忽然被敲了两下。

    笃笃几声。

    秦琳走去开门,还没开口就被赢天扬拽了出去。

    “秦琳快快,我找了两个新交的朋友一起打麻将,三缺一!”

    秦琳刚要扭头问尤簌去不去,忽然发现对面的高大男人宽肩窄腰地倚在走廊墙壁,低头摆弄着手里的打火机。

    在等着什么似的。

    她顿时就不用赢天扬拽了,跟在人后走得坦然。

    ……

    敲门声又响起。

    尤簌头顶搭着块柔白色一次性毛巾,快步走去开门。

    刚洗过澡的身体裹在睡衣中,柔软地支在门框,面上含笑,“忘记带——”

    “嗯?”

    门口的人不是忘带东西的秦琳。

    蒋驰期耷着肩,右手懒洋洋地抵她额头,另一只手顺着自然阖上门。

    咔地一声,木门自动上锁。

    尤簌被他一串行云流水的动作砸懵,缓过神后才小跑到床边把自己刚换下的内.衣裹进被子。

    她呼吸忍不住放缓,悄悄点开手机屏幕看了眼。

    十点零五,

    这个时间孤男寡女不该呆在一起。

    “有事吗……”

    “就这么湿着头发?”

    蒋驰期没回她的问题,落拓的身型在休闲睡衣中罩得松松垮垮,他显然也刚洗完澡,黑发没完全散开,有几束凝在眉目间,平添几分冷冽。

    尤簌启唇,还没来得及开口就感觉眼前黑了一瞬,紧接着又亮起。

    蒋驰期站着帮她擦发。

    她背忽然塌下去,坐得很懒,脑袋被摩挲得舒服,意识到他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后就放了心,语气轻软。

    “只是还没来得及擦。”

    白色毛巾罩着半颗头,尤簌低头慢慢又吃起自己的糖水,电视机放着引人发笑的综艺,她却没怎么听进去。

    毛巾慢慢上移。

    含吃糖水的间隙,尤簌忽地发现,蒋驰期给自己买的白色T恤睡衣太……宽松了。

    抬手帮她拭发的时候会露出一点腰部边角线条。

    若隐若现地,随着他的手势动作晃。

    沐浴乳的残留味道沾上体温后好似被扩了香,他身上很好闻,混着木质和干净的橙花的香味,时不时让她嗅到。

    桌子边缘的白菩提手串静静呆着,尤簌默念两边平心静气还是没改善,最后终于忍不住抓住他衣角。

    语气好商好量,“不如你去后面擦?”

    “为什么?”

    他没怎么听进去,声音懒洋洋地有点闷,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在湖边被吹感冒了,鼻音稍重。

    为什么……

    总不能说你这样很像是勾引我的样子。

    我要拒绝你的勾引,并且朝你扔一个清心咒吧。

    尤簌头皮僵了僵,挡在柔白色毛巾下的眼睛轻抬,随口胡诌道,“因为……我喜欢从后面擦。”

    空气静了半瞬。

    垂下的眼睑稍眯。

    男人忽然不知道为何低笑一声,嗓音厮混着暗昧情绪,凑到她耳边,语气不三不四。

    “可我喜欢正面呢。”

    第69章 脆弱

    ◎“糖水甜么。”◎

    尤簌也不知道自己随便找的借口, 被蒋驰期这么一接怎么就成了你来我往的混话。

    柔白毛巾蹭着她碎发边缘,没一会突然停了,连带停滞的还有她的心跳。

    方巾顺手扔到椅背上垂着。

    高大身影罩着身体。

    “我不是那个意思……”

    尤簌紧张地踢凳子, 想往边上挪, 但其中一根凳子腿却不知何时被男人鞋尖抵住了,她垂头看下去的空隙, 蒋驰期又抓了另一把凳子落座在旁边。

    不过半尺的距离,

    他背屈一下就能倚上来。

    尤簌攥紧手指。

    “糖水甜么?”

    男人语调随意。

    紧张堵塞的气忽然舒开。

    没想到他只是问这个,尤簌瞬间松了肩颈,轻声回, “甜的,你——”

    背脊猝然被摁向靠椅。

    尤簌瞳孔骤缩,她刚懈下去的心跳感知到危险后又迅速冒头,像被反噬, 比刚才跳得更凶猛。

    和蒋驰期现在的状态相似。

    摁不下去, 克制不住, 越涨越高。

    睡衣的绵软布料抵不住木椅靠背硬邦邦地磨,她感到后背一阵胀痛,唇却被咬得很软。

    他不开口也不掐她腰, 只是一遍遍咬。

    逼她自己张嘴,口腔内红糖混着桂花的甜味还在,唇角就能尝到。

    男人躬过来的腰略弯,连带整个上身都像是蓄势待发的美洲豹, 咬准目标,等她自己投降。

    尤簌被堵得不敢呼吸, 白皙脸庞因缺氧而泛红, 看着一副惹人欺负的可怜样。

    湿发还潮着, 两人都是,黏在一起。

    “蒋驰期……”

    她边用力吸气边叫他名字,蒋驰期没理,找准空隙后很快地覆唇,裹进去。

    周身似乎只有唇上有感应,像是被微弱的电流触到。

    腰微塌下来,蒋驰期又伸手扶正她,轻捏她下巴,逼她专心。

    “不是要自学么?”

    室内的温度明明没变,尤簌的脸和身体却比刚才又烫了几度。

    搭在下巴上的指腹一松,皙白皮肤留下个浅印。眼看他还不停,挪唇又要亲她耳垂,

    她立即抓他手指抓得用力,连心不在此的蒋驰期也能觉察手边被扯了下。

    “嘶……要被你掰死了。”

    他又吻了一下她耳垂,在她颈上靠了会儿才缓好。

    被放开后,尤簌才抽空看到他被自己抓着的无名指。

    确实红了一圈,扯得很用力。

    触电似地松了手,她讷讷地用手腕挡唇。欲盖弥彰地,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应对他。

    “没刹住,”

    他瞧着她解释了声,嗓音还是低哑,又拖着凳子离得远了点,握住剩糖水的白瓷勺,慢慢地吃。

    尤簌小声嗯了一句,顶着张通红的脸,努力平息语气。

    “我没怪你……”

    蒋驰期轻笑一声,“这么好呢?”

    不知是身处的环境特殊还是刚才气氛轰得太高,尤簌只觉得他随口说的什么话落到她耳中都发烫。她借口说热,然后快步钻进浴室洗脸。

    水龙头淅淅沥沥地放着水,尤簌特意把旋钮移成最凉的刻度才掬起一汪,冲洗脸颊。

    镜中央有个环状的白色标识,她点了一下,看见整张脸被镜光照得更细致。

    唇被蹂.躏得深红,耳垂边也落着点红印。

    湿发干了一点,蓬松起来隆起高颅顶,头包脸的轮廓更鲜明,眼圈微红……但不是委屈的那种,更像是情动。

    尤簌深深吸了口气,用冷水拍了几下脸蛋,清醒了会才摁灭镜灯,慢腾腾踩着拖鞋走出去。

    男人疏懒的身型在壁灯下照得很暖,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她剩的丸子桂花冻。

    她刚要说点什么,就看他单手划着的手机屏幕亮度调高了些,招手让她过来。

    “这个做得符合你要求么?”

    尤簌不明所以地看去,等手机中视频放了一会,才明白他给她看的是什么。

    “你学会了?”

    “做得很慢,不熟。”

    屏幕上的视频还在循环播着,尤簌心里发软,慢慢过去圈住他脖子,“你为什么学?”

    “陪你一起。”

    他声音很轻。

    尤簌像是被戳了一下,就这他挖上来的糖水想含一口,又被他躲了。

    “我喝过,不嫌脏?”

    “……可是你喝的就是我剩的。”

    左右也不过剩了个底,蒋驰期不想让她吃剩的,合上盖子把塑料袋扎紧,撑着腿站起来。

    “酒店下面还有,去再买新的?”

    ……

    湖面的凉风顺着沿岸吹来,不远处的背包客在帐篷旁又自己支起了小篝火堆,见他们出来热络地招呼一起玩,蒋驰期笑着回绝了。

    尤簌看见秦琳和赢天扬混入其中,在简陋的半人高的小桌上打着麻将,焰火时高时低,远处的青山在黑夜中渐渐隐匿。

    她很饱,也再吃不下一碗糖水,但总还是想跟蒋驰期下来走走。

    他在前面走着,牵着的手连接手臂拖着后面的她。

    “你还没有跟我说,你为什么要学剪辑。”

    尤簌执拗地问。

    他专业不涉及这个,也不需要打零工赚钱。

    “说了,陪你么。”

    男人懒洋洋的声音被夜风吹得很散。

    尤簌抿唇,不想他平白无故让自己更累。

    “不用这样……”

    察觉到她有了情绪,蒋驰期用力扯了一下,把人带到怀里,低头噙笑捏她脸蛋。

    “怎么了,男朋友干什么用的知道么?”

    “嗯?”

    “就是让你使唤的。”

    他似乎并不觉得这算一件大事,口吻照旧漫不经心地,“早点做完剪辑,还能早亲会儿。”

    “……”

    薄凉的雾气萦绕,蒋驰期揽紧了她的腰。

    其实不止是亲,还有更多别的能让她开心的事也被打散工这件事打断。他不知道尤簌自己缩在房里剪辑工作的时候心情怎样,但他不舒服。

    他其实能直接拿钱给她,但总觉得她不会要。

    那就慢慢来,她不要,他就陪着和她一起做,两个人总归做得快点。

    剩下来的时间也不用她再压榨自己。

    口袋中的巧克力还硌着手,蒋驰期忽然想起来,掏出,不紧不慢地塞到她外衫口袋。

    “累的时候吃。”

    “什么……”

    尤簌看见包装才知道他塞的是巧克力,“为什么给我这个?”

    “你之前抽血的时候不是晕了,我想着会不会是低血糖之类的,不是也拿着呗,反正饿了能吃。”

    他之前也塞过她糖。

    尤簌鼻腔微酸,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有了情绪,只捏着蒋驰期的手,声音轻慢地叫他,“蒋驰期,”

    “嗯?”

    “我也会对你好的。”

    他笑了一声,“知道了。”

    ……

    次日下午,四人才一并回到学校。

    这次落下许多工作,但尤簌总算从心里接受了蒋驰期帮她的这件事,有课的时候晚上也约他找楼层间的休息区,抱着电脑一起剪辑。

    收到钱后再请他吃饭,帮他买零食。

    蒋驰期不吃零食,最后也总在送她回寝室时,硬塞回她怀里-

    有条不紊的日子像上了发条,荏苒易逝。

    人们总愿意冠以季节细腻的形容词,把热烈和夏天挂钩,用深秋借指悲伤,尤簌理解这样的感情,但并不觉得这对自己有什么特殊意义。

    直到她在深秋末尾,立冬前一天,收到妈妈突然发来的信息。

    [爷爷病危了。]

    手中的课本嘭地掉到地板。

    秦琳接完一杯花茶水,刚要挎她一块去上课,回头就看见尤簌从抽屉中翻出身份证狠狠攥在手心,跑得匆忙。

    “琳琳,帮我请下假。”

    语速飞快,桌上的水杯在慌乱中被碰倒,溅出来剩余的薄薄一层水珠。

    秦琳连忙帮她扶正,抽了好几张纸巾叠在一起,探出身看她仓促消失在宿舍走廊的身影,心也跟着惶恐起来。

    “……怎么了这是。”

    大脑一片空白,血液连着往下涌,尤簌掏出手机订最近的机票赶回去,但最快回去也要三个小时。

    妈妈只说了那样一句话,没有具体说严重到了哪种程度……

    她忽然想到之前上课时妈妈忽然给她发消息,说爷爷想她了。

    妈妈有她课表,之前也从没在上课的时候给她发过消息,那次明明那么异常,她早该知道有猫腻的……

    那晚视频中,爷爷面容很红润,可上次暑假的时候医生分明说他短期内不会好转。

    ……都是线索。

    她却一点都没发现,被瞒得严丝合缝。

    脑海中一遍遍出现高中放学她去医院的场景。

    她坐在床沿,看爷爷精神好的时候开玩笑说要去给她去买旧街的生煎包。又看他做完化疗后像泄了气的皮球,边叹气,边抓她的手,叫她小名,说爷爷不想治了,想留着钱给她上大学用。

    他的手掌像秋天枯槁的老树皮。

    排队登机。

    思绪被拉回来,尤簌手心冰凉。手机笃笃跳出五六条消息,秦琳的,妈妈的……蒋驰期的。

    她被跳出来的视频通话先吸引住注意,看见对面的白花花的墙壁后又忍下汹涌的泪水,挂了。

    现在还不是可以哭的时候,她怕一看见妈妈就忍不住哭出来。

    僵硬地回完秦琳的消息,最终只留蒋驰期的信息在冒红点。

    [你在哪?]

    尤簌眼眶瞬间酸了。

    她走上飞机,阖了手机没回,直到最后空姐说要关闭电子设备,她才发了一句,我爷爷病危了。

    说完手指倏地滑下状态栏,断网,也没管那条到底发没发过去。

    ……

    打车赶往医院的时候,她才发现手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没电了。

    还没问病房号码,但庆幸表叔提前在医院楼下等她,他眼圈通红。

    上电梯的时候尤簌抓住他的衣角,问得很小声,“爷爷呢?”

    表叔忍着泪说,已经不在了。

    病床前围着一圈人,有认识的,有不太熟的。人群中嘀嘀咕咕,指着她说这是在外地上学的那个孙女。

    之后爸爸拉住她的手,泣不成声。

    眼眶哭得发干,尤簌撑不住身体的重量,扶着床边渐渐站直,满眼只能看见被拔下的氧气面罩和堆在桌面已经断电的心率检测仪。

    那双枯槁的手还垂着,是在她小时候牵她上学,给他买生煎包,帮她修八音盒的手。

    围拥的人群直到一小时后才散开,爸爸和妈妈呆在一起说着什么。

    她刚走出病房要去洗把脸冷静冷静,迎面撞上一位护士,步伐紧急,“你是这家的家属吗?”

    “2号床病人还有欠款没缴齐。”

    护士说罢又拍了下额,后知后觉,“瞧我忙昏了头,你这点小孩哪有钱缴……”

    “给我吧。”

    尤簌垂眸接过缴费单,擦肩走了出去。

    她攒了点钱,足够交。

    充值缴费,盖章,钱货两清。

    浅红和白色单据混在一起,她攥得很紧。

    她在电梯呆了很久才想起要摁楼层,消磨了一阵时光,再次回到住院楼层后,她忽然看见,

    蒋驰期出现在病房外。

    像是有所感应,他也看过来。

    第70章 依靠

    ◎“让你男朋友的心歇会儿行么。”◎

    从下飞机就一直堵在身体里的耳鸣, 在和他对视一眼后戛然而止。

    耳朵里像是突然通了气,嗡的一声,顺着风, 涌进医院的各种喧杂。

    护士推着小推车, 药瓶碰撞,病房内输液袋徐徐往下滴水。

    远远眺去的一眼像是切了慢镜头, 她站在原地好久才敢确认,真的是他。

    鼻子立即就酸了,尤簌几乎是扑到蒋驰期怀里的,喉咙里哽得难受, 吃力地往外挤声音,“蒋驰期,我爷爷……”

    “不用说,我知道。”

    她像是要嵌进他身体里, 手臂环得很用力。

    男人宽松的黑色冲锋衣还带着外界奔波的温度。

    手和脸都冷得出奇, 她埋头下去, 好像抱紧点就能暂得喘息。

    刚才还用凉水封住的情绪见到他后又疯狂冒出头,她隐忍地抽泣,胸腔闷得要裂开, 只能发出小声的呜咽。

    直到最后,蒋驰期摁了一下她头,用衣服把她全罩起来,挡住外界的所有声响, 对她说,

    “哭。”

    她的眼泪才一颗颗陷到他衣服的棉质布料中, 难以自控。

    半晌, 带着温度的手掌抚上她发。

    男人低头, 声音极轻。

    “……我来就是怕你哭都要忍着。”-

    尤江枫是独子,任槐柔出行需要坐轮椅,这样一来,陪着去殡仪馆的任务就落在了辈份更远一些的亲属身上。

    表叔和舅舅一行人跟着去了,尤簌没跟去。任槐柔怕她亲眼看见爷爷被火化,承受不住。

    已是晚八点,夜色沉下去。

    玄关处的白炽灯接触不良,只余一点惨白的光亮,尤簌看着光影暗下去,整个人缩到沙发角,没什么动静。

    她半阖眼,也不知是睡了还是没睡,直到眼前打来柔和的暖光,才疲累地抬了眼皮。

    蒋驰期个子高,稍微踮脚就能碰上灯泡。

    手指拖着旋旋拧住,亮光总算稳定下来。尤簌这时才起身,踢好鞋走上前去,抓住他衣摆,平静地开口。

    “……送你去酒店。”

    嗓音忽然就哑了。

    像得了咽炎,每说一句,喉咙都止不住地疼。

    这片老旧小区周围没有地铁,很偏,现在的时间公交也全停了,蒋驰期伸手拦了辆出租车,找了最近一家酒店。

    下车后他让她先去酒店休息区等,大概五分钟后才回到前台办入住。

    尤簌状态有些游离,一路都不说话,跟着人进了酒店房间。

    她说不清为什么要送到房里,但现在只有跟着蒋驰期才能让她安定一些。

    明明没在一起几天。

    这件事之前,她还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需要他。

    房卡插好,关了门。

    尤簌蠕动了下干燥的唇,艰涩地打破沉默。

    “……下午发生的事情太多,忘记问你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L省到Y市最近的一班飞机就是她坐的那班,剩下的只有夜里的。

    “坐高铁到临市,在临市飞的。”

    蒋驰期低头看她,伸手从口袋掏出什么,递过去。

    “尤簌……我知道这种事情没办法安慰,无论如何我都不能感同身受。”他嗓音很沉,弯腰望她眼睛。

    “但我想说,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枝叶摇曳打在墙壁,留下斑驳的阴影。

    他手心躺着的是一盒薄荷含片,

    铁盒装着,封面上贴着“润喉清咽”四个字。

    尤簌眼圈又酸了,她刚要去抬手去接那盒药,又听见蒋驰期沉默片刻后,很轻很轻,几乎带着无力感的声音。

    “所以你能不能,也试着,依靠一下我。”

    是不是他不问,她就不会主动说家里出了事。

    是不是他不来,她就真的躲在电梯里把泪哭干了才钻出来。

    ……他这个男朋友有时候当的,真挺没用的。

    他的话钻进耳廓,眼泪又像打开开关,断了线地往下滴。

    尤簌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伸在半空中的手不敢再近一步,鼻音重得吓人。

    “我只是怕麻烦你……”

    “……能不能不要讨厌我。”

    像是被一只手摁到了水平面之下,身边供她抓的手臂只有他。

    见识过世界自由的那面,她再也不想回到之前的状态,更不想失去蒋驰期。

    爷爷去世的事情警醒了她。

    原来人的离去是可以发生在一瞬之间,是可以没有丝毫预告的。她怕失去他。

    “谁说我讨厌你?”

    蒋驰期眼神凝了凝,想说什么话又斟酌一番,换了缓和点的语气,手指抬她下巴。

    “别整天瞎想着给我安罪名。”

    男人瞳孔微暗,像是陷入了一汪黑潭,顺着帮她整理碎发,他语气缓慢又郑重,拿她没办法一样,重新嘱咐一遍。

    “之后遇见什么事,都要记得跟我说。”

    “谈男朋友,给别人点发挥的余地。”

    “如果只让我知道你很难过,又不让我知道你在哪,我会很觉得自己很没用,懂么?”

    视线相撞,尤簌看见他认真的眼睛,眼圈微红,她抿了抿唇才点头。

    她原来只觉得负面情绪是洪水猛兽,能自己扛就自己扛,害怕自己的事会给别人带来哪怕一分一毫的麻烦,因此招人厌烦。

    但现在,她才好像明白。

    原来真的被爱的时候,对方是会跟着一起痛的。

    心脏的抽缩感渐渐平息,尤簌低头抓紧那盒润喉糖,指尖泛红。

    “别哭了。”

    尤簌又听见他耐心地轻哄。

    微凉的手指小心翼翼地碰她红肿的眼。

    蒋驰期揽她腰,把人抱在怀里,小声安慰,“爷爷去世伤心我知道,但别因为我这点事儿再掉眼泪。”

    “哭一天了,你男朋友的心也疼一天,让你男朋友的心歇会儿行么?”

    ……

    降生在这个世界要十月有余,但消失仿佛只是一瞬间的事。

    三天之后,丧事已经全部办完。

    爷爷的东西被她亲手整理好,静静地封在一个牛皮纸箱子里,安置在衣柜顶上,和他整个人一样消失匿迹。

    不过三天,尤簌整个人又瘦了一圈。

    这件事就像一根软刺,时不时想起还是会难受。她准备躲到角落小声哭的时候,也总会被蒋驰期揪出来,塞到他怀里哭,不让她一个人消化。

    渐渐地,她发现,自己好像已经能接受爷爷不在的事实。

    这是在家吃的最后一顿午餐。

    尤簌和蒋驰期并肩提着几盒从饭店打包好的菜,上楼,准备吃完后去赶高铁。

    不知道其他人的情绪管理能力如何,但尤簌最近发现自己只想沉浸在没有波动的心情中。

    就算是痛苦,也甘心沉溺其中,甚至专门去软件找亲人去世的帖子共鸣,一遍又一遍,不愿踏出罩子。

    但好在蒋驰期性格霸道,且敏锐,能分辨她到底是真的有感而发地难过,还是自讨苦吃地难过。

    分情况对待,软硬兼施。但更多是慢慢哄,抱在怀里听她讲之前的故事,让她自己抒发。

    楼梯扶手上刷着深绿色油漆,走廊有人放了茉莉盆栽,小簇的白花开着,染了满层香。

    尤簌走近看了一眼白花,睫毛下意识微颤,过了几秒才拿出钥匙开门。

    十一点四十,爸爸十一点半下班,一般十二点赶到。

    他们的高铁在下午三点多的,时间安排得很紧。

    钥匙落在玄关柜上发出轻响。

    尤簌回头,无意间看了眼沙发,却看见尤江枫已经回来了。

    他体型也消瘦不少,但大抵是中年人的特殊功能,表情已经不再沉痛。

    “爸爸,你怎么没上班?”

    “领导说可以早点回来,我就提前下班了,”尤江枫拍了拍身下的沙发,面容和蔼地招呼他们,“过来坐。”

    但看眼神,更多是在跟蒋驰期说。

    尤簌悄悄抵给男人一个目光,接过他手中的袋子一并提到厨房。

    刚迈进厨房,就看见任槐柔坐在轮椅上偷偷瞄着外面。

    她家的厨房推拉门下半部分不透明,任槐柔坐轮椅躲得刚好,奇怪的合适。

    “妈……”

    女人朝她嘘了一声,又毫不避讳地专心盯着看。

    尤簌也被她神秘的表情感染到,不自觉地塌下腰也扒着门边偷瞄。

    尤江枫和蒋驰期两人坐的位置不算近,蒋驰期背对着她们。

    谈话声音并不高,听不太清。

    “这个男生是你……”

    “……男朋友。”

    尤簌攥了一下手心,声音很轻。

    任槐柔小小地张了下唇,又仔细打量了蒋驰期几遍,募地才淡笑着夸道,“眼光不错。”

    她思量了一会,又侧过眸轻声问。

    “簌簌,你现在已经可以和男生正常接触了吗?”

    “嗯……可以这么说,但他好像最特殊,其他男生现在可以慢慢建立正常说话的关系。我会争取慢慢变好的。”

    “那就好。”

    任槐柔舒了口气,没多问,怕给她负担。

    尤簌这件事一直扎在她心里,眼下总算是有了进展。

    这几天看着蒋驰期跟着在家帮忙,细看下来是个可靠的人。

    任槐柔收回目光,挪动轮椅,帮忙把买好的菜放进盘中。

    “老妈,是不是你和爸爸有什么联合行动,爸爸怎么突然找他说话?”

    尤簌窥门看去,发现和尤江枫聊天时,蒋驰期背都比之前直不少。

    “别乱想,就是一个普通朋友来家,帮忙这么多天,你爸爸也要好好谢谢人家。”

    ……也是。

    尤簌放松了些,收回目光。

    这顿饭买的菜实在多,尤江枫回家的时候还带了只烤鸭,四个人吃到最后也不过解决了一半。

    尤簌帮着收拾碗筷,把剩下的菜打包进冰箱。

    蒋驰期瞧她背影,刚要起身跟过去洗碗,就看见任槐柔挪着轮椅过去挡住他,说着什么。

    尤簌抽空看了一眼,正巧瞄见任槐柔在展示自己前几年得的“社区好人奖”,蒋驰期笑着在夸。

    “……”

    高铁时间快到了,提前约好的车已经在楼下等着。

    尤江枫和任槐柔先后抱了抱尤簌,招呼她先下去到小区门口特产店,给蒋驰期买点特产带回去。

    “不用麻烦——”

    “蒋驰期是吧……你等等,你之前说你爸爸喜欢收集古董,叔叔这有个字画,你能帮叔叔看看吗?”

    蒋驰期瞧了尤簌一眼,才礼貌应下,跟在尤江枫身后走进卧室。

    “什么字画……我怎么不清楚?”

    尤簌不解地眨眼,目光移到任槐柔脸上。

    “就字画还能是什么……你快去买特产吧,一会看完了,我让他去小区门口等你。”

    任槐柔话说得很快,好像赶她一样,匆匆把人推了出来。

    平白无故被推出自己家……

    尤簌不满地迈下楼梯,她拿出手机刚要向蒋驰期吐槽几句,忽然想起,

    之前小姨来Y市的时候好像就去那家特产店买过东西,还留了一张能打八折的会员卡来着……

    扭头瞄见没关紧的门,尤簌低头,又怕妈妈觉得她是特地回来偷听的,只能闷闷地憋了鼓气,悄悄回到家。

    会员卡都整理好放在冰箱上的收纳袋中,她把袋子摘下,蹲在不透明的厨房门后,翻找卡片。

    吱呀一声,

    卧室的门忽然开了。

    尤簌下意识低头藏住自己,借由推拉门的缝隙恍惚发现,外面的对话……

    好像根本无关字画。

    第71章 引诱

    ◎“怎么停了?”◎

    蒋驰期到小区门口等了会才看见尤簌。

    她比他早出门, 却刚走到小区门。

    女生脸色如常,边走边晃沾了水珠的手,“路上碰见李奶奶让我帮她摁小狗洗澡, 司机到了吗?”

    这是Y市立冬后的第一个晴天, 但光照依然不强,恹恹地洒着。

    蒋驰期闻声, 目光顺着光线打到她脸上。

    “尤簌。”

    他语气端正,无意又让她刚稳住的心颤了下。

    尤簌瞳光微闪,手指隐秘地掐着掌心。

    下一刻,却看见蒋驰期指腹搭在她眼尾, 轻轻抹了一把。

    “又跑哪儿哭了?”

    眼睛又红了。

    “……是小狗沐浴乳辣到眼睛了。”

    尤簌随口胡诌道,手掌抓住他的,下意识攥得很紧。

    “车来了。”

    ……

    尤江枫站在阳台担心地向外眺视着,任槐柔看了一眼丈夫的背影, 启唇劝慰, “我看他不像在说假话, 对簌簌是真心的。”

    顺着阳台眺,也不过只能看见楼下的一段路,小区大门的方向被一栋栋老楼挡得严丝合缝。

    楼宇下的电瓶车车棚排成长长的一列, 棚顶灰暗,尤江枫视线落在灰色棚顶上,声音逐渐沉缓。

    “他脚上那双鞋,要我两个月工资, 之前我们领导的儿子就想要那个牌子的,我们领导还要他期末必须进校前一百才给买。”

    “我只怕他……”

    能一个人承担起养家糊口的责任, 请护工照顾病患, 尤江枫的月薪也超了这座城市的一大半人。

    他两个月工资才能买得起的鞋……

    任槐柔视线顿了顿, “家庭背景差距大也未必会受委屈,簌簌她清醒的。”

    柔风顺着窗户飘进客厅,混着不知从何处飘来的果香。

    任槐柔见开解不动他,也暗自叹了口气。

    她握着轮椅扶手,挪进厨房,忽然发现地板上不知何时落了个带着刺绣的挂件。

    她咦了一声,费力捡起,

    才发现是个平安符。

    “什么时候掉在这的。”女人低眼看着符扣,轻念出声,

    “诸事顺遂……”-

    爷爷从她上高中就被查出患癌,到现在已经坚持了四、五年,针对他的身体情况来看,也算是个奇迹。

    其实她早在了解过这个病,知道他总有一天会离开,但当事情真的发生,当下那一刻还是无法接受。

    人死了,不过就像水消失在水里。

    尤簌渐渐知道死亡是无法逆转的,而她能做的,也只能是努力学习,努力生活,让爷爷安心,让身边人安心。

    初冬来临,冷空气全面席卷了L省,随之而来的还有整个L大的噩梦——

    快到学期末,考试周要来了。

    尤簌抱着英语六级卷子和各种专业课书,早六点半准时出现在图书馆外排队。

    蒋驰期每天跟着陪读,白天又在课上睡大觉,不过他脑子好使,之前家里也带他捋过金融方面的东西,考试没问题。

    已经下午五点,他的卷王女朋友还在握笔奋战。

    蒋驰期低头去看她熬红的眼,怕影响别人,学中学生偷偷递小纸条。

    [休息会不?]

    尤簌刚对完一套六级答案,成绩大概在570左右浮动。

    她本想着过线就行,但查网上资料说,可能会有一些外企公司会对六级成绩有要求,才又捡起来再刷几套。

    纸条上已经堆了五六条,问休不休息的言论,尤簌总算抽时间给他回。

    [你别总盯着我。对面的同学之前传纸条给我,说祝我们99。]

    蒋驰期轻笑,提笔回她,[祝99不好么?]

    [但我更想让她祝我综测第一,六级600。]

    “……”

    在图书馆一众,祝考研顺利、考公顺利的上进氛围中,她居然被祝了一个和学习一点关系都没有的词,心里多少有点小落差。

    手指又扶在卷上报复性地订正了会,但似乎是被打断后也没了心情,一直没进去状态。

    尤簌看眼一边叩着耳机打游戏的蒋驰期,敲了敲他肩膀,小声道,“走啦。”

    刚走出图书馆,就察觉到一股冷风席卷而至。

    尤簌被吹得皱眉,倒着走,蒋驰期和她牵手,坏心思地把人往水洼带。

    “…蒋驰期!”

    她差点真的踩进去,幸好最后被男人拽了回来。

    蒋驰期嗯了一声,笑着刚扭头,就看见她想打又落不下的手掌。

    “还打人呢?”他忽地挑眉。

    “谁家男朋友陪学一天,出来还要被打啊。”男人语调拖着,浑不在意地,没一会又牵住她的手。

    尤簌又有点不好意思,任他牵着,友好提议,“不然你明天别来了?”

    他早上就在宿舍楼下等着,一直陪到晚上十点学完再回宿舍。

    赢天扬最近在朋友圈连连呼唤他的好兄弟,甚至在动态已经写了一部名叫《消失的兄弟》的连续剧。

    尤簌每次刷到都觉得不好意思。

    “想好要去我公寓学了?”

    蒋驰期瞧她。

    他白租个公寓,天天睡宿舍,好不容易期末周能当个免费自习室,小姑娘说什么也不去。

    “去公寓怎么学啊……”

    尤簌小声嘀咕。

    “怎么不能学?我专门买了人体工学椅,给你收拾好一间房,那装着隔音,比图书馆早起排队不舒服么?”

    “那你还不是在……”

    她嗫喏出声。

    “噢……”

    蒋驰期稍稍了悟,噙着丝笑,口无遮拦道,“别担心尤同学,你男朋友最近禁欲,不硬扯着你做什么。”

    尤簌心跳快了点,又不自觉地想到什么,耷拉着头不说话了。

    一路静着走到超市,蒋驰期帮她买了瓶热牛奶,低头把东西递给她的时候,才发现,

    尤簌不知道什么时候眼尾红了。

    “怎么了?”

    他眸光微暗,伸手碰她眼角。

    尤簌摇头不说话,握着牛奶,怕他多想,又硬着头皮补了个理由。

    “……我不喜欢不上进的男朋友。”

    “……”蒋驰期啧了一声,肩膀微松,“我以为出什么事儿了,至于红眼睛?”

    “学,明儿就学。”

    手中的牛奶瓶温热,尤簌稍稍暖了暖手心,没拧开盖子。

    跟在他身边的脚步减缓,她踌躇了半晌才试探性地开口,“……蒋驰期,我爸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

    “什么?”

    他稍停了会,又揽住她,像是刚想起来似的,“他说你从小成绩优异,要我掂量掂量自己配不配得上你。”

    “什么啊,”这说法编得太离谱,尤簌别过脸,“我爸从来不会这样说话。”

    “老丈人对她女儿男朋友能有什么好脸?你爸挺凶的,对我。”

    他漫不经心地,听着尤簌没音了,又忽然开口,“对了……你妈妈那边,我找个医生去?”

    他家养了几个医生,有些公立医院里也有关系,不知道她妈妈有没有去首都城市看过病。或许有一天,也能治好呢。

    毕竟才40岁,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牛奶瓶子扣得很重,尤簌指甲嵌进一层薄薄的包装膜,良久才缓缓摇头,“先不麻烦你了。”

    身侧的阴影忽然转移到头顶,尤簌脑袋抬起来才发现蒋驰期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她身前,黑瞳紧盯着她。

    “尤簌,你又开始了。”

    女生蠕了蠕唇,硬着头皮道,“不是不让你帮忙,只是想等一段时间……”

    “一段时间是多久?”

    “……寒假,等放寒假吧。”

    她听见自己声音很轻地开口。

    蒋驰期到底还是没逼她,只说了句,他这边随时能找医生过去。

    尤簌点头,快走一步进了食堂。

    距图书馆近的食堂三层没多少人,她问清楚蒋驰期要吃什么,握着饭卡走了上去。

    窗口是位勤工俭学的同龄男生,蒋驰期没拦她。

    尤簌最近有意识地开始挑战自己,打饭还是排队这种事都能自己来了,虽然有时候跟他们对视还是会低头,但能看出来有好转。

    蒋驰期事先在微信上问了家里医生,她这种病该怎么治。

    那边说具体要拍个脑ct和什么抽血化验,零零碎碎说了一堆没用的。

    最后才说,听着症状不算太严重,可以让她自己摸索突破,心理疾病其实有时候自己想开比吃药更有用。

    他这才放心让她来。

    握着饭卡的手指细长干净,尤簌缓缓敛下眼皮。

    那次医院缴费几乎花掉尤簌存下的所有积蓄,之后爸爸给她又转了几千块,告诉她,现在家里负担比之前小了,不用太省着,要照顾好自己。

    是实话,

    爷爷去世后,少了一大笔的治疗费。

    尤簌哽了会还是把钱收了,这段时间蒋驰期也变着法的给她钱,光棍节,24节气都发,出手就是五位数。

    她没敢收,偷偷退回去,后面又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她饭卡充了很多钱。

    等餐窗口前的挡板透明,虚虚映着男人落拓的身影。

    天色渐渐暗下来,食堂顶部的暖黄色灯光照得他很有温度。

    尤簌看见男人低头没一搭没一搭地划着手机,而后有女生红着脸,举着手机要他微信,他就头也不抬地,指她的位置。

    心照不宣地。

    打包的晚餐被装进袋子里,蒋驰期提着。

    一路沿着路灯走到公寓,尤簌才从闷不做声的状态转出来。

    房门紧闭,她紧了紧心神,瞄了身侧的男人一眼。

    “蒋驰期,我今晚暂时不去图书馆了。”

    “怎么了?”

    “就是不想去了。”她又重复一遍,紧接着,往他的方向走了几步。

    唇贴得很突然。

    两人衣服还带着外面的凉气。

    尤簌已经学会了在接吻时换气,但她好像还没学会循序渐进,刚开始就咬得很重。

    拎回来的晚餐随手扔到玄关柜,蒋驰期低头随意地任她亲,黑睫轻扫眼皮,罕见的没什么动作,像是任她宰割。

    她吻得很青涩拙劣,一直到最后察觉到男人唇上被咬出血,才懊恼地停下,“是不是——”

    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强势地摁回去。蒋驰期眸中带着情.欲,娴熟地翘开她唇,咬着。

    他动作比尤簌有分寸,舌尖混着勾在一起,炼出一阵湿润的电流感。

    尤簌被亲得腰软,背后的玄关柜贴得冰凉。

    良久才听见他带着喘意的嗓音,微沙,带着磁性。

    “刚有点感觉,怎么停了?”

    指腹抹过她唇上蹭到的血,蒋驰期手掌拢在她头发里,还没等刚才的劲缓过来,脖颈又传来一道酥.麻感。

    尤簌在吻.他喉.结。

    睫毛轻轻颤动,刮得那一寸皮肤生.烫。

    缠.绕的鼻息裹着温度在两人中逐渐升.温,她手指很软地抓他的手往自己衣摆里|探。

    喉结下意识滚了滚,蒋驰期眸色晦暗不清,喘|气更粗,他刚要说什么,就听见女生嗓音轻颤着引.诱。

    “蒋驰期,”

    “你想不想.摸.我?”

    作者有话说:

    人死了就像水消失在水里——博尔赫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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