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滺说得慷慨激昂,仿佛自己说的都是真的一样。


    赵陵川心疼地摸了摸齐滺的头,说道:“骗骗你自己得了,别想着骗别人了,别人又不用为了论文发疯。”


    齐滺:“……”


    齐滺不满地拍下了赵陵川的狗爪子:“我说的都是真的!”


    赵陵川好脾气地应了:“啊对对对,你说的都是真的。”


    很好,三重肯定表否定,齐滺瞬间就察觉到了赵陵川隐藏在温顺表象下的不相信,他忍不住说道:“我真的是认真的,不信你自己看看史实。”


    看着放在一起可以和自己电脑里“学习资料”这个文件夹比大小的史料,赵陵川敬谢不敏:“免了,我小学起就不爱学历史,你放过我吧。”


    齐滺一脸的可惜:“你错过了能够剖析一个雄才大略君主的一生的机会。”


    赵陵川:“……”


    呕。


    但眼看齐滺要发疯的状态还要持续下去,想到自家宝贝儿子也不想疯,奈何毕设论文严相逼,不疯魔不成活,赵陵川就忍不住对齐滺软了语气:“接下来呢,你要怎么做?”


    齐滺一脸认真:“我要告诉那些人,萧楫舟真的是千古一帝。”


    赵陵川:“……”


    毁灭吧,这个世界没救了。


    ******


    【海平元年,大梁王朝国都大兴城,大兴宫,勤政殿】


    萧楫舟的嘴角不禁向上翘了一下。这一刻,他发现,这个夜晚有那么几分的明媚,就连眼前这份来自江宁织造无数次一模一样的、让原本的他烦不胜烦的奏折,也在这一刻变得可爱起来。


    他动了一下手腕,将原本被他手抖而点出来的朱红墨迹晕染成了一朵小红花。


    真好,这个“仙人”是与众不同的,他能够通过那些被后人修饰的已经失真的所谓真相中找到真实的他,而不是随着那些人人云亦云,在还没有仔细地观察过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的时候,就现在心底判处自己死刑。


    真好,今天的月光真美。


    萧楫舟放下朱笔,冲着门外喊了一声:“王福全!”


    王福全听声立刻跑了进来,问道:“陛下,怎么了?”


    萧楫舟站起身,说道:“朕今日心情好,你派人去找崇玉山,就说差不多得了。”


    王福全顿时愣在了那里,好半晌,王福全才不可置信地问:“陛下说什么?”


    萧楫舟道:“朕说,差不多得了,别牵连太多了。”


    王福全:“!!!”


    作为从小和萧楫舟一起长大的狗腿子,王福全太明白萧楫舟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久之前,崇玉山查出雍明太子萧桧舟在还是太子时任命的太子詹事崔泽有谋反之嫌,其人身处豫章,借着某些江南士族对大梁的不满,暗地里纠结了一帮江南士族意图谋反,还扯上了年仅七岁的凤翔县主罗靖儿。


    萧楫舟因此雷霆震怒,对崇玉山下了命令,严查谋反之事,一旦查出绝不轻饶。


    都是诛九族的大罪,崇玉山查出来的名单能写满厚厚一摞纸,被牵连的人家更是数不胜数。这如果从严处罚,只怕炎炎夏日却能映红整条长江。


    崇玉山曾为此事多次上书,希望萧楫舟只严惩主谋,但是对于从犯能从轻发落,这样才能避免血流成河、人心惶惶。


    奈何萧楫舟表面上温和仁慈,一副你说什么都好的做派,实际上轴的不得了,愣是要挨个诛九族,恨不得血洗江南官场,以此立威。


    崇玉山为此愁白了头,不得不给王福全送信,大意是陛下身边就你这么一个贴心人,你有事没事就劝劝陛下,做事不要着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不要动不动就诛九族,世上没那么多九族给陛下诛。


    收到信的王福全泪流满面——


    我的崇大人啊,陛下是我能劝的动的吗?


    王福全也读过书,知道一个皇帝如果杀伐太重、动不动就斩杀官员多少有点问题,但萧楫舟是什么样的人王福全再清楚不过——


    萧楫舟有主意得很,他认定的事,没人劝得动。


    王福全还以为在不久的将来就要看到江南震动血染长江了,结果没想到,萧楫舟竟然在这个时候改变了主意,不说要动不动诛人九族了,反而要从轻处理。


    王福全一时之间没忍住,问道:“陛下怎么突然就改变主意了?”


    别又是间接性抽风,几个时辰之后又改变了主意要继续株连,让崇玉山看着两封内容南辕北辙的召令两眼发昏。


    王福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并没有指望萧楫舟真地回答他问题,只要萧楫舟不送他一个“滚”字,他就谢天谢地了。可出乎王福全预料的是,萧楫舟竟然真的认认真真地回答了他这个问题。


    王福全只看到向来都是意气风发的帝王此刻迎着光,阳光灿烂热烈,他只能看到萧楫舟被阳光照耀到有几分刺眼的身影。


    萧楫舟轻轻仰着头,声音中是王福全听不懂的复杂:


    “朕……不想让他再遭受非议了。”


    “朕想告诉他,他没有看错人。”


    “朕想用事实证明,朕也可以是一个明君。”


    “朕希望他永远都能快快乐乐。”


    我们相隔千年的时空,也许你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远在千年之前,有这么一个人,仰望着烈日与天空,期盼你的永生安乐。


    ******


    【公历3754年,广陵市,广陵大学东校区,第五宿舍楼,608室】


    齐滺咬着桃子,每一口咬下去,都带着清脆的声音,像是在泄愤一样。结果下一秒,齐滺一句“卧槽”脱口而出。


    “磕到桃核了!我的牙!”


    赵陵川摘下耳机,凉凉地说:“早就说让你买软桃子,你看,这下好了吧,蹦到牙了吧。快看看,牙还能不能用了?不能用趁早去牙科医院看看,免得越拖钱花的越多。”


    齐滺揉了揉脸颊,尖锐的疼痛下去,他才说道:“还好,还能用。”


    齐滺将手中被啃了一半的脆桃随手放在桌子上:“软桃是没有灵魂的,而且……”


    说着,齐滺向后一仰靠在椅背上,说道:“这要是软桃,我喊了一声,那可就不是磕到牙的事了。”


    “还能有什么?”赵陵川话说到一半,突然就想到了一个非常可怕的可能。


    软桃好像很容易一口咬下去,然后看到半个还在蠕动的蛋白质……


    死去的记忆突然开始攻击自己,想到那些被他狠狠压在心底的记忆,赵陵川的脸都白了:“闭嘴!从今天开始,一周之内谁也不允许吃桃子!”


    齐滺又拿起被他吃剩的半个桃子,咬得咯嘣脆:“我买了好几个呢,怎么能浪费粮食?农民伯伯容易吗?”


    赵陵川:“……”


    你把香菜和姜都挑出来扔了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呢?


    寝室香蕉都放到烂了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呢?


    互相伤害是吧?


    谁怕谁?


    赵陵川冷笑一声:“你给你那早亡的夫君准备的洗白稿怎么样了?”


    齐滺:“……”


    齐滺顿时如同霜打了的茄子,蔫头蔫脑的,仿佛对人生都没了兴趣。


    赵陵川看得开心了起来:“小滺滺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迎着齐滺了无生趣的眼神,赵陵川笑得越发开心了:“像是被十几个大学生连着不停遛了一天的哈士奇,想拆家都有心无力的那种。”


    齐滺:“……”


    齐滺半死不活:“半个蠕动的蛋白质。”


    赵陵川:“……”


    赵陵川:“呕。”


    这场战争最终以赵陵川的落败而告终,他收起嬉皮笑脸的神态,转而问起了相当正经的事:“你的下一场直播还没有想好要播什么?再不提前预告,容易跑粉啊。”


    齐滺有气无力地说:“想好了,题目就叫《千古一帝萧楫舟》。”


    “……”赵陵川大笑,“这个标题可以,你信我,一经播出,肯定有人排着队骂你,十万粉,小意思。”


    齐滺生无可恋:“可是题目想好了,内容整不出来。”


    说着,齐滺挺直了脊背,将桌子上一摞又一摞的资料举给赵陵川看:“你看看这昏君干的好事,我想给他洗白都买不起洗衣粉。”


    赵陵川没看,但根据他本来就贫瘠现在更是所剩无多的历史知识来看,想洗白这位真是一项工程浩大的项目。


    毕竟这位的恶行不说罄竹难书也差不了多少了,不论是史学界还是艺术界都对这位没好话,就连号称“狗都能说成人”的影视剧界,都不肯为这位洗白。


    所以,赵陵川真心实意:“小滺滺,实在不行放弃吧,大不了我们回去画穿衣服的小狼,这次肯定不会被举报淫/秽/色/情。”


    齐滺摇头:


    “不,我不服!”


    “我就不信了,我没办法靠着萧楫舟骗过来十万粉!”


    “都已经快七万了,怎么能现在放弃!”


    “他们不是说萧楫舟是个昏君吗?我就非要证明他是个明君不可!”


    “证据找不到没关系,我可以瞎编乱造!”


    “反正不犯法!”


    “来啊,谁怕谁啊!”


    赵陵川:“……”


    算了,怎么会有人不因为毕设发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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