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谢悠有收着力道。
敌不动我不动。
直到谢修岷不反抗了,不再破口大骂,痛嚎着让他停手。谢悠才气息微喘,停下来冷漠地审视着他。
而在此之前,周围邻居都被满楼道的辱骂声惊动了。
谢悠看到对门一妇人走出来,见到抱头蹲地上的谢修岷,惊愣过后吓一跳,目光触及谢悠,才意识到什么来:“……是,是你动的手?”
“你怎么可以对你爸爸动手,还给打成了这样?!”
“他不是我爸。”少年嗓音平静又凉薄。转身时朝门方向瞥一眼,眼底冷意尤在。
他无视周遭越来越多的邻居,不在乎这群人的议论纷纷,独自蹲下,将翻倒的行李箱重新收拾了,靠墙放置,接着定了定神。
在彻底心如止水,谢悠拉开大门,将躲在门后偷窥的小女孩接出来。
语气温柔,情绪稳定,与刚才派若两人:“走吧,去医院。”
*
人渣也是多姿多彩的。
有的揍一顿就能老实,有的揍两顿,三顿才能老实,有的怎么揍都无法老实。
谢悠只给谢修岷这一次机会。
*
到达医院后片子拍出来,医生告诉谢悠谢修岷的手腕骨折,需要打石膏。
全部流程加起来不知道要耗费多少时间,大晚上的,谢悠不可能把小姑娘一个人落家里,于是将她带在身边。
小女孩叫谢苒,今年刚满六岁。
小说里提到谢修岷娶过两任妻子,原身是谢修岷前妻所出,所以谢苒与原身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关系。
谢苒还有个龙凤胎哥哥谢朗,谢修岷和妻子离婚后,谢朗随母亲生活,而她跟了谢修岷。
作者对原身的背景交代不多,这些就是谢悠对原身家庭了解的全部了。
至于他自己。
谢悠在现实生活中父母去世的早,四岁起就由奶奶照拂。虽然谢悠从来不说,但小时候的他真的是特别羡慕那些美满家庭的同学。
后来长大,人成熟了,思想变得通透,就很少会去想这些不切实际的。
毕竟生活哪有那么多美满,这世上远有比他更支离破碎的家庭,不如用这点时间写几道数学题。
但不代表他完全不在乎。
是作者那草草几笔给了他错觉。谢悠只看出原身是单亲家庭,有个同父异母的妹妹。
单亲家庭总比双亲过世好,有个妹妹总比没有好。却没设想过,他对此小小期待过的“父亲”会是那副德行。
谢悠想象过最烂不亚于窝囊废酒鬼脑残里面,谢修岷顶多占一个,谁知道那二逼爹直接buff叠满,他也是打心底觉得绝。
“咕噜~”
快十点,固定生物钟让谢悠有些犯困。
谢悠正在窗口排队,忽听左下方传来奇怪声响,就这么耷拉着眼皮掠向不停抿嘴的谢苒,问道:“饿了?”
这孩子不知道是不爱说话,还是有点自闭倾向,肚子都咕噜咕噜打雷了,也只会做摇头这一个动作。
付完医药费,谢悠将单子递给医师后出了趟医院。谢苒由那医师看着,全程对着自己的洞洞鞋发呆。
“我看那孩子就是压抑得太久,刚回家被你这么一打一骂,憋不住,发泄出来了。”
“是啊老谢,现在高三学生很累的,你没事也别总对孩子动粗。”
诊室里传出邻居的交谈声。
谢修岷骂了句,然后底气满满道:“他那么晚回来不跟家里联系,老子那是担心他!再说老子不就扇了他一下外加骂了两句么,别说那一耳光还没扇到,他就把老子打进医院?你们评评理!!”
邻居们对视一眼,纷纷说:“至少学习成绩好嘛。”
“据说谢忧前几次考试还拿了全年级第一?你这趟伤筋动骨的,医药费加起来得一两千吧,你儿子都出得起,看来在校奖学金没少拿。”
“还听说景家那位跟你们家小忧还是同学,哎哟哟,连那位大少爷都没小忧考的好呢。”
“是啊,这北垣虽然是所私立高校,升学率却是市里数一数二,能在里面念书的不是家里有钱,就得是成绩特别好的。”
显然,谢家属于后者。
“嗤,你以为这小子是凭真本事考这么好的?可笑,我儿子我最清楚不过了!”谢修岷冷笑道,“那小子也就初三的时候努了把力,上高中后喜欢他们班某个谁,成绩那叫一落千丈!基本已经废了。”
“啊?那他……”
“还不是靠作弊!”
这时谢悠回来了,往返十分钟,可以说是很快。谢苒还在低头发呆,只是瘦瘪的小手里忽然多出个纸装袋。
里边是新鲜出炉的面包,很香,热气腾腾的。
谢苒不由自主地咽口水,抬头看向从前只会喊她滚的‘谢忧’,却看见一道清瘦挺拔的背影走入门诊室。
随后,原本跟麻将室一样唠嗑个不停的房间,在看见那少年捏着水果刀走进的瞬间,变得安静如鸡。
“怎么了,继续聊,别管我。”清泠泠的嗓音从房间里传出,“我给小苒削个苹果,进来丢个果皮而已。”
“不是,哥哥。”谢苒头慢慢低下去,好半晌,对着手里的面包轻喃,“但是,喜欢。”
*
“果果?”谢悠拖着行李箱入住酒店,放箱子的间隙,对跟他打视频的谢苒道,“这是你小名?”
谢修岷伤的不重,实在没必要住院。
谢悠睡觉死,担心这厮深更半夜偷袭他,他干脆叫了车,这周就住酒店。
再有就是,那老房子实在是太破,除非必要,谢悠不愿意委屈自己。
他本还想接谢苒过来一起住,可惜不满十六岁的未成年入住酒店手续太麻烦,加上谢苒除了长得比同龄人要瘦小些,身上倒是没任何外伤。
想到谢修岷还不至于丧心病狂到对个小女孩动粗,谢悠也就随她去了。
屏幕里的小女孩慢吞吞点头,然后就安静地看着谢悠不说话。
谢悠瞥见她这么专注地瞧着自己,也没管,继续跟那因为砸了谢修岷而失灵的箱子密码锁干仗。
最后他向酒店工作人员借来了把小型榔头,在工作人员的见证下暴力/开/锁,取出里边厚厚一叠作业本,然后准备写。
工作人员,“……”
夜深了。
将谢苒催去睡觉后,从浴室出来的谢悠换上质地柔软的睡袍,给吹干的头发扎起个小啾啾,坐到桌前摊开作业本,在直播间取了个毫无亮点的标题,便架起手机开启了直播。
五分钟后,谢悠抬头看一眼,没人,正常。
十分钟后,直播间来人了。
他从洗手间回来,刚好看见对方进房,还是那串熟悉的id。
[“自习二十分钟,到点下播”???]
[不是吧不是吧,标题不是我看走眼吧?这才几点,十二点都没到,你们学霸不都天天学到天亮吗?你刷新了我对苦逼高中生的认知!]
笔尖点了点桌,谢悠写下一个字:困。
现在不在寝室,谢悠其实完全可以说话,但他有点懒得说,也觉得等会儿就下播睡觉去了,这个时候和“老板”聊起来好像没什么必要。
id“7359393”在他第一次开播时给他刷了八千块礼物,后来几天也会在七点准时蹲他直播间,给他刷小几百礼物。
谢悠给谢修岷出的医药费,以及住酒店的钱都是从这提成里扣的,所以是他的老板。
对方壕到谢悠一度以为要被诈骗,或者要被包养了。虽然钱的诱惑力很大,但谢悠誓死守护自己底线。不下海,不做出格事。
[别困了起来嗨!反正明天双休又不上学,我今晚再给你刷八千,陪我熬到早上呗。]
八千块钱说刷就刷,这么壕无人性?
谢悠写道:不了,我熬不了夜,你别刷。
他算是怕自己熬夜过度再猝死了。下次可没有多余的命给他。
八千块对景昀来说压根不是个事儿,洒洒水的程度。
但想到这主播坚持一会儿下播,八千块砸下去,给直播间引入大量来自首页的流量,反而会给人造成困扰。小主播说不定都不敢下播,后半夜睡不好觉呢。
于是景昀回:[行叭,那我下次再给你刷,多刷点,等到账后你顺便把你那破手机换了,这画质真的一股子老电影风,把你手都拍糊拍不好看了。]
这时候谢悠还不知道这个“多刷点”具体是多刷多少。
他心想换不换关你毛事。
瞥见这个“多刷点”,好像看到了又一个八千在向他招手。平静写下个“哦”。
[说起来,学霸你今天开播有点晚啊,被什么事情耽搁了?]
耽搁他的事儿可太多了。
谢悠咬了咬笔帽,实在没心情去诠释他那多姿多彩一天,便选择性失明地没去理会,专心刷下一道大题。
从刚才开始直播间里人就渐渐多起来,毕竟两片星海的后劲儿也是杠杠的。景昀看见自己发的弹幕被几条新弹幕覆盖,淹没,以为对方是没看到他这条弹幕。
这就导致之后的几分钟,谢悠不清楚他是不是闲得慌,发了满屏“蹦迪小人”表情包。
仗着被上了马甲后五光十色的id霸屏直播间,并暴言:[这无人理会孤独寂寞以泪洗面的深夜呐!]
……真的显眼包。
“到点了。”谢悠看了眼时间说,“下播了。”
景昀那边吵得很,他们小团伙今晚在ktv鬼混。
秦弘煊和魏晴自封歌王和歌后,唱起歌来魔音贯耳,一个赛一个的难听。
陆晋在和霍焱打架,霍焱打不过他在包厢里四处逃窜,陆晋在追的过程中撞翻了可乐,可乐泼了时御满身,时御保持张微笑脸四处抄家伙削他们两个。
景昀混在这么群人才里,没听到谢悠那一句,他懒洋洋地倒在沙发里看直播,就见屏幕骤然一黑,主播原地下播了。
“嗯哼?”景昀一个打挺从沙发上坐起,在留言板飞快打字。
[学霸你今明两天还播不?]
所幸学霸还没离开直播间。
回复:[吃不准。]
[?]
[吃不准啥意思?]
……就是不一定播的意思。
谢悠怀疑对方智商有问题,但还是耐着性子回道:[明天要去洗衣店和理发店一趟。总之要做的事情挺多,不一定有时间播。]
[喔。那你不播的话能不能提前吼一声?]
[在哪吼。]
[微博?]
谢悠还没有微博账户,刚想发“我之后注册一个”。
又看到老板补充:[可我不怎么刷微博诶,感觉要从关注里面找你的最新动态好麻烦(二哈挠头)]
谢悠:“……”那你说个屁。
闭了闭眼准备退出,又收到条用户私信,是大老板想加他微信,让他不开播的话在微信上提前跟他吼一句。
谢悠心底警报线拉上来了,眸子眯了眯问:[有必要?]
[当然呐,我们能一起探讨下学习嘛~等熟了以后说不定还能面个基,你告诉我你哪个班的,我来找你啊。]
北垣私立高中很大,光是高三这一个年级就有二十几个班,可毕竟是一个学校的,找起来也不算困难。
目前来讲,景昀还没对这学霸主播怀有什么别的心思。
对方解题思路很厉害,每逢考试必然名列前茅。社交小达人景昀单纯是想交个朋友:谁会不慕强呢?
殊不知此时跟他隔着一条网络线的谢悠,已经脑补出了个油腻阔少形象。
啤酒肚,大金链子,开豪车。
还想前来他们学校找他……
请离主播的生活远一点。
谢悠动动手指,在软件上和理发师约好时间。不顾景昀在另一边刷屏问他怎么不回复就下线,直接关灯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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