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小时后。
穿着黑色雨衣的人再次离开了车,走向不远处的留置场大门。
“请出示探监证件。”看守无意间看到了雨衣下面的脸,有些惊讶地挑眉。对方的相貌相当优越,眉间压着怒气,反而让那张脸呈现出更有攻击性的艳丽。
看守把扫描好的证件还给对方,忍不住搭话:“34069?你也是来看他的?”
香取晴脚步微顿:“今天还有人来过?”
“是啊。”这间留置场地处偏僻,看守的犯人也相当有限,今天总共就来过两拨人,都是来探监34069的,所以看守的印象相当深刻,他伸手指指不远处那辆黑色rx-7:“那辆车就是他们的,好像还是两个警察呢,走的是警视厅的文件,其中有一个态度还很差劲……真是的我们交税养着他们,他们回过头来竟然这样对待我们这些公民……”
这种无知的言论,香取晴懒得再听下去,接过那些□□塞进兜里,直接离开。
两个警察?
香取晴摩挲了下雨衣下的枪/柄,他今天的心情糟糕透顶,如果遇到了那两个警察,就算他们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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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坐在留置场的玻璃面前,等待着那名叫做平田三郎的犯人。
松田阵平支着脸看着玻璃里自己的倒影,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脸色越来越臭。
“等下由我来问。”萩原研二不放心地叮嘱旁边的松田阵平:“小阵平你不要说话就好了……也绝对不可以隔着玻璃威胁对方哦!”
“知道了知道了。”松田阵平翻了个白眼,嘀咕:“每个月都来问这家伙,每次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话,没有实质性证据证明是这家伙引爆的炸/弹,就只能让他呆在看守所……”
半年前发生在公寓楼的恶性爆/炸案,当时在现场进行排爆的八名警察,除了萩原研二全部牺牲,就算是萩原研二本人也直到今天都还在修养,甚至还留下了不知能否恢复的后遗症。
而罪魁祸首却因为没有实质性证据证明炸/弹是因为拆卸失误爆/炸还是人为引爆,所以并不能把平田三郎移交给检察院进行判刑,至今都还在警视厅的留置场混日子。
上次松田阵平见他的时候,那家伙因为留置场规律的作息和饮食,看起来比送进来的时候状态反而更好了,把松田阵平气的够呛。
不过就算是把平田三郎送进监狱,大概率上他还是不会被执行死刑。
最多就是被限制自由,然后在环境称得上相当不错的监狱里安稳活到老。
甚至还会在老年的时候被狱警稳妥照顾,享受到相当舒适的老年生活。
而那些被他害死的警察们中,有的妻子才刚刚怀孕,有的女儿才上幼儿园。
那个女孩松田阵平见过,活泼可爱不认生,四岁的小女孩抱着松田阵平的小腿,嗓音清脆:“爸爸还在加班吗?今晚是美子的生日哦,松田哥哥帮忙告诉爸爸好不好?”
松田阵平想到那女孩亮晶晶的、充满期待的眼睛,脸上控制不住的流露出戾气,咬牙道:“那家伙如果能死在留置场里就好了。”
“小阵平!”萩原研二低声喝道,转而语气又松缓下来:“不要说这种话……”
连说说都不行吗?那他们的同事就活该白白被害死吗?!松田阵平还想说什么,但这时玻璃后的铁门传来卡啦的扭动声,平田三郎被看守人员带进这个屋子。
松田阵平只能止住话头,双手抱胸把自己重重砸回椅子里。
平田三郎仍旧是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含胸缩肩目光四下乱瞟,很难想象这种家伙,就是那起重案的主谋。
萩原研二:“平田三郎。”
“是、是我。”平田三郎被拷在扶手上的手轻抖,金属手铐磕碰发出哗啦啦的声音,透过玻璃上的麦克风清楚的传了出来。
萩原研二脸上流露出无奈:“你不用这么紧张,我只是来问你一些问题……我们之前来过几次你还记得吗?”
平田三郎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睛,目光从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的脸上掠过,然后快速重新垂下,点点头:“见、见过。”
看起来没有那么排斥。萩原研二松了一口气,前几次他们来的时候,平田三郎都极为不配合,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稍微逼问他两句,就大喊大叫发疯的挣扎。
但按理来说能做出那种条理清晰、敢威胁警方谈交易的犯人,不该是这种心理脆弱的货色,或者说这家伙的心理防线应该远比普通人坚实才对。
所以他们怀疑平田三郎是在演戏,目的可能是为了隐瞒更多的事实真相。
这种情况还是要先安抚,放松这家伙的警惕性。萩原研二说道:“由于现在没有直接证据能证明,是你的同谋主使或强迫你犯案,所以希望你能提供更多的证据来证明这一点。”
这是很狡猾的问法,丝毫不提平田三郎坦白后有可能面临的加重刑期,只说他作为从犯的可能。
“我……”平田三郎支支吾吾,看起来还是有所顾虑。
萩原研二:“只要你把所有的事情说出来,我们警方会尽可能的为你减刑。”
平田三郎:“真的吗?”
“真的。”萩原研二:“你可以完全放心的说出所有事情。”
不知道是萩原研二哪个字触动了平田三郎脆弱的神经,本来还在犹豫的他,突然浑身一抖,突然改口:“我能说的都已经说了,别的我也记不太清楚了。”
“平田三郎!!”松田阵平终于再也忍不住,一拳锤在面前的桌面上,无视萩原研二拉着他的手,恶狠狠地磨牙:“你以为什么都不说我们就拿你没办法了吗?你被抓住的时候手里还攥着引爆器,这些足够你在监狱里待到死了!”
长久的沉默,玻璃后的平田三郎一动不动的垂着头,就在萩原研二怀疑这人是被吓傻了的时候,玻璃上简易的喇叭中传出几声怪异的笑声。
“可你们不还是没有办法吗?”
松田阵平皱眉:“什么?”
一直怯懦着的平田三郎带着扭曲的笑容,脸上的肌肉都在微微抽搐:“可是你们没有证据,也没办法向法院申诉吧?不然你们干什么要每周都跑来这里求我再多说一点?你们这些警察也不过如此啊。”
“炸/弹的滋味不好受吧?被炸成碎肉,就算连尸/体都很难从地上铲起来吧?”
“你这混蛋——”如果不是面前的玻璃,松田阵平已经冲上去揍这家伙了。
这家伙之前果然是演的。
萩原研二这边拉着好友,那边看着玻璃后平田三郎的脸,声音也冷了下来:“感谢这面玻璃墙吧,不然今天谁也救不了你。”
“救我?”平田三郎语气古怪:“谁能救我?你?他?还是你们这些废物警察们?”
萩原研二下意识地皱紧眉头,觉得他这话说的有些奇怪。
自己的本意是在警告平田三郎不要继续激怒松田阵平,对平田三郎他自己没有任何好处。但平田三郎和他说的却似乎并不是一件事,这家伙好像在恐惧别的什么事情。
于是他顺着平田三郎的继续说道:“你说得对,现在除了你自己,没有人能救你。”
平田三郎:“……”
萩原研二:“只有你愿意说出来,我们才能帮你。”
平田三郎:“你们这些警察……会愿意帮我?”
萩原研二:“从我个人的角度是绝对不想帮你,但从职业素养和法律角度来说,我又不得不给你提供帮助,所以我随时都有可能反悔,你最好尽快做决定。”
平田三郎重新低下头,脸上的神色纠结,似乎是在思索萩原研二说的话的可信性。
而他的目光却有些神经质地四下乱瞟,多次停留在门和摄像头的方向上,紧张地吞咽口水。
他在恐惧门后和监视器后的什么人。
萩原研二身体也稍微前倾,微微眯起紫罗兰色的眼睛,但没有催促对方。
他能感觉到或许这是他们距离这件事背后的真相最近的一次,平田三郎绝对知道些什么。
几分钟后,平田三郎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抬起头说:“有人要杀我,而这里也没有你们想的安全,这些事情只有我知道,如果我死了,你们永远也别想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
“什么人要杀你?”
“那些人。”平田三郎说起这话的时候,忍不住开始颤抖:“就是那些给我提供材料的那些人,因为那些东西是我从他们手中偷走的。他们现在就在我身边,你们如果想知道真相,就先把我从这里带走。”
萩原研二看到旁边的松田阵平手指灵活地滑开了手机录音,才继续问道:“他们有什么特征吗?”
“他们……”
“哐当!”
“34069!探视时间到了!”一个身材矮小的男人从铁门后出现,侧着脸让人看不清面容。
平田三郎看到对方的时候,猛然瞪大眼睛,几乎目眦欲裂,身体控制不住地打摆子:“你……你不是这里的看守!”
然后他猛然扭头冲萩原研二喊道:“他就是那些人救命!救命!你们不是想知道他们是谁吗?救我!只有我知道,如果我死了你们永远也别想知道真相——”
“住手!我们是警视厅的,需要这名犯人配合我们调查!”萩原研二喝止了两声,见那名‘看守’根本没有理会他拍在玻璃上的文件和警察证,顿时明白事情已经脱离了掌控。
松田阵平抡起凳子砸向面前的玻璃,头顶顿时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但没有任何人赶来,防弹玻璃上也连划痕都没有留下。
眼看玻璃里的平田三郎就要被人拖进后面黑暗的走廊中,萩原研二抓起面前的麦克,厉声问道:“平田三郎!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
“他们、他们……”
“他们是上帝也是魔鬼——”
“口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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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响之后,一切重新归于安静。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两个人在原地愣了两秒,然后不约而同地转身向外跑去。
留置场的大门只有一个,他们虽然在这里不能进入玻璃后的犯人区,但他们只要堵住走廊和大门,说不定就还能拦住那些侵入留置场的家伙。
两个人在长长的走廊里狂奔,在走廊尽头松田阵平左转。
萩原研二喊道:“小阵平!右边!”
左侧是通往大门的走廊,右侧才是通向犯人监管区的方向,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能把人堵在案发现场。
松田阵平匆忙转身,但还是比直接选择了正确道路的萩原研二慢了一步。
萩原研二再次拐过前面的转角,正看到一个穿着黑色雨衣的家伙匆匆忙忙的从监管区跑出来,带着有些过于大的帽子,看不清脸,身高和刚才在玻璃后的男人比起来,似乎有些过于高了。
但紧急之下,萩原研二没有功夫去想这件事,抬手就去拉那人,对方很灵活地躲开。
“啧,竟然真遇到了,麻烦。”那人咕哝了一句,音色异常熟悉。
离得更近、听得更清楚的萩原研二几乎是浑身僵住,那人灵活的绕过他,顺着他们来时的路就要跑,却正撞上跟在后面的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抬拳重重击打在那人下巴上,发出沉闷的一声,那人后退两步,尽管隔着宽大的帽沿,还是让松田阵平感觉到了对方打量的目光。
“小、小阵平!他好像是……”
萩原研二话还没说完,两个人又交手了几招,拳风凌厉动作干脆,两个人谁也没讨到好处。
haru的身手有这样好吗?
眼前的人和萩原研二记忆中的人产生偏差,这让他又止住声音,有些困惑地想到。
声音像、身形也像。
但身手有些好过头了。
他记忆中的那人从来都是懒洋洋的蹲坐在训练场最外围,能逃脱训练的情况就绝不上场。
为了这件事,好脾气的班长还险些和他动真火。但他死性不改,不论谁来说都仍旧是那副样子,加上那些教官对他都很照顾,最后也只能随他去了。
[haru你总是这样混日子,将来要怎么办呢?]
[啊……不要露出像老头子一样的表情啊,总会有办法的。]
萩原研二心情复杂,难道这就是他的同期毕业再就业后,想到的办法吗?
做杀手?从某种程度上确实是来钱快的职业。
所以,会是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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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霉透顶。
这个卷毛家伙的身手出奇的好,迎面砸来的拳头,力量大的惊人。
他旁边的那个紫色眼睛的男人还没有出手,香取晴就已经有些应接不暇了。
香取晴并不想和这两个人纠缠,心底的某个声音似乎在说,被这两个人抓到,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他几次想要停手溜走,却都被两个人堵了回来。本来就狭窄的走廊,现在更是被两个成年男性堵的严严实实。
明明他今天的任务只是协助!这个时间,那个真正动手的家伙都快要从大门跑掉了吧?这两个条子在这堵他算怎么回事??
香取晴只不过是走神一瞬,就听到对面的卷毛哈了一声。
“哈!上当了!”
紧接着就感觉到头上一凉,兜帽被人掀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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