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一周前。
伊达航和萩原研二并肩走在搜查一课的走廊上,伊达航大概介绍了搜查一课的布局和成员分布,然后很快就把话题绕回了萩原研二身上。
“你怎么突然决定到搜查一课报道了?还什么都没和我说,我记得之前你不是还很犹豫,所以才会一直在家里带薪休假。”
“抱歉啦。”萩原研二笑着说道:“因为我也是突然决定,一方面是家人比较担心我继续排爆的工作,另一方面也是我自己想要来调查一些事情。”
伊达航叼着牙签,脚步停了下来:“是和香取有关的事情吗?”
“欸?班长你怎么……”
“自从你说过在爆/炸现场见过他之后,我就一直在留意有关的信息。”伊达航斟酌着措辞,试图把他收集到的零碎信息,更简明的传递给萩原研二。
“当初我们都以为他是因为对警察的工作无感,所以才放弃了进警视厅的机会,出国游玩然后失联。”
“但我在调查的过程中发现,他身份信息的保密等级居然依然很高,完全不像是一个辞职的警校生。”
除非香取晴依然身处警察系统之中,辞职只不过是借口,他实际上也是和zero他们一样,去执行更危险的保密任务了。
“小香取他说过,他是被公安从国外救助的孤儿,如果从这方面入手调查呢?”萩原研二回忆道。
伊达航点头,就算萩原研二不这样说,他也已经做了,他示意萩原研二跟上,他转身推开旁边档案室的门。
伊达航熟练的打开电脑,调出文件,显然在这之前他已经重复过无数次了。
“香取是十四岁到日本的,他的个人信息登记在这名叫做小鸟游香的警察名下,直到他成年这位警察都是他名义上的监护人。”
电脑屏幕的光映在萩原研二的脸上,他紫色的眸子微动:“什么叫……名义上?”
这个词听起来让萩原研二听起来有些别扭。
“不愧是萩原,很快就抓住了重点呢。”伊达航赞叹,但很快把话题重新拉回正轨:“因为这名警察在香取到日本前的半年,就在境外因公殉职了。”
“这不合常理。”萩原研二半坐在扶手上,指尖在桌面敲击:“当时公安只从境外带回了那一个孩子,就说明那次行动并不是以孩子为目的的救助活动,而是其他的什么行动,小香取只是意外被带回来的,这种情况本来应该给他找一个更合适的监护人才对,除非……”
“是小香取自己要求的。”
伊达航竖起拇指,把页面向下翻:“这是当年的记录,儿童强烈要求小鸟游香作为法律监护人,并且拒绝了其他人的收养……因儿童已经有了自我意识,所以采取半资助救助形式。”
“什么叫半资助?”萩原研二咧了咧嘴:“难道小香取当年还要自己打工吗?”
“那倒不是。”伊达航说:“小鸟游香给他留了一笔钱,足够他生活到成年,警察这边是隔一段时间就派人去照顾他的日常生活,比如给他做做饭,打扫打扫卫生之类的工作。”
“哦。”萩原研二恍然大悟:“难怪当年鬼冢教官他们看起来和小香取早就认识了的样子,是因为在他小时候就是被他们带大的吧。”
“后来的记录都被刻意模糊掉了,就算是在内网上也查不到了。”伊达航的表情变得欲言又止。
“所以班长是在担心,如果我接着调查下去,会把事情搞砸,给小香取带来麻烦?”
伊达航点头。
萩原研二勉强提了提嘴角,最后变成一个苦笑:“但是我好像已经把事情搞砸了。”
他之前也和伊达航的想法一样,猜想对方在救了他之后默默离开,或许是因为工作原因,不方便出现,但在亲眼看到香取晴之后,他却变得很难再坚定自己的想法了。
萩原研二从记事开始,理解其他人的表情,对他来说就像是吃饭喝水那样简单。
而当时那双银蓝色眼睛中的陌生和戒备,他无论事后怎样回想,都难以欺骗自己,从中找到演戏的成分。
香取晴好像是真的失忆了。
对他来说这是糟糕透顶的可能。
高保密级别的卧底工作,本身就已经足够危险,如果在这种时候小香取失忆,那么当他面对危险的时候,甚至都不会记得线人的联络方式,然后就会因此彻底陷入到孤立无援的境地。
而这一切糟糕的后果,都是因为他造成的。
他又怎么能做到什么都不管。萩原研二想,就算是又惹祸上身的风险,他这种时候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必须要想办法接近香取晴,至少先确定对方的状态,看看小香取还记得多少和他们有关的事情。
这样至少在危险的时候,小香取还能通过他来联络公安求得帮助。
他已经把事情搞砸了,但至少要给他一个机会,来补救他的错误。
……
萩原研二收拢思绪,他在来的路上,发现周围有几个负责监视的人,都染着乱七八糟颜色的头发,贼眉鼠眼并不像是警方的人。
小香取非常抗拒他进屋,和这些人有关系吗?是担心他吸引那些人的注意力,也被牵连进麻烦中吗?
“嘶……”萩原研二的脸上突然露出了痛楚的神色,右手手腕抽动了两下,看起来像是被碰到了暗伤。
香取晴下意识地卸力,他记得对方手上的伤,是在那场爆/炸中留下来的,现在看来竟然是留下了后遗症,萩原从爆破处调任到搜查一课,或许也和这个有关。
香取晴愣神几秒的时间,就足够萩原研二从门缝挤进屋里了。
萩原研二比香取晴高,所以香取晴根本挡不住他的视线,他的心凉了半截。
但几秒钟后,香取晴依然没听到对方倒吸冷气的声音,反而弯腰去把茶几旁的碎玻璃片捡进了垃圾桶里。
香取晴侧目,在卧室的床帘后面,看到了诸伏景光模糊的影子。
太感动了!
香取晴在心里流下两行宽面条泪,果然最靠谱的还是hiro旦那,就算变成前男友也一样靠谱。
萩原研二看到了垃圾桶中沾血的棉球,却并没有说什么,反而公事公办地拿出记录本,非常自来熟的在沙发上坐下,抬起头看向还站在原地的香取晴,笑容中竟然还流露出安抚的味道:“不用紧张,只是简单地问几个问题。”
香取晴退到了离他最远的墙边,微微抬起下巴,语气冷漠:“抓紧时间,问完了就请你马上离开。”
萩原研二也不生气,好脾气地点头:“根据笔录,您是东大的研究生?主修医药专业?”
“不可以吗?”
“只是有些意外。”萩原研二意有所指:“毕竟您看起来像是数学更好的样子。”
强行闯进小狗领地的猎人,试探着走出了第一步。
“这和案情无关,我有权拒绝回答。”
小狗呲牙发出了拒绝的呜呜声。
“抱歉。”萩原研二笑笑:“那您能再说一次那三颗氰/化物胶囊的用途吗?因为笔录上的部分细节,和东大教授的说法有些出入,所以辛苦香取先生再复述一次。”
猎人以退为进,找到了合适的借口。
真能编啊…他当时只不过是随口找的借口,实际上在东大根本没有他这么个学生,组织也不会好心到给他做假/身份/证明,结果萩原这家伙还能无中生有地变出来一个和他口供不符的教授。
不过依照他的人设,他也不用给对方什么好脸色。
“不记得了,时间过去太久,我也不记得了。”
小狗虚张声势地露出了獠牙。
“这样啊——”萩原研二拉长声音,突然说道:“能拜托香取君给我一杯水吗?来的时候太着急,忘记买矿泉水了。”
香取晴转身就去厨房给他倒水,从橱柜里拿出新的杯子,打开直饮水接满。
萩原研二在他回头的瞬间,收敛脸上的笑意,双手抓住茶几脚,用力向上抬了抬,然后他用指尖摸了摸茶几脚和地板的连接处,摸到了焊接点。
这不应该是公寓楼里的桌子,他只在一个地方看过这种摆放方式的桌子,那就是警视厅的拘禁室。
水杯被香取晴砰地砸在桌子上,水珠溅起几滴嘣在萩原研二脸上,他低头一看,在清澈的凉水里看到了漂浮的杯子商标。
萩原研二:……
香取晴面无表情:“喝吧。”
“等会再喝吧。”萩原研二自然地把杯子推到一边,用闲聊的口吻说道:“小香取你平时就住在这里吗?我来的时候感觉这里交通并不是很方便呢,小香取你平时出门搭什么车会更方便些?”
这人三句话间从香取先生,变成了香取君,最后干脆喊起了小香取。
熟悉的称呼让香取晴眉头微松,语气也平和了些许:“我也没坐过附近的公车,你要是需要,可以问问楼下的便利店老板。”
萩原研二抬起脸直视香取晴,紫色的眼睛里像是流动着星河。
“没坐过附近的公车……是因为很少出门,还是说从来没有独自出过门吗?”
狡猾的猎人露出了身后藏着的、五彩斑斓的、用来偷狗的麻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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