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的秦黎顿了顿, 随后用天真无邪的语气问：“谁呀？”
“路嘉音。”
“……”秦黎大脑飞速旋转，不对啊，这消息怎么传得这么快？这不科学！
在想着怎么演的时候, 就听到程清宁又说：“你之前不是想知道路嘉音是谁吗？她就是那个妹妹。”
秦黎揭下面膜, 身体坐直起来, 用很浮夸的语气说：“啊？啊？啊？怎么会这样？你怎么不跟我说呀？”
那震惊的反应，要是当面非得表演一个土拨鼠尖叫好证明自己的懵逼。
心虚的秦某人拍了拍胸口，这要让程清宁知道自己在知道路嘉音身份的情况下还一起吃饭，按她之前那别扭在意的占有欲，不会拿四十米大刀戳死她吧？
听到秦黎如此震惊，程清宁的情绪平复了一些, “你现在知道也不晚。”
好在尽管表现得浮夸了点, 但还是有所作用。
“我就说呢, 谁这么没眼光, 这么漂亮的妹妹不要，原来是你啊！”秦黎义愤填膺道。
“所以你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程清宁问。
“就跟你说的买卖关系啊。”秦黎说, “哦对, 今天是我俩第一次一起吃饭，买卖关系有所升华。”
“……”程清宁眯起眼睛，眼里散发出危险的信号。
“嗳她是你前任情妹妹啊？那也就是说你们俩已经没有关系咯。既然她现在单身, 我是不是……”秦黎拉长尾音，那揶揄的语气, 着实是欠揍。
“秦黎，你信不信我过去打你啊！”
“凶什么嘛，你不是拒绝人家了吗？你又不喜欢她, 在意这么多干嘛？今天我和嘉音妹妹聊得老好了嘞……真是的这么可爱的妹妹你都忍心拒绝，程清宁你怎么想的啊！”
听着秦黎的话, 再想到在公司楼下的画面，程清宁心里别扭得不是滋味，加上对方欠揍的语气，竟觉得心里有团无名火窜了起来，语调都高了几分：“秦——黎！”
“好啦好啦，开玩笑嘛。”秦黎轻咳了下，语气恢复正经，“程清宁，你这态度很不对啊，你是不是吃醋了？”
“我吃什么醋，我有什么好吃醋的。我就是不爽她跟别人吃饭还刷我的代付。”
“？？？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原来她刷的是你的代付啊！难怪你好像我欠你钱似的！哈哈哈哈啊……！你不爽那就把它关了啊！关了不就没事了么！”
“我不！我倒要看看她还能买些什么！”
秦黎评价道：“贱得嘞~”
程清宁自顾自生闷气，第二天顶着遮暇后还若隐若现的黑眼圈走进部门，险些迟到。
一进门就听到有人电脑坏了，“小路，我的电脑空格键按了没反应啊，你帮我看看呗？”
在和同事工位说话的路嘉音应了声好，放下手里的杯子，转身查看那位同事的电脑情况。
很快得出结论：“主机没事，是键盘坏了，换个新的就好了。”
“好嘞，爱你mua！”同事抬头朝她隔空抛了个飞吻。
对此，路嘉音只是笑笑，转头就看到程清宁从门口隔断屏走出来，端着杯子回工位了，跟没事人似的。
“程姐早。”舒慧从工位起身，她经过时把桌上的信封递给她，“程姐刚才我在电梯遇到陈总监，她让我把这个转交给你。”
“好。”程清宁接过信封，就一个简单的牛皮信封，上面没有写任何文字，她径直走进办公室。
打开信封前，她看了眼手机，陈欢在五分钟前给她发来信息。
信封里是十张演唱会门票，是与公司有过合作的主办方赠送的VIP票，陈欢对演唱会没兴趣，遂送给她了，算是作为公司的迎新礼，让她可以带着部门的人去看，增进一下同事情谊。
程清宁对演唱会不感兴趣，可既然有免费的vip票，去凑个热闹也好。
只不过当她打开信封，拿出里面的门票。
看到演唱会标题时，只觉得太阳穴跳了下。
冤家路窄，没想到竟然会是林羽的演唱会门票，还是视野绝佳内场第一排的赠票，上面还印着“工作票不得转卖”。
那人前两天确实有和自己说，她的演唱会开票了，就在京南距离十公里的体育馆。
并且要赠送她门票，希望她下个月能去看演唱会。
程清宁打开办公室的门：“舒慧，你进来一下。”
舒慧紧接着进来，乖巧道：“程姐，你找我。”
“陈总监送了几张演唱会门票给我，我不感兴趣，你拿去问问谁感兴趣，你们去看吧。”程清宁把信封原样递给舒慧，在脱手瞬间，有种烫手山芋甩掉了的感觉。
“好诶！我问问他们！谢谢程姐！”舒慧脸上难掩惊喜之色，没忍住当场打开信封，第一眼看到座位后发出惊呼：“哇！还是内场第一排！我从来没有这么前过！咦，还是林羽的啊！我有个朋友就是她的粉丝呢！她的内场票，开售半小时就卖完了，好抢手的。”
舒慧一高兴叨叨叨说得没完，听得程清宁脑瓜子嗡嗡的，面上还要微笑道：“嗯，你去问问他们谁感兴趣想去吧。”
“好嘞！谢谢姐！”舒慧拿了信封屁颠屁颠就出去了，世界都安静了。
过了一分钟，即便是关着门，都听到外面年轻人惊呼喜悦的声音。
她在心里轻叹一口气，要不说小孩子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呢。
她打开电脑，集中精神做PPT，不知道过了多久，舒慧来敲门。
“程姐，门票我发出去了，还剩一张。”舒慧把门票放在桌上，座位号是十张票中最中间的位置。
有演唱会前排门票，不想去是假的，但这一张也是特意给程清宁留的；领导送门票，一张没给领导留，就有些不知好歹了。
“怎么还有一张。”程清宁说着，注意到右下角微信图标跳动，是工作群顺手就点开了。
领到票的同事在群里@她表达感谢，刷了一排。
“其他人有事，去不了，我想着程姐你可以和我们一起去看看。演唱会挺热闹的，又是前排，现场气氛会很好。”
程清宁刚想拒绝，却看到一排复制粘贴里路嘉音的头像，鼠标一顿。
漫不经心问：“群里发信息这些都是要去看的吗？”
“对的。”
“……”程清宁看了眼桌上的门票，不置可否，随即关掉窗口，“跟大家说一下，半小时后开个会，关于新游戏制作方向。”
游戏的维护更新小组在有条不紊进行，程清宁决定等更新之后，就要把团队工作重心放在新游戏开发上。
《重启人生》
这是她给游戏的命名。
“重启人生，顾名思义。在这游戏里可以由自己的选择，开始新的人生，虽然都是我们构架出来的虚拟世界观，但赋予的意义就是存在于网络的‘后悔药’。”
“这款手游将会是我们团队拿给公司的考核试卷。”
她说完，底下的成员脸上露出不同程度的疑惑，面面相觑。
有一人弱弱举手：“程姐，咱们本来要做的卡牌手游吗？”
抽卡，作为当下热门元素，玩的就是几率，很多卡牌游戏层出不穷，只因客单价高，玩家上头起来一顿猛充钱，说圈钱游戏也不为过。
而在这之前，上头给程清宁的方向确实也是卡牌手游，只是临时变更类型，但底下的人还不知道。
卡牌游戏虽说恰烂钱，但也算是高回报的ip，当然对于开发团队来说，就意味着能拿到的工资多少。
现在突然变更在他们看来“冷门”的题材，又需要大数据支撑繁琐的类型，不由得产生质疑。
“是的，但市面上相似的游戏太多，想在这些游戏中脱颖而出很难。人生模拟游戏，虽说市面上也有大相径庭的游戏，但我们这款游戏在模拟的基础上，增加社交功能。在当下快节奏的生活中，若有个地方遇到灵魂能够相互碰撞的线上好友，我想不失为一个特色。”
底下有人欲言又止，但还是没有说什么。
程清宁开始输出游戏初步制作方向，因着是‘模拟’，所以需要大量的数据收集、市场调研，并不是一个轻松的活儿。
相比体系成熟的卡牌游戏，要复杂繁琐得多。
“程姐，如果想要构建接近真实的世界，这需要调研的内容太多了，况且模拟类型本就需要很庞大的数据收集，真要这么做恐怕需要很多时间，效果也不一定理想。”
“而且就算做出来，上市了……我看您的初步设计概念，也没有充钱氪金的内容，那我们该怎么进行资金回收呢？”
有人提出了想法，自然就有人附和。
“是啊程姐，这个游戏能做好就爆了，但是没做好就是白忙活，我们是新团队，第一个游戏就要上难度吗……”
小年轻们说着丧气话，作为过来人程清宁能理解他们的想法，初出茅庐无非是想做出成绩给公司赚大钱，让人刮目相看。
前面有了卡牌游戏做对比，再看到这个内容，落差导致难免有些丧气。
理解归理解，作为自己手底下的兵，当然不能让他们消极的情绪蔓延下去。
可话说重了，显得自己太过强权，说轻了面子就掉地上了。
程清宁微蹙起眉头，想着该如何开口时，一个冷静的声音响起：“你们直接说做个一刀暴击999+的游戏不就好了？闭着眼睛充钱，把NPC摁在地上摩擦，充钱就能变强，都不用带脑子玩。”
窃窃私语的声音停下来了。
路嘉音扫了他们一眼，“扪心自问，这样的游戏，你们会玩吗？”
“……那当然不会了，那种游戏玩了有什么意义。”同事回答她。
“恕我直言，这样的游戏就是电子垃圾。”路嘉音说，“但不影响开发者靠这样的游戏赚钱。可这样的游戏能坚持多久？当你冲完钱满级，对这游戏的期待也就消耗殆尽了。同理很多游戏也是这样，人生正因为未知才会有所期待。”
“有时候我们面对一些事的时候会不会想‘如果没有这样做就好了’、“如果早点下定决心就好了”。会不会有这种想法？我认为这款游戏的核心的意义就是填补人生遗憾，哪怕是假的。在虚拟世界中能找到一丝安慰，对一些人来说也是极为宝贵的。”
“至于氪金渠道，作为游戏人应该不难理解吧？有流量就能变现，变现的方法多了去了。前提是什么，是让可能变为现实，而不是还没做就开始想最坏的结果。”
路嘉音脸上没什么表情，定心效果却四两拨千斤。
程清宁微怔，她是在替自己解围？
“对对对！”舒慧跟着附和，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反正公司分配的，肯定是看好这个项目，那就干呗！有程姐带领我们，想那么多干嘛。要是这个ip爆了，那我们团队在公司可就挺直腰板了！”
其他人这么一想，是这个道理啊，搏一搏单车变摩托，好不容易挤进来大厂不可能打退堂鼓，那也太亏了！
加上同级人的‘忠言’，比领导的大饼更容易接受。
“程姐，你前面说的我不太懂，可以再给我们讲讲吗？……”
后续的会议进行得很顺利，大家开发智慧和脑洞，比开始程清宁单方面输出要高效得多。
程清宁是没有想到，路嘉音在这些同事里说话还很有份量，就像是团队中的顶梁柱、主心骨的存在。
一件事结束，程清宁短暂松了口气，游戏维护日期邻近，当下要做好这次的版本维护。
午休时间，程清宁去食堂吃饭。
她从窗口端出餐盘，转身要去寻一个空位，就看到路嘉音和陈欢两人坐在一块吃饭，有说有笑的。
在说话的陈欢注意到她在找位置，很快朝她挥手，“程总这里有位置！”
“……”这回想跑也跑不掉了。
“程总，早上我让舒慧转交给你的演唱会门票，你要去看吗？”陈欢找了个话题与她聊。
程清宁笑笑：“嗯…不确定。看到时候有没有时间吧。你要去吗？”
“我啊？”陈欢笑，似还在考虑。
在吃饭的路嘉音吃了一块肉，看着她说：“欢姐，去吧。”
欢，姐？
“嘉音你要去吗？”
“嗯，我去。”
“那我也去吧~”
问：旧情人去看前任初恋的演唱会是什么体验。
“姐姐我吃饱先上去休息了。”路嘉音端起餐盘，说完又朝程清宁礼貌颔首：“程总你慢吃。”
那态度和语气，太过礼貌都显得不近人情了。
程清宁觉得自己被冷暴力了。
狗都遭不住冷暴力，更何况在感情从来都是被捧着的程清宁。
既然邀请吃饭连着被拒两次，程清宁打算直接摊牌了。
她吃过午饭回到办公间，里面刚熄灯，同事们准备午休。
已经有同事进会议室休息了，几张椅子拼在一块就能平躺下来，睡一个舒服的午觉。又或者在工位上就着办公椅仰躺就睡了。
而路嘉音的工位，一整排都是她的位置，她中午似乎不午睡，所以有同事会在她那排工位睡觉，空间大躺着宽敞一些。
她进门时路嘉音刚端了一杯茶水回来，站在工位上抿了一口，拿起挂在显示器的耳机准备戴上。
“…嘉音。”她下意识叫住她。
声音很轻，但在安静的办公间里很清晰，基本上都没睡觉，能听见。
她顿了顿，补充道：“我PS打不开了，现在要用，进来帮我看一下。”
说完径直走向办公室，开门进去时留了门。
转身就看到路嘉音已经进来往里走了两步，门敞着没关。
“…门关上。”
路嘉音哦了一声，折返关门。
关门时，她的动作顿住半秒，随即咔哒一声，反锁。
关好门，路嘉音神色平常径直走到程清宁的办公桌前，滑动鼠标唤醒屏幕。
在桌面找到程序图标点开，能正常启动，又新建了一个图形，没有异常。
路嘉音一只手撑着桌沿，半弯腰看着屏幕，头也不抬道：“能用，没有问题。”
“当然能用了。”程清宁站在她身边，微曲腿靠着桌沿，偏头看路嘉音的侧脸，“本来就没问题。”
“既然没问题…”路嘉音直起身，“那我就出去了。”
路嘉音手刚松开鼠标，还在空中就被程清宁捉住了手腕。
“知道是借口，还装傻。”程清宁说，“我有话要跟你说。”
路嘉音嘴角轻扯了下，故意问：“不吃饭了？”
“反正约了你也有借口拒绝不是吗。”程清宁略昂起头，路嘉音的身高竟给她带来压迫感，还是她完全松弛靠着桌子站立的情况下，于是她站直身体。
……身高才到这小屁孩的眼睛。
今天没穿高跟鞋，大意了。
路嘉音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为了让气氛缓和一些，程清宁决定说些软话好安抚对方的情绪。
“今天会议上，谢谢你帮我说话。”程清宁如是说。
路嘉音看她一眼，语气稍微好了些：“没有帮你说话，就事论事而已。”
“行行行……还有就是关于之前的事，我是考虑到你的未来才会那么做，既然现在我们同一屋檐下共事，以后免不了要接触。我知道你现在对我有抵触情绪，如果当时话说重伤到你的自尊心，那我跟你说一声对不起。希望你别介怀。”
“说完了？”路嘉音问。
程清宁眨了下眼睛，应该没有其他要说的了。
“完了。”
“你以为我不爽就只是因为你拒绝我么？”路嘉音看着她，往前走了一步，眼神充满侵略意味，让程清宁不由得也退了一步。
“……呃。”程清宁大脑转得飞快，实在是想不出来自己还有什么对不起她，“我答应过给你开代付，不也开了吗？你还有什么不开心的。”
程清宁发誓，这绝对是她这辈子以来情商最低的一次。
“哦。对，我在你心里早就和钱划上等号，你想到和我有关的只有钱。因为这样我对你的喜欢，在你看来狗屁都不是。”路嘉音声音冷冷的，对方这副无关紧要的态度，她还指望程清宁能与她说什么？
情绪一上来就像堵不住的缺口，就连眼神都染了些愠怒，“既然不喜欢我，就别来烦我。别跟我这上演好姐妹的戏码。”
“程清宁，我最后告诉你。你才是那个骗子。”
程清宁被路嘉音这一顿输出说得有些发懵，说实话她真的不知道原来路嘉音心里有这样的委屈，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时，条件反射抓住要走的路嘉音胳膊。
“不是。我怎么就成骗子了？”
除了说养她没有做到之外，哪次食言了？就连她和别人吃饭刷她代付她都没有取消！
路嘉音却不想与她争论，但程清宁哪里愿意自己无端被扣上骗子的帽子，两人拉扯了几下。
最后程清宁只觉得天旋地转，自己被半摔在柔软的办公椅上，滑轮往后滚动一小段距离，还没反应过来目前的处境，
路嘉音却已经一只脚踩在办公椅滑轮停止移动，随之弯腰俯身下来。
她一直忍着才没有在程清宁面前彻底爆发出来，想到那些事，尤其是现在程清宁这副不当回事的态度，情绪再也忍不住。
程清宁只觉得自己大脑还有些发懵，没从这场变故中回神，路嘉音就一只手钳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与之对视。
“你想和她复合，直接跟我说啊，我可以离开。可是你为什么骗我，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就是为了减轻自己的罪恶感吗？”路嘉音是强硬的质问语气，连眼神都带了些锐气。
那次在永江，程清宁在镜头前主动牵她的手，对她展现出甜蜜，她以为自己在程清宁心里有了一席之地。
可是后面回顾整件事情她才明白，原来程清宁对她的只是逢场作戏，只是为了刺激她的前女友。
当真的人只有她自己。
可笑她还妄图想要撼动程清宁的心，对方根本就不喜欢年下，只有林羽是那个例外，就连喝醉也是喊着她的名字。
难怪总把自己小孩，开心的时候哄一哄，不要了就一脚踹开，背弃当初的承诺。
她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为什么就连被拒绝都要被否定心意。
“我算什么啊？就是你用来刺激林羽的工具人吗？就因为我喜欢你，活该被你轻贱。程清宁，你才是那个没有心的人。”
禁锢的力道慢慢松了，一滴泪砸在程清宁脸上，很凉，却像是烙印一样滚烫。
程清宁看着路嘉音在眼眶强忍的眼泪，竟觉得触目惊心，心里慌得比分开那天晚上还让她无措。
她不知道路嘉音原来什么都知道……可又什么都不知道。
“我承认我和林羽有过交往，她是我的前女友，她现在也确实想挽回，但我没有跟她复合，也不会复合。”程清宁讷讷道：“我也承认在永江那事，在林羽面前我确实是故意和你亲密……不过不是为了刺激林羽，我只是想让她知道，我现在过得有多好。但也确实利用了你，对不起。”
她伸手想要替路嘉音擦眼泪，可对方已经抽身离开了，拿起桌上的纸巾擦拭过眼尾，将纸巾揉成团丢弃在桌上。
随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留下程清宁呆呆瘫坐在椅子上，盯着那团揉皱的纸巾眼神放空。
啊……她好像真的把人伤很深。
·
程清宁一整个下午过得都很忐忑，工作时频频走神，可又见到工位上的路嘉音已经恢复如常，和同事们有说有笑的。
心里很乱，这事她不知道该和谁说，遂想到她们的共同好友。
她下班去了喜遇。
秦黎在忙，她点了一杯水果茶，一份小吃拼盘，自顾自吃了起来。
忙过高峰期的秦黎过来与她插科打诨：“我看程总眉头紧锁，掐指一算，想必是遇到了困难。”
程清宁却没有心思与她开玩笑，轻叹了一口气，将中午发生的事大概说给她听。
“然后呢？她把气撒出来了不是很好吗，你在烦什么呢？”
“我不知道，我没想到我说的话对她来说那么伤人……她在我面前哭了两次，可是我没有为她擦过眼泪。”
“你为谁流过眼泪吗？你当时是什么心情，她就是什么心情。当然为你流泪的人，以后也会为别人而流，总会有人为她擦掉眼泪。”
“既然你不喜欢她，这事就算过去，以后就当个熟悉的陌生人别想那么多了。”秦黎看了她一眼，打算让她自己想清楚，于是起身离开了。
为爱情烦恼烦恼也好。
虽然她觉得以自己对路嘉音大概的了解，这滴泪看似脆弱，却也危险。
…
和秦黎的对话并没有让她的心情缓解多少，就在她想着以后怎么面对路嘉音的时候，次日早上她就和路嘉音在公司电梯相见。
根本没有做好心里建设，以至于见到路嘉音时一下愣住了。
“程总早。”这次路嘉音主动与她打招呼，脸上不再是冷淡的情绪，而是客套的笑容。
“嗯…早。”程清宁有些晃神，入职这几天以来，还是路嘉音第一次和她问早，之前在办公室里每个同事都会给她问早，只有她像没看见一样。
可是今天却主动和她打招呼……
电梯从负一层缓缓上升到一层，进来的人更多了，程清宁退到角落，前面的人被挤得往后踉跄了下，眼看着要倒向她，旁边的路嘉音抬手横在她身前拦了下。
“谢谢啊。”
“不客气。”
“……”
好怪。
来到办公室，她拿着杯子去休息区给自己倒了杯咖啡，回来看到路嘉音旁边的工位坐了个同事，两人膝盖对着膝盖在聊天。
“小路，你会打羽毛球吗？”
“会啊。”
“我有张室内羽毛球馆的券快要到期了，问了她们都不想动，周六你要和我去打球吗？”
“好啊，在哪里？”
她听到两人的聊天，路嘉音神色如常，甚至在她路过时不经意撞上视线，没有移开而是对她礼貌颔首。
可还是好怪。
下午同事在工作群询问要不要喝奶茶，程清宁想着自己作为新领导还没有对同事进行友好表示，就决定请他们喝下午茶。
她自己就点了一杯水果茶，外卖送到时是舒慧拿进来给她的。
“程姐，你的水果茶。吃的东西也到了，一起出来吃吗？”
程清宁手指键盘敲击飞快，“好。你们先吃，我一会出来。”
过了两分钟，敲完最后一个字，看到桌面的奶茶袋子，伸手拿了过来。
拿出水果茶看到面上竟然有一个迷你的哆啦A梦，她疑惑于是不是商家送错了，又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她打开店铺首页，才知道是品牌做的限定联名活动，只有几款有赠送小玩具，恰好她买的水果茶是其中之一。
蓝胖子手拿铜锣烧，咧着嘴还真有几分憨样，她喝了一口水果茶，顺手把玩具放在桌上，起身出去吃东西。
推门出来就闻到食物的香味。
除了奶茶之外，程清宁点了些卤味还有披萨，以及炸鸡小吃，把会议室里的移动桌子推出来，摆得满满当当很有食欲。
见领导出来，立马有人让出来位置，还给她拿了一双手套，气氛很是热闹。
程清宁拿了一块披萨，看到舒慧走到路嘉音的工位，把她那杯赠送的小玩具，放在路嘉音的显示屏边沿上方。
长方形显示器，上面已经放了三只神态各异的蓝胖子，尺寸做显示器摆件很合适。
原来其他人也知道路嘉音的童趣。
她只吃了一块披萨，随后回到办公室继续忙碌，过了一会儿舒慧拿着披萨盒子进来，里面有披萨和一些卤味。
“程姐，点的还有好多呢，请我们吃下午茶，怎么你还这么客气。”
“我不吃了。”程清宁笑着婉拒，“我吃多了会上火，你们拿去吃，别浪费。”
见程清宁态度坚决，舒慧也只能说“好吧”。
准备把东西拿出去时，程清宁看到桌上的玩具，拿起来装作漫不经心问：“我的水果茶送了这个玩具。我看到你把玩具给小路，她喜欢吗？”
“挺喜欢的。”舒慧笑道：“本来我们点这家奶茶就是她说想要联名玩具，没成想发群里让领导给请客了，嘿嘿。”
程清宁笑笑：“那正好我没有兴趣，这个也给她吧。”
舒慧把玩具拿走了，下班时她看到路嘉音的显示器上有四只蓝胖子，她那只吃铜锣烧的蓝胖子大概是来得晚，只能摆在边角。
而原本挂在显示器的耳机，改为挂在工位中间隔板上。
今天无事发生，好像回到了之前的工作状态。
回到家的程清宁轻呼了一口气，可又觉得心里有什么空落落的。
那之后过了几天，是游戏的维护更新日。
这次的内容更新由路嘉音负责，从发过来的工作日志来看进行得很顺利，接下来就是明天凌晨的停服更新。
游戏的维护更新，并不是将内容包导入，等待停服时间到来自动上传那么简单。
作为程序人员，要更新服务器资源，进行游戏数据统计分析，修复游戏崩溃的问题，检查是否出现bug或者其他异常，以及测试是否正常运行。
也就意味着在更新日，从早上到凌晨一点游戏停服更新完毕后才能下班。
其他组的成员工作早就结束，让他们干开发测试的活也干不了，路嘉音不需要他们无效加班，所以今天留在公司加班的人只有她自己。
程清宁看过一句话：不会带团队，你就自己累。
路嘉音显然是团队里让她省心的人，主动留下加班，加到凌晨也没有怨言，而她作为领导，可以毫无心理负担正常下班，回去吃喝玩乐。
程清宁准点收拾准备下班，她听到门外的舒慧和路嘉音说：“小路我们先下班了啊，你下班注意安全，有需要帮忙在群里吱一声。”
另一个与她熟络的同事莹莹说：“我晚上回家也没事，要不要我留下帮你？”
“不用，你们回去吧。”
而后门外陷入寂静。
待她开门出来时，外面果然只剩下路嘉音一人，而她低头在看工作手机，戴着耳机双耳不闻窗外事沉浸在工作中。
她脚步短暂停顿，随后大步流星往外走。
公司食堂只在中午开放，也就意味着晚上加班的人只能自己下楼吃，或者点外卖。
楼下附近就有快餐速食店，远一些则是对面购物中心的连锁便餐店，选择相对要多一些。
程清宁挑了家出餐快的便餐店，堂食了一份后，又打包一份照烧肥牛拼鸡排饭。
回到公司，从电梯出来就和送完餐的骑手打了个照面。
整层楼只有她们部门还在加班，就连休息区也都熄了灯，整条廊道的灯光只延伸了一半，显得长而幽深，脚步声都无比清晰。
程清宁输入密码打开门，进来就和路嘉音对上目光，她没有戴耳机，大概也是听到解锁的声音好奇才会想看是谁回来了。
在看到是她时，有些愣了下。
很快反应过来，路嘉音自然收回目光，看着电脑屏幕问：“是有东西落了吗？”
路嘉音会主动和她搭话，程清宁并不意外。
因为这几天以来，路嘉音的不再像之前那样对她故作疏离，而是很平常的同事关系，自然且生疏。
她们之间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切都是同事间刚认识的样子。
“没有。”程清宁回答她，走向她那排工位时就看到放在桌上还未拆封的外卖袋子。
“下班太晚了，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滑动鼠标的动作短暂停滞，路嘉音没有回应她。
程清宁自顾自打开桌上的外卖纸袋，里面是汉堡和薯条还有鸡块。
“你晚上就吃这个？”
“噢，我饿了。点这个专送快一些。”
“不要吃了，油炸食品吃多不健康。”她手里拎着的袋子放在桌上，“我给你买了饭。”
“那谢谢了。”
路嘉音道过谢，也确实是饿了，拿过那份饭，一边看手机，一边斯文地吃了起来。
她的反应太过平常，以至于程清宁站在那有些无所适从，随后目光落在路嘉音已经空了的杯子上。
“我去给你倒杯水，你喝什么？”
“温水就行。”
她倒了两杯温水，一杯放在路嘉音手边。
“谢谢程总。”路嘉音说。
程清宁动作顿了下，她低头看着正在吃饭的路嘉音，能看到她手里手机屏幕显示的热搜新闻。
她是脑抽了，说：“你怎么不叫我姐姐了。”
在公司也是，大家都喊“姐”，只有她是“程总”。
她说完路嘉音就接了一句：“姐姐。”
程清宁怔了下，这两个字很轻易从路嘉音口中说出来。
可就只是两个字而已，没有任何意义。
她突然意识到她们离得很近，可又从未有过的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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