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有神明在暗中答疑解惑一样。
条野采菊很快得到了前不久疑惑的答案。
——这位新队友不是正常人。
这不是吐槽,也不是疑问,是对客观事实的陈述。
“神渡临渊!?”
这是看到法院的改名批条后大为震惊的条野采菊。
“为什么姓神渡?”
这是完全没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的末广铁肠。
他单纯的好奇新队友的改姓原因。
“当然是因为我是个无神论者!一个无神论者名字带神不是很酷的吗。”
这是震撼条野采菊一万年,却非但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还兴致勃勃的和小伙伴就干坏事的心路历程侃侃而谈的神渡临渊。
他摸着下巴。
“其实我的首选是‘魔龙战神’或者‘宇宙无敌’,再不济‘鲷鱼刺身’也好,但铁肠说那样以后写任务报告的时候就会多写很多字,我就在‘神渡’‘佛生’‘仙缘’里选了。”
条野采菊下意识吐槽:“你喜欢吃鲷鱼刺身?”
这都什么鬼名字。
还有他为什么要接话?
哦,是正常人对神经病的好奇。
脱口而出的瞬间,条野采菊脑海中同时闪过许多念头,然后给出自己答案。
“不,讨厌。”神渡临渊做了个干呕的动作:“鲷鱼刺身是□□。”
大概是觉得单纯干呕表现不出厌恶,他双手掐住喉咙,手动让脸色变白,吐出舌头,身体直挺挺向后一仰倒在地上,双腿还举起来抽搐几下。
……所以他为什么要接话。
条野采菊足足反思了半分钟。
最后是末广铁肠看不下去,把宛若癫痫发作的神渡临渊从地上拉了起来。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
时间线拉到三人从海军区返回猎犬基地,填写基础信息名单时。
在说明填写方式时,出于礼貌,条野采菊叫了句福地君。
结果对方仿佛受到什么侮辱一般,给他解释了一遍叛逆论。
条野采菊没绷住:“你不是说自己十九岁吗,这叛逆期是不是太长了。”
“哥们至死是少年不行吗。”这时还不叫神渡临渊,也姑且算个正常人的神渡临渊一脸嫌弃:“总之,不要叫我福地渊,叫我阿渊。”
条野采菊本来想答应,反正称呼而已,无所谓,但恰好这时末广铁肠过来,叫了一句阿渊。
他立刻严词拒绝:“和铁肠先生拥有共同点,是对我高雅灵魂的污蔑。”
会影响他智商的。
“可你们都是男的。”
“……任务时情况紧急,同样的称谓可能会混淆。”
“你们也都十六岁吧。”
“我们也没有熟悉到单独称呼名字的程度。”
“你们都有一个眼睛两个鼻……”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条野采菊给了插话的无礼者一拳,继续开口。
“所以,福地君,我是不可能和铁肠先生……他人呢?”
末广铁肠回头看了眼破了个大口,簌簌向下掉墙灰的墙,语气淡然。
“被你打出去了。”
条野采菊:?
末广铁肠走到破洞口,探头向外看,只看见一片绿油油的树顶,没有人影。
条野刚那一拳不算太用力,换他轻而易举就能接下,阿渊却接不住,也就是说……
他恍然大悟。
“阿渊是不是还没做过改造手术?”
猎犬都是做过身体改造手术的怪胎,腕力甚至能达到非人的吨级。
当然,防御力也与之匹配,从高楼、疾驰的车上跳下,被子弹击中,被刀砍皮肤,直面炸弹都是小菜一碟,甚至从千米高空不带任何防护设备坠落都不会死去。
这也导致他们平日打闹没什么分寸,互相开个枪,拔个刀,和打石子仗差不多。
这种事情需要思考那么久吗。
条野采菊扯扯嘴角,随后反应过来。
他们现在是不是在七楼?
仅存的常识告诉他,正常人从七楼被打下去,轻则骨折重则摔死。
末广铁肠不再说话,从破裂的墙体直接跳下去,条野采菊紧跟其后。
玩归玩,闹归闹,队长的养子没有任何理由被弄死了,他怕是要上军事法庭。
然后两人把猎犬基地翻了个底朝天,然后正对这栋楼的某棵树上发现了一张迎风飘扬的纸条。
——「为了不让条野君为难,吾决定去偷户籍证改名.渊留」
等找到他,法院的批条已经在异能者+特种部队的特权中下来了。
神渡临渊见到苦苦寻他的两人第一面,先呲着个大牙乐,摇晃着手中的批条。
“重新认识一下,我叫神渡临渊,叫我神渡、阿临、阿渊都行,阿神阿渡我也没意见。”
条野采菊:“……”
你没意见,你爹也没有吗?
虽然他是盲人,但有的时候他真想眼前一黑。
或者报警。
尤其是同行的末广铁肠第一反应是“为什么姓神渡”后。
那种清晰的意识到这世界上只有自己一人长了个脑子的感觉,无论什么时候想都很绝望。
末广铁肠扶起神渡临渊,不解:“但鲷鱼*搭配美乃滋和番茄酱味道很不错。”
“鲷鱼明明是邪///教!”神渡临渊不服气:“是撒旦,是食尸鬼,是黑门山的迪亚波罗!”
条野采菊果断转身离开。
他需要换个没**的地方冷静一下。
*
区役所,所长办公室。
身穿制服的中年男子笑容谄媚的将打印好的资料递给看上去才是个国中生的年轻军警,只因对方刚出示的证件外皮上写着。
「甲分队.猎犬特殊作战部队」
“您要的东西。”
条野采菊倾听着这男人内心的不屑和轻蔑,却没心思和他一般见识。
因为油墨的气味跃于纸上,在他脑海中构建出完整的字符,那些资料整合起来是——
神渡临渊,现年十五岁,祖籍神奈川县横滨市中区,六岁被收养,一直到半个月前,住民信息才被更新,地点是猎犬基地附近的一片居民区。
条野采菊面无表情。
他就知道那家伙谎报年龄。
不对,重点不是这个——
在区役所有如此完整的记录,也就是说,神渡临渊根本没入伍吗?
条野采菊挑眉,面上流露出一丝兴致。
随便来的地方,竟然给他带来了这种惊喜。
猎犬是不挑队员出身,但给一个连士兵都不是的人伪造出海军精锐的履历,又一举成为特种部队中最强部队猎犬的成员,说里面这没有阴谋谁能信。
最重要的是,神渡临渊被收养的时候,正是异能战争——那场全世界有近百个国家被卷入,数以千计的异能者化身兵器对抗的超级战争火热的时候呢。
队长这时候送孩子出国干什么?
条野.乐子人.采菊对此很感兴趣。
*
“因为我根本没入伍啊,那个海军部队不过是父亲暂时存放我这无业游民的保险箱而已,他怕我闲的没事为祸社会。至于出国,是因为那时候父亲被派去了欧洲战场吧,因为不放心我一个人呆在国内,就顺便带我一起去了。”
神渡临渊用‘这有什么难理解的’的眼神看着条野采菊。
条野采菊用更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一脸耿直的末广铁肠,实在没想到自己前脚和他说的乐子阴谋论后脚就被他当成单纯的疑问发给了正主。
这人一点情商都没有是吧?
但更荒谬的,好像是正主下场帮忙答疑解惑的神渡临渊。
但别说——‘怕我为祸社会’,这种有自知之明的点评从本人口中说出,还挺有艺术性。
这里是猎犬基地的大门口,神渡临渊盘腿坐在圆弧型石墩上,乌黑油亮的长发从军装立领四散滑落,像礁石上攀附的海藻,肩上还打着一把红伞。
末广铁肠则坐在低一些的铺路石上,全身都暴露在阳光下。
“所以为什么你没入伍,却能呆在那只海军里面?”
条野采菊不死心,调动全部心神,试图从神渡临渊接下来的话中挖出点破绽。
因为他们接走神渡临渊的那只部队奉行一个萝卜一个坑的机制,整整齐齐二十人,不扩招不裁员,据他所知,神渡临渊走后,马上就有新的成员加了进去。
神渡临渊转了转头顶的伞,仰头一脸天真无邪的样子。
“因为我爹?”
“……”
这个理由简直无懈可击。
因为神渡临渊他爹,不,养父,名为福地樱痴。
福地樱痴在军界是拿破仑一样的角色,并且少了很多骂名。
因为他曾不止一次只身一人拯救世界,最著名的就是前不久才发生的北欧吸血鬼事件,福地樱痴一人一剑,在数万吸血鬼中斩获吸血鬼伯爵的头颅,毫发无伤。
这样的人想把养子安置到任何一支部队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在日本军界,没有任何事是福地樱痴说一句话解决不了的,这就是他的绝对地位。
所以,没有阴谋论,是纯关系户。
失去愉悦的条野采菊也失去了色彩,像石像一样心如死灰。
神渡临渊眨眨眼,清澈的眼底写满友善:“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不,没有了。”
条野采菊偏头看末广铁肠,手动换个话题。
“铁肠先生,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末广铁肠开口:“队长和副队的任务提前结束了,让我们在这里迎接。”
条野采菊:?
他忍不住问:“为什么不在室内等?”
这么大的太阳还在外面晒着,是空调过敏吗?
还有……猎犬什么时候接队友的习俗了?
需要排排站整齐鞠躬说‘欢迎——回来’吗?
末广铁肠很淡定:“阿渊说,晒太阳能补钙,对修行有益。”
条野采菊看了眼神渡临渊头顶的伞,伞是正红色,平面的油纸伞上停了只展翅的大蝴蝶,铺的却是不是纸,像是皮革,伞骨是金属制,伞身很宽,将人遮得严严实实。
神渡临渊将伞扛在肩后,一本正经开始编瞎话,怕他不信,还露出一对尖锐的虎牙做证明:“因为我是来自m78星云的吸血鬼,晒太阳会死,你相信光吗……哎哎疼!”
神渡临渊被整个揪住后脖领子拎了起来,长发从肩头滑落,遮挡太阳的红伞掉到地上,他整个暴露在阳光下,四肢像刚认识彼此一样在空中胡乱扑腾。
“放放……放手,快呼吸不过来了!”
这位臂力惊人的始作俑者身材高大,比神渡临渊整整高出两个头,身着板正军装,像出窍的利刃,光是直视就极具压迫感,唇下两抹八字胡一抖一抖。
“渊,你又干了什么好事?”
听见声音,神渡临渊虎躯一震,下意识狡辩:“什么叫又!而且我根本什么也没干啊。”
他嘴上硬,心里却已经凉了半截,因为听福地樱痴这语气,明显已经笃定了。
是条野告的秘,绝对是吧!这家伙看上去就长了一张二五仔的脸啊!
条野采菊对此全然不知,将手放在胸口,弯腰低头,恭敬道:“队长。”
他心里奇怪,福地樱痴在外做任务,怎么会知道神渡临渊改名的事情?
“队长。”末广铁肠站起来,行了个极其标准的军礼:“副队还没到吗?”
福地樱痴对他们点点头,表示回应:“烨子脚程要慢一些。”
他能这么快赶回来,说来还要感谢铁肠,如果不是任务期间大仓烨子顺便发消息问了一嘴神渡临渊的情况,他恐怕现在都不知道这小子干了什么混蛋事。
只有神渡临渊大声抗议:“福地这个姓氏一点也不帅,我改的‘神渡临渊’——神渡世人,罪犯临渊,既表达了对神学的尊重,又致敬了现代刑法,不是很酷吗!”
“所以你改了姓。”福地樱痴自动精简罪行,随后看向条野采菊,语气无奈:“条野啊,都说了你不要再这么对老夫行礼了,看着怪不舒服的。”
“嗯?”神渡临渊投来八卦的目光:“怎么回事,条野君以前难道不是军人吗!”
福地樱痴看了眼悬在空中还不忘吃瓜的养子,有点头疼。
“他的事你不用管,先说你的事,大逆不道就算了,这么多年不见父亲,就是这种态度?”
——这么多年。
神渡临渊眸中划过一丝嘲弄,然后继续嬉皮笑脸道。
“当然不是啦,父亲你把我放下,我好好表达一下我的思念之情。”
福地樱痴还真放手了。
神渡临渊脚落实地,第一件事是整理好皱巴的领子,手握成拳放在唇边清清嗓子,然后深吸一口气,扑上去抱住福地樱痴大腿开始哀嚎。
“小白菜啊地里黄,出生十几年没有爹,爹!盼星星盼月亮,可算盼到我们父子重逢的一天了!”
条野采菊被突然提升的音量震的一哆嗦。
这夹音,是用‘破锣嗓子’形容都在侮辱锣的程度。
末广铁肠则感叹:“他们父子感情真好。”
福地樱痴同样听的头皮发麻,他蹬蹬腿,想先把神渡临渊甩下去,结果对方抱的太紧,不仅没成功,还把原本正正好用皮带束在腰上的裤子搞掉了一截。
‘呲啦——’
清脆的布料撕裂声响起。
福地樱痴回头一看,发现是这小兔崽子趁噪音攻击的时候用异能变了把剪刀在背后剪断了他的皮带,顺带在左边的裤腿上喇了条大口。
条野采菊心中燃起不妙的预感:“你闭嘴……”
“粉红碎花。”来不及了,末广铁肠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已经响起:“四角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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