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插播一条紧急新闻......”医院里传出ai没有起伏的声音,这声音铺天盖地,在基地各个渠道里播报。
宁瓷眼皮重重一跳,她从椅子上起身。
“......基地第四小区......导弹......意外......遗憾。”
爆炸的声音震耳欲聋,宁瓷的耳朵里现在一阵一阵地嗡鸣。
满地玻璃渣被她踩的嘎吱嘎吱响。
“你要去哪?”乱成一锅粥的接种室,混乱中有人在身后喊她,“现在外面很危险,你别乱走。”
我要回家去看看。
宁瓷低着头。
“疫苗的观察时间还没到,这个时候你不要再添乱了。”护士大声地说。
太吵了。
什么时候,能安静一些就好了。
就像回到生命最开始的时候,母亲温柔的怀抱,只有温暖,没有硝烟和吵闹。
“嘘。”宁瓷竖起一根手指。
精神力领域乍然闪现,瞬间笼罩整栋基地医院,领主的意志不容反抗地无声降临。
空气凝固了,医院里顷刻间陷入死一样的安静,只有挂水的滴管里药水一颗颗缓慢地滴落。
“......具体结果尚在调查中,基地居民请勿靠近。”
“重复一......”声音戛然而止。
医院的发声装置被残暴的力量捣毁,化为齑粉。
赵染的飞车停在基地医院的门口,粉色的爱心挤满车身。
宁瓷坐进车里,能闻到赵染常用的香水味道。
“出发,去第四基地第四小区。”宁瓷对车内的系统下达指令。
“未在地图上搜索到第四基地第四小区,请您重新输入目的地。”
“我说,我要回到第四基地,第四小区。”她说。
“对不起,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宁瓷点开了手动模式,面板被收起,切换成圆形的方向盘。
宁瓷拉起升空的引擎,车辆到达允许范围内的最高高度。
这个高度里,从基地医院回到第四小区,没有任何建筑物阻挡路线。
油门被踩到底,飞车如同流星,马达运转到极致,以从未有过的速度冲了出去。
“你怎么哭了?”医院里,两个人面对着面。
“我哭了吗?”她恍惚地在脸上摸到冰凉的泪水,“我也不知道,好像突然之间就被一种......难过的情绪笼罩了。”
“嘘,安静。”身边的人低声说。
眼前的景色在不断倒退,每一分钟每一秒钟都漫长得可怕。
天空中弥漫着黑烟,第四小区不复存在,地面上那些老旧的房子、儿童乐园、小区围墙、保安亭,全数被炸成了粉末。
宁瓷曾经熟悉的地方现在可怖的凹陷下去,成了完全陌生的样子。
“前方车辆,请勿靠近。”基地警卫处在爆炸现场拉起了黄黑相间的警示带,匆匆赶到的警卫员正在维护现场秩序。
宁瓷把车停在空中,从上方看,第四小区是爆炸的正中心,以它为圆心,小区的围墙之内炸得粉碎,围墙之外屋舍坍塌。
它不是被波及的。
“是谁干的?”
宁瓷冷冷注视着狼藉的废墟,空气里残留着热浪,车内的香水味被刺鼻的硝烟味取代。
陨合金顺着宁瓷的手臂流淌,在她手心凝成龙鳞匕首的形状。
“为什么?”宁瓷喃喃,对虚无的命运拷问,“从来只有我,活下来。”
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人想活,她们在末世中挣扎,她们无力又坚强,从缝隙中祈求一抹微光。
老莫、郑礼梅、赵染、夫人、沈教授......
宁瓷眼前划过许多许多人的面孔,她不知道业主们的名字,但记得她们每次回到小区,顺利通过闸机后露出的安心笑容。
大家把这里当作港湾,当作巢穴。
宁瓷心里微微抽动了一下,心脏像是裂开一道细细的口子。
“翻来覆去地录各种遗言,是老莫独特的个人乐趣。”郑礼梅的声音犹在耳畔,“她一遇到植物人就会鬼哭狼嚎地发求救讯号,手表里录过一百多条遗言。”
导弹降临的那一瞬间,老莫有足够的时间反应吗,她这次录上遗言了吗,她该向谁发送求救讯号呢。
宁瓷的手表上没有一条信息。
“姥姥的和你拼了。”老莫笨拙地扑向植物人,长刀的轨迹里处处破绽。
她那一瞬间在想什么呢,是在想一定要保护好小区,还是在担心自己没有还完的贷款。
老莫一直录遗言,是因为她有亲人吗。她有一个相依为命的妹妹,宁瓷从未见过,只知道老莫的抚恤金会打到她的账户上。
“你的命很值钱,别人的命也不廉价。”
“等你知道理智和怯懦的区别再说吧。”
当时自己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宁瓷脑子里很乱,郑礼梅只是想活下去啊,她想学刀,为什么不教她呢?
宁瓷的脊背瘫下去,教了又有什么用呢,也活不下来的。
她想守护的小区,她最快乐的时光,和她本人一起消失了。
郑礼梅这样一个人,她愿意为守护小区而献出生命,但此刻。
她的死亡,似乎并没有意义。
“那你会保护我吗?”
“我一个人还是很害怕。”
“你不幸牺牲的话我会尽力为你收尸的。”
有什么记忆被打开了,宁瓷想起麻醉后无法抬手的恐惧,还有仪器外的交谈。
“麻醉吗?这得加钱。”
“感染源查出来之前,她就活活痛死了。”
“确定用最好的药剂吗?但这个很贵。”
宁瓷一直知道赵染在自己面前是不一样的,她是个很聪明的小姑娘,熟知末世的生存法则。
她抓住每一个讨好宁瓷的机会,她的房车永远停在宁瓷一分钟内能赶到的地方。
可惜这次不一样,她开着赵染的车出门了,今天是休息日。
社区之光,人民挚友。
宁瓷苦笑了一下,就算她在小区,结局恐怕也无法改变。
粉色的爱心默默切换回哑光的黑色,飞车在离地半米的高度悬停,宁瓷从车上跳下来。
“节哀。”警卫员看了看车牌,对宁瓷说。
“节哀?”宁瓷的眼睛隐藏在墨镜之后,她冷冷地说,“节哀有什么用。”
“悲痛,只会影响人的判断。”宁瓷手里的匕首黑暗无光。
刺客的匕首向来如此,她是隐藏在黑暗之中的死神,暗夜无声,只为收割生命。
匕首在警卫员惊恐的注视里慢慢染上橘红色。
刺客的匕首是漆黑的,隐藏锋芒。
复仇者的匕首是燃烧的,带着愤怒。
“打乱我平静生活的人,都得死。”宁瓷最后看一眼第四小区的废墟,驾车离开。
宁瓷曾在面试的时候为自己制定了任务和目标。
当一个保安是她曾经的任务,好好生活是她的目标。
“赵染,你垫付的医药费我恐怕没有办法还你。”宁瓷对着空着的副驾驶位说,“但是没关系,我现在有一个新的任务,这笔医药费就算你给我的酬金。”
“我杀人要收费,很贵。”
“因为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性,宁可杀错,绝不放过。”
好好生活的目标不变,但宁瓷为自己增加了一个支线任务,杀掉凶手。
宁瓷在心底冷静地思考。
第四小区,有什么值得人动手的地方。
a区的业主朝不保夕,她们或许能引来仇恨,但不至于让整个小区陷入危机。
b区的科研人员......她们最近获得了一些新的进展,很有可能招来有心人的窥视。如果他们是想获得这项技术,不应该选择这么暴力的手段。
宁瓷没有完全排除这种可能性,继续往下思考。
小区的幼崽们,她们年龄不大,是基地未来的希望,可能性是最低的。
老莫和郑礼梅,她们两个也没有什么仇家,最大的仇家就是小区的业主,可能性也不高。
剩下的,就只有赵染......和宁瓷自己。
赵染是赵氏集团的第二顺位继承人,她会出现在这个小区,是赵廷的授意。
这个小区对于赵廷来说是鸡肋的存在,他给保安部提供的预算一直不高,老莫不止一次地抱怨过他是个小气抠门的男人。
宁瓷无法判断赵廷和赵染之间的兄妹情谊,她对这种情感一直不敏感。
如果,赵廷和赵染之间,并不存在感情。
宁瓷目光森然。
那这一切就可以说得通了。
赵廷因为赵染的存在,在公司内一直受到董事会的掣肘,他为了杀掉赵染,把她送到了第四基地。
宁瓷是一个变数,赵染本该在第一次遇到植物人的时候就死掉,可宁瓷救了她。
赵廷等了很久,赵染越活越好,赵廷只能想办法让自己调岗。
但宁瓷没有立刻答应调岗。
几个小时后,小区就被炸了。
所有的一切都串起来了,赵廷,除了他还有谁能得到导弹,并这样不惜代价地毁掉整个小区。
还刚好卡在发工资之前,又节约了一笔费用。
赵廷在宁瓷心中的怀疑达到了百分之八十。
杀掉赵廷!
宁瓷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心中杀意滔天。
她打开手表,拨出了一串电话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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