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言定定地看着裴觉寒,似乎想要从裴觉寒的眉眼中看出一丝端疑。
但他失败了,只能犹豫着,踌躇着,试探着开口问道,“你是……”
“太傅吗?”
裴觉寒露出一个唐言再熟悉不过的笑容,宛如春风般和煦,明明还是那张清冷还带着点锋利的眉宇,却顿时多了些陌上人如玉的气质。
裴觉寒看着忍不住往自己身边靠拢的唐言,轻笑了一声,抬眸看了一眼苏宋景,不过挑衅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小殿下变厉害了。”裴觉寒笑着道,“不如小殿下先验明我的身份,然后听听我的解释,再做决定也不迟。”
裴觉寒又恢复平时同唐言讲话的语调,让唐言一时难以分辨。
可唐言迷茫恍惚中,还是下意识往裴觉寒的身边靠近了些许。
就好像仅凭那几句话,就生出来莫大的信任,甚至接近了寻求庇护的本能。
“你究竟在搞什么鬼?”
苏宋景看着唐言像鬼迷心窍一般地靠近裴觉寒,顿时心生一种明明牢牢掌握的东西,却如流沙般从指缝间逃脱的恐慌感。
他听不懂两人的谈话。
“搞鬼?”裴觉寒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你和言言有一段我所没有参与的过去,而言言和我,也有一段你永远无法得知的过去。”
“既然你想打感情牌,那这就很公平,不是么?”
随着裴觉寒的话音落下,唐言疯狂地点头附和。
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在两人之间来回巡视,像是在观察什么,又像是在学习什么。
裴觉寒看着有些咬牙切齿的苏宋景,笑了笑,再补上一刀。
“只不过目前看起来,言言和我的那段过去,要比你们十七年的感情要更加深刻一些呢。”
裴觉寒话音刚落,苏宋景就用错愕的目光看向了唐言。
唐言在对视上苏宋景的目光之后,顿时有些目光躲闪,下意识看向了裴觉寒。
“也、也没有吧。”
唐言眨了眨眼,试图端水,但这碗水却端得十分心虚,“我、我觉得还好啊,就是……大家都一样?”
裴觉寒接收到唐言求助的目光,心情颇好,便顺着唐言的话,道,“嗯,言言说得对。”
苏宋景看着唐言和裴觉寒,片刻之后,迅速冷静了下来,他质问道。
“言言现在都还没确定对方的身份,也没有听到对方所谓的‘狡辩’,就凭那模棱两可的话,就选择相信他了是吗?”
唐言一下子就被提醒到了,他看向裴觉寒,犹豫着问道,“你真的是太傅吗?我问几个问题可以吗。”
唐言眼巴巴地看着裴觉寒,下意识就用和太傅的交流的那种,又敬重又崇拜的语气开口,“太傅还记得,我第一次见到太傅,是什么场景吗。”
唐言刚问完,就有些纠结,迟疑道,“会不会太久远,太傅忘记了。”
看着唐言这心都已经偏到如此地步,苏宋景眼神满是受伤。
唐言看着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哥哥露出这种表情,一下子也不忍心了,又频频看向对方,想要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刚想开口,他就听见裴觉寒回答。
“不会。”
“小殿下生得那般好看,我怎么会忘?”
“当时小殿下是跟着七殿下一起过来的,穿着一身水蓝色的袍子,当时我第一句话问的是,‘小殿下也想当太子么’,但小殿下当时傻乎乎的,没有回答我。”
裴觉寒话音刚落,唐言的眼神就亮了起来,他一把就抱住了裴觉寒,兴奋道,“真的是太傅!”
裴觉寒摸了摸唐言的脑袋,明明是对着唐言说话,却直勾勾地看着苏宋景。
他笑着问道,“言言现在可以听我解释了么?”
唐言点了点头。
“言言!”苏宋景不死心地又喊道,“你当真要听他颠倒黑白?”
唐言听见苏宋景的话,似乎也有些犹豫。
他想了想,拉着裴觉寒小声道,“太傅,我知道你很厉害,但是这件事情,我想听真话,可以嘛。”
“为什么不可以呢?”
裴觉寒看着唐言,又看向了苏宋景,勾了勾唇,缓缓道,“首先打了苏宋景确实是我的不对,我们之间……产生了一点不可调和的矛盾,方才只是一下子爆发出来了。”
“但他并不是说没有还手,最后的结果只能说是技不如人。”
“但我将他关起来,是不想让他去找言言。”裴觉寒说道这里,停顿了一下,垂下眼眸,略带歉意地说道。
“我确实不知道那是排水房,我只是想找个偏僻的房间,让他晚一点被人放出来。”
唐言点了点头,对这第一点的解释还算是认同。
毕竟打架什么矛盾都是小事情,这里最大的问题在于裴觉寒是不是想把苏宋景谋杀在排水房。
毕竟让别人等着被活活放水淹死,也太过于骇人听闻。
至于排水房,他觉得他的太傅来自古代,就算是现代人都有可能不知道乐园的一些房间和设施是干什么的。
“然后关于那个花盆。”
裴觉寒同样也没有否认,“确实是我放的。”
“但我也只是将它换了一个位置,当时是有人做了什么,花盆才会摔下来。”
裴觉寒看向唐言,说道,“小殿下当时怀疑是有人要谋害我,是因为按照当时的站位,那花盆就是会掉到我所站的位置。”
“当时那个位置距离四周的任何人,都有一段距离。”
裴觉寒说着,便看向苏宋景,笑道,“你若是真有监控,可以查看。”
苏宋景一下就变了脸色。
当时他们查看了监控,二楼正对着后院的上方,有一个大的采光阳台,是布置成为一个小小的休息区域,当时这片区域也是有不少客人在的。
而那些客人中间有两个小孩子,一直在玩着手持烟花。
当时苏宋景确实听见楼上出现一阵很嘈杂的声音。
苏宋景顿时脸色铁青,他觉得这件事十分荒谬。
“你的意思是,那花盆就是一次意外,然后就刚刚好在你出现的时候,砸了下来?”
裴觉寒笑了笑,“言言让我讲真话的话,我只能说,这是一件可以预料到的意外。”
“中间的每一个环节,都在预料之中,这对我而已,并不难。”
“那你为什么要放那个花盆……”唐言看着裴觉寒,发出疑问。
“为什么?”裴觉寒没有回答唐言的问题。
他轻轻拍着唐言的脑袋示意,看向了苏宋景,接着说道,“还有他指责我的第三件事情,我还没有说完呢。”
“游乐场停电也要扣在我的头上么?”
“那不是你的计划吗?”
裴觉寒看着缓缓变了脸色,终于意识到什么的苏宋景,直接挑明了说道。
“我之前是悄悄找过了摩天轮的经理,希望他将计划更改,原本放满整个摩天轮的玫瑰花全部送了出去,见者有份。”
“而你的计划中,是不是有一环,让摩天轮在最高处停止一段时间?”
“工作人员说了的吧,摩天轮停不下,说明想要它‘暂时’停下只能够关闭控制阀。”
“整个乐园跟着一起停电,会不会是这一下突然的关闭,导致的电路问题呢?”
然后——
乐园的人只要按照苏宋景的计划去关闭摩天轮,那么整个乐园就会一下陷入黑暗。
“是你干的?”苏宋景说道。
“嗯?”裴觉寒笑了笑,“算是吗?我哪有那个技术去动电路,我只是已经将这部分的损失提前给乐园了。”
接下来的一切,便都按照裴觉寒想要的方向发展。
苏宋景这时候才明白裴觉寒为什么可以如此有恃无恐,之前面对指责的时候,对方的态度也是丝毫不在意。
“而且,一开始这个主题乐园就是包场状态,停电的时候,其他免门票的游客都已经提早散场了。”
裴觉寒看着唐言的眼睛,像是邀功般地笑着说道,“并没有人受到伤害哦。”
唐言听着这一环扣着一环的操作,一下子就让他梦回他师父的封神时刻,将他的七皇兄送上了那龙椅皇位。
唐言看着裴觉寒,虽然他觉得现在的这张脸看起来很别扭,之前还是针锋相对的死对头,一下子变成了他的师父。
而且这张脸,没有他师父曾经那么温柔,带着那种风仙道骨的意味,带着隐隐的侵略感和攻击性。
但唐言心中对他师父的滤镜,一下子看裴觉寒怎么看都觉得十分无害。
确实就像是他说的那样,没有对任何人造成伤害。
“那太傅为什么要这样做啊。”唐言一下又一下戳着裴觉寒的手,此时任何的解释已经无关紧要了。
裴觉寒笑了笑,将口袋里面的袖口拿了出来,放到了唐言的手中,说道,“抱歉小殿下,迫不得已出此下策。”
“这对袖口没有失主,这就是你的礼物,包括今天晚上的停电,玫瑰花,都是苏宋景想要和你告白。”
“我不知道该如何同小殿下直说,但……”
“我只是觉得,他不是小殿下你的良配,还望小殿下慎重考虑。”
裴觉寒这句话一出口,苏宋景就彻底明白了。
如果唐言对待裴觉寒的依赖和信任一直存在的话,他就没有可能了。
他根据两人的交谈,隐隐约约得知裴觉寒不知道何时同唐言认识了,并且还是言言老师的身份。
言言对待师长一向敬重。
唐言看着手中的袖口,终于意识到袖口上的“y”是唐言的“言”,“j”是苏宋景的“景”。
唐言不是第一次面对他人的表白,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苏宋景会喜欢自己。
他拿着袖口,一时间有些茫然。
“你……喜欢我?”唐言拿着袖口神色复杂地看向苏宋景。
苏宋景惨淡地笑了一下,无奈地扯了扯嘴角,想要扬起唐言熟悉的从容笑容,但是他发现他没有办法。
“是,我喜欢言言。”
“很久很久之前,就喜欢了。”苏宋景看着唐言,语气有些疲惫。
“曾经言言来我家玩的时候,曲夫人总是同我的母亲开玩笑,说言言和我的感情真好呀,言言就像是小跟屁虫一样,哥哥长哥哥短。”
“既然两家总是世交,要不要干脆就订一个娃娃亲,亲上加亲好了。”
“但那个时候,言言才那么点大,懂什么呀?在言言眼里可能就像是在玩办家家酒一样,我就在想要不等言言再长大一点吧,我不急的。”
“我看着言言从小长大,两家的父母都是这样说,就连身边的同龄人也都觉得言言以后就是我的新娘了。”
苏宋景看向唐言毫无波澜却又十分清澈纯净的眼睛,就知道自己大抵是失败了,但他依旧语气温柔,笑着问道。
“要是我早一点,早在裴觉寒回到唐家之前,哪怕言言什么都不懂,什么也不明白,就和言言订了婚,就好了。”
“……如果我真的那样做了,言言会讨厌我吗?”
唐言垂落的睫毛颤了颤,回答道,“我不知道。”
“在我心里苏宋景哥哥就和大哥一样的呀……”
唐言看着苏宋景沉默了许久,笑道,“我明白了。”
他伸手拿回唐言手里的盒子,将那一对袖扣拿走,丝毫不给唐言徒增烦恼。
他将袖扣紧紧地握在手里,轻声问道,“你就那么相信他?”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的经历,就连我们十七年的相处都比不上吗?”
唐言抿了抿唇,小声对苏宋景说道,“可是师父救过我的命,还教了我很多东西。”
“师父是全天下最厉害的人,当时只有他在帮我。”
“所以我信他。”
唐言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穿越这种事情,只能将过程说得十分模棱两可。
但苏宋景很聪明,一下子就能明白唐言的意思,无奈笑了笑。
果然锦上添花敌不过雪中送炭,竹马敌不过天降?
苏宋景收敛了情绪,对唐言说道,“现在已经很晚了,我喊了人送言言回家,裴觉寒既然那么厉害,护好你应当不是问题。”
唐言听着苏宋景的话,感觉有些奇怪,但也只是点了点头。
苏家和唐家的并不同路,按照苏宋景以往的礼仪,一定是会将唐言送到家门口的。
但这一次,他第一次没有这么做,但还是妥善安排好了车辆,看着唐言和裴觉寒一同上了车。
唐言从车窗看着苏宋景站在原地目送他们的身影,一时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伤感。
裴觉寒一直盯着唐言的眼神,笑着捂住了他的眼睛,感慨般的叹息道,“小殿下还是那么容易心软。”
这句话一下子就将唐言的心神完全又拉了回来。
“我才没有。”唐言哼哼唧唧地反驳。
“对了对了,太傅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呀?”
唐言双眼闪烁着肉眼可见的开心,歪歪扭扭地靠着裴觉寒,像是小奶狗见到主人了一样黏糊。
裴觉寒还没来得及回答,就看见唐言一下子松开了环抱着的手臂,神色忽变。
“完蛋。”唐言神色愣愣地,突然低声说道。
我敲!完蛋了!
要是太傅是重新投胎转世,不是和他一样的穿越,只是没有喝孟婆汤的话……
那岂不是他之前针对真少爷做出的所有事情,都被太傅看在眼里?!
我敲我敲我敲!!!
岂不是他在太傅眼里,尊师重道的乖巧徒弟形象瞬间崩塌掉了?
唐言又大又圆的眼睛中流露出明显的呆滞和崩溃。
他在太傅面前塌房了?
他,塌房了——
精准地砸中了最不可能出现在这个世界,最不可能发现他骄纵蛮横真面目的太傅头上。
唐言从车座位上缓缓地滑落,想要闭上眼睛躺平。
之前裴觉寒说的他和太傅第一次见面,后面还有许多对话都没有复述出来。
其中,唐言记得最为清楚的一点就是,当初这位名动天下的夫子在询问他想不想当太子之后,便又说了自己的收徒和旁听的要求。
如果只是想旁听的话,只要做到他授课时安静无言便可以了,但下课之后,不负责任何的授业解惑。
但如果是选择了拜师的话,乖巧听话只是最基本的要求。
由于拜师的条件苛刻,其他的皇子几乎是一听,就脸色大变,但时候又不敢指责,最后都成了旁听。
只有唐言。
当时最小的皇子十九殿下,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其他的皇子看着唐言成功的拜师,一时脸色也都难看得很。
裴觉寒笑了笑,将唐言扯上去坐好,系好安全带,才开口说道,“其实没有来多久。”
他编织了一个善意的谎言,骗他说,“我好像是跟着小殿下一起过来的,但是不久之前才想起来之前的事情。”
唐言试图理清楚太傅口中的时间线,但他不管怎么理,事实都是——
他做的那些坏事都被知道啦!
唐言看着裴觉寒似笑非笑的眼神,决定还是老老实实承认错误,拉着裴觉寒的衣角假哭道。
“呜呜呜,我不知道你是太傅,我平时不是这个样子的!”
“在爸爸妈妈面前,我都可乖了,我尊师重道是真的,我乖巧听话也是真的。”
“我没有违背太傅的意思。”
裴觉寒看着唐言可怜巴巴的模样,轻轻捏着唐言的后颈,笑了笑,“嗯,我相信言言。”
“言言之前的情况,和皇位争斗很相似,你不去欺负别人,别人就会来欺负你,小殿下做得很对。”
裴觉寒不骂反夸。
“但现在我已经不是你太傅了,言言不听我的话也没有关系。”
唐言一下子就精神抖擞了起来,看起来十分兴奋,“真的吗?”
裴觉寒没想到唐言看起来如此开心,挑了挑眉,问道,“我之前压迫了言言?言言这么不想当我的徒弟?”
“也没有啦,只是有些别扭。”唐言又看了看裴觉寒的脸,小声自言自语般地说道。
当时裴觉寒还没有什么感觉,也不太清楚唐言说的“别扭”具体体现在哪里。
直到当两人回到家,洗完澡之后,唐言抱着自己的抱枕羞涩得表示想要和太傅抵足而眠,求人的时候,甜言蜜语的撒娇——
“太傅太傅,我今天晚上可以和你一起睡觉吗?”
“好久不见久别重逢,想跟太傅交流交流感情嘛!”
可第二天早上,刚睡醒脑子还不清醒,一睁开眼,看见了裴觉寒这张脸,就下意识一脚踹了过去。
唐言半睁着眼,看见那张熟悉的、让人讨厌的脸,一下子就生气地质问道,“你怎么又到我床上来了?!”
裴觉寒的床没有唐言的床那么大,他也没有防备着,唐言一脚过去,裴觉寒成功地掉到了床下。
等裴觉寒掉到了床下,唐言才后知后觉的大脑清醒,当场愣在了原地,同裴觉寒四目相对。
“呜呜呜呜,太傅我不是故意的,你要信我啊!”
唐言一边道歉,一边将裴觉寒扶起来,但裴觉寒敢肯定,他下次还敢。
裴觉寒顿时感觉有些头疼。
之前他教唐言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唐言的大脑的运转比较单一,没有办法快速思考,还容易卡顿。
这让他十分好哄的同时,有时候又会莫名的倔犟。
接着唐言就怀带着对太傅大不敬之后的愧疚和心虚,起了床,寸步不离地跟着裴觉寒。
两人吃早餐的时候,唐母从外面走了进来,匆匆忙忙地问道,“言言、觉寒,你们昨天和苏宋景出去玩,是不是闹了矛盾啊?”
唐言一下子就呆住了,不知所措,下意识看向了裴觉寒,用眼神示意。
昨天回来太兴奋了,都忘记串供了。
“如果言言拒绝了他也算的话,确实算是闹了一点矛盾。”裴觉寒从容地回答道。
曲意戎“哦”了一下,一下子就明白了。
联姻失败,唐母到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本来这个联姻并不需要,只是看在两个孩子的感情好,也知根知底,想要撮合一下。
但她很是好奇唐言拒绝的理由。
“言言为什么没有答应他呀?”曲意戎皱着眉,故意吓唬道,“我看言言和苏宋景哥哥的感情还不错的呀?难道言言的眼光那么高了?”
“还是说……言言变心了!”
唐母的话让唐言一下子就有些慌乱,好像做了坏事的小孩当场被父母抓到了一样,一下子就涨红了脸。
他磕磕巴巴地解释,“我、我没有!我只是很喜欢和苏宋景哥哥一起玩,是那种喜欢不是那种喜欢。”
“不是苏宋景哥哥对我的喜欢,我们不一样。但是苏宋景哥哥和大哥一样,都是哥哥……”
唐言颠三倒四解释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他沉默自闭了一会,红着脖子说道。
“老师说好学生不能早恋。”
曲意戎被唐言逗得哈哈大笑。
“没事,我就是随便问问,宝贝你要是有喜欢的人一定要直接告诉我们,别随便被别的什么人骗走了哦。”
唐言点了点脑袋。
他明白的。
曲意戎笑完,便道,“那我就把这件事告诉你苏阿姨,她还不知道结果呢。”
说着,她又让裴觉寒同她一起上楼,似乎是想要再询问些什么事情。
唐言一见裴觉寒被妈妈喊去书房,也站起身想要跟在身后。
“我也想一起!”唐言拉着唐母的手撒娇道。
曲意戎看着唐言,一点都不惯着,再次打趣道,“言言不做苏宋景哥哥的小跟屁虫了,要做裴觉寒哥哥的跟屁虫了是吗?”
“真没看出来言言居然是这种花心小萝卜。”
唐言一下就瞪大了眼睛,脸上的温度还没有降下来,听到这一句话,就立马又升上去了,哼哼唧唧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裴觉寒看着埋着脑袋吃饭的唐言,忍不住笑了笑,哄道,“待会我来找你,悄悄地说给你听。”
“嗯嗯嗯!一言为定哦!”
唐母看着两个人的互动,也笑了。
当裴觉寒跟着曲意戎走进书房,关上门的那一瞬间,唐母脸上的笑意就淡了下来。
“觉寒,昨天应该还发生了其他的事情吧。”曲意戎直接开口询问。
裴觉寒早就做好了准备,点了点头,他刚想开口,就被唐母伸手打断。
“没关系,不用说。”曲意戎挑了挑眉,说道,“只要你和言言没吃亏没收到伤害,无论什么都不是大问题。”
“自家的终究是自家的,别人家的再好也是别人家的。”曲意戎说道,“昨天之后,苏宋景一声不吭就又报名了一个欧洲的比赛,出国了。”
“我就猜大概是被不开窍的言言拒绝了,受了情伤,想要一个人静静,但是他妈妈非要我来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反正这件事到时肯定有人提起,到时候你就说不知道就行了,千万不要让言言知道苏宋景出国是因为言言。”
“被拒绝多正常的事情,没必要让言言心生愧疚。”
裴觉寒一下子就明白了。
他没有想到曲意戎居然护犊子。
也是,能养出唐言这种骄横但又十分可爱的性格,那一定是十分开明十分宠溺的环境下长大的。
“主题乐园那边发生的事情,我也略有耳闻。”曲意戎看着裴觉寒,缓缓说道,“我知道你是有想法有手段的。”
“毕竟是唐家的基因,要是真的无欲无求、面慈心善我倒是不敢相信了。”
“但是有一点,觉寒了得记住。”
“唐家允许竞争,允许争斗,允许不当一个君子一个好人,但有些底线,还是得守住的。”
“这毕竟是一个法制社会,在框架和规则中做事,才是聪明人的选择,对吗?”
曲意戎看着裴觉寒笑着说道。
裴觉寒垂眸片刻,点了点头。
唐母很满意,拍了拍裴觉寒的肩膀,将一整套刑法法典放到了裴觉寒的怀里。
“来,这是妈咪送你的礼物。”
“除了这本刑法,还有其他的,一共276部,剩下的管家都放在图书室。”
唐母笑得焉坏,“记得全文背诵哦。”
裴觉寒呆了呆,难得流露出他作为十七岁少年的丰富表情,不再是那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
唐母说完,就把裴觉寒赶出了书房,说是要打电话给苏夫人,然后再好好安慰一番。
这苏夫人觊觎了十七年的母子情啊,终究就成全不了。
裴觉寒出了书房,就按照约定,回到了唐言的房间,敲了敲门。
唐言一下子就探出了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你回来啦!妈妈和你说了什么?不说我不准你进来!”
裴觉寒笑了笑,“没什么,只是妈妈想给我一个小礼物。”
“什么什么?”
唐言一下子就精神了,“什么礼物?是黑卡还是什么跑车游艇?”
裴觉寒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将将厚厚的刑法法典放到了唐言头顶,轻轻拍了拍,说道,“喏,是这个。”
唐言将头上的书拿了下来,结果一眼就看见了封面上大大的“刑法”两个字。
唐言被吓得头上的呆毛都要竖起来了,瞬间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这是什么礼物啊!!这是惩罚吧!”
唐言拿着书想要去找曲意戎耍赖,结果被揪住后衣领,一下子就被拉了回来。
“没关系,这正好是我需要的。”
裴觉寒笑了笑,安慰道,“言言忘了吗,我从那边过来,对这里的很多事情都还不太了解。”
“要是不小心犯错被抓走了怎么办?”
唐言呆了呆,察觉到了裴觉寒在内涵自己。
当初他也是刚刚到那个权谋世界,完全不懂那里的规矩,要行礼要下跪,不能直视什么的,差一点就要被抓走了。
也都是太傅救的他。
“嗯嗯嗯,那我陪太傅一起看。”
唐言帮裴觉寒抱着书,神态毕恭毕敬,宛如古代的小书童一样。
裴觉寒看着唐言这幅细皮嫩肉,又貌美得很的模样,更像是哪家的小娘子,红袖添香。
裴觉寒看着唐言一脸认真,笑了笑,“不需要这样的,言言。”
然后裴觉寒就说“言言,不需要这样的。”
他故意用不怎么白话的句子说话,神色间还带着着神神叨叨的深意。
裴觉寒看着唐言,故意严肃地说道,“既然我已经投胎转世,就不必在执着与前尘之事,言言也不必拘谨那些身份和称呼。”
接着,裴觉寒便笑了笑,“我倒是希望言言如同之前那般和我相处,该闹闹,该笑笑,就算是想要使坏也没有关系。”
“毕竟我也想看一下,小殿下从我这里学到的东西,究竟可以用到什么程度。”
唐言听见裴觉寒说之前自己使用的,是太傅教过的内容,一下子十分骄傲地抬起下巴,“太傅看出来啦!”
“我是不是用得可好了!”
裴觉寒失笑道,“是,用得可好了。”
“那言言要不要和我比比看?”
裴觉寒突然提出,“看看小殿下有没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太傅说起这个,唐言可就不困了,他眼珠子转了两圈,似乎是在分析裴觉寒提出的这个“比试”那个更占优势。
很明显,在这里唐言似乎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唐言想清楚之后,就兴奋地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太傅莫要怪我以下犯上啦!”
……
快乐的日子总是很短暂,唐言兴致勃勃地想要跟裴觉寒比试,结果第一天唐言陪着裴觉寒看了一整天的刑法。
第二天,裴觉寒陪着唐言挑灯夜战,用一支笔一盏灯,一个夜晚创造一个奇迹。*
当然,这个奇迹不是唐言一个人完成的。
在唐言的撒娇撒泼攻势下,就连唐大哥也抵挡不住,帮他写了不少的数学卷子。
第三天,早上八点唐言就带着自己的书包神情呆滞昏昏欲睡地坐上了开往学校的车。
唐言一走进班级,班上早已经十分热闹了。
有在分享自己的精彩的假期生活的,有在哀嚎自己被报了好几十个班连轴转的,也有疯狂靠人情借鉴作业的,还有交换“资源”的。
唐言走到了自己固定的位置上坐下,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对裴觉寒说道,“你坐这里吧。”
“要不是看在太傅人生地不熟的份上,不然我一般是要占两个位置的。”
裴觉寒看着唐言那得意的表情,忍俊不禁,“嗯?这么霸道的?”
两人正交谈着,一个人飞快地从班级前面跑了过来,大嗓门地喊道。
“言哥!言哥你作业写完了吗,给好哥们瞻仰瞻仰!”
这声言哥一出来,前面补作业的人突然齐刷刷地转过来脑袋。
唐言坐在位置上,动作缓慢但无比熟练的将自己书包拉开,顿时班级上的人一哄而上,将整个书包全部瓜分了。
那场面,宛如菜市场抢购特价商品的大妈一样。
“嗨,新来的对吧,言哥家的新兄弟?幸会幸会,等我补完作业再来找你聊会。”
不知道是谁还在百忙之中招呼了一下裴觉寒。
对于唐言的熟稔,裴觉寒倒是感觉万分的新奇。
虽然之前在古代当太傅的时候也有布置课业,但他从来不会看,只会让那些皇子们自己讨论参悟。
而皇子之间多多少少都带着些防备和戒心。
只有唐言这个公认的小笨蛋会辗转与各个同窗之间,“参考”不同人的答案,然后拼拼凑凑,给他交了上来。
唐言的那模样,倒是和这幅热闹的场面如出一辙。
“你就是这样学来的?”
裴觉寒笑着看向唐言,又在内涵他。
唐言有些耳根发红,“也、也没有啦,我那个时候不是很懂太傅布置的作业。”
唐言提起这个,就有些可怜巴巴委屈兮兮。
别说看懂那些过于晦涩的文言文了,他就连那里的毛笔字都认不得几个,都是连蒙带猜。
而且唐言只有在很小很小的时候,跟着爷爷和外公练过一阵子毛笔,也就勉强会正确地抓笔罢了。
所有当全班都在刷刷地写太傅布置的“论文”的时候,唐言就摆着宣纸,坐得比谁都端正,落笔比谁都要优雅,慢悠悠得铺纸研墨。
最后交了上了一张墨渍都团成一坨,一个字比唐言巴掌还大,一整张宣纸仅仅写了一个标题,里面还有一半错字和意义不明的符号的课业。
当时裴觉寒就意识到这位愚笨的小殿下不是一般人能教得了的。
“没关系!”
唐言不想回忆那些“耻辱”的过去,他对着裴觉寒说道,“我在这里的课程学得可好了!”
“之前我还担心你的成绩比我好,但是现在我完全不担心了!”
唐言站了起来,宛如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试图居高临下地藐视他那从古代来的太傅。
“我们这里不学文言文,我们学函数,我们学导数!我们还学英语和口语,化学生物!”
唐言从课桌掏出自己崭新的课本,放出了大招,“我们还要学万恶的物理!!”
裴觉寒看着唐言拿出那物理书的时候,自己的面孔都有一瞬间的扭曲,那神情似乎都想要将那本书生吞活剥了。
他忍不住笑了,真想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夫子便走进了教室。
“新的学期,看来大家还是很有活力的。”班主任是一个笑眯眯慈祥得像个弥勒佛的地中海。
很明显,不是教数学就是教物理。
“今年啊,我们班转来了一个新同学,可能大家比我还熟悉啊。”班主任说着,便找了招手,让裴觉寒上台介绍自己。
裴觉寒笑了笑,站了起来。
他本就没打算上讲台,但距离裴觉寒最近的前桌似乎并不知道,在他站起来的那一瞬间,将脚伸出过道,故意想要绊一下裴觉寒。
但他等了半天没有都没有人,往后看了看,正对上裴觉寒的视线。
他似乎是吓了一跳,连忙将脚缩了回来,但不小心撞到了自己的桌子,疼得往后一仰。
于是他又撞倒了裴觉寒的桌面,将裴觉寒桌面上的书全部滑落在地。
“抱歉抱歉。”
前桌不走心地道着歉,弯腰去帮裴觉寒捡书,结果地上就只有赫然的一本《刑法》躺着。
随着前桌的一声,“卧槽,带刑法来学校。”
整条过道跃跃欲试想要伸出绊裴觉寒的脚一下子全部缩了回去。
“哈哈哈,新同学别见怪。”
班主任见这动静如此之大,笑眯眯地打着圆场。
“毕竟你坐在了唐言同学的身边,是利益既得者,同学们有些情绪也是很正常的。”
“毕竟为了唐言同学的同桌头衔,整个年级都已经打过好几轮了。”
“这个位置,可不是那么好坐滴!”
班主任三言两语,将唐言的同桌位置形容得像是龙椅一般。
唐言看向裴觉寒,目光中,赫然也有些心虚。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