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初吻
唐言听着裴觉寒在自己的身后不紧不慢地说着每一个步骤,唐言照做。
刚刚开始唐言还能够跟上裴觉寒的思路,但逐渐随着战局进入后期,裴觉寒永远不会让唐言落于下风,而且还有越走越高的趋势。
裴觉寒打出的每一张牌、每一招,除了唐言,场上的每一个人几乎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对待,因为他们永远不知道,下一秒这一招会不会就是“借刀杀人”的刀。
犹豫裴觉寒的打法让人实在是琢磨不透,更不知道的每一次的目标是谁,在场的其他玩家逐渐开始抱团,开始想要优先将裴觉寒和唐言攻击出去。
“怎么办呀?”
唐言拿着牌,看着裴觉寒,小声地说道,“他们好像想要联手制裁我们哎。”
裴觉寒轻坐在唐言的沙发的靠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场上的局势,顺势摸了摸唐言的脑袋,俯下身贴近唐言的耳畔说道,“没关系。”
“这个盟他们也要结得成才行。”
“当初那么多皇子想要联手对付摄政王,不也是被人轻轻松松地化解了吗?”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
说着,裴觉寒就指使唐言进攻其中一位想要联盟的玩家。
当轮转到了他联盟队友的行动轮次的时候,这位玩家只差最后一刀,就可以获得对方的大量财富和资源。
这些财富和资源足以让另外的玩家同唐言阵营分庭抗礼,甚至有隐隐赢过他们的趋势。
在这种诱惑之下,没有人不会心动的。
于是在场六个人,除了唐言和“诱饵”本身,其余的四个人有三个玩家没忍住对他出手了。
之前哪位很是不服气的小哥几乎没有怎么犹豫,就落下了这一刀,就对方的资源掠夺走。
那个玩家似乎怎么也没有想到,说好要联盟一起对付裴觉寒的盟友说背叛就背叛。
“言言看,这不就可以了?”
然后裴觉寒又迅速将剩下的四个人逐一瓦解,没有人半分挣扎的余地。
“好耶!又赢了!”唐言一下子就跳了起来,同裴觉寒互相击掌。
周默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这技术、这策略,这走一步看十步的脑子——
当初唐言还欺负人家……
周默看着两人现在关系如此亲近,顿时倒吸一口冷气,他言哥好像真的还怪nb的!
“我不服!”那外国友人还是梗着脖子不服气,但这一会决定换一个游戏。
“就玩飞行棋!”
纯纯靠运气的游戏。
他就不信了,他们国不是有句什么古话,叫什么此消彼长,有时候一个人实力强大了,运气就不一定会好了!
“这一会,你和唐言,要分开。”
外国友人提出最后的倔强,他们一行人喝了那么多酒了,这两个人能灌一个也不错!
唐言顿时就紧张兮兮地看着裴觉寒,询问道,“你运气怎么样呀?”
裴觉寒笑了笑,“不知道,我没有去过赌坊。”
唐言看着裴觉寒,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会,叹气道,“祈祷太傅的运气与实力并存吧。”
“主要是你之前挑起人家内讧罪孽深重,怕到时候大家都针对你。”
“你要是罚酒喝得醉醺醺的,还得我来把你抬回去,可我感觉我背不动你,万一磕磕碰碰,撞坏了太傅聪明的脑袋了可怎么办……”
裴觉寒听着唐言絮絮叨叨全是丧气的话,没好气地捏了捏他的唇瓣。
唐言全身上下没有哪里不是软的,裴觉寒感觉到手指之间的温软,便下意识捏了捏,惹得唐言怒目而视,一巴掌打了过去。
唐言生气地说道,“我决定待会不管你了!”
“哼,开始摇骰子吧!”
飞行棋一共是四位玩家,唐言、裴觉寒、周默再加上之前那位一直不服气的外国小哥。
飞行棋的规则是首先投掷六点才能起飞,第一轮下来,就唐言一个人起飞了。
事实证明,有些东西确实是此消彼长,唐言的手气惊人的好,几乎每一次都能投中自己想要的点数,或者正好躲避掉了别人棋子的摧毁。
运气被唐言抢占走了,不一会唐言就已经完了全程,剩下就是那三个人在菜鸡互啄。
最后周默和外国友人联手用同归于尽的方式,将裴觉寒还在场的飞机全部送回了起点。
“哟,怎么又回去了呢?我们都快到重点啦。”
裴觉寒服输,罚了一大杯酒。
“再来再来!”
那外国小哥像是被虐出了心理阴影,将游戏的top癌治好了,秉着“游戏可以输,但裴觉寒必须死”的游戏理念,阻挠着每一场的游戏。
于是裴觉寒每一局结束之后,都逃脱不了喝酒的惩罚。
而其他人见裴觉寒被灌篮那么多酒的情况下,再次起来歹心,想要趁着裴觉寒不清醒的时候再次挑战那些十分需要动脑子的游戏。
“你真的要答应吗?”唐言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裴觉寒,表情有些担忧。
“没关系的,他们不是我的对手。”裴觉寒依旧十分的自信,轻声贴着唐言的耳畔说道。
虽是这样说,但裴觉寒一直靠着唐言坐着,没有丝毫要应战的打算。
唐言看着裴觉寒说话不结巴,眼神也很清明,只是动作似乎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变慢了的感觉,他疑惑地问道,“你怎么不醉啊。”
“醉了。”裴觉寒垂下眼眸,十分诚实地回答唐言。
“真的吗?”唐言一下子就看向了裴觉寒的脸,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下对方,没有脸红,也没有迷茫的神色。
他顿了顿,回复道,“不信。”
“真醉了。”
裴觉寒似乎是笑了笑,和唐言科普道,“这里的酒比那个世界的浊酒浓度高得多,就算我在那边是千杯不醉,到这边来也得有个适应的过程。”
唐言听着裴觉寒的解释,依旧将信将疑。
“那我问你几个问题,测试你一下!”
唐言看着裴觉寒想了想,问道,“当初太傅是不是也觉得我真的很笨?不想收我当徒弟?”
“是。”
裴觉寒十分严肃正经地回答道。
“不是。”
唐言听见裴觉寒的两个截然不同的回答,愣了好一下,才反应过来他的太傅在分别回答自己的两个问题。
“你的意思是,觉得我很笨但是想收我当徒弟的?”
裴觉寒点了点头,将头靠在了唐言的身上,轻声回答道,“嗯。”
“哼。”唐言哼唧了一声,十分骄傲。
肯定是他当时虽然笨,但一定是还没有开窍,而太傅慧眼识珠,一下子就将他收为徒弟了。
“那我是不是太傅最喜欢的徒弟?”唐言弯着眼睛,小声地问道。
裴觉寒眨了一下眼睛,回答道,“我只有你一个徒弟。”
唐言听到这个回答,刚想要说些什么,就听见太傅又补充道。
“整个皇宫,只喜欢你。”
唐言一抬头,就看见了太傅十分认真的眼神,那神色好像在和谁谋划着江山易主的天下大事。
“那皇宫外的呢?”唐言下意识问道。
裴觉寒的眼眸一下子就垂落,露出来十分悲伤的神情。
“皇宫外的,全都没有了。”
唐言看着太傅第一次露出这种神情,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对方好像似乎真的醉了。
他不知道太傅的经历也不知道他的家世,只听说是从山上入仕的隐者。
但他从来没有见过太傅提起自己曾经居住的地方,也从来没有人来看望过太傅。
太傅好像就连逢年过节都在宫中独自一人。
刚刚开始他还会和太傅一起过年过节,可后来太傅为了保护他受伤之后,就一直闭门不见他,就连偶尔同他见面都要隔着屏风。
虽然理由是身体不好染上风寒,怕过病给小殿下,但他总感觉那个时候的太傅好陌生。
对方好像瘦了许多,精神容貌没有那么好了。
当时唐言因为太傅不见他,躲在自己的被窝里面哭了好久,一度以为是太傅为了救自己快要死掉了,但是怕自己伤心让人瞒着他,不见他。
最后还是段昭将他从被窝里面挖了出来,告诉他太傅又出来讲课了,虽然身体不好,但没有到要死掉的程度。
唐言急急忙忙地赶了过去,哭肿的眼睛还被太傅嘲笑了。
一回想往事,唐言突然觉得那个世界好像也不是完全的一片暗淡无光。
至少……
他认识了很多帮他的人,爱他的人。
太傅从来没有因为他笨,打击他,不教他,或者干脆让他放弃。
“我真的相信你醉了。”
唐言看着裴觉寒的眼睛,轻声地哄着人,“现在不是那个世界哦,就算是醉了胡言乱语,也不会因此丧命的。”
“太傅可以放松一点,没有关系的。”
唐言小心戳了戳裴觉寒的脸,问道,“太傅要回房间休息吗?”
“我带太傅回房间,好不好?”
裴觉寒点了点头。
唐言立马就想要去扶裴觉寒,结果裴觉寒自己一个人稳稳的就站了起来,居然走得还十分的笔直。
但不知道是走到了房间门口突然意识了什么还是力气用尽,一下子就踉跄了起来。
唐言连忙伸手将太傅扶稳了。
“太傅,你的房间在哪里啊。”唐言询问道。
裴觉寒垂着眼眸,轻声道,“在言言的房间往右走三十步,左拐三十三步,然后再左拐十八步。”
唐言听着这个标记吓得手一抖。
“太傅你还记了这个啊。”
裴觉寒面无表情地说道,“因为想要尽快找到小殿下。”
“小殿下不管在哪里,穿着什么样,我都能一眼就认出来,这个蒙面和随即房间实属多余。”
唐言第一次听到裴觉寒如此外露的情绪表达自己的不满,实在是忍不住笑了。
可这一笑,唐言就手软没扶稳,裴觉寒一下子就往地上栽去。
唐言连忙去捞,不仅没有捞到,还把自己栽了进去。
裴觉寒见唐言倒下来的一瞬间,下意识用自己的身体去帮唐言垫底,两人一下子就倒在了门前的地毯上,唇瓣相擦而过。
唐言瞬间瞪大了眼。
第32章 礼物
裴觉寒看着唐言,眼神同样有些呆滞,他看着唐言的脸,伸出手在唐言的唇瓣上狠狠地按着揉了揉。
“我、我不是故意的!”
唐言慌慌张张地爬了起来,连忙说道,“我没有占太傅便宜的意思,也没有大逆不道的意思,更没有以下犯上的意思——”
“我就是不小心摔倒了,这都是意外……”
唐言解释了一大堆,就看见了裴觉寒依旧在呆滞,看着自己的手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唐言伸手在裴觉寒的眼前晃了晃,然后猛地松了一口气,“还好太傅醉了。”
接着唐言爬起来打开了房门,想要将人拖进去。
他本想要将裴觉寒送去对方自己的房间,但他一下子就忘记了那个左拐右拐的步数。
唐言拖着太傅进了房间,刚关上门,对方就像是从刚刚到意外中反应过来了一样,猛然将唐言扑倒在地上。
还好整个房间都铺满了地毯,被撞倒屁股着地也没有很疼,但唐言还没有反应过来,一下子就被抵在了门上,动弹不得。
裴觉寒居高临下地将唐言困于方寸之间,眼中翻涌的情绪全部藏匿于背光的阴暗之中。
“小殿下刚刚亲了我是吗?”裴觉寒询问道。
“啊、啊?”唐言肉眼可见的再次慌乱了起来。
太傅喝醉了之后反射弧这么长的吗?反应了这么长的时间,才开始兴师问罪。
“我、我不是故意的!这都是意外……”唐言顶着太傅的视线,完全不敢抬头,只能弱弱的小声为自己辩解。
“你亲了我。”
裴觉寒没有搭理唐言的辩解,他更像是自说自话一样,对着唐言说道,“这样不行的。”
唐言脑瓜子嗡嗡的,什么事情都想不起来了,只能顺着太傅的话往下说,“什么不行的?”
“……小殿下没有说喜欢。”
裴觉寒目光有些散涣,但十分固执得看着唐言的眼睛。
唐言虽然听不懂太傅的话,但他对视上裴觉寒的神色,只是没头没脑地哄着人,希望早点让这一茬过去。
他细声细语地哄道,“喜欢的!我最喜欢太傅啦。”
裴觉寒的眼神一下子变得炽热起来,让人无法忽视,好像要将灵魂也灼烧起来。
“太傅是我现在最最最崇拜、最最最敬畏、最最最仰慕的人!我会一直听太傅的话,绝对不会干出像师兄那样大逆不道的事情!”
唐言一连串说了许多,他的眼睛里、语气中全是爱戴和敬仰的孺慕之情,唯独没有裴觉寒想要看见的那种感情。
唐言看见他太傅的眼神里的小火苗“唰”地一下,又熄灭了,整个仿佛都变成了灰色一样。
“太傅?”唐言有些不知所措,试探着离开。
裴觉寒没有人任何反应。
唐言再次松了一口气。
原来太傅喝醉了也会耍酒疯吗?虽然有的莫名其妙的。
唐言胡思乱想着,将裴觉寒放到了床上,然后就有的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干巴巴地看着对方。
他好像并不知道怎么照顾喝醉的人哎……
唐言思索了片刻,决定善用搜索引擎询问度娘一下。
但大部分都内容都是针对呕吐现象,可他太傅醉倒之后,是十分安静地睡觉。
唐言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地喂了裴觉寒一杯水,然后将他侧躺好之后,自己也睡到了床的另一侧。
可他躺下刚刚闭上眼睛,就感觉自己身边的动了一下。
唐言连忙爬起来察看,发现对方半个身子已经探出了床沿。
唐言立马就将太傅往里面推了推,然后思索了片刻,拿过房间里面各式各样的抱枕,在裴觉寒的床沿堆砌了一层“壁垒”。
这堆砌抱枕的手法极其熟练,一看就是惯犯。
他用尽了所有的抱枕,将他的太傅严严实实的包裹住,没有一丝一毫坠床的危险。
唐言看着自己的杰作,满意地点了点头,就绕到了床的另一侧,躺了上去。
这床是十分标准的一米八双人床,原本两个人一起躺还绰绰有余,但抱枕一放上床,就显得剩余的位置格外狭小了。
唐言的手臂几乎是挨着对方的,稍微一翻身一动弹,就十分明显。
唐言小心翼翼看了看,没有把人吵醒,就放心地睡下了。
他闭上眼睛,感受着太傅传过来微弱的体温。
有人在唐言身边他就入睡地非常快,半梦半醒之间,他突然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十分熟悉的怀抱。
唐言同样下意识地贴近对方,熟练地钻进对方的怀里,一夜好梦。
当唐言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他的怀中抱着一个巨大的抱枕。
他迷茫地坐了起来,发现裴觉寒并不在房间里面,他昨天晚上用来防止醉酒的裴觉寒掉下床的抱枕现在全部挤挤挨挨地放在他的身边。
唐言艰难地想要启动大脑,但无果,他选择放弃挣扎重新躺回来床上。
现在裴觉寒不在房间里面,大概是掐着他要醒来的时间,去帮他准备早餐去了。
唐言正想着,裴觉寒果不其然端着一堆热乎乎的食物进入了房间。
“言言醒了?”
唐言脑子还迷迷糊糊的,便随口应答道,“嗯……醒了一半。”
“要再躺会……”
唐言说着要再睡一会,裴觉寒也只是应了声“好”,但当他抱着抱枕翻了一个身,一下子就闻到了食物的香味。
他耸了耸鼻子,似乎在寻找着香味的来源,半睁着眼睛抬起脑袋问道,“今天早上吃什么呀?”
裴觉寒将早餐端到了一旁的桌子上,认认真真地回答道,“有牛奶蛋羹,有面条,有海鲜粥,还有蛋挞、枣糕之类的小甜点,我每样都拿了一点。”
裴觉寒每说出一样早点,唐言的眼神就清醒了几分。
“下面还有很多,但我选了一些言言爱吃,又比较清淡的热食。”
香味缠绕着唐言,让唐言想要坐起来,但暖和的被窝一直在阻拦着他。
“蛋挞冷了就不好吃了!”唐言挥舞着胳膊。
“嗯。”裴觉寒应道。
“面条放久了会坨的!”
裴觉寒依旧是点点头,“所以?”
“所以我能闭着眼睛你喂我吃一口吗?”唐言在床上翻滚蠕动着,就是爬不起来。
裴觉寒笑了笑,一口就回拒了。
“不行。”
“言言想要吃就起床洗漱,趁着言言的蛋挞还是热乎的。”
唐言躺在床上哼哼唧唧了几秒之后,还是爬了起来,前去卫生间洗漱。
当他坐到了餐桌面前,就开始大口大口地吃着自己最喜欢的蛋挞。
“言言,我们今天就要回去了哦。”裴觉寒提醒道。
唐言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十分的清楚。
“每一次小长假出来玩,爸爸妈妈总是不会让我们玩到最后一天,还有两天就要回家,说是要倒时差调整作息,总之上班上学都不能被影响。”
唐言说着,就看向了裴觉寒,“就像你昨天喝醉了,现在会头疼吗?”
裴觉寒摇了摇头。
“那就好,看来我照顾人还是蛮有一手的嘛!”唐言有些骄傲地说道。
“我听周默说,宿醉最后头疼很痛苦的,什么都做不了。”
“你可要好好感谢我!”
裴觉寒一下子就笑了,“嗯,真是谢谢言言了。”
唐言得到了肯定,一下子更开心了,尾巴翘得老高,邀功道,“那当然了,要不是我,你就只能在走廊上躺一个晚上了!你打算怎么感谢我?”
“感谢?”
唐言双眼放光,连连点头。
裴觉寒笑了笑,“有感谢,但言言可以先告诉我,为什么我会在走廊上躺一个晚上吗?”
他笑眯眯地分析道,“就算是言言没有办法把我带回去,我也不至于躺在走廊上吧?”
唐言一听裴觉寒询问昨天晚上的事情,心下一个咯噔。
完了,果然还是要秋后算账。
唐言的大脑继续运转,眼神心虚得不行,但面上依旧强装着镇定。
呜呜呜,现在太傅是清醒的,要是太傅知道自己耍流氓轻薄了他的话,自己一定会被逐出师门的吧。
他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为什么要三番两次受到这种折磨。
他本以为这件事都早就翻篇了……
“这个嘛……”
唐言犹犹豫豫,首先试探着问道,“你自己都不记得了?”
“嗯?”裴觉寒看着唐言的小动作,眼神中划过不明显的笑意,故意顺着唐言的话说道,“好像确实不记得了。”
裴觉寒此话一落,就看见唐言的眼睛亮了亮。
“当真?!”唐言像是打了焉立马恢复生机的小苗,眨了眨那双漂亮的眼睛。
“咳咳,其实昨天晚上也没有发生什么很复杂的事情。”
唐言的眼睛转了好几圈,一边观察着裴觉寒的神色,一边编排道,“就是太傅喝醉了,然后我送太傅回房间。”
“可是我忘记太傅的房间怎么走了,只好送到我的房间休息了。”
唐言说得半真半假,若是裴觉寒真的酒后会断片,指不定会真的相信了。
裴觉寒听着这熟悉的撒谎格式,七分真三分隐瞒,说半分留半分,让对方自己去脑补去猜测的手法,无奈笑了笑。
小殿下还真是将他学到的东西全部运用起来了啊……
“言言的意思是,没有言言收留我,言言找不到我的房间,我就要睡走廊了?”裴觉寒反问道。
唐言仔细想了想,觉得裴觉寒这句话里面好像没有陷阱,就点了点头。
裴觉寒笑了笑,也不拆穿他,他只是看着唐言问道,“言言想要什么?”
唐言想了想,笑道,“你陪我去买纪念品吧!我想给大家带一点伴手礼。”
裴觉寒看着唐言,笑着屈指弹了一下唐言的额头,说道,“卡我刷,东西我提,但是礼物和人情都算你的那种?”
唐言见自己的小心思被戳破了,捂着额头就瞪圆了眼睛,委屈巴巴地问道,“不可以嘛?大、大不了大家问起来,我就说也有你的一份。”
“没说不可以。”
“好耶——”
唐言一下子就高兴了,享受完他的早餐,然后就等待着游轮靠岸。
在游轮靠岸之前,这艘游轮都都不会拥有任何的集体活动了。
毕竟,参加派对的人都是夜猫子,昨晚像是他们两个这样玩到一半就去睡觉的人大概是十分少见的。
“走吧走吧,去看看大海,然后就准备靠岸啦~”
唐言兴奋地拉着裴觉寒跑到甲板上晒太阳,一边盘算着自己要买些什么,要给其他人带些什么,几乎一个人都没有落下。
“那你呢,你想要什么呀?”唐言询问道。
裴觉寒看着记性不太好的唐言掰着手指头,数着一大家子人,生怕把谁漏掉了,有些忍俊不禁,“都可以。”
唐言撇了撇嘴,吐槽道,“真敷衍。”
裴觉寒被逗笑了,一把就捏住了唐言的鼻子,问道,“敷衍?到底是谁敷衍啊?”
“他们的礼物言言都精挑细选,考虑了实用性还要考虑美观,符合对方的身份,到了我这里就要问我想要什么了?”
裴觉寒学着唐言的语气说道,“哪有这种好事呀?”
唐言觉得自己被阴阳了,但他没有证据,但他确实存在着这种偷懒的想法。
天知道每一次他出门游玩回来,都要想破脑袋给大家带一些什么伴手礼。
他第一次出门玩的时候就没有带,那个时候他才八岁,每见到一个姨姨姐姐,甚至是外公外婆,总会问“言言出去玩有没有给大家带礼物呀?”
一旦唐言回答没有或者是忘记了的时候,大家总会装做十分的失落。
说些“姨姨们总是会给言言带礼物,可言言都不挂念姨姨/姐姐”之类的话,好像唐言犯了什么大事,伤透了大家的心一样。
虽然当时大家都是逗着小孩玩,但从此唐言就上了心。
“好嘛好嘛。”
唐言撒着娇耍赖道,“我这不是第一次给你买礼物,想做个参考嘛!”
“少来。”
裴觉寒眸色沉沉地看着唐言抓着他手臂撒娇的样子,轻笑着说道,“你对我还不熟?”
唐言一听,无言以对,一下子就缩回了脖子,想了想,就“哼”了一声。
游轮靠了岸,唐言就看见他爸爸妈妈和大哥都在岸边等着自己,一见到唐言和裴觉寒下来了,就上前打趣道,“哟,参加派对回来啦,玩得怎么样?”
曲意戎笑着道,“这是觉寒第一次参加这种派对吧?感觉样?”
“挺好玩的。”
裴觉寒笑着看着唐言,仿佛好玩的不是party而是唐言一样。
曲意戎笑了笑,又对裴觉寒和唐言两个人说道,“我们打算明天晚上回去,言言和觉寒还有一个下午的时间去准备大家的伴手礼哦。”
唐言在曲意戎的话音还没有落的时候,就给了裴觉寒一个“看,我就说吧”的眼神。
“好啦,我记得的啦。”唐言拉着裴觉寒就往各种纪念品的商铺里走去。
“早去早回呀!”曲意戎笑了着喊道。
裴觉寒跟着唐言走进了买纪念品的商铺,唐言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目标十分明确地扫着货。
唐言一边挑挑选选,一边将他选中的东西展示给裴觉寒看。
“你觉得这个挂饰怎么样?”
裴觉寒看着那风格极其具有当地特色手工雕刻的吊坠,谨慎地评价道,“这个……会不会不太好搭配?”
唐言弯了弯眼睛,笑道,“小姨新换了一辆新的跑车还缺一个车载挂饰,你猜猜是什么样子的?”
“什么样子的?”裴觉寒问道。
“是印第安人土著风。”唐言看着自己手中的挂饰,眼神中明晃晃地写着“般配”两个字。
裴觉寒不知道什么叫印第安人土著风,当即便拿出手机上网搜索了一下。
“还真是……适配。”
唐言很满意裴觉寒同自己相似的眼光,重复道,“是吧是吧!”
然后他又像是看见了什么,立马跑到了隔壁的展示桌,又拿起了几个棋子。
“这个可以给外公!”唐言举着自己手中的棋子,十分高兴地给裴觉寒看。
“老板说这个其实是单卖的,正好有皇后和骑士这两个棋子!”
唐言将半个巴掌大的西洋棋放到了裴觉寒的手中,一边说道,“外公的西洋棋都丢了好几个棋子了,现在也没有补上,就拿这种纯手工的代替一下吧。”
“可能大了不少,但有总比没有要强吧!”
裴觉寒笑着,在一旁帮唐言拿着东西,听着唐言买每一件礼物的理由。
他深刻的明白了唐言为什么那么受长辈喜欢的原因。
除了他长得漂亮性格乖巧之外,他会在意每一个人的近况,注意到所有人十分微小的变化。
他会留意到外公的国际棋少了哪几颗棋子,现在补上了没有,他会留意到谁新跑车的造型,给对方的审美尊重和支持。
他挑选的礼物不一定是最贵最好的,但一定都是他十分认真挑选过的,一眼就能知道唐言是花了心思的。
没有人不会喜欢这样的唐言。
“这里好像没有特别适合大哥和太傅的东西哎。”唐言走到裴觉寒的面前,有些困扰的说道。
“嗯?”
唐言解释道,“大哥是实用和极简主义,他的房间除了一定会用得上的东西,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全部搬到仓库吃灰去了。”
“他需要的是非常非常实用的东西,我们可能要去小岛的另一端看看。”
“那我呢?”裴觉寒笑着问道。
“太傅的话,我只能想到古籍啦,古画之类的,这些东西在这个专门卖纪念品的地方完全找不到。”
唐言想了想,“根据我的经验,大概需要去一些地摊商贩那里淘。”
“淘?”
唐言点点头,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唇边,表情十分神秘地说道,“有时候真的可以淘到好东西哦!”
说着,就拉着裴觉寒付了账,跑去了十分偏僻的地摊商贩的聚集地。
在这里,唐言发现了一家石料店,店门口堆了不少原石。
“哇哦,我就说总能发现一些好东西,我可以开一块石头,给我大哥做袖扣。”
唐言笑得像个小狐狸一样,“至于能开出什么料子,就全看我大哥的运气啦!”
说着,唐言便走了进去,在大大小小的石头堆里面挑选出了一块看起来十分漂亮的。
“就算里面开不出什么料子,光是外面这个就够看了。”
唐言举着石块交给老板,用流利的英文要求帮忙打磨加工。
老板似乎愣了好一会,似乎完全不敢相信,同自己身边的人叽里咕噜说了一堆带口音的语言,最后才朝着唐言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
原本唐言对自己的运气没有抱有太大的期待,结果一刀下去,竟然让这块石头身价翻倍了。
“哇哦,这是好运石!”
唐言开心极了,就好像开盲盒开出了限量款一样,掏出手机就拍照,然后噼里啪啦地打字,像是要和谁分享或者发朋友圈。
裴觉寒看着十分原本从四位数翻倍后还是四位数,甚至没有其他工艺品贵的石头,笑了笑,没有反驳。
毕竟根据这个老板的扭曲表情来看,确实算是顶好的运气了。
唐言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件事情,一直寸步不离地跟在那店老板的身后,生怕对方给他调包了。
“好了,你都已经把那石头拍下来了,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裴觉寒看着唐言说道,只不过特地换了十分标准的英文。
唐言的余光见到那老板的动作似乎顿了一下,接着便似乎加快的速度,不再磨洋工。
唐言一下子就弯了眼睛。
“哇,还是太傅厉害。”唐言笑嘻嘻地说道。
裴觉寒看着唐言终于愿意从那石料铺出来,勾了勾嘴角,说道。
“那言言现在是不是应该去买我的礼物了?”裴觉寒提醒道。
“好哦!”唐言一口就答应了下来,往旁边的铺子走去。
当唐言往前走去裴觉寒正要跟上的时候,唐言一下子就又转身过,按住了裴觉寒。
“太傅还是帮我在这里看着石头吧!”唐言说道。
唐言看着一脸严肃,明显不太愿意的裴觉寒撒娇着说道。
“既然是礼物,那一定要保持神秘感!太傅就别跟着啦好不好?”
“我哪会真的让太傅付自己礼物的钱。”唐言冲着裴觉寒眨了眨漂亮的眼睛。
“我掏自己的小金库给太傅买礼物~”
第33章 留念
裴觉寒看着唐言的眼睛,沉默了片刻,还是同意了。
“但是言言必须和我时刻保持通话和位置共享,可以吗?这是为了言言的安全着想。”裴觉寒提出自己的要求。
唐言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地就点了点头。
“好呀,这有什么!”唐言立马就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拨通了裴觉寒的电话,还开启了实时的定位。
“好啦,现在放心了吧!”
说着,唐言就一步三回头地看向裴觉寒说道,“太傅就等着你的惊喜礼物吧!”
裴觉寒笑了笑,朝着唐言挥了挥手。
唐言一头钻进了这些地摊小贩之中,用他的经验判断着那些人嘴里的话是真话,哪些商贩又是撒谎成性,明显着宰客。
接着,他在一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小女孩的小摊前停了下来。
那个小女孩坐在小马扎上,沉默地看着人来人往,只是用那双大眼睛打量着一切。
当唐言在她的面前挺累下来,小女孩才迟疑着用不太流利的中文开口,但她依旧是坐在自己的小马扎上面的。
“哥哥,想要买点什么?”
唐言蹲下身,看了看她小地摊。
小女孩的地盘比所有人的都要小一圈,卖的也都是冷门不知名的小物件,但唐言发现小女孩的地方在一棵大树的树荫底下,占据了十分舒适的一个环境。
“这些都是什么呀?”
“都是我家以前的一些老物件。”小女孩似乎比较羞涩,她一一介绍道。
“这是我外外祖母和祖父遗留下来的东西,有些我们也不知道是些什么,如果有认识他们,能够将它们带走发挥本应该的作用就再好不过了。”
唐言点了点头。
他确实看中了一样东西。
他看着地摊上最下面的一堆纸稿,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文字。
“大哥哥,你确定要这个吗?”那小女孩看着那一堆纸张,有些纠结。
虽然有人教她卖东西,比如字画之类的便可以卖出高价,但她看着这些字,并不像是什么观赏类的艺术。
“虽然我不太确定,但感觉像是好东西呢。”唐言笑着说道,“反正我也是送给别人当礼物。”
“如果真的是好东西,那就便宜他啦!”
唐言保持着下蹲的姿势,将双手放在膝盖上,看向小女孩,弯了弯眼睛,笑着问道,“这个怎么卖呀?”
小女孩听到唐言询问价格,立马就翻开了她放在膝盖上的那个小本子。
唐言突然注意到,小女孩长长的裙子下,露出来的那么一点点脚踝部分,并不是正常人的皮肤,而是一些金属材料的假肢。
“大哥哥,一共是……”
小女孩说了一个十分合理,甚至在唐言眼里还算是低的数字。
“好。”
唐言点了点头,他看小女孩的家庭大概更习惯使用纸币,他便去周边的兑换点将货币进行兑换。
当唐言带着纸币回来的时候,小女孩正拿着一个小盒子将那些残卷包裹好,外面还用一些十分漂亮的印刷纸和蕾丝纱精心打包。
唐言看着心灵手巧的小女孩,十分配合地“哇”了一声。
接过小女孩包装好的礼物,便将手中的纸钞递了过去。
小女孩接过纸钞的第一瞬间,就开口道,“大哥哥,你是不是给得有点太多了……”
“没有哦~”唐言眨了眨眼睛,挥着手跑开了。
当裴觉寒接过唐言手中那个格外花里花哨包装之时,稍微震惊了一下。
“言言最近的审美换风格了?”裴觉寒打趣道。
“是一个小女孩包装的啦~”
唐言笑嘻嘻地走过去问道,“大哥的礼物你拿到了没有?”
“都弄好了。”
唐言听着裴觉寒的回答,点了点脑袋,很是满意。
他察觉到裴觉寒的眼神频频看向自己手中的礼物,小小的搓了搓,同样十分期待地问道,“你要现在拆开看看嘛?”
唐言注视着裴觉寒的眼睛,想要将太傅所有的表情和反应全部都看去。
但很遗憾的是,裴觉寒摇了摇头,表示现在还不想拆。
“好吧。”
唐言的睫羽也一瞬间就垂落了,带着显而易见的失望,对裴觉寒说道,“好吧,那你拆礼物的时候一定要记得喊上我一起哦。”
裴觉寒看着唐言跃跃欲试的神情,忍不住询问道,“言言买的……是什么?”
此话一询问出口,唐言的眼睛一下子就又亮了起来,故作神秘地说道,“你猜猜!是我找到超级适合太傅的东西!”
裴觉寒想了想,觉得实在难猜,但为了不驳唐言的兴致,拎着盒子掂量了一下,猜测道,“言言是用木头匣子包裹的,应当是比较易碎的物件。”
唐言听着裴觉寒的话,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下,“勉强算是吧。”
“可我感觉不到什么分量。”裴觉寒看着唐言,笑着继续道,“是古画之类的东西吗?”
唐言听着裴觉寒十分接近真相的答案,非但没有提前被泄密的感觉,反而更加兴奋了。
“哇,不愧是太傅,八九不离十了耶!”
“但是!”
“才不是那么简单的东西哦!”
唐言洋洋得意,“太傅能猜到这里就顶天啦!”
不得不承认,唐言的这句话确实更加勾起了裴觉寒的好奇。
“嗯,看来是猜不到了。”裴觉寒笑了笑。
“那你要现在拆开看看吗?”唐言继续引诱般地说道。
裴觉寒见唐言持续不断地提起这件事,一下子便明白了这东西可能真的没有那么简单。
在唐言的注视之下,他扬起了嘴角,残忍又狠心地拒绝了他,“不,我要带回家拆。”
唐言的计划一再失败,哼唧了几声,就好就此作罢,“走吧走吧,该去机场集合了。”
来的时候不是一起来,但回程的时候,周默是同唐言一家一起回去的。
“咦,你家里人不一起回去吗?”唐言发出疑问。
他记得周默是和他的母上大人一起来小岛度假的,怎么就只有他一个人回去呢?
“嗐,我妈又不用上班不用上学的,她大概还没有享受够呢。”
说着,周默就又变成了一幅苦瓜脸,抱怨道,“我这一次出来玩还是贷款出来的,要是等开学第一次考试的成绩出来要是没有达到他们的要求,我接下来就别想好过了。”
唐言一下子就明白了。
周默作为周家的独子,玩归玩,但周家对他的要求依然比较严苛,据说每一次成绩每一次必须是班级第一,年纪前十。
唐言看着苦瓜脸的周默,顿时感觉有些庆幸。
还好他没有这种压力哎!
首先不说他大哥就足够优秀了,再加上找回来的裴觉寒竟然是他那天下第一谋士的太傅!
看来他这辈子完全可以心安理得地当一个混吃混喝的小米虫了。
这样一想,他感觉世界都光明了不少。
“你感觉你会靠得怎么样呀?”唐言小声地询问身边的裴觉寒。
裴觉寒就坐在唐言的身边,自然将他和周默说的话听得个一清二楚。
“应该还好。”
裴觉寒给出了一个比较中间的回答。
“还好是什么程度?”周默倒是好奇了。
裴觉寒看了一眼周默,接着便垂下的眼眸。
唐言一见到太傅露出这种表情,就十分贴心地、直白地告知周默,“还好就是,你可能需要担心一下你回去会不会被揍了。”
“什么?!”
周默震惊得差一点就要在飞机上跳起来了。
“但是我也只是猜测啦。”唐言眨巴着他那双大眼睛,给了周默一点点期待。
当学校的成绩出来时,周默发现唐言说得还真是一点错都没。
裴觉寒以惊人的成绩,将周默的班级第一给挤下去了,同时他还挤进了年纪前五。
周默堪堪保持住了年纪第十名,距离年级第十一名也就拉开了两分。
唐言看着自己的卷子,七百五十的总分,他每一次都十分的稳定考着那五百分上下的成绩。
在学校排名的榜单上,他的前后左右上上下下都换了好几茬人了,他依旧岿然不动。
“唐言同学的成绩还是那么稳定。”
发成绩单的老师感慨道,“这样保持下去,唐言同学还是可以考上一个不错的学校的。”
唐家再帮唐言打点一下,最高级的学府都是有可能的。
这个老师大概也是半个圈子的,看着唐言十分感慨,像是自言自语般地说道,“要是我那个小侄子也有这么听话该多好。”
唐言听着老师的夸奖,有些不太好意思。
其实他这一次算是没有考好的。
这一次的试卷比较简单,基础的题目大约占比百分之七十,按道理说,这些基础分他应该都要拿下的。
这些都是科任老师嘴里的“不应该丢分的基础题”。
唐言也不懂到底什么叫做基础题,他只知道有些题目和老师讲过的、他刷过的十分的像,甚至是一模一样,只是变换了几个数字。
这些他倒是能够做出来。
可题目稍微有一点转弯,唐言的脑子跟着转弯的时候,特别容易一下子就给自己绕糊涂了。
他以前就是一个笨小孩。
唐言自从跟着太傅学习过之后,他发现自己的思维居然被一点点培养起来了,在损失了一些基础题的情况下,他居然还有这么多的分数。
拿到试卷的时候,唐言有些悲喜交加。
“言言怎么了?”裴觉寒走到了唐言的身旁,看着唐言几门都说不上差的科目,安慰地揉了揉他的脑袋。
唐言感受着裴觉寒手掌的温度,知道对方是在安慰自己,赶忙解释道,“没有啦,就是在复盘试卷。”
“我复盘之后的题目一般都不会再错的,但是我看见了我之前做过的错题,一时间有些感慨。”唐言趴在桌子上,偏过头小声地同裴觉寒说道。
“可能是我之前去了太傅的世界,好多东西很久没有看了,过了好几年一下子就都忘记了,考前突击复习也没有复习到。”
唐言说着,眼睛又亮了一下,“但是还有一个好消息哦!”
裴觉寒笑着听着唐言继续碎碎念道,“我发现以前有些晚总是做不出来的题目,能够做出来了哦!”
裴觉寒十分的捧场,笑着夸赞道,“言言真厉害。”
“我没有给太傅丢脸吧!”
唐言又小声地说道,“太傅一下子就考到了班级第一,我这个做弟子的,也不差对不对!”
“对。”
裴觉寒又摸了摸唐言的脑袋,接话道,“言言是太傅最得意的弟子。”
唐言一下子就开心得尾巴翘起来了。
成绩出来肯定会有几家欢喜几家忧,但唐言班级有些二代们肯定没有这种情绪。
他们看着自己个位数的成绩单也只花了三秒去悲伤,一放学就又开始约着人准备攒局了。
“言哥来不来?”
同学们十分热情的邀请着。
其他人都默契地忽视着裴觉寒,但跟着唐言去度假过的周默一下子就打破了这种默契,他走过去,一手揽过一个,十分没有眼色地询问。
“言哥、寒哥,三国杀局!拿出你对付老外的那个架势,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说着,在半个班级的注视下,周默还绘声绘色地将之前游轮上裴觉寒是如何指挥唐言,将所有人都杀得毫无反抗之力的。
“那简直,用嘎嘎乱鲨形容都有些浅薄了。”
周默代入了一下自己,说道,“简直就像是拿着一统天下的气势!”
正当听取四周“哇”声一片时,唐言一下子就钻出了周默的勾搭之下。
“我不去哦——”
“不去?”
周默十分的惊讶。
唐言虽然看着乖巧,但他好像也还挺叛逆的,而且只要都是同班的熟人局,还很喜欢去凑个热闹的。
“为什么不去?”
不仅仅是周默惊讶,就连裴觉寒也挺惊讶的。
“你忘啦?妈妈给我请了一个美术老师。”唐言看着裴觉寒,神色十分的认真。
“我要回去上课。”
“我还要画出想照片那样子的画呢!”
唐言此言一出,立马就震惊了所有人。
“啊?言哥是你要转班去艺术班吗?”
“言哥怎么突然想要学画画了啊!”
“嘶——画得像照片一样,这可难了吧?没练个三五年,画不出来的吧?”
唐言被所有人包围在中央,十分好脾气地回答每一个人的问题。
“我没有想转去艺术班哦,我只是当一个课外爱好,不去考试哒。”
“我想学画画是因为有些东西没有办法用照片纪念下来了。”
“我知道很难的啦,我之前去度假的时候尝试过了,我想三五年可能还不够,但我会尽力哒!”
唐言回答完每一个人的问题,一抬头,就看见裴觉寒眸色沉沉地看着自己。
他盯着唐言的眼睛,缓缓开口。
“言言想用画……留下什么?”
第34章 跨年
裴觉寒的这个问题算是真的问到了唐言的点子上了。
他扭捏了一会,大声地喊道,“暂时保密!”
说着,就径直拎着书包冲出了教室。
裴觉寒连忙跟上,跟在唐言的身后笑道,“不说就不说,跑什么?”
唐言哼哼了两声,“不是不说,是等我练成之后,再告诉太傅!”
等唐言到了家,还真的认认真真地跟着超现实派的油画老师学习画画。
“唐言同学有什么是特别想画的吗?”
美术老师例常询问,作为一堂课的开篇。
“有,我最想画一个人。”
唐言看着眼前这个完全看不出年龄,气质极佳的老师,给出一段十分明确的答案。
“我想画得想照片一样。”
“如果可以,我更想和他一起合照,但是没有那个条件了。”
唐言乖乖地坐在椅子上,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头,垂下眼睫,看起来又沮丧又失落。
“我知道老师平时很忙,是看在我妈妈的面子上才抽出一点时间,而像老师画得那么好段时间内肯定不太可能。”
唐言的诉求十分的清晰明了,“我不奢求每一次都能画得那么好,但是我希望在老师教我的这段时间,在老师的辅助下,我可以画出一张就够了。”
油画老师看着面前的乖巧学生,一下子就动容了。
她之前教过的豪门小少爷们都十分难教,要么就是不懂尊重人,要么就是态度完全不端正,像这个年纪这么乖的小男生,她也是头一回见到。
“好,既然唐言同学想要画人,我们就冲着这一个目的来。”老师开口道,“我们从打形开始吧,唐言同学可以先跟我描述一下那个人是什么样子的吗。”
“嗯嗯嗯。”唐言连忙点头。
“他长得可高了,起码有一米八五往上,喜欢穿黑色简单的衣服……”
唐言将自己印象中的人一点点描绘出来。
一节课的时间是两个小时,唐言在老师的指导下仅仅将人物的轮廓打了出来。
唐言看着那堪比剪影一样的轮廓惊奇地看了又看。
“真的好像哦!”
“老师好厉害!”
唐言的眼睛亮晶晶的,双手还小声鼓着掌。
凭唐言的底子自然画不出这种程度,那老师突然觉得自己这上得有点像是接单主的定制画一样。
油画老师看着唐言眼中的情绪,感觉这样也不是不行。
她当初学习超现实派的油画,也是抱着同样的目的。
唐言十分珍惜地将着草稿一样的素描打形保存了下来,十分热情地对老师挥手,让管家送老师回家。
裴觉寒见到唐言终于下了课,便走了过去,笑问道,“言言第一节课感觉怎么样?”
“非常好!老师的技术好好哦!”
“不愧是大师!”
裴觉寒听着唐言的描述,忍不住笑了笑。
“那言言画了些什么?可以给我看看吗?”
裴觉寒看着唐言怀中小心翼翼用专门的册子装起来的画稿,像是不经意间的询问。
“可以呀!”
唐言将手中的册子递给了裴觉寒,但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但只是一个打形啦,也就是草稿,看不出什么的。”
说着,裴觉寒就翻开了画册。
里面确实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剪影一般的人形轮廓,中间用铅笔的阴影排线填充着。
这个轮廓只有半身,到腰部,从身形轮廓上来看很明显是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
而头部的轮廓不是现代的短散发,看起来更像是长发……
裴觉寒几乎瞬间就猜到了唐言的用意了。
甚至……
他连这个身形的主人是谁都猜到了。
裴觉寒垂下眼眸,将眼中翻涌的情绪完全遮掩住,但他握着画册边缘的手指不断缩紧着,暴露出了一丝完全镇压不下的心绪。
这个身形他太过于熟悉了。
他给自己挑选了那么多的替身死士,蒙上脸或者易了容几乎都是一模一样。
但这个身形在唐言的面前出现过的,只有三个人。
裴觉寒垂下眼眸,回忆着方才唐言说的话。
他说可能看不出什么,那就意味着不会是[太傅]这个身份了。
那就还剩下摄政王和一个……
身份低微的暗卫。
他没想到那个身份在唐言心中的地位竟有如此之高。
假如……
假如他的小殿下真的对这个身份有那么一点他自己也不太明白的情绪……
那他是不是还有机会?
裴觉寒的眸色更加的暗了。
他可能需要——
好好地打算一下。
唐言见裴觉寒陷入了沉思,喊了好几声都没有反应,一把就拿过了画册,小心翼翼地放回了画室。
“好啦,猜不出来也没有关系,等我画出来就知道啦!”
说着,唐言就拉着裴觉寒下了楼,一边小跑着,嘴里一边念念有词。
“我寄给大家的礼物大家应该都收到啦,你陪我去打电话,我要亲眼看着大家拆礼物!”
裴觉寒看着唐言的激动的模样,想起了自己房间中薇薄萬↓缯箹哴还没有拆开的礼物。
唐言说要他最后一个拆,原因是他觉得快乐分享一下就是双倍的快乐。
但其他人都惊喜和快乐他都没有办法直接的感受到,他想要等大家收到礼物之后,和他分享完后,在让裴觉寒当着他的面拆礼物。
裴觉寒虽然不是很清楚这里面的逻辑,但是大家似乎都很原因惯着他。
唐言将裴觉寒拉进了家庭影院,使用了里面的投影。
然后他拿出手机,一个一个地拨打对方的视频电话。
首先是外公。
“外公外公,把礼物拿出来呀!”
“对的对的,就是这个!是我和裴觉寒一起挑的哦!”
“对呀对呀,我们关系可好啦!”
在唐言的视频通话的镜头里,是裴觉寒和他紧挨着坐在一起,外公一打开视频,就看见他的两个宝贝外孙坐在一起,顿时感觉万分的欣慰。
他觉得这个画面比任何的礼物都要好。
接着裴觉寒看着唐言同外公告别之后,又迅速拨通了小姨的视频通话。
“小姨晚上好~”
唐言就这样,亲眼看着大家一个一个拆着他的礼物,通过电话唠着家常。
有时候唐言会说自己的事情逗对方开心,也会倾听对方的事情,毫无理由的站对方的立场。
不知不觉,裴觉寒的目光从看着镜头,变成了看向唐言。
唐言之前在权谋世界进入学堂时,虽然其他的皇子和世家公子虽然都喜欢叫他小笨蛋,但小笨蛋哄人真的很有一手。
“好!电话打完了!”唐言掰着自己的手指计算着。
他爸爸妈妈和大哥的礼物,在到家第一天就拆开了,唐言全部都录了下来。
刚才的视频通话,经过本人的同意,也有会有录像记录的,接着就是……
唐言算了又算,确定没有遗落谁,也确保他面前的这个就是最后一个,立马就双眼亮晶晶地看向了裴觉寒。
裴觉寒无奈笑了笑,将一旁的礼盒拿到了唐言面前的茶几上。
“言言准备好了吗?”
唐言手忙脚乱得跑去架好DV机,检查了一下是不是开启状态,就对裴觉寒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
裴觉寒笑了笑,看着唐言一下子就奔跑过来,一个重心不稳差点摔倒,裴觉寒借力拉了一把,就径直扑进了裴觉寒的怀中。
“小心一点。”裴觉寒提醒道。
“嘿嘿嘿,没关系铺了地毯,摔着不疼,再说了不是还有你吗!”
裴觉寒见唐言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还想要说些什么,唐言就已经转移了注意力了。
“不说这个,拆礼物拆礼物!”
裴觉寒很是无奈,屈指弹了一下唐言的额头,就拿过来礼物准备拆开。
这个份礼物后来被唐言放进了一个看起来十分高端大气上档次但没有任何logo的礼盒之中。
裴觉寒看着自己面前的盒子,实在是忍不住笑道,“言言是随便从自己的囤积的漂亮包装里面抽取的吗?”
被拆穿的唐言笑了一下有些不太好意思。
他是有那么一点点囤积癖,有些很漂亮的盒子袋子他都不想扔,总感觉有用呢。
当然,最后的结局就是唐大哥专门给唐言开辟了一个杂物间,甚至打造了满满一面墙的格子展示柜,来给唐言放他那奇奇怪怪的小东西。
“好!拆开第一层了!”
唐言说到。
拆开盒子之后,里面就是之前在岛屿上小女孩用十分少女心的蕾丝布包裹的木匣子。
裴觉寒小心翼翼拆开之后,故意停顿了几秒,才在唐言的目光下打开了木头匣子。
“快!快看看你喜不喜欢!”
唐言一下子就兴奋起来,催促着说道。
裴觉寒拿起了盒子里面的东西,发现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古文字,和之前权谋世界的古文字大同小异。
“这是……”
“这是我特意为你淘的!”
唐言说道,“虽然这上面还是有很多生僻字我不认识,但我想着太傅肯定认识!”
“说不定是什么书法大家的墨宝,或者是失传已久的武功秘籍呢!”
唐言越说越兴奋,脸都红了起来,“很多古物流落海外,能淘到这种东西还是很惊喜的!”
裴觉寒看着手上的稿件,勉强看了几行字之后,笑道,“看模样确实像是什么古东西呢。”
“是吧是吧!”唐言附和着。
“但不是言言想要的武林秘籍,也不是书法墨宝。”
裴觉寒眼中闪过戏谑的笑意,“这是一本经文。”
“就是我们当初在寺庙里面看的那种。”
唐言听着,一下子就呆住了。
“我记得言言当时在我身边听着经文睡得可香了。”
裴觉寒看着唐言的眼中闪过茫然,便继续说道,“言言是还想要我哄你睡觉吗?”
唐言的耳尖一下子就烧起来了。
“谢谢言言,这个很有研究价值,我很喜欢这个礼物!”
裴觉寒满脸都写着开心。
唐言虽然有些扭捏,但头一次看见太傅笑得这么开心。
虽然可能是因为嘲笑他,但唐言还是忍不住跟着一起开心。
“哼,你哄我睡觉又怎么了嘛!”唐言撒娇地挽尊道,“又不犯法。”
“嗯。”裴觉寒也惯着人。
“我乐意哄你。”
唐言一下子就又开心了,他跑去将DV机拿了下来,按下了结束键。
“好啦,这就是我们第一段视频!”
唐言开心地宣布道,“我恰好有一个新的漂亮U盘。”
裴觉寒见唐言掏出一个小猫形状的u盘,拿到房间将数据保存好之后,跟其他的各种动物全部挂在一起时,忍不住又笑了。
“这是什么意思?”裴觉寒故意说道。
“这都是大家的数据啦!”唐言一个一个指着挂架上的小动物们说到,“我悄悄和你说哦,比如这个,这个是孔雀,代表着妈妈!”
“这个呆头鹅,就是老爸,这个老虎,代表着大哥。”
“这个小猫咪,就代表你啦!”
裴觉寒笑了笑,不知道唐言是怎么得出这种结论的。
“小猫咪应该是代表你的。”
裴觉寒捏了捏唐言的脸颊,笑道,“公报私仇?”
唐言吐了吐舌头,“我又没有说象征什么,都是随手拿的啦!”
接下来的每一天,唐言除了去学校上课,就是在家里跟着那位油画老师学习画画。
而唐言打形的后的图案也一天天丰满起来。
当然偶尔也有画错的地方,唐言也不骄不躁地进行修改,实在没有办法抢救了就将前面的步骤再画上一遍。
周默一群人整天整天地找不到唐言人,约也约不出来,就想着去约裴觉寒一起玩。
“言哥言哥,咱们好久没开party了,听说你爸妈和大哥都出差了,没个把月不会回来,出去造作不?”
唐言神色恹恹,却极其干净利落地地回答道,“不去。”
“好吧。”周默看着唐言又将头埋下,准备补觉,就转头看着裴觉寒,眼神中全是期待。
结果周默发现裴觉寒似乎更难约,直接当做没有看见。
周默看着裴觉寒,语气郁闷,“寒哥,你着一天到晚都在看手机,这频率也太高了,要不是我没见过你对那个女生有什么好脸色,我都要怀疑你偷着哥们谈恋爱了。”
唐言听见周默的询问,耳朵一下子就竖了起来,悄悄露出半只眼睛偷看偷听着。
“兄弟,你这一整天的都在干什么啊?”周默实在是好奇,唐言那半只眼睛中也毫无困意,全是抓心挠肺的八卦。
“我?”
裴觉寒看了一眼手机,又看了看唐言那露出的半只眼睛,嘴角带笑,“我在攒钱一笔,想养一只十分金贵的小猫。”
周默不明所以,只是问道,“你打算养猫啊?拿零花钱随便养养都行吧?我可听言哥说你的零花钱不比他少。”
“都花了。”裴觉寒说道,“那只猫有些难养。”
周默不明觉厉,上课铃声响起虽然还没有问完,只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
“你想养猫?”唐言悄悄地挪了过来,好奇地问道。
“是啊,一只很可爱的小猫,等我养得起了就带给言言看看,怎么样?”
“好啊好啊!”唐言顿时觉得自己可能要拥有小猫咪了,一时之间特别开心,就连睡意都赶跑了。
一个学画画,一个忙着搞钱,两个人分别忙碌着,一转眼就要到元旦了,学校的元旦晚会也即将来临。
但这都不关唐言和裴觉寒什么事情。
唐言当初高一的时候,还有人想要撺掇着唐言去表演节目,安排只是露个脸也行,结果他们发现唐言只能给全校师生表演刚刚安装全新的四肢。
而裴觉寒太难接近,只要拒绝了一遍,全班的女生就没有人再敢去第二遍了。
“元旦啊……”
唐言脸上全是忧愁,转头看向裴觉寒问道,“你说元旦爸爸妈妈和大哥会回家吗?”
“他们这都两个月在外面连轴转了。”
裴觉寒笑了笑,“言言可以去问问。”
顿时,唐言脸上的忧愁就更深了。
“我问过了,大哥说他谈的那个合伙人好像背后还有人,每一次消息都回得特别特别慢,看策划书也慢,做什么都慢。”
“导致大哥说原定一个月可以解决的事情,愣是拖了两个半月了,还好这个项目不急,而且每一步都走得特别的稳。”
唐言的抱怨逗笑了裴觉寒。
“所以啊,大哥说可能新年家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了。”
第35章 早恋
裴觉寒看着唐言一下子失落起来,但是没有多久,唐言一下子又振作了起来。
“没关系!他们反正也不是第一天不在家过节了。”
唐言还十分暖心地安慰裴觉寒,“他们经常这个样子的,之前大哥公司刚刚起步的时候,有几次大年三十的团圆饭都没有赶上。”
“爸爸妈妈年轻的时候经常这样,把我和大哥都扔在家里,接连着好几个月不见踪影,直到大哥去公司帮忙之后才好很多。”
“没关系,至少这一次还有我们两个人,不是我孤零零的一个了。”
唐言安慰道,“这个元旦是按照西方新划定的日子,不是原来的日子,也不是传统节日,但是它放假呀!”
“管他是什么节,能放假就是好节,到时候我带着你去广场跨年,可热闹啦!”
唐言一边说,裴觉寒就一边回想着曾经同唐言一起过节的场景。
上元节,原本是其乐融融的节日,但宫中气氛却因摄政王被行刺万分压抑,所有人都不敢大肆庆祝。
但宫内和宫外却是完全不一样的风景。
无人问津的小殿下只有他身份低位的暗卫,两人冒着受罚的风险溜出了宫。
那是小殿下第一次看见宫墙外面的世界。
他一度觉得,小殿下就像是被华贵的金丝笼囚住的小鸟,若是见过了宫墙外面的世界,就不会回宫,在笼中安静乖顺地度过此生。
他们在宫外吃了许多糕点,放了花灯,看过了人来人往的街道,甚至胆大包天地去了花楼喝花酒。
“好啦,我玩得有些累了,我们回去吧。”
小殿下喝了些许果酒,但浓度不高,只是有些微醺的醉意。
当时那看不见神情的暗卫问道,“小殿下还要回去吗?”
唐言似乎呆滞了一下,思索了许久才不确定地问道,“你的意思是让我逃走掉?”
接着,他就发现自己捡来的暗卫用一种十分复杂的神色注视着自己,还开口说道,“可是小殿下不是觉得在宫中拘束极了,就像是笼子一样让人喘不过气来?”
唐言似乎有些不清醒了,他笑了笑,神秘兮兮地、毫无防备地对自己身边的暗卫说出了自己的秘密。
“可是,让我觉得喘不过气来的,不是皇宫啊。”
“是这个世界。”
唐言懒洋洋地靠着暗卫,坐在钟楼的屋顶上看星星。
“只要离不开这个世界,回不了家,我感觉哪里都没有区别。”唐言垂着眼眸,看不清神色。
“我的家可好了,没有这些老封建的制度,没有这些所谓的皇权,更不会完全不把人命当回事。”
说着,唐言就双眼亮晶晶地询问道,“段昭,你想听听我家那边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吗!说出来肯定惊掉你的下巴!”
当时他乍一听,只觉得天方夜谭,可转念一想,或许真的有这样一个世界,才能养出像唐言这样心思单纯剔透,过分天真又娇气的小孩。
就算是有人再怎么欺负他,陷害他,他都觉得对方罪不至死,还傻乎乎地为别人求情。
他敬畏的每一条生命,在别人眼里看来却都是朝着权利伸手所能踩踏的骸骨。
这样愚笨的人,若是不放在金丝笼中保护,放在寝殿中藏好,只会成为其他人手中的剑,或是用来开刀的第一个人。
裴觉寒看着面前的人兴致勃勃说着美术老师元旦节不上课,自己早就计划了许多的玩乐方案,想要将之前的错过的全部补回来。
“对于以上行程,太傅有什么异议吗?”唐言看向裴觉寒,说道,“我还是十分民主哒。”
裴觉寒笑了笑,回答道,“没有任何异议。”
“小殿下想要去哪里玩我都奉陪,但……”
说着裴觉寒就卖了一个关子。
“什么什么?”
“但我希望小殿下在上元节的时候,也我过一下吧。”
裴觉寒故意用十分忧愁的语调感慨道,“对于我来说,没有什么节日比上元节更重要了,我想要按照之前的习俗过最后一次,可以么?”
唐言眨巴着眼睛,几乎没有犹豫就点了头。
不就是元宵节吗?
这还不好说?
其实到现在,元宵节并不受重视,大家甚至只将它作为新年的尾巴,过了这个节就意味着要开学啦,要上班啦。
但有许多人早就不过这个节日了,新年过完三天就又开始全世界到处飞。
裴觉寒见唐言点了头,立马就笑了,拿出手机发送了封邮件。
“那就说好了,言言可不能反悔,到时候给言言一个小惊喜。”
“哇!好啊好啊!”唐言听见惊喜两个字,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所有的欢喜都写在了脸上。
裴觉寒有时候都在想,像唐言这么单纯的人,就算是他直白地告诉对方自己的所有身份,对方在纠结几天后,大概也能够坦然接受。
但他不敢赌那一点点的不可能。
大概是拥有过,他便害怕看见唐言眼中的疏离和恐惧,无法接受对方不再亲昵,宛如一个陌生人,甚至只要见到他,就会远远的避开。
唐言正跟裴觉寒嘀嘀咕咕说着自己的计划细节,一旁的周默就硬要凑过来碍眼。
“什么什么,言哥你元旦节要去哪里玩?带我一个……”
唐言犹豫了一下,正要开口,就被裴觉寒先截了胡。
他看向周默,笑道,“不了,我们家里人要一起过,不方便带外人。”
周默一听,立马就表示理解。
唐言的眼神中满是疑惑,拉了拉裴觉寒的衣袖,小声问道,“我们什么时候要和家里人一起过节啦?他们不是都不回来了吗?”
裴觉寒看着唐言,学着唐言的语气笑着解释道,“可是我们就是和家里人一起过的呀,只不过我们家里人凑不齐全,爸妈和大哥都来不了而已。”
“要是还有人邀请言言一起过节,言言就这样拒绝可以吗。”
唐言看了看裴觉寒,又仔细想了想,觉得有些绕,但一时又察觉不出哪里不太对劲,只能犹豫着答应了。
等到了元旦跨年广场的晚上,唐言看着满大街全是成双成对的小情侣,他才终于发现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了。
这种情况,没有同三五成群的好友聚会,基本都是双宿双飞的小情侣。
在广场上卖花的小商贩们看着裴觉寒和唐言两个人结伴跨年,纷纷热情地推销自己具备各种意义的玫瑰。
“够啦,我感觉这也是骗子。”唐言拉着裴觉寒小声地说道。
他怀里抱着一支又一支的玫瑰,感受着路人投来的视线,脖颈和耳根全都红透了。
不少玫瑰上的彩色小灯,照在唐言的脸上,显得梦幻又美好,漂亮得无以言语。
两个人走在路上,不远处总有人在偷偷的自拍,假装两人不经意的入境。
“嗯?”
裴觉寒疑惑地回头看向唐言,再一次从一个推销的八岁小女孩手中买下了一支溢价十分严重玫瑰。
那小女孩走到他们身边从两人从外貌夸到般配,还说了许多可怜巴巴的话,说自己妈妈生病了自己才来摆摊诸如此类。
若是平常唐言也会买下几支玫瑰就当做是做慈善了。
可这是他第六次听见相同的借口,饶是唐言也后知后觉的确定自己和裴觉寒被当成了冤大头。
之前当裴觉寒第三次买下花送给他时,唐言就隐隐有了猜测,但他无法说出口。
也许……大概、可能,太傅没有经历过这种小骗子的卖花骗局。
唐言十分严肃地想。
现在说出来实在太败坏心情了,还是等回家再说吧。
于是他怀中的花,从三朵变成了已经数不清的一大捧了,什么颜色的都有。
“你不要再买了,我已经抱不下啦。”
唐言十分委婉地提醒。
“而且红玫瑰不能随便送人哒,会被人误会的。”
唐言觉得他的太傅大概也许可能并不知道玫瑰意味着什么,便一本正经地同裴觉寒科普。
“虽然很多花的花语都有象征爱意,但红色玫瑰的限定范围只有爱情哦,友情和亲情都是不能用的啦。”
唐言同面前早已经不纯粹的古代人认认真真类比道,“就像是鸳鸯、比翼鸟、连理枝这种意向。”
裴觉寒隐藏掉眼中的笑意,顺着唐言的话往下说道,“原来是这样。”
“那言言要怎么处理这些花呢?”
唐言听到“处理”两个字,愣了一下,下意识地道,“这还是我第一次收到花呢。”
裴觉寒抬了抬眸子,笑道,“言言这么受大家欢迎,之前没有收过花吗?”
唐言宛如被家长打趣有没有找谈恋爱的小孩,一下子耳根就红了,“没有啦,我们的班规都规定不能早恋哦。”
“我们把花全部送出去吧。”
说着,唐言又悄悄飞速看了一眼裴觉寒,扭捏了一下,试探着、打着商量道,“我就留一支。”
裴觉寒感觉有些好笑。
有些人表面上要告诉别人玫瑰不能乱送人,象征着什么什么小词说得一套一套,背地里自己却不知道花不能乱收。
“嗯,言言想留几支就留几支,想留红色的也可以。”
唐言倏然瞪大了眼睛。
“毕竟我现在和言言年岁一样,不是长辈,不管言言早恋的。”
第36章 段昭
唐言惊讶地不知道说些什么好,犹犹豫豫,嗫嚅着道,“还、还是不行的。”
“好学生是不可以早恋的。”
裴觉寒看着唐言,没有在揪着这个问题不停的纠缠下去,他笑了笑,顺着唐言的话说道,“好,不能早恋。”
唐言重重点头,像是要极力表明自己的立场。
“言言好乖。”
裴觉寒看着唐言的这幅模样,又捏了捏他的脸蛋,意味不明地说着,不知是夸张还是什么。
唐言任由对方捏着自己的脸,就这样看着对方,宛如被抓住后颈皮的小兔子,乖顺极了。
等裴觉寒捏够了,放下了手,唐言才继续说道,“那我们去广场把这些花送了吧!”
唐言发现自己不论提出什么建议,裴觉寒都只会说“好”,完全助长了小少爷骄纵的嚣张气焰。
当唐言抱着花来到广场上,还在给自己做心理准备,甚至打算默默提前将词顺好,可他往那一站,就已经有不少人围了上来,询问他花怎么卖。
唐言一下子被问得猝不及防,连忙磕磕绊绊得说道,“不、不是卖的,是送的。”
他从自己怀中挑出来两朵十分漂亮的粉色玫瑰,递给你自己面前的两位想要关照自己生意的小姐姐。
那两位女生看起来十分的惊讶,笑着就接过了唐言的花。
接着,又陆陆续续来了许多人,接过唐言送的花,有些大胆的男生女生甚至想要询问唐言的联系方式。
许多人围着问了一遍又一遍,有些人似乎打着问不到联系方式就不离开的主意。
“他不给哦。”
裴觉寒走到唐言的身后,从身后一下子就虚环住了唐言。
唐言只感觉太傅站在了自己的身后,可在其他人眼里看来,身材比较娇小的男生一下子就被身后的男生圈进了怀里,那动作和姿态,宛如守护宝藏的恶龙。
“哇——”
四周的小姐姐们似乎爆发出一小阵的尖叫声,接着便拿着花,一遍道歉,一遍笑着说些唐言听不懂的话离开了。
唐言手中的花比他想象中还要分得更加快一些。
“你留了最后一支什么颜色的?”裴觉寒看着唐言手中还留着的花,询问道。
唐言像是献宝一样拿到了裴觉寒的眼前,给他看了看。
“是白色的哦。”
裴觉寒看着那白色的玫瑰,突然觉得同眉眼弯弯的唐言格外的相配。
“为什么想留这样的?”
唐言奇怪地看着裴觉寒,像是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没有为什么呀,这朵白色的在那一堆红黄蓝绿的花中间,格外的抢眼。”
“我就留下了这个,而且这是第一支呀。”
唐言的理由格外的充分,“秉着先来后到的原则,当然是留下它啦。”
“嗯。”
裴觉寒笑了笑,说道,“我只是觉得白色的玫瑰代表着纯洁,高贵,天真,很适合言言,言言选得可真的好。”
唐言眨了一下眼睛,像是才想起来白玫瑰代表的花语,一下子就开心了,“原来是这样,我也这样觉得!”
分完了花,唐言一下子就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轻松了好多,谁会相信那么几朵花,居然也有那么重,抱得他手都酸了。
唐言小声嘀嘀咕咕,接着又带着裴觉寒去打卡了自己早就想去的网红餐厅。
这家餐厅并不大,只是一家小店面,但是意外的干净整洁。
也正因为小,所以招待的客人有限,老板采用了限桌限量,排队就算了每天还就只有那么几桌,在网红探店博主发现之前,就已经是许多同学口口相传的美味!
唐言排队都已经排了小半年了,他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成功不劳而获的裴觉寒,指指点点地说道,“你运气真好,沾了我的光。”
裴觉寒看着唐言,笑了笑,顺着对方的话说道,“嗯,多亏了言言,我买单表示感谢。”
唐言一下子就被哄好了,看着裴觉寒试探道,“真的吗?”
“这是你自己说的哦!”
“嗯。”
漂亮又娇气的小猫,给吃的才给摸给抱给。
这家店的宣传没有半分水分,唐言这一顿几乎吃了平时两倍的分量。
“会不会难受?”裴觉寒皱着眉询问。
“还好啦~”唐言拍了拍肚子,十分餍足地半躺在包厢的沙发上。
裴觉寒无奈笑了笑,“休息一会,待会去广场上走走消食,不然晚上又要肚子疼了。”
“好哦。”
唐言随口应了声,可几分钟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咦,太傅怎么知道我吃多了晚上会肚子疼呀?”
唐言贪吃归贪吃,但又好面子得很,只有小时候不懂事的时候才会吃撑,给爸爸妈妈和大哥看了笑话去。
在别人的面前,唐言可注意形象了,像这种吃多了导致肚子疼这样的事情,唐言长大之后也就才发生过两次。
一次是从冷宫中被摄政王接出来,实在是饿得很了,吃得过多但完全感知不到饥饱。
还有一次就是和自己的暗卫段昭出宫玩,难得吃到了合口味的菜。
当时他抱着吃一顿少一顿的心态,觉得反正段昭作为自己的贴身暗卫,什么丢面子的样子没有见过,多一个撑到肚子疼又怎么了。
裴觉寒骤然被唐言这样一问,眼神微变,笑道,“当然是从太医院看到的。”
“太医们会将每个主子的情况全部都记录下来,我不小心看见的。”
唐言一听自己的糗事居然还被记下来了,忍不住吐槽道,“太医院怎么什么都要记啊!”
可吐槽归吐槽,唐言确实知道为什么的。
毕竟在那样的环境下,宫里的皇家贵族们但凡照顾得不精细些,惹得上位者不快,随时都可能丢了性命。
就算是现代的小说和电视剧里面,不也经常出现动不动就要太医陪葬的情节吗。
“好了,出去走走吧。”裴觉寒买完单后掐着时间,将唐言拉了起来,“后面还有人在排队呢。”
唐言深知排队的痛,闻言立马就起来了,当他走到了广场上,发现广场上居然有人在放手持的小烟花。
“哇,仙女棒哎!”唐言看着不远处贩卖小烟花的商贩,一时有些心动。
可当裴觉寒询问唐言想不想要的时候,唐言却摇了摇头。
“我不在外面放烟花哒。”
唐言解释说道,“我一般只在自己家里,管家姨姨的准备下放烟花,外面太危险啦。”
说着,唐言就拉着裴觉寒往人少的地方走去。
“管家姨姨还说,不要去人太多的地方,容易发生踩踏事故。”
跨年广场的前面有一个巨大的人工湖,上面修建了不少的小亭子。
人工湖晚上还有不少的小游船可以提供观赏夜景。
“好啦,就在这里吹吹风吧!”唐言拉着裴觉寒找了一个绝佳的位置,不仅可以看见跨年广场的倒计时大屏幕,还没有那么多人。
唯一的缺点就黑灯瞎火了点,冷风嗖嗖了点,四周还容易冒出一对又一对的小情侣,会听见奇怪的声音。
但唐言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氛围会有什么不对劲,人工湖的风太大,他还会拼命地将自己塞到裴觉寒的身后,试图用对方抵挡冷风。
裴觉寒被唐言蹭蹭挨挨的用得有些躁动,可唐言完全不觉得,一遍说着“挤挤更暖和”一遍还想要将冰凉的手塞进裴觉寒的大衣口袋。
裴觉寒只是无奈笑了笑,也随他去了。
“哇,快看快看!”
唐言突然激动地指着空中,对裴觉寒说道,“是孔明灯哎!”
裴觉寒顺着唐言手指的方向,看见了再跨年广场上,慢悠悠飘起来的上升的天灯。
裴觉寒看着那些散发着微弱光亮的孔明灯,又看了看唐言,思绪一下子有些恍惚,回想起了之前和小殿下一起放天灯的场景。
他看向了唐言,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看见又有几对从跨年广场出来的小情侣也拿着几盏孔明灯。
他们来到了人工湖的小亭子中,想要在人工湖这里放许愿灯。
唐言一下就打断了裴觉寒想要说的话,立马就拿出了手机,打开了拍照界面,往天空拍了几张。
“言言?”
裴觉寒疑惑的询问还没有问出口,就听见唐言立马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是110吗,我看见有人在跨年广场上放孔明灯哦,需要注意一下吗。”
唐言十分熟练地打完了报警电话,才看向了裴觉寒,问道,“怎么啦?太傅想说什么?”
裴觉寒见唐言如此行云流水的动作,忍不住笑了,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我以为言言喜欢天灯,还想说这个天灯才零零星星几盏,没有那么漂亮。”
“我是喜欢孔明灯啦,但是市中心一直有规定是不能放的,大家都说很危险,导致从来都没有实现过。”
唐言笑着说道,“小时候还因为这个生气。”
“当时爸爸妈妈不在家,大哥为了哄我,就带着我去坐了热气球,说什么这也算是放了最大号的孔明灯了,让我不要再闹啦。”
裴觉寒听着唐言讲述自己小时候的事情,一下子就有画面感了。
唐言回忆着曾经发生的事情,转头对裴觉寒说道,“但是太傅你知道吗,那个世界去年那场超级超级大的花灯节,放几千几万盏天灯,我看见了!”
“那种场面见一次就能记一辈子的!”
唐言双眼亮晶晶的,“可惜那个时候没有相机,没有办法记录下来。”
“只可惜当时我身边只有一个凶巴巴,还不懂欣赏的煞风景家伙。”唐言嘟嘟囔囔的,表示很不满意。
裴觉寒听着唐言的描述,忍不住笑了笑,轻声说道,“我见过,听说那场天灯是因为摄政王给一个人的赔礼。”
唐言听见太傅这样说,哼哼唧唧地反驳道,“那个家伙才不会觉得自己错了呢。”
“不提他。”唐言一下子就转变了话题,拉着裴觉寒说道,“走,我们去看看那个卖孔明灯的人。”
说着,唐言就又拉着裴觉寒往跨年广场那边走去,一遍走还一遍说着在市区放烟花和孔明灯的危害。
“管家姨姨说了,孔明灯太容易引起火灾了,不能再人多的地方放,就算是要放,也要在河流的附近,或者空旷的地方。”
“我要是想放,就回家告诉她,她会帮我准备还会派人监测、回收,确保不会产生火灾。”
“言言说得很有道理。”
这套言辞裴觉寒不是第一次听唐言讲了,但他还是十分的配合,“之前的花灯节,那场天灯据说宫里也派了许多人防范。”
“虽然十分兴师动众,但当时百姓刚结束皇权更替的紧张风头,需要一点这样的活动。”
唐言见裴觉寒十分赞同他的想法,越发的来劲了,带着裴觉寒就想要抄近道,尽快回到广场。
这条近道原本也是十分热闹的,但因为旁边的一栋楼似乎在重新装修外观,一只在施工,将道路占去了一半,一下子就冷清了下来。
唐言往前走着,广场上的人也都还在看着孔明灯不停地发出感叹声,拍照的拍照,打卡的打卡。
可人群中突然一声尖叫,大喊着火了。
唐言不敢置信地拉着裴觉寒往前跑去,却突然发现自己身边本就零星并不多的几个行人也呼喊着四散开来。
他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正想要抬头看的时候,就感觉自己身边的裴觉寒十分用力地将自己往一旁扑去。
在重心不稳落入对方怀抱的时候,他看见了半空中那半块燃烧的塑料牌匾,朝着自己之前所站的地方,擦着离裴觉寒身体只有半寸的距离,掉了下来。
唐言大脑“轰”的一下,一片空白。
他瞪大了眼睛,却发现自己头顶一片的装修材料全部被点燃了。
那些牌匾都燃烧着,不停地往下掉落,四周的小彩灯被高温侵蚀,耳边传来了一阵彩灯炸裂的声音。
楼房的牌匾有各种材质,塑料的燃烧地极快,一下子就四处扩散开去。
其中不乏木制的各种可燃物,一下就将两人围困,唐言一时竟不知是往前走还是往回走。
“别愣着,走。”
裴觉寒脱下衣服盖在了唐言的头顶,将他一把抱起。
唐言的视线完全被遮挡住了,什么也看不见,但他听见了玻璃坠落在他身后的声音,他还听见广场上众人的惊呼声,听见了消防车的声音……
他的耳边一片嗡鸣,似乎什么都听到了,似乎什么都又听不见了。
他只能听见裴觉寒的急促的呼吸声,心跳声,还有似乎受伤的闷哼。
当唐言感觉自己落地的时候,一把就将自己脑袋上盖着的大衣掀开,看见了四周的场景。
裴觉寒已经将他带离了最危险的地方,到达了火无论怎么烧都找不到的地方,消防车来得十分的及时,将火势完全控制住了。
唐言满眼惊魂未定,下意识就像要去寻找裴觉寒的身影,一转头就同裴觉寒四目相对。
裴觉寒满身狼狈,左侧脸全是血渍,额头似乎也被砸出了血。
“你受伤了!”
“言言没事吧?”
两句话同时响起,唐言急急忙忙想要伸手去查看裴觉寒伤口。
可他的手刚刚伸出,裴觉寒下意识侧身举手遮挡,从神情到肢体语言,完全抗拒着唐言的触碰甚至是探究的视线。
这道身影在一瞬间,就同记忆中那道无数次下意识遮挡额角伤疤的身影重叠。
唐言倏然瞪大了双眼。
裴觉寒在那片刻间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反常的动作,立马放下了遮挡的手臂。
可他还没来得及解释,就被唐言一下子环抱住了脖颈,耳畔传来了轻声呢喃的名字。
“段昭。”
第37章 过去
“言言?”
裴觉寒小声的试探着唤道。
唐言没有回答他,只是更加用力地将他环抱住。
脖颈处感受到了润润的湿意,一颗一颗滴落,滑进他的衣领,滚烫得几乎要将他颈侧的皮肤灼伤。
耳边能够清晰地听见对方喉管中发出小狗似地细碎呜咽。
裴觉寒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没办法躲过去了,便回抱了唐言,小声安抚道,“……小殿下,别哭啊。”
可裴觉寒的话还没有说完,唐言就哭得更凶了。
小声点呜咽越来越大,到最后的放声大哭,泪珠大颗大颗的滚落,像是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终于得到了释放。
唐言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一边数落,“这么久都不说,你真的太过分了——”
“亏、亏我还一直担心挂念你,当时我真的好怕你死掉了……”
“你怎么不说啊——”
唐言被气得哇哇大哭,直到120赶到了现场,将受伤人员带去医院,唐言才将裴觉寒松开。
在医院包扎伤口的一路上,唐言像个小尾巴似地跟在裴觉寒的身后。
医生处理伤口的时候就在一旁看着默默掉小珍珠,可无论裴觉寒怎么哄怎么开口,唐言都不搭理不理睬,一个人生着闷气,不和裴觉寒说一句话。
“我错了。”
裴觉寒包扎完伤口,联系了管家,等着去警察局做笔录。
“哼。”
唐言很明显听见了裴觉寒的道歉,哼哼唧唧的,就是不愿意开口说话,表示自己还在生气。
“我不是要故意欺骗小殿下的。”
“我只是……害怕。”
害怕这个两个字放在任何人身上无论是他在权谋世界认识的太傅还是现在世界认识的任何人,唐言都可能会不理解。
但他能够理解段昭。
因为捡来的小狗都会害怕被再次抛弃,更何况这是一只脏兮兮的、灰扑扑的,还不能被别人发现的小狗。
“我之前确实伪装过一阵子太傅的身份。”
“真正的出山隐士其实在入宫之前,就已经下落不明。”
“我伪装了他的身份入宫,有时候这位太傅是我,有时候并不是,我只是扮演他的其中一个。”
说着,裴觉寒就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但出于某些私心,大部分和小殿下接触的人……是我。”
唐言听着裴觉寒的解释,垂着眼睫抿了抿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没能问出口。
但裴觉寒笑了笑,直视唐言的眼睛,将他想说的话直接说了出来,“小殿下想说不在意这个对吗。”
“但我还是觉得,有必要和小殿下解释清楚。”
说着,他便走上前去,伸手勾了勾唐言的小指,像是小狗犯错之后亲昵又心虚的讨好。
唐言看着裴觉寒一身的狼狈,左半边脸颊都因为保护自己受伤,用纱布包扎了起来,浑身灰扑扑的,简直和当初把小狗捡回去的情形一模一样。
“我从未欺骗过小殿下任何。”
“我只是想……用最好的一面回到小殿下的身边。”
地位低微,相貌丑陋,无法给唐言带来任何庇佑的暗卫身份不需要。
性情暴戾,会让唐言感到恐惧的摄政王身份也不需要。
“你没有欺骗过我,但你总是瞒着我好多。”
不提还好,一提到这个唐言就更加生气了。
“之前也是!你明明知道摄政王遇刺后下落不明,二哥的那些人一定会来找我,但你什么都不说就把我带出宫要我走。”
“要不是我赶回去,你就死了!”
听到唐言还对当初的事情念念不忘,裴觉寒愣了好一下,然后突然笑了,小声安抚说道,“我不会死的。”
“那都是金蝉脱壳之计。”
“管它什么计,重点是!你是什么都瞒着我!”唐言生气得直跺脚,狠狠地一脚踩在了裴觉寒的脚上。
裴觉寒垂着眼眸看着唐言,总感觉好像一只小奶猫从自己脚上踩过,笑了笑,从善如流地回答道,“嗯,以后再也不会了。”
唐言听着裴觉寒的话,突然扭过头盯着裴觉寒的眼睛,恶狠狠地说道,“以后不会了那以前呢?”
“你之前还有没有什么东西什么事情还瞒着我?”
裴觉寒被问得一愣,目光直勾勾的看着唐言,他沉默挣扎了片刻,突然笑容更加明显了。
漂亮小猫虽然不聪明,但直觉还挺准的。
他看着唐言,伸手捏住了唐言的后颈,轻声说道,“有的。”
唐言一听,眼见又要炸毛,裴觉寒轻轻捏了捏后颈的软肉,唐言立马就像是机器人被触碰到关机按键一下,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听我说。”
裴觉寒再次沉默了片刻,又像是许久,才缓缓说道,“我还没有想好这件事该不该和小殿下说,总觉得现在还没有到好的时机。”
“本来我想着……小殿下要是发现不了,我就瞒小殿下一辈子。”
唐言缩了缩脖子,看着裴觉寒,询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
裴觉寒笑了一下,那笑容似乎有些无奈,还有些唐言不是很懂的内容,看起来苦苦的,涩涩的。
“可能是不想小殿下因此害怕我、疏远我吧。”
唐言听着裴觉寒的语气,似乎有些明白了,神色认真地问道,“是坏事吗?”
裴觉寒笑了笑,“或许吧。”
唐言看着裴觉寒被包扎得只剩下一只的眼睛,咬了咬下唇,像是决定了一个什么很重大的事情。
“那、那我再给你一点时间,给你时间去找那个好时机,然后全部告诉我!”
唐言看着裴觉寒,十分理直气壮的说道,“你不许让我等太久,不然我就不理你了!”
裴觉寒笑着应答声,“好。”
裴觉寒的话音刚落,警察局的警车就停在了两人的面前。
“请问是裴觉寒和唐言同……学吗?”
警车里面的警察叔叔看了看唐言和裴觉寒的脸,将到嘴边下意识同志的称呼立马就换成了小同学。
“是我们。”
警察叔叔看着唐言缩了缩脖子,长相刚毅,身形魁梧的警察露出一个十分自认为十分和善的笑容。
“小同学不用紧张,我们联系了你们的监护人,现在只是去警局做个笔录,没有什么事情的。”
“而且唐言同学还是举报人,裴觉寒同学是受害者,主要是对两位同学进行表彰,还有裴觉寒同学的赔偿相关事宜。”
那警察叔叔一边说着,一边带着唐言和裴觉寒上了车。
唐言头一回坐上警车,东瞧瞧西看看,还挺兴奋。
“我看过事发地段的监控了,不得不说小伙子反应很快,身手也不错啊。”
那警察像是被监控中的画面惊讶到了,感叹般地说道,“要不是知道你们还是两个高中生,不然我还以为是哪里来的练家子。”
裴觉寒笑了笑,同唐言对视了一眼,没有说什么便转移了视线。
唐言看着裴觉寒这副“心虚”的模样,愈发的来劲了,蹭蹭挨挨地靠近裴觉寒,在他的耳边小声嘀咕道,“哼哼,我就知道。”
“太傅的武功根本就没有那么好,你暴露的东西真多!”
“小殿下真厉害。”
裴觉寒听着唐言后知后觉的马后炮,没有拆穿,反问道,“我还有哪里露出马脚的地方么?”
唐言听裴觉寒这样这样一说,立马就开始回想。
“哼,那不是可多啦!我随随便便就可以说出五个十个的。”
唐言掰着手指头,像是要证明着自己。
“从你回家我就看出来了,我就说怎么有人帮我收拾东西那么顺手。”
“还爬能摩天轮!”
“那么了解我喜欢吃什么不吃什么,比爸爸妈妈大哥都熟悉,我明明都没怎么和太傅吃过饭。”
“还有还有,难怪体力那么好,绕小岛一圈还能把我背回去!太傅文人儒士,理应当体力值和我差不多才对!”
唐言一下子就将所有自己不愿意承认的东西全部扣在了裴觉寒的头上,还十分理直气壮当做“证据”。
唐言说了许多,最后将全部的手指收回,对着裴觉寒宣布道,“你就是漏洞百出!”
前方开车的警察虽然听不见两个具体说些了些什么,但从唐言零零碎碎的词语和语气中,莫名觉得唐言和他那八岁的小女儿格外的相似。
当裴觉寒和唐言两人到达警局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钟了。
警局的人首先是将两个人单独分开进行做笔录,一个一个进行。
裴觉寒目送着唐言进入了一间两面墙全是玻璃的领导办公室,乖乖地坐在了一个女警的面前,一问一答。
他甚至还能听见女警给唐言做心理疏导的声音。
好在裴觉寒带他离开的时候,用大衣隔绝了唐言的视线,导致他什么也没有看见,虽然吓了一跳,但没有什么心理阴影和创伤。
唐言进去还没有十分钟就出来了,出来的时候,还捧着一堆警察姐姐送的小零食。
“好啦好啦,到你啦!”唐言径直走向了裴觉寒,顺手就将手中的小零食分了他一半。
“好,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哪里也不要去。”裴觉寒小声叮嘱道。
“警察局很安全的啦。”
唐言虽然是这样说,但还是十分乖巧地点了点头,坐到了裴觉寒之前坐的沙发位置上。
当裴觉寒走进了玻璃办公室,就看见女警察站了起来,做了“请坐”的手势。
“本来现在这么晚了,理应让你们明天过来的,但这件事危害到了公共安全,又在跨年广场人这么多的地方,属于重大事故。”
“局里让我们今晚就发出官方通告安抚民心,还希望您能够理解。”
裴觉寒听着对方的解释,转头看了一眼在外面沙发上吃着零食的唐言,点了点头,“我们全力配合。”
接下来女警同裴觉寒又聊了许多,也有心理疏导的环节,还披露了一些这场事故的具体情况。
“幸好唐言同学的提前举报,导致这场火灾造成的损伤降到了最低。”
“受伤的只有十人,都是很轻微擦伤烫伤。”
裴觉寒点了点头,只是默默地听着不发表自己看法。
当裴觉寒再次扭头去看唐言的时候,唐言已经窝在外面的沙发上睡着了,身上还盖着不知道谁给的小毯子。
坐在裴觉寒对面的女警目光闪了闪。
唐言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自己只需要十分钟左右,但裴觉寒却要那么久。
他等着等着,看着墙上的钟表走向十二点,但警局里面依旧灯火通明,大家都在加班加点地处理这场事故,就不知不觉睡着了。
意识昏沉之间,他好像又开始做梦了。
唐言看见自己梦中的场景逐渐清晰,他本以为自己和段昭相认,情绪激动,就算是梦到曾经往事,也应该是和段昭在一起才对。
可是……
他看着面前金碧辉煌的寝宫,完全和自己的破败小院子完全不一样。
他似有所感地扭转头去,一瞬间就同寝宫中还在批阅公文的人四目相对。
对方身着黑金色的华服,带着一张银色的镂空面具,将四分之三的面容全部遮挡,一手拿着批阅代替皇帝批阅奏折的朱笔,一手撑着脑袋,直勾勾地盯着他面前的唐言。
唐言见到对方,下意识就往后退了半步,又赶忙收了回来,抿了抿嘴。
“……摄政王。”
第38章 字迹
“过来。”
坐在红木公文桌后面的华服男子嘴角微扬,朝着唐言的方向够了勾手指。
唐言愣了一下,会想了一下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后面又发生了什么。
但他想了许久,总觉得这样的场景发生过无数次。
当初他刚从冷宫被摄政王带走时,因为目睹了对方铲除异己的场景,一直战战兢兢的。
摄政王总是这样,勾勾手指示意他上前。
一开始他还害怕极了,可又不敢不过去,只能慢吞吞地往前挪动,看一眼小心翼翼挪一小步,再看一眼。
像极了正在探索世界的小蜗牛。
对方也不急,一边批阅着奏折一边看他龟速挪动,等终于挪了对方身边,摄政王就从手边的果盘中丢过一个果子,再让他自己去玩,但不能离开自己的视线。
唐言当时就总感觉摄政王大概是将他当宠物养了。
唐言乍然在梦里面又经历当初的事情,大概是知道对方是假的,胆子一下子大了许多,三两步就走到了对方的身边。
“我好奇好久了,你天天都在看看看,写写写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唐言嘀嘀咕咕,然后低头看去。
大抵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摄政王桌子上的东西,此时他面前的文件一片空白,什么也看不清。
唐言正要缩回脑袋,就听见他身旁的人突然开口,“看到了?是什么东西。”
唐言又被吓了一跳。
“也、也没有什么,不过如此。”唐言虽然什么都没有看见,但在梦里他变得格外膨胀、不畏强权。
“不过如此?那你写一个。”摄政王说着,便将笔递给了唐言。
唐言看着那支朱砂红笔,终于回忆起来这是那一段经历。
“我才不写嘞!”
唐言气呼呼地拍打摄政王的手背,格外的胆大包天。
“我之前又不会写毛笔字,写了一个字就被嘲笑了,第二天就把我送去了国子监上课去了。”
唐言撇嘴,虽然他在学堂里面认识了太傅,但是!这也不能抵消自己被嘲笑了的事实。
他当时就觉得这个人可太坏了。
说着,唐言就看向了梦中的摄政王,眨巴眨巴了眼睛。
虽然他没有办法当面报这嘲讽之仇了,但现在有机会了,哪怕只是做梦也得嘲讽回去。
想到这里,唐言就清了清嗓子,从摄政王手中将奏折拿了过来,看着一片空白的字瞎扯道,“你这个字啊,啧啧啧。”
“要形没形,要神没神,毫无风骨毫无特色,歪七扭八,捉只鸡踩点墨水扒拉出来的字都比这个好看。”
唐言大肆批判着,然后再将这他什么都看不到,发散着空白光芒的奏折扔了回去。
“嗯?当真有这么差劲?”
摄政王看着唐言问道。
唐言哽了一下,其实他也不太清楚,但这正好啊!
胡乱编排总比昧着良心说话要容易多了。
他刚想要点头,就突然看见摄政王手中奏折的最底下,显现出来了字迹,看起来像是摄政王已阅后的签名之类的,三个字。
是草书,有连笔,还是那个世界的古文字,看不太清楚也看不太懂。
唐言瞪大了眼睛,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连摄政王的名字都还不知道了。
但这个名字……
好眼熟。
唐言又看了好几眼,试图辨认。
这是他曾经在哪里见到的?
唐言还没有想出来自己到底在哪里见过这三个字,就猛然被人从梦中唤醒,四周的场景一下子就迅速散去。
“言言?醒醒。”
“小殿下,该回家了。”
唐言睁开眼睛的瞬间,大脑一片空白,只看见裴觉寒的脸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之中。
“啊?什么?结束了?”唐言被人强行从梦里拖了出来,此时一脸茫然。
裴觉寒伸手捏了捏唐言的脸颊,笑道,“嗯,结束了,可以回家睡觉了。”
唐言闻言立马就坐了起来,将身上好心姐姐借的小毯子规整地叠好归还,还小声道了谢。
那警察姐姐笑了笑,“还从来没有见过在我们警局睡得这么香的。”
“小同学做了什么梦,一直在喊坏蛋?要不要我们把人抓走?”
那警察姐姐说完,整个办公室都笑了起来,连轴加班办公的疲劳都少了不少。
唐言被打趣得有些不太好意思,但他仔细回想,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记不清梦境的内容了,连忙红着脸摆了摆手。
“请稍等一下,这个笔录刚刚核对完成了,还需要两位签个字。”
旁边一位警官将刚才的笔录打印了出来,想要裴觉寒和唐言在上面签字。
“我也要签吗?好哦。”
唐言迷迷糊糊地接过笔录,他的部分很少,就算是看得慢也一下子就看完了,拿起签字笔就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给。”
唐言签完之后,就递给了裴觉寒。
裴觉寒阅读的速度十分的快,看得唐言有些瞠目结舌。
“笔录不是要仔细看才能签字的吗?”唐言小声提醒道。
裴觉寒扭头看了眼唐言,笑道,“嗯,我会仔细看的。”
裴觉寒说着,速度虽然减慢了一些,但速度相较于正常水平依旧快了不少。
“我看完了,基本上分毫不差。”裴觉寒接过警官递过来的签字笔,在确认笔录的地方“唰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唐言看着裴觉寒快速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在合上本子的那一瞬间,他突然伸出手去阻挡。
裴觉寒合上笔录夹的动作一顿。
“怎么了言言?”
唐言扒拉着警局的笔录夹,瞪大着眼睛看着裴觉寒签下的那个名字。
或许是有些心急,或许是没有着力点不太好签,签得稍微潦草了一些,可他突然就觉得这上面的字迹分外眼熟。
他应当是没有在哪里见过,这笔锋他也算不上熟悉,但就偏偏好像是在哪里才见过一样,就在刚刚不久。
裴觉寒之前为了隐瞒身份,很长一段时间使用的都是太傅的字迹,但恰巧就是太过熟悉,导致他现在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就是感觉不太像了……
“没、没什么。”唐言收回来扒拉着笔录的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可能是他睡糊涂了吧。
裴觉寒看着唐言还是迷迷糊糊的,忍不住笑了笑,一把就拉住了唐言的手,说道,“走吧,看你困成这个样子,别走着走着撞到墙了。”
被怀疑会撞墙的唐言生气极了,“我没有困到这种程度了啦!”
裴觉寒看着唐言生气归生气,但手却依旧乖乖巧巧的被牵着,没有任何挣扎。
管家派人来接的车已经停到了警局门口,等着接两位少爷回家。
当唐言和裴觉寒走出警局的同时,管家也带着唐家父母的视频通话来到了警局。
“您就是唐言同学和裴觉寒同学的管家和母亲对么?”
之前负责给唐言和裴觉寒进行询问笔录的女警走了出来接待。
“您好,我们想单独和您谈谈,是这样的,我是我们局里面的犯罪心理顾问……”
“啊,不是说您的孩子犯罪什么事情,是我发现了这两个孩子可能或多或少都有一点心理上的问题。”
“这位叫唐言的同学,之前这个孩子在等待哥哥的时候有点犯困,我们的同事想带他去休息室,但他好像比较抗拒一个人独处。”
“光是听到‘一个人’这种话,就有些焦躁、不安的情绪,我猜测可能是这次真的被吓到了,想要待在人多的地方。”
“而且他可能还有些梦魇,希望引起家长的重视,不要发展成ptsd了。”
警局的顾问小姐姐刚说完,就听见视频通话的另一头的人似乎在喊人急急忙忙找心理医生。
“那我们家觉寒呢?我已经订了回家的机票,他怎么样了,听说还受了伤——”
女警姐姐连忙安抚唐母的情绪,“裴觉寒同学的伤口都是小伤口,医生已经处理过了,不会留疤的。”
“但这位裴觉寒同学似乎有比较严重的分离焦虑,进行笔录的一个半小时里,十分频繁地注视在外面弟弟。”
“我不太确定这个是不是由这一次的事故造成的,但裴觉寒同学心理防线很重,似乎还看出了我试探的意味,将自己的情绪控制得非常好。”
“我一提让弟弟先回去,或者是离开他的视线,他就格外的不安甚至是有些暴躁,应当不是这一时半会能造成的。”
“基于我的判断,所以我才想单独同监护人聊聊,希望家长能够知晓并且引起重视。”
女警的话音刚落,就听见视频通话那边传来了助理报告已经包了私家飞机的声音。
“好,十分感谢。”
唐母再次表达了谢意,挂断了电话就准备连夜飞回来。
唐言跟着裴觉寒回到家之后,本想像往常一样霸占对方的床,两个人挤一挤那张一米八还堆满了玩偶的“小床”。
但当他看见裴觉寒脑袋上的伤口时,突然有些不敢了。
“我睡觉会不小心碰到你的伤口吗?”
唐言万分的担心。
裴觉寒拍了拍唐言的额头,看着他轻声道,“不会,放心睡吧。”
唐言皱着眉,想了想,突然道,“那搬回我的房间吧,我的床可大了!”
说着,唐言就目测了一下,他和裴觉寒并排躺着,中间还能插两个两米大的玩偶,肯定不会碰到伤口的。
唐言拍了拍两人中间的玩偶,信誓旦旦地说道,“我的床可大可软了,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弄到你伤口了!我们都可以安心睡个好觉!”
裴觉寒看着自己和唐言之间一条楚汉界限,有些无奈:……
可两人终究还是没能睡一个好觉。
当唐言再次被吵醒的时候,一睁眼就看见了自己的爸爸妈妈和大哥全部挤在房门外的场景。
唐母一下子就扑了过来,将两个人拥入怀中。
“爸爸,妈妈,大哥?”
“你们怎么都回来了?”唐言睁着眼睛,看着房门口整整齐齐的一家人。
唐大哥表情十分严肃认真地问道,“你们没事吧?”
唐言一愣,但随后立马就反应过来大哥说的是什么了,连忙报平安说道,“我没事,裴觉寒他受了点伤,但是医生说没大事的,爸爸妈妈放心。”
“没事就好,吓死妈妈了。”
唐父也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我们经过这件事,进行了深深的反思,决定再怎么忙,周末都得回家,平时尽可能地在家和你们一起住。”
唐言听着唐父的话,思考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所以你们要住在家里了?”
唐大哥点了点头。
“不仅如此,我们还决定多聘几个人,让宅子热闹一些。”
“比如什么住家医生,你们两个即将要高考补课的住家私教,想换换口味和花园造型的话,还有各种园丁、厨师。”
“还有别人家都有的营养搭配师,心理咨询师,甚至恋爱分析师,也全部在物色了。”
“你们两个意下如何。”
第39章 生病
第二天早上,唐言发现自己的家中真的多了好多的佣人。
昨天晚上这个决策刚刚提出的时候,唐言是震惊的,并且投了否决票,说他和裴觉寒并不需要那么多人,但抗议无效。
母上大人说可以先试一试,实在不习惯再辞退。
但唐言看着新聘请的糕点师,看着桌上超级好吃的双皮奶,可耻的心动了,一下子就倒戈了,还拍了拍裴觉寒的肩膀安慰道。
“不就是上下学都要来班级门口接送嘛,不就是出门跟着三个保镖嘛,不就是又多了两个管家副手嘛!”
唐言越说自己也越觉得离谱,但还是为了小蛋糕硬着头皮说了下去,“也不影响我们生活的,对吧。”
裴觉寒笑了笑,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
家里多了十几个佣人影响确实不大,但……
裴觉寒眸色微沉,看了一眼明明在干活,但视线却不停地向自己和唐言这边投来的佣人,心中有些疑惑和不快。
“我没关系,言言开心就好。”
裴觉寒看了一眼身旁的佣人,便转过了视线,完全不动声色。
他总觉得这些人都很奇怪,有几个佣人总是在有意无意地观察自己和唐言,并没有真正投入自己手头上的工作。
就好像……
这不是他们真正的工作一样。
有猫腻。
唐言不像裴觉寒这般敏锐,他全身心全部都被自己面前的小蛋糕和双皮奶吸引去了。
“言言、觉寒!我回来啦~”
一大早就出门的唐母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另外一个长相温婉,戴着银色的细框眼镜,穿着杏色长裙的女士,保养得十分好,看起来只有三十岁左右。
“这是我的大学时期最好的姐妹,你们可以叫她芸姨。”
唐母跟两人介绍着,“最近她和老公吵架了,来我们家住几天。”
芸姨笑着挥了挥手。
唐言同样挥手,十分乖巧打招呼,“芸姨好。”
裴觉寒却只是冷淡地打量了对方一眼,冷淡地点了点头,便算作打了招呼了。
芸姨看着裴觉寒的做派,忍不住笑了笑,打趣曲意戎说道,“你这个儿子怎么和老大一样的性格呀,都是冰山系,随老唐。”
“言言就特别像妈妈,长相漂亮,热情似火,你们两个还真是有福。”
说着,芸姨便看向两位被打趣的主人公。
唐言似乎有些不太好意思,挠了挠脸。
但裴觉寒同芸姨一对视,盯了三秒钟,什么反应都没有,便转移了视线。
芸姨垂了垂眼眸,便笑着跟着唐母先上楼了。
裴觉寒盯着对方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唐言,突然问道,“言言之前见过这个芸姨么?”
唐言一边吃着双皮奶一边摇头。
“没有见过哦。”
裴觉寒听见唐言的答案,目光一瞬间闪过了然。
……
“怎么样?”
一进入书房,唐母关上门之后,就连忙问道。
此时书房里面还坐着唐大哥和唐父,都看着这位“芸姨”。
“言言暂时没有看出什么,十分阳光开朗,可能还需要观察一下。”芸姨推了推脸上的眼镜。
“但觉寒这个孩子……警惕性特别的强,在和我对视的那一瞬间,我好像有种侵犯野兽领地的感觉。”
“虽然这样说不太好,但这是实话。”
唐父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唐家人的骨子里确实就还流传着野兽性子的一面,但一般都是在生意场上。”
芸姨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但他站在言言的身后,从肢体动作和一些神态,确实带着很强的占有欲,和您说的那位警官的判断是一致的。”
“根据我从事心理诊疗这么多年以来的经验,能判断这确实不是短期内可以造成的。”
“我需要找机会单独和两个人分别聊聊。”芸姨说道。
可芸姨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整天都在唐家,却怎么都找不到同两人单独聊天的机会。
但她也终于确定,裴觉寒确实将唐言看守得太紧了。
周芸若有所思,拿出手机在一个群里面进行反馈。
这个群一共有八个人,唐父唐母还有唐大哥都在里面。
【我曾经接收过一个案列,症状和目前裴觉寒极其相似,那是一个大儿子经历绑架后被撕票的母亲,在第二个孩子出生之后,对孩子有特别强的掌控欲。】
【那位母亲的症状一开始并不明显,众人只觉得她过于关心自己的孩子,凡事都要亲力亲为,直到孩子长大超出了她的掌控,她的孩子并不能理解她,每一次的叛逆和反抗都会导致母亲歇斯底里,神态疯魔。】
【在他们将那位母亲带去精神病医院治疗无果之后,送来了我这里。】
周芸发送完信息,就看见唐言和裴觉寒一前一后地下了楼,准备享用晚餐。
“芸姨好~”
唐言依旧十分热情地打招呼,而裴觉寒依旧只是点了点头,随后视线一直落在唐言身上,唐家的人不在,他甚至懒得伪装。
“你们的关系真好呀。”周芸笑眯眯地说道。
“是的呀!”唐言笑着回答,“我们关系可好啦!”
“哇!真的吗,好到什么程度了?”
“唔……一起上学一起吃饭一起睡觉的好呀。”唐言总结道,“形影不离的好。”
主人和影子。
可怜巴巴的小孩和他捡来的小狗。
唐言一边说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就笑了起来,裴觉寒似乎也想到了同一件事,也就跟着笑。
两个人甚至不需要对视,就拥有着无言的默契。
接着唐父和唐母回来了,两人充当周芸援助,先是让唐言去杂物间去拿去东西,唐言在得到指令之后,第一件事就是下意识看向裴觉寒。
而裴觉寒也同时起身,主动提出要和唐言一起去。
在裴觉寒受到阻止之后,唐父又拉着裴觉寒一直在聊天,而唐母和大哥坐的位置,逐渐将他注视唐言的视线隔绝掉,他瞬间便垂下了视线。
经过弯弯绕绕的试探,周芸终于可以肯定地给唐父唐母得出结论。
“言言之前确实是有孤独恐惧的症状的,但现在基本都快痊愈了。”
“我猜测是可能由于唐言小时候,缺乏父母的陪伴,大哥又和唐言有一定的年龄差距,裴觉寒的出现正好弥补了这片缺失。”
“发作的原因?这个原因很简单却是多方面的,比如雷雨天害怕打雷,身边却没有一个人可以安慰他,比如不小心被关在杂物间好几天没有人发现,都是可能造成这种心理疾病。”
“缓解这种疾病的症状主要是要给孩子足够多的安全感,只要他相信自己永远不会被丢下,需要陪伴的时候,有一个人永远会出现在他的身边,这种情况就会缓解很多甚至治愈。”
“听起来确实有些困难,比较谁能保证言言需要的时候裴觉寒一定会在身边?但其实只要唐言相信就足够了。”
“现在只要稍加引导,给予足够的安全感,虽然无法彻底治愈,但是可以减弱很多,顶多就是比一般孩子更加敏感、粘人一些。”
周芸说完唐言的情况,轮到了裴觉寒,她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至于裴觉寒,他的情况就复杂多了,我唯一能确定的是他确实有些不太健康的地方。”
“我建议您最好将他带到我的诊室,进行专业的量表评估。”
终于得到最准确的信息,唐父眉头瞬间皱了起来,唐母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养了两个孩子,两个孩子都生了病却没有人发现!甚至有极有可能是自己造成的。
全家痛定思痛,决定将公司业务的重心全部转移回国内,尽量避免出差,按照心理医生的建议,给两人足够多的陪伴。
当周芸要离开的时候,给唐言和裴觉寒每一个人都准备了一份小礼物。
“这是为了感谢你们最近几天的关照准备的。”周芸将礼物放到了唐言的手上。
唐言一看是他喜欢的小零食,十分开心地就接了过去,捧着礼物问道,“芸姨要走了吗?”
“嗯嗯,我还有工作呢。”
周芸说着,又将另一份礼物递给了裴觉寒。
裴觉寒看了看,是和唐言同款的小蛋糕,只不过唐言是芒果味的,他是巧克力味的,还算是喜欢的口味。
裴觉寒诧异了一下,但也收下了,可他收下的一瞬间突然冷不丁地开口,声音不大不小,用平静陈述的语句道,“芸姨走后,他们也会跟着辞职吧。”
周芸一愣,随后便问道,“你都看出来了?”
裴觉寒还是如出一辙平淡的语气,点了四个新来的佣人,恰恰都是周芸心理诊所团队的。
一共就五个,本是打算从生活各个细节为周芸收集信息的,一下子全部被裴觉寒揪出来了。
周芸惊讶极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敏锐的人,能将她团队的所有人都找出来。
这一举动,让周芸对裴觉寒这个患者的棘手评估程度更深了。
得知这个消息,唐父唐母和唐大哥再一次连夜召开家庭会议。
可几人商量来商量去,决定还是将这件事同裴觉寒讲清楚,带着他去心理诊室进行治疗。
当唐言和裴觉寒被唐母第一次带去心理医院时,唐言还是好奇又懵懵懂懂的,不是很明白地看向裴觉寒,询问道,“你生病了吗?”
裴觉寒摸了摸唐言的脑袋,笑道,“可能吧。”
唐言似懂非懂,跟着裴觉寒去了好几趟心理医生那里。
有他在门外,在裴觉寒透过玻璃可以看见的视线范围内,他的情绪便十分稳定,稳定到无懈可击的地步。
可当唐言一离开,哪怕只是去上一个厕所没有告诉任何人,当他失去对唐言行踪的掌控时,整个人就变得十分焦躁,极具有危险性。
“这么样周医生,这是第四次咨询了。”
面对唐母的询问,周芸摇了摇头。
没有任何办法,就连催眠她都用上了,但裴觉寒的心理防线简直无懈可击,就好像做过专业的训练一般。
整整四个星期,每个星期都来,可她偏偏什么都没有问出来,连根本的病因都找不到。
经过这一个月的反复进出心理诊所,唐言后知后觉地终于判断出来了,裴觉寒好像就是生病了,心理上的疾病。
唐言看着家中十分凝重的氛围,终于忍不住在爸爸妈妈和大哥日常例行家庭会议的时候,加入了进去。
“我觉得我可以参加的,裴觉寒每天都和我在一起,我可能知道很多事情。”
唐言面对爸爸妈妈的视线,连忙说出自己的理由,生怕自己下一秒就被赶出了书房。
唐父唐母神色复杂地看着站在门口的唐言。
毕竟裴觉寒的这个心理疾病确实和唐言紧紧挂钩。
说句不好听的,若是裴觉寒的症状表现仅仅是对唐言不合适的占有欲,对本人身体没有任何伤害,他们甚至觉得顺其自然也是可以的。
两个人都是一家人,从此紧紧相连,最后真的绑定在了一起也没有关系。
可唐言现在还愿意听话便没有什么,但日长大了,变成案例中的那个孩子,不愿意再听话了,想谈恋爱了,要结婚了,那必然会一片腥风血雨。
这不论是什么感情,都太扭曲了。
到时候极可能伤害到他人,又伤害到自己,这对两个孩子都将是一场灾难,可能变成无法挽回的场面。
这是最坏的打算,但这也是所有人都不想看到的。
“言言真的想听吗?”唐母再三确认。
“嗯嗯嗯。”唐言毫不犹豫的就点了头。
“那、那和言言说了,言言千万不要害怕,觉寒只是生病了。”
唐言瞪大了眼睛,再次谨慎地、慎重地,点了点头。
“觉寒他……”
唐母刚起一个话头,裴觉寒就已经推门而入。
“言言,你在这里?”
裴觉寒如无其事地询问道。
“对、对呀,怎么了吗?”
唐言见裴觉寒来抓人了,顿时有些心虚,走了回去拉裴觉寒的衣袖,下意识撒娇道,“你找我呀?”
裴觉寒盯着唐言的面孔看了许久,又环顾了书房一整圈的人,心理医生在,父母在,大哥在,唐言也在。
人都齐全了。
接着,他便缓缓开口道,“你们真的很想知道我的病因?”
“我可以说。”
裴觉寒的话宛如平地瞬间投下一颗惊雷,在场的人都变换了神色。
“你早就知道……”
心理医生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裴觉寒将目光投了过来,再次开口打断了她。
“但我只说给唐言一个人听。”
“至于他愿不愿意告诉你们,他做主。”
第40章 十年
这是唐言第五次跟着裴觉寒来到心理诊所,但是第一次进入了咨询室的内部。
他发现这里面一切的布置都让人十分的惬意和放松。
比如房间内的色彩搭配,比如还带着小水珠的花束,比如带着一点睡意的氛围香薰,比如过于舒服的沙发和椅子。
“言言,你挨着裴觉寒身边坐吧。”
周芸笑着对唐言说道,“但在待会我离开之前,你暂时先不要发出任何动静,好不好?”
唐言连忙点头。
然后在裴觉寒的右手边坐了下来,两个人挨得紧紧密密的。
咨询室的暖气很足,两个人就穿两件十分单薄的衣服,甚至都能感受到彼此手臂上传来的对方的体温。
接着,他便看见了心理医生播放了一段十分舒缓的音乐。
大概是因为第一次唐言陪在裴觉寒的身边,裴觉寒头一回展露出格外放松的姿态。
他靠在沙发上,微瞌着眼睛,一只手还抓着唐言的手指这里捏捏那里挠挠地玩弄着。
周芸看着瞬间突飞猛进的进度,自己花了四个疗程都没能做到让裴觉寒彻底放松下来,结果唐言一来就轻易的可以做到,一时竟不知做何感想。
“好,那我开始了?”周芸试探地问道。
裴觉寒没有说话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动作,但唐言便肉眼可见地有些紧张,眼巴巴地盯着周芸的动作。
周芸依旧使用的催眠,虽然她知道可能完全没有效果,但言言坐在裴觉寒的身边,她总抱着一丝的期待。
当她感觉差不多了时,虽然很想自己确认一下催眠的效果,但还是十分自觉的走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了唐言和裴觉寒两个人。
周芸走了出去,就站在隔音的玻璃窗前观察着。
唐言得到了指示,揉了揉自己的脸,强行让自己昏昏欲睡的状态中醒来。
接着,他便听见了自己身边传来的一声轻笑。
“言言要不然再睡一会?”
唐言一对上裴觉寒的眸子,大脑都还没有运转过来,就连忙扑上去伸手挡住裴觉寒的眼睛,强行将对方的眼睛又盖了起来。
“坏了,你不可以睁开眼睛的!”
唐言有些心虚,还有些不知所措,“是我让你的催眠失效了吗?!”
裴觉寒笑了笑,顺从地重新闭上自己的眼睛,“言言有什么想问的吗?不用催眠,我都告诉你。”
唐言为了捂住裴觉寒的眼睛的姿势更加舒服一点,变化了好几个姿势,最终几乎半个身子都倒在了裴觉寒的怀里。
裴觉寒感受到了,也不戳破,只是一只手像是不经意间地搭在了唐言的后颈上,时不时轻微地捏了捏,像是在撸着什么小动物。
周芸在外面一下子就观察到了这个极具有安抚性的动作,但一般来说,这个动作安抚的是唐言,但此时似乎裴觉寒也是格外愉悦的。
唐言靠在裴觉寒的怀里,还是有点晕晕乎乎的,小声说道,“你想说什么都可以,我听着。”
唐言没有询问,只是说自己愿意充当一个倾听者,这代表着他愿意全盘接受。
裴觉寒沉默了一会,感受着指尖传来的、让人十分安心的温度,才缓缓地开口说道,“其实我能猜到我这所谓心理疾病由何而来。”
“我之前也知道自己大抵是得了疯病,有时候我会感觉自己都没有救了。”
裴觉寒感觉自己身旁的唐言浑身一僵。
“……直到我遇到了小殿下。”
“八岁之前,作为段昭,我是将军府之子,八岁之后,到遇到小殿下之前,我都没有用过这个名字了。”
听到裴觉寒主动提起这个名字,唐言有种果不其然的感觉。
“那真的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情了,小殿下都还没有出生呢……”
裴觉寒陷入了回忆。
“段家功高盖主引得老皇帝猜忌,诬陷段家叛国勾结蛮夷,意图造反,最终段家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
“我爹当时已然有了退意,主动提出了告老还乡,但那老皇帝忌惮于我爹在军中的威信,怎么会同意?”
裴觉寒讲到这里的时候,冷笑了一声。
“当时我爹想为我培养几个死士,想着以防万一,哪知刚买回来的第一天,就成为了我的死替,我也就命大地躲过了这一劫。”
“一把大火将段家烧了个干干净净。”
冲天的火光,满地的鲜血,他躲在院子的暗道中,听着外面传来的尖叫和哀嚎。
他见到了自己的父母死于皇帝身边那条走狗的刀下。
热浪将躲在府邸中,那个年幼又弱小的他吞噬,他一度觉得自己就算是躲过了这场屠戮,也将葬身于大火。
当他彻底晕过去之前,他爹的手下才能趁着火势最大的时候掩盖身形,来到暗道中将他接出去。
在出去的途中,由于火势太大,来接他的三个死士有两个没能走出去,最后一个也被烧灼得满身是伤,一天之后感染死去。
唐言听着裴觉寒用平铺直叙又平静地语调诉说着往事,让他感到害怕又心疼。
他之前见段昭周身的气势很强,也隐隐有过猜测,但哪想到竟然是这种往事。
听到了“火”字,才意识到段昭之前脸上的疤痕是哪里来的了。
“无人照顾我,我便流落街头,被京城中好心的乞人收留。”
“没过多久,由于我的仅剩完好的那半张脸被当地官府认了出来。”
裴觉寒全身不可避免地颤抖了起来,像是落入了无尽的梦魇当中。
“但他没有多想,只觉得同叛国将军之子太过相似,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便计划将那一片的乞人全部坑杀。”
“我知道,这只是一个借口,他分明是想要将朝廷拨下来用来安置乞人的银子全部中饱私囊,便想了这么一个法子,光明正大地达成他的计划。”
“我当时不解极了,难道手握权势,就可以把人命不当人命看了?”
“战场上死去的那数万英魂,就为了庇护这些人?为了自己的权利势力,真的可以罔顾他人无辜性命?”
“如果那权势真的那么好……”
“我也想要。”
裴觉寒一下子就睁开了双眼,他的面容依旧平静,语气依旧毫无波澜,但那双眼底的疯狂开始肆虐蔓延。
“于是我蛰伏多年,培养了一批属于我自己的势力,然后假借着出山隐士的身份,易容后重新回到京城这片故土。”
“段家的废墟早已经不在,上面新建的是一座花楼,每日歌舞升平,夜夜笙歌。”
裴觉寒嗤笑了一声。
“多讽刺。”
唐言光是听着,就依旧很难过了,他翻了一个身,用力地环抱住了裴觉寒的腰身,像是想将自己微薄的力气转换为力量给予对方。
“然后我入了宫,当了太傅,然后引荐了自己伪造的另一个身份为官,那给身份为了往上爬,为老皇帝贡献了许多肮脏的计策。”
“最后,这个身份庞大到足以将老皇帝架空。”
“有时候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在想,我为了复仇做出的那一切,为了往上爬献出的那些计,又害了多少人的性命?”
“我好像变成了我最憎恨的那种人。”
“可所有人都在跟我说,这是正确的。”
“因为所有人不去伤害别人,就会被别人伤害。这就是一个人吃人的世界,没有人可以免俗。”
“直到我遇到了一个人,他不是这样的。”
“他完全不会生出害人之心,哪怕是被气很了,也只会不痛不痒的骂骂咧咧。”
裴觉寒在那一瞬间,眼中的疯狂退却,全部化为了丝丝缕缕缠绕的情愫,当他看向唐言时,眸子中间只倒映出了一个眼神纯澈的人影。
“他就像是黑夜里的月亮,让所有用夜色隐藏伪装的丑陋无所遁形。”
“我忍不住被他吸引,将他带到自己的身边,却不知道如何相处。”
“后来我得知月亮是水中镜月,是啊,这么干净的人怎么会属于那样一个世界?他是另一个世界的……”
说着,裴觉寒沉默了片刻,挣扎了会缓缓开口道,“但我想,就是算是水里的月亮,我也想将他捞进怀里。”
“我想要染黑他,他要是变得和我们一样了,是不是就能被留住了?我教他计谋,教他算计之心,教他想要什么就去争去抢,不用在乎手段。”
“可每一次看到那双眼睛,我就会感觉自己的这个想法格外的肮脏。”
“然后我就自欺欺人的想,那要不然对月亮好一点,再好一点,说不定天上的人垂怜我,就愿意来到我的身边呢?”
裴觉寒的眼中闪过一丝癫狂,但在足以被唐言发现的时候,又生生地被压制下去了。
“可四年之后,月亮还是走了,我哪里都找不到他。”
“他大抵是回到他的世界去了,所有人都忘记了他,他像是从来不存在这个世界一样,唯独还有我记得。”
“也是,他确实不存在这个世界,他不属于这里……”
“只有我记得……”
“只有我。”
裴觉寒苦笑了一下,有时候他甚至这份独特都不知道这是上天对他的垂怜还是惩罚,但他只知道自己不甘心。
只有他记得,是不是说明他就是不一样的?是不是说明他可以去存在那天上的人?
于是他疯狂地在那个世界寻找着一个所有人都说不存在的人。
所有人都说他大概是不知怎么的丢了魂,或者得了失心疯,疯掉了。
“可我知道我没有疯。”
裴觉寒这句话说得万分坚定。
可还有很多细节他却完全不敢说,他害怕他的月亮也觉得他疯了。
他想要捞月亮,就得跳入水中。
他在那个世界折磨了自己十年,什么疯狂的事情都干过,每一次都是九死一生地被他的属下拉回来。
十年。
十年……
——他还是找到了。
“这就是全部了,都说完了。”
裴觉寒长舒一口气,扭过头看向唐言,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十分平静地轻声道,“言言要是想告诉他们话……”
“就说是臆想,是梦魇,是前世,或者告诉他们真相,都可以的。”
十年的疯狂,就说是臆想以作结尾,也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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