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寿星
朱经理努力挤出笑, 态度依旧恭敬:“闻哥,您吩咐。”
“问一下你们动工仪式上的烟花,有卖家的联系方式吗?”
他们老总跟他前段时间刚达成了珠宝楼的合作。动工当天, 闻酌也去了,回家开车就没喝酒,应酬片刻,还是放心不下家里。
那段时间,正是小家伙小手不老实的时候。他拿着电话走到窗外的栏杆处, 给顾明月拨了个电话, 都没来及说话就看见门口的烟花一丛一丛地绽到空中, 花样独特,很是漂亮。
那么夺目的烟花,自家媳妇肯定喜欢。无意一瞥,也就记在了心里。
朱经理再怎么得脸那也就是个经理, 采买东西的活肯定不归他管,甚至他连动工仪式都没资格去。只是闻哥贵人多忘事,或许都没注意到他去没去。
但这种事他能说吗?肯定不能, 不就是个烟花吗?鼻子下面一张嘴,他肯定给闻酌问出来。
朱经理连连作保:“有的有的, 闻哥您放心,我稍后就跟泽哥联系。”
除了闻酌自己来拿货,其他的基本都是张泽跟朱经理联系。尤其是上次满月宴后, 张泽还来替闻哥给顾明月拿过一套首饰。
朱经理明显喜欢跟气场不那么强大的张泽打交道。
“嗯。”闻酌低头看了眼小家伙, 视线落在他的眼睛上,极浅地笑了下, “尽快。”
“是。”
顾明月上辈子就会开车,现下驾照也拿到手, 车也有了,正是上路的好时候。晚上,她就没让闻酌来接,自己捧了束花开车回家。
家里早已不是她记忆深处的空荡寂静,而是都处处透着嘈杂的声音。
昏黄的灯泡会亮在自家面积不大的客厅上方,厨房里传出彭姨翻腾着炒菜的声音;屋里小家伙也会不甘示弱发出来“咿咿呀”的声音,与之配套地便是闻酌敷衍摇晃拨浪鼓发出的声响。
响两声停三下的,即便是没看见人,顾明月都知道他的漫不经心。
“我回来了。”
她把包挂在门后衣架,踢踏着拖鞋从门后走出,再一抬头,就看见抱着小家伙的闻酌。
闻酌视线落到她怀里的花,眉毛微微下压:“谁送你的?”
这才是他不接媳妇儿的第一天,怎么就被人给惦记上了呢?闻酌看向自家娇艳可人的媳妇,心里是万分后悔,他就该开着车跟在自家媳妇后面。
“好不好看?”顾明月不答反问,抱着花笑吟吟地走上去,轻轻晃了下,亮在闻酌眼睛下。
闻酌不言,只是自己低头一扫,却在里面见了朵玫瑰。红地娇艳欲滴,越发能都能衬出他头上的绿。
怀里的小家伙跟亲爹向来就不一心,自己喜欢的不行,“啊啊”地伸出小爪子就要往花上抓。
顾明月轻轻捻下片被地晒焦的泛黄花瓣,伸手递给了小家伙。小家伙胖手摧花,紧抓着就搓在一起。
“小坏蛋。”顾明月点了点他小脸蛋,小家伙显然却当成了游戏,瞬间就笑歪在闻酌怀里。倒地太快,发出了“咚”地一声。
小家伙没反应过来,只是无意识地伸手碰了碰自己小脑壳,而后,眼睛朝顾明月跟闻酌看去。
爹妈反应迅速,同时转开视线,看天看墙看空气,没有一只视线是跟他对上的。小家伙试图嚎了两声,发现没人搭理他,声音也就渐渐小了。
只是,刚关火的彭姨听见了。老人家关心孙子,拿着锅铲就冲出来了。
“怎么了怎么了?齐齐是不是磕着了?”彭姨既着急又心疼,围着小家伙上下看着,手最先碰的就是他的小脑袋,“没磕到头吧?疼不疼啊?”
顾明月欲言又止,都不用开口,小家伙就会看人脸色,“哇”地一声,开始嚎啕大哭,眼泪顺着脸颊就滑下来了。
闻酌:“……”
真够出息的。
闻酌嫌弃小家伙,彭姨未尝不嫌弃他,擦了擦手就把小团子接到自己怀里,一口一个宝地哄了半天。
闻酌接过锅铲自觉回了厨房,顾明月抱着花溜溜达地跟过去。
“生气了?”
菜彭姨都炒好了,闻酌也就是把它盛到盘子里,瞥了眼顾明月没吭声。
生气倒不至于,冷静下来,他们之间这点信任还是有的。
顾明月从满捧花里挑出最中间,也最不搭的那枝玫瑰递到闻酌手边。
“不是别人,只有我。”
顾明月借着送花,手指不老实地勾了勾他手背:“是我,要送给我那个天底下长得最帅、最能挣钱、也最疼老婆的第一好老公!别人都是老公给老婆送花,可谁让我们家老公太优秀、太完美了呢!这种小事只能让我来做啦!”
瞎扯。
领证的那天,也不知道花买给谁了。不送花是没见过她养,而且顾明月明显是有更喜欢的东西,衣服、首饰与珠翠,这哪个不比花实在。
闻酌瞥她一眼,没有纠正她的言语把戏。
“还望老公,”
顾明月却不依不饶,手指不规矩地顺着手背向上,薄甲为线,不断勾连,声音落地都像浮在空中:“不要嫌弃。”
闻酌定定看向她,后者眼里全是狡黠。要不是听见了彭姨还在外面,闻酌非把她给捆在怀里。
“小闻,菜都炒熟了,端出来就行了。”彭姨在外面催促他们。
顾明月眼眸无辜,只笑意更甚。
闻酌眼里分明都已起了火,接过花,握着她手腕,只有两个字。
“等我。”
而后,才是扬声回了彭姨的话,端着饭快步走了出去。
顾明月望着他宽厚的肩背,后知后觉地担心自己是不是撩地太过。但转念一想,闻酌又不会伤她,本来就是奔着吃饱来的,也就无所谓地笑了下。
她找了两个空瓶子清洗后,剪根放花,水渐漫花底,瓶清水明,煞是好看。
生活不能没有鲜花,更离不开仪式感。
饭后,彭姨哄睡小家伙就走了。
夏日天黑的晚,楼下常有人纳凉聊天。彭姨有时吃过饭还能赶上跟老姐妹们说话,也就不爱让闻酌再送,自己走的干净利落。
家里门一关上,闻酌就拦腰把她抱了起来。
顾明月笑着搂他脖子,虽并无虚假做作,但还是要跟他提前约好:“明天我生日,今天不许太重。”
不知道是不是男人都有点蹬鼻子上脸,反正闻酌在床上吃的是越来越好。
“尽量吧。”闻酌早就不是去年那个能被她两三句话逗到摔门而走的愣头青了。
生意场上摸爬滚打的男人越发能驾轻就熟地掌握谈判技巧,仗着家里无人便自发扔了脸上挂着的皮,在她耳边附耳轻言,刻意压低的声音更像是带着某种蛊.惑,有商有量地跟她谈着条件。
顾明月脚趾在不被人看见的地方微微蜷起,面上照旧四平八稳,佯装是一门生意。
“考虑考虑。”
闻酌最喜欢的就是看她公事公办的眉眼渐渐因他染上丝丝红意,把她轻放入床间,便忍不住凑近亲她。
顾明月手抚他胸膛,入手就是衬衫口袋里鼓囊囊的一团。片刻后,才迟缓地感知到是一朵花。
她送的玫瑰,鲜艳灿烂。
两人闹腾到极晚,结束的时候闻酌抱她喂水,恍惚中似听到一声“生日快乐”。
她侧眸,而他低头,没有人主动,却交换了个再简单不过的吻。
而后,闻酌把她抱在怀里,姿.势远比去年今日紧密,腰间还给她搭着小毛巾被。
他声音缱绻带着笑意。
“睡了,小寿星。”
次日,顾明月生日,却下了江市入夏以来的第一场暴雨。
早起空气都是闷闷的,洗漱完往阳台外一看,燕子都是低低地盘旋在空中。
闻酌一早起来给她下了碗面条,端出来的时候就看她穿着个小短袖正探头往阳台外面看。
“吃饭。”
顾明月起得晚,悠悠地看他一眼。
闻酌餍足后,也乐意伏低做小,低笑了声,又亲自走来请她。
顾明月勉勉强给了他个面子,愿意就这他的手起身,跟在他后面,慢慢地走着。她怕热,手里拿了个他们商场卖的团扇,走到哪都能扇起一阵小小地闷风。
“看着天是像要下雨了。”彭姨忙着把小家伙的尿布收回来,干的就趁手叠起来,不干的晾在屋里椅子上,密密的铺满了椅背。
只是还是有些发愁。
“这要是下雨了,晚上你们该怎么吃饭啊?”
“没事,姨。等下午看吧,不一定能下的起来。要真下的大了,那我提前跟饭店取消。”
订金肯定是要扣的,但也比让客人冒雨来吃一顿要好得多。本来过生日是一件高兴的事,也没必要弄得大家都狼狈。
“这天也真是的,早几天那么热的时候不下雨,偏偏赶到今天阴了天。”彭姨心疼顾明月,一年难得过一次生日,老天也没给个好脸。
老人家迷信,只觉得不大吉利。
顾明月咬了口面条,并不介意。
她一路走来,受老天恩泽实在太少,手气常黑到令非洲人都绝望。生日下雨于她而言,也是件再小不过的事。
很多事情都不是准备好就能有个好结果的。
她咽下嘴里的面条,甚至还有心思宽慰彭姨:“下雨好,雨下之后家里就凉快了。”
小家伙太小,他们现在都是开电风扇。
不是没想过把小家伙放客厅,但怕客厅闭了灯,再把他半夜给吓惊了魂。小家伙现在最省心,顾明月实在不想打破现有局面,以防影响自己工作效率。
但她夜里怕热,有时也会睡不安稳,常常都是哄着闻酌给她扇风。
“这样一想,老天爷还是疼我的。”顾明月不信那些,但还是逗彭姨高兴,“怕我受不得热,提前给我送了生日礼。多大的荣耀,一般人想要还没有呢。”
“你啊。”彭姨很快就被她逗得笑起来,索性就不说了,只又给她拿了个煮好的鸡蛋,“吃完面条记得再补个鸡蛋,生日才算圆满。”
顾明月笑:“好嘞。”
这是她第一个睁眼就有人在眼前恭祝的生日。
父母、爱人和孩子,是万千家庭中最普通的配置,却也是她不曾得到过的生活。
老天总是公平的,以另一种方式圆满着上辈子的孤寡。不一定是件好事,但就目前来看,似乎也不会。
这是一场很新奇的体验。
—
吃完早饭,顾明月都换好衣服了,小家伙还是没醒。
闻酌收回轻拍薄被的手,颇为遗憾地放下了摇篮帘子。
“今天只能咱们两个出去过生日了。”
顾明月好笑地看他一眼,也不知道昨晚是谁故意逗小家伙不让睡,现在能醒来才有鬼。
“你可真是他亲爹。”
孩子生前生后,差别巨大。
闻酌不言,只趁着彭姨在厨房,伸手搂了搂她露在外面的一截白腰,掌心粗糙炙热,流连不返。
顾明月对镜戴耳环,大方给他摸。
她发现闻酌现在格外喜欢她后腰,跟怀小家伙那时候是彻底反过来了。那时候,他最喜欢摸自己小腹。夜深人静的时候,总喜欢哄着她,要听一听孩子的动静。
闻酌格外喜欢她的坦率劲儿,趁她转回身,俯身印在她唇间,字句全都含混在彼此交错的呼吸中,只剩呢喃。
“对他够好的了。”
谁家孩子能天天不重样地穿各种花衣裳,喝奶粉,抹昂贵宝宝霜,哭闹还都有人在跟前…闻酌扪心自问,没有比他们家更疼孩子的了。
虽然衣服都是花的、宝宝霜是粉的,连奶粉都是一早定好的,但闻酌说起来不心虚,顾明月也就不会跟他争论这种无意义地话。
他们家里一向是谁照顾孩子谁功劳大。
顾明月从不跟他抢这个功劳,只是感受腰侧掌心越发灼热。
她惦记着出去,踮起脚尖,试图避过。闻酌却托着她,微微掂起。
只有感情到那份上,他才体会到没有孩子的好。
腻歪许久,闻酌才不舍得放开,拇指擦过她嘴唇。
“瘦了。”
顾明月孕期就不是很胖,生完孩子四个多月,身材早已恢复如初,甚至还能个穿小吊带。可彭姨不让,总是说她现在正是虚的时候,担心她凉气入体。
可顾明月天生难管,通常都是面上应允,一派乖巧。但出门的时候,薄外套底下永远都是个露腰小短袖。
顾明月从他掌间微微挣脱,得意地扭了把自己的小腰:“其实还能更瘦。”
如果每天不喝彭姨端过来的汤汤水水的话,她估计还能再减个几斤。但小家伙实在太小,而她也需要身体的恢复,每天还是不能肆意妄为地忌口。
“可以了。”闻酌都怕她减着减着再给饿着自己了。
本来胃就不大好,可别再有个毛病了。
臭男人不懂,顾明月嗔他一眼,也不多说。
只是咱在镜子前,看着自己越来越好的气色,心情愉悦地拿着粉扑对着镜子,小心地遮去挡住夜里痕迹。
确定没什么问题后,她才又欢快地带起帽子,准备出门。
外套装了个手机,盖住上面的小蛮腰却遮不住底下的大腿,闻酌眉头微皱,走出门又回来给她拿了个外套。
夏日炎炎,一如去年。
顾明月坐在车里,腿间搭着他的外套,只觉好笑。
“想去哪儿?”
顾明月低头看消息:“五一路口,我定个蛋糕。”
闻酌点头,掉头去了五一路。
五一路口正对着百货大楼,那有一家江市最大的蛋糕店。据丁祎说,东西很不错。
顾明月在里头挑挑选选,翻着各种花样子图片。闻酌就跟在后面陪着,视线偶尔透过窗外,望向巷子里面。
繁华的不夜街,哪怕是白天,都还有年轻的男女在街头走过。
“蛋糕做好还得好一会儿呢。走啊,去里面打游戏。”排在他们前面的男顾客朝同行人开口。
“不去。”同行的女孩留着干练的短头发,“没意思,里面最大的一家游戏厅都被封了,其他的也就那样。还有什么玩头?”
其实五一街上最大的游戏厅,她现在也不怎么喜欢玩了。
“也是。”男顾客碰了下女孩的肩膀,再度提议,“那走,我带你去网吧玩,那个有意思。”
“网吧?”女孩明显来了些兴趣,跟着他一道走出了蛋糕店。
这一年,正是江市网吧兴起的时候,吸引了不少的年轻人,俨然成为了个新的生意热点。
两人的声音被夏风卷走,逐渐泯于风中。
五一路中最大的游戏厅,除了闻酌转手出去的那个,顾明月也想不到其他。
她视线微转,却不期撞上闻酌。后者面色如常,眸色无波无惊。
他上前半步:“选好了吗?”
家学渊源
“这个。”
顾明月选来选去还是挑了他们店封面上的那个。
别人不想说的事, 顾明月都不会问,哪怕是闻酌。
她选好,老板眉开眼笑, 冲着闻酌就做了个请的手势:“先生,这边付款。”
闻酌跟着就是来付账的,爽快地从皮包里掏出钱。
老板给他们开了个收据:“晚上是你们来取,还是我们给你们送?”
他们店的蛋糕一般不外送,但要是买的尺寸大、价格贵, 那还是有商量的空间。
谁不想结个善缘?
“送吧。”顾明月说了饭店地址, 想了想, 又留了个他们的电话,“万一晚上下雨了,我再跟你们联系。”
“好嘞。”成了个大单子,老板笑吟吟地望着他们出去。
顾明月跟闻酌从蛋糕店出来的时候, 天都已经阴沉下来。雨像随时都能下起来,但他们两个谁也不在乎,开着车满街乱晃。
车头驶入五一路, 没几步都是个门面,门头热闹。
再往前走就是闻酌之前的桌球厅, 换了个门头,但依旧是打桌球的地方。只是远没有之前气派,门口都没了侍者, 半开个门, 好半天都不见进个人。
顾明月多瞥了眼,转念一想也正常。毕竟大早上的, 天又阴沉,愿意出来玩的估计也没几个。
闻酌也看见了, 眼皮轻抬,却并不是看向桌球厅,而是余光扫过桌球厅一侧,原先舞厅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家网吧,规模不小,还正装修。
变化挺大的。
“这之前好像不是家网吧?”顾明月也注意到了。
她记得那时候自己摆夜市的时候,经过闻酌桌球厅门口,周边几家店都是一个赛一个的热闹,晚上常常灯红酒绿。
“舞厅。”
顾明月对舞厅的老板印象深刻,阿伟之前就没少跟她吐槽。
“你们之前是不是还一起合伙做过生意?”
她想起初开始的时候,阿伟因为抱着一兜钱而把自己裹地露不出眼,就是托了这个舞厅老板的缘故。也是那时候,顾明月才意识到现在的江市跟她二三十年后生活的法.治社会并不相同。
“是。”闻酌没什么隐瞒的,车继续缓慢往前开。
很快就露出了个前面一长串封着的门面,五六间门面,全都贴上了封条,再也不见往日的热闹喧哗。
顾明月搁着窗户朝外看去,就在那个门口,她忽悠着顾父顾母,带着高磊捆走了顾大宝。
转眼就一年了。
“时间过得可真快。”
闻酌视线一扫,神情不明。
游戏厅刚引入江市,没人敢投钱,都怕不合规,也怕随时被取.缔。那时候是他带着合伙人一场一场酒宴喝下来,才有了一张又一张的准许证。也是该他们发财,开业即爆,店面随后便一间一间地扩大。
可利益动人心,合伙人心也越来越大,闻酌强压过,但也真想过放任。
他处事随心惯了,常游离在边缘线上。倘若有朝一日下坠,也只在一念之间。
不然,他也不会再度扔钱给夜总会。
没什么奔头,所以生活怎样过都好。
很多人做选择时,不是不知道哪一个选择更能带自己脱离泥潭,可往往却还是愿意屈从自己的懒惰、贪欲、又或者单纯只是因为某种刺激。就好比是山顶赛车,不用动脑子,只需要跟着、模仿与超越。
一脚踩在钢索上的,浑身便荡漾起令人热血喷张的激动。
真的踏上了钢索,饶是闻酌,都不确定是否还能做到及时抽身。
“是很快。”闻酌微微提速,驶离五一路。
不过还好,那样的日子已经离他很远了。
顾明月看着车走到头,伸手给他指路:“往右边拐,能走到大学城夜市。”
那是顾明月之间摆摊的地方,后来交给了贺雪,现在又是彭丹再管。短短一年,换了三代,里面的营业员来来往往,更是换了无数。
“我们那应该是人员流动最大的摊位了。”
白天夜市街上根本没几个出摊的,不用说现在还下着雨。沿街开过去,雨像不要钱似的砸向他们车窗。
瓢泼大雨,倾然下大。
雨刷看着都工作艰难,顾明月干脆建议他靠边停。闻酌应允,选了个地势稍高且不挨树木的位置。
晚上人来人往的夜市,现下却剩个雨水冲刷的马路,来往的车道不见行车。天地之间空荡荡,好像只剩下了他们这一辆车。
车内是难得地安静,顾明月跟他一起顺着前挡风玻璃朝外看去。坦白说,她很喜欢这样的天气,像是能洗涤了所有的脏污。
“你那个时候对我不大好。”顾明月伸手碰了碰闻酌的手背,睁着眼说瞎话,“我摆地摊你都不管我。”
“又乱说。”闻酌想把她提过来,又怕碰着她的头,只握紧了她的掌心。
明明是她那个时候喜欢,每天都像是玩儿的一样。哪儿像是出摊的,分明就打个名头在这条街上吃吃喝喝,还借着他的名声造谣生事。
胆子大的要命,不见平日里半分的木讷畏缩。
明目张胆,肆无忌惮。
往常忙到照顾孩子都要轮流的两个人,此刻却有了闲心看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私下里都不是话多的人,偶尔开口,也会说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间或夹杂着现在的生活琐碎。
没人再玩心眼。
所幸夏雨成阵,并没有淹城的打算,雨势很快渐小。
闻酌沉默片刻才重新启动车:“想去哪儿?”
“看电影吧。”顾明月随意开口。
江市能玩的地方也没几个,还得选个室内的。除了电影院,也就剩个百货大楼。其他的网吧、桌球厅、游戏厅哪个都是烟雾缭绕,顾明月一个都不想去。
闻酌:“行。”
他记得他们看过一次电影,结果最后谁都没看下去,全浪费了时间。但自家媳妇开口,他也乐意再陪一次。
两个人驱车来到电影院,撑着伞往里走,雨又有渐渐下大的趋势。
顾明月一下车就冻地一激灵,有点后悔穿了个短裤。
雨水一降,气温就瞬间下来了。
闻酌外套再大也盖不全腿,顾明月整个人都恨不得缩在他怀里。
“该。”
闻酌送她进到里面,自己从钱包里抽了几张,而后把整个钱包都留给她,转头又进雨幕,去对面街头服装店给她重买了身衣服。
其实也不怪顾明月,闻酌揽在自己身上。两个人一起出来的次数实在有限,他只想顺着她意,非要人一整天都高高兴兴的才算好。
早忘了降温这一回事。
顾明月买完票就站在门口,见着闻酌冒雨进来,忙去前台嘴甜地要了杯热水。
“冷不冷?”
两人同时开口,顾明月没忍住笑起来。
闻酌扬眉,一点儿气都没了:“去厕所换了,我在门口等你。”
“谢谢老公。”顾明月把手里的杯子递给他,“热水,特意给你要的。”
她不信闻酌是天生不怕冷,多半都是后天自己过得糙。可现在有了她,她便希望闻酌也过被人疼,被人在意的生活。
他可以冷,也可以不舒服。
感情向来都是相互的,顾明月有疼他的资本。
闻酌喝了口热水,看着她因冷而跑走的倩影,眼里闪过深深无奈。
如果这就是生活,他希望这样的日子能一起过下去。
电影院因为大雨人并不多,他们几乎算包场地看了一部电影。
这次没踩雷,看了部经典老片。顾明月在二三十年后也多次听人说过,却一直没有看完整部,现在也是一种圆满。
看完出来,意欲未尽,她喊着闻酌又跑到旁边小店,吃了碗馄饨。
馄饨店里消磨了些时间,天色已经临近日落。
外面的雨势渐小,沿着屋檐成“滴滴落”的样式,伴随着店里阿婆叙往事的声音,屋外雨珠落在地面积水,荡起层层涟漪。
“雨下小了。”顾明月瞬间惊喜起来。
“对。”闻酌掏钱付账,“可以通知老板照常上菜,付豪他们也可以喊着了。”
顾明月过生日不是为着收礼,通知别人也只是说着想一起吃顿饭。除了自己秘书付豪知道她定的是生日宴,其他人应该也猜不到。
不做期待,所以才会一进饭馆就被他们给惊到了。
除了付豪以外的所有人都给她准备了礼物,而付豪坚持主见地给闻酌备了瓶酒。
“……”
张泽本就算是开了挂,跟朱经理稍微对几句就能大概摸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他知道了,阿伟和小钟也就差不多知道了。
两边不通消息,可沈因是个精明,问了几句闻哥和顾姐的生日,找不到头绪,索性就都给提前备了礼物。不管今天吃饭是谁过生日,他都有能拿出手的东西。
贺雪想法更直接,不管是谁过生日,送顾姐礼物准没错。毕竟是她跟顾明月时间长,高家两兄弟都跟着她的主意走。
算来算去就剩了个落单的付豪,偏着还就他最自信。
#绝了#
付豪回头看,兄弟几个东顾西望,没一个敢跟他对上眼的。
“谢谢你们。”
大家都有分寸,送的东西并不贵重。顾明月也就没有什么不能收的,笑着请他们入座。
高磊揽着付豪肩膀,先把他给按到了座位上,沈因伏小给他倒酒,压低了声音。
“这不都不确定么。现在知道了,以后咱们都互相提醒着。”
付豪嗤了声。
张泽逗趣,也起身给他倒了杯酒:“怪我。下次就是十有七八的确定也得第一时间告诉咱们付哥。”
张泽是他们一辈儿中最年长的,说这话基本都是调侃。
几个大男孩齐齐笑起来。
最开始的时间尴尬过去,付豪顺着张泽台阶就下了。本就不是多么大的事,不确定的事谁也不好往外说,尤其那时候闻哥的态度还不明,张泽确实犹豫了。
一帮子都是年轻人,初开始吃饭当着顾明月跟闻酌的面还会有一些拘谨。可常跟人打交道,性格基本都外向,饭吃一半全都嗨起来。
酒一杯接一杯的喝,根本不听人劝。甚至有的醉了都还要来敬顾明月的酒,已然忘了她现在正喂着奶不能喝。
许若兰跟许胜一起来的,就坐在顾明月旁边,笑着看热闹。
“你们顾姐不能喝,可旁边还有能喝的呀。”
原本她是不敢惹闻酌的,但难得能有个讨闻酌便宜的时候,索性往前推了一把。
不得不说,闻酌跟他们好像始终是隔了一层。趁着有打破壁垒,拉近距离的好机会,许若兰也想看看闻酌的性子。
酒后什么样基本就能看出人的性格。
“敬你们闻哥喝呀。”
闻酌一般不喝酒,但在自家媳妇的生日上还是愿意给个面子,总不能主家两个人没一个能喝的。
“来。”他敞开酒杯。
几个年轻人“刷”地一下围了过来,一句接一句地叽叽喳喳。
许若兰很快地就过了两轮,闻酌却没什么醉意。相反,刚刚叫地最欢的阿伟,却已不胜酒力地倒在了一侧凳子上,还抱着空酒瓶不愿撒手。
明显是醉了。
许若兰:“”
坐一侧的丁祎忍不住笑起来,跟容恪远悄悄咬耳朵:“闻哥好能喝。”
容恪远目光复杂,明显是有被支配的恐惧:“相当。”
前些年聚会,基本一桌人喝倒了,闻酌还会是最清醒的一个。不只是闻哥,他印象中的闻叔、闻爷都能喝,他们一家子喝酒都跟喝水似的。
家学渊源。
又一轮结束,闻酌始终目光清醒,甚至还能因他们颠三倒四地祝贺词而笑起来。
多少是见了点人情味,已比初见有了进步。
许若兰见好就收,碰了下顾明月袖子:“差不对得了,明儿还上班呢 ”
现在虽然雨停了,但指不定什么时候又会下。雨天路滑,许若兰也怕他们喝多了出事,再把一件过生喜事变成了糟心事。
不划算。
“好。”顾明月坐在灯光下,轻晃了下手上带着的珠串,带钻的一侧闪着细碎光。
她就着许若兰的话起了身:“时间不早了,咱们吃好就散吧。”
“嗯。”闻酌喝完最后一杯,视线扫过张泽,轻抬了下手指。
一直留神清醒的张泽顷刻就笑了,站起身,不做声地薅了把还算清醒的沈因。
“闻哥,顾姐,您们稍等,我去喊服务员把车开过来。”
沈因有眼色,随他一起:“张哥,我扶着你一起。”
“麻烦你们。”顾明月朝他们微微道谢。
片刻后,服务员通知他们下楼。叽叽喳喳的小年轻就跟撒了个欢似的,闹做一团,吵吵闹闹地走到前面。
顾明月跟许若兰坠在他们后面:“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想跟你约个时间,有件事要跟你商量。”
许若兰上次听到这样的话还是顾明月去温市拿货,短短几天就改了他们既定一月的方案,直接跑去了工厂。不仅延长了一倍的进货时间,而且引来了闻酌常来施工地检查。
那段时间,高磊都恨不得住在工地。
许若兰视线朝后,下意识地看了眼闻酌:“很大的事吗?”
“还成。”顾明月估摸了下。
那应该就不是什么大事。
许若兰放下心:“那下个月等我回来吧,我明天要带着朵朵回趟省城,家里老人过生日。”
下个月。
顾明月算了下时间:“可以。”
两人边说边往前走,闻酌跟容恪远就走在最后。
容恪远要开车带丁祎回家,席间虽然滴酒未沾,但也知道闻酌没喝醉。
“闻哥,五一路那家游戏厅被人举报给封了。”
有些机子里面有巧,是明令禁止的。
说实话,闻酌并不意外。
凡是过犹不及,他们之前生意太好了,越好的生意就越如烈火炙烤,明面暗地里关注者往往众多。所以,才不能给留下任何的把柄。
闻酌神色不变,容恪远便多说了句。
“老板和股东都被我们带回去接受调查了。”
闻酌眼皮都不带抬一下的,更别指着他多问一句,容恪远一直没看明白过他。
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该带的话也该带到。
“他们中有个人想见见你。”
闻酌不言,只是停下了脚步。
容恪远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了突然炸起来的几声巨响。
“砰!砰砰!”
饭馆外头突兀地传来几声烟花升空的声音。顾明月瞬间回头,闻酌便跨步上了前。
“去看看。”
沈因托服务员盯着里面,安排有人出来了就来通知他们。服务员尽心尽力,张泽放的也快,只是谁都没想到最先出来的竟然是用胳膊托着着阿伟的高磊,外加一个跟在旁边拎包的小钟。
沈因放完,回头看他们瞬间傻眼,但又很快笑起来。
“别堵门口,一起放啊。”
高磊爱玩,“嗷”地一声冲过来;付豪拽着小钟,高石也被杨振架着下了台阶。几个男生聚在门口,点燃了一丛又一丛的烟花。烟花绽在刚止雨的天空中,引燃了夏日的江市。
一场烟火,只为一个人。
“一、二、三…”嗓门大的高磊查数,烟火里的他们笑着回头,声音混在一起,“顾姐,生日快乐!”
几个人喊出了个队伍的气势,满目皆是真诚。
顾明月笑起来,再次道谢。而后,她才看向闻酌。
“很漂亮。”
闻酌嘴角轻扬,从背后揽着她,不会邀功,也不屑如此。
只是安静地随着她一起朝空中看,看那瞬间的美丽。
月亮喜欢,再好不过。
许若兰跟许胜站到另一边,也是惊叹于闻酌的大手笔。
“闻酌挺奇怪的,一直在打破我对他的认知。”她朝顾明月那边看了眼,初见时只觉不好惹的男人还能有柔情的一面。
她终于能放下心,甚至开轻声开了句玩笑:“不过,现在做煤渣生意这么赚钱吗?”
送得起珠宝,也买得起烟花。
“是赚钱,”许胜经常在外打交道,多少知道些,“但能赚钱到这一步的也只有一个人。”
时机、人脉、领导、资金、运气,缺一个都不成。
他低头,给许若兰拢了下大衣,微微低语。
“看着吧,江市的煤渣生意很快就要一枝独秀了。”
——
一帮人热热闹闹地吃了顿饭,顾明月跟闻酌站在饭店门口,目送着他们都上了车,才放心的往回走。
来的时候闻酌开车,回去的时候顾明月把他给载了回去。
怕夜里下雨,车没敢停在低洼的家属院门口。而是往前走了段,停在了地势较高的坡地上,两人下车,徒步走了一段。
“希望晚上别下了。”顾明月都快走到家了,还有点担心自己刚买的那辆二手车。
不少钱呢。
闻酌看了眼天,不见月亮,只剩个阴沉密布的乌云。
夜风乍凉,他把自己的外套也披在她身上,揽着她快步回了家。
到家的时候,彭姨正坐在客厅打瞌睡,见着他们了,起步就要回去了。
都这么晚了。
顾明月撑着口气好说歹说地哄她住在了隔壁,而后便略有疲惫地洗了个热水澡。
坐在澡盆里,她饶有兴致地回顾了下这一天的生日。虽然全天都在走走停停的,而且基本都跟闻酌腻歪在一起了。但最后还是圆满的完成了自己初开始定下热闹盛大的目标,过得很声势浩大。
尤其是那一场烟火,炸响了夏日江市。
顾明月微微往下潜了潜,忍不住弯起眉眼。
#闻弟弟,太会了#
生日后的半个月,顾明月逐渐恢复正常工作,开始逐步整理公司账面上的可用资金。
闻酌知她忙,自己便开始全天照顾小家伙,偶尔需要开会,也会带着闹人的小家伙去去厂里。
只不过,最近这两天,他也很忙,煤渣厂像是有处理不完的事。有时候顾明月一早起来,就看见他再打电话。
顾明月心思多透亮一人,事总得做到刀尖上,知他忙,便有意地调整了工作安排。
自己处理完公司的事,早早地回家,准备做回好人。
谁让她是小家伙的亲妈,闻酌的亲老婆呢?总不可能真的不管小家伙,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闻酌分身乏术。
这天,她理完这一季度的账,拎着包回家准备救闻酌于水火之中。
刚一开门,正听见闻酌正在打电话,声音从他们睡觉的里屋传出来,断断续续。
顾明月换完鞋,悄悄地走到门口。只看一眼,便扬起了唇角。
屋里的闻酌正一手拿着电话,另只手抱起小家伙。
他向来谨慎,听见动静,微微侧首。
小家伙倒没注意到她,正一心一意地盯着自己手上软乎乎的饼干。
还没长牙的小家伙只能用自己牙根抿了抿,磨了半天,也最多只抿出点饼干渣。结果刚一抿完,他拿着看了下,就要一个劲儿地往亲爹上衣兜里塞。
闻酌接着电话,根本不搭理他。小家伙毕竟年纪小,手都没多少力气,常常是一松手,饼干就掉到了自己跟亲爹的之间。
闻酌夹着电话,两指拿起饼干就搁到桌子上。
可小家伙一向霸道,假使自己不吃,还非要再伸个手要,“啊啊”地喊个不停,力求吸引到亲爹的注意力。
但显然不成功,亲爹眼风不扫,根本不搭理他。
小家伙性子倔,自己撑着就想俯着身子去拿,吓得顾明月不敢再看戏。
四五个月大的孩子,身子骨正是软的时候,顾明月怕扭着他的身子,忙走上前,轻拍了拍手,接过眼睛明亮的小团子。
小家伙聪明地不行,见着顾明月愿意把饼干地给他了,就又拿着开始往嘴里放,期间还看了眼闻酌,露出一副委屈巴巴的小样子。
顾明月看着好笑:“爸爸欺负你了?”
小家伙听不懂,只是依偎在顾明月的怀里,手里拿着饼干,再次舔了下,还是看向闻酌,“啊啊”地喊个不停。
顾明月顺着他的意,把他往闻酌那边靠了靠,小家伙小爪子就又朝闻酌上衣伸去,好像是要把饼干再次塞到闻酌口袋里。
也可能是顾明月理解错了。
她重新竖抱起小团子,不让他再捣乱,接过他手里的饼干,抱着他从里屋关门走了出来。
轻轻关上门,一出来就遇见了彭姨,后者手里正拿着包饼干盒子。
“明月,这饼干是你拆的吗?”彭姨眼尖,目光落在她手上的饼干,赶紧强调了句,“快给我,都返潮了。你可再别吃了。”
顾明月:“”
“你现在还喂奶呢,哪儿能吃这个。”彭姨絮絮叨,从她手里接过,还不忘又嘱咐了她几句。
顾明月听着彭姨的唠叨声,目光先是看了看自己空着的手,又看了眼依偎在她怀里的小家伙。最后,缓缓落到了刚被自己关着的门上,一阵沉默。
——
屋里,没了小家伙的捣乱,闻酌终于能正色处理电话那头的消息。
“确定吗?”
“确定。”电话那头,张泽点头,神情意亦是严肃,“闻哥,江家是真摊上事了。”
他们的机会已经来了。
食物链的顶层
闻酌接完电话刚走出来, 他就看见了坐在圆桌旁的顾明月,并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极度坦然地走了过去, 单手撑在她椅背上。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当然是想你啦。”
顾明月眉眼弯弯,朝他笑的自然。
闻酌眉毛扬起,手指轻巧椅背,就知道她一贯喜欢说好听的话。
“花言巧语。”
顾明月没搭理他的口是心非,而是拉着他坐下, 伸手把掌心下覆盖的饼干盒朝他推过去。
“吃饼干吗?”
闻酌不爱甜:“不吃。”
顾明月还是打开了饼干盒, 拿了最上面的一个, 都不用怎么用力就掰下来一半。
“我觉得你还是尝尝吧。”
“怎么?”闻酌借着她的手咬了一口,嚼了几下,眉头微皱,但还是咽下。
“这盒不对, 你就别吃了。”
他把盖子盖上,搁到了客厅放着的小架子上,正挨着小家伙的婴儿车。
顾明月:“……”
“你不会是还打算继续喂小家伙吃吧?”
“什么继续?”闻酌脑子还没完全从生意场里清醒过来, 停顿了片刻,后知后觉明白顾明月的意思, “刚刚他吃的也是这盒饼干吗?”
饼干不知道是谁开了口,放多久了闻酌也肯定也不知道。他就是抱着小家伙去厨房拿奶瓶的时候看见的,想着小家伙哭闹, 就随手拿了块哄小家伙。
合着是竟然返潮的。
“不然呢?”顾明月嗔他一眼, 压低了声音,“刚刚彭姨还以为是我吃的, 说了我好久。”
闻酌工作也忙,闲暇时间全挤在了小家伙身上。顾明月猜着就是他不留心, 可能他自己都没想到有问题。
顾明月合上饼干,只是给他提个醒:“开了包装的东西,你再拿的时候都注意一下,省的彭姨回头看见了唠叨咱们。这盒就算了,等下你偷偷拿到咱屋放起来,可别让彭姨看见了。”
她凑近跟他说小话,刚刚彭姨还念叨着要把这盒饼干拿回去自己吃。
顾明月怎么可能给她?
万一已经变质了,吃了是要坏肚子的。彭姨夜里又是自己一个人住,谁能放下心?
平白生一事,还不够让人担心的。
“没事,”闻酌从她手里接过,开了盖子,重新拿起几块饼干认真地看了下,应该都是边角返潮,“就放客厅。”
刚好还能继续拿给小家伙,又不是什么大事。
顾明月没忍住踩了他一脚:“…别开玩笑。”
家里又不是缺个饼干钱,哪至于这样?
小家伙肠胃弱,真要吃出个好歹,受罪不说,费钱还费时。
不划算。
“没开玩笑,”闻酌拿了块饼干,掰给她看,“中间都是硬的,还能吃。”
他也没故意折腾自家孩子。只是,小家伙现在根本就不是个吃东西的年纪,拿着最多是磨磨牙根,吞咽不下去多少。
真给他拿了盒新的,也多半是摔摔扔扔,那才是浪费东西。
闻酌自诩疼孩子:“我一会儿把边角返潮的地方都给他掰了。”
够惯孩子的了吧?
他早些年出车在外,别说返潮的东西。真要是开错了路或者路途遥远、供给不够的情况下,放了几天的馒头都能就着泡面的佐料生咽下去。
他曾经吃过苦,所以,也不觉得吃这些有什么不对。
又不会吃死。
“……”
顾明月仔细打量了下闻酌的神色,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是认真的。
她犹豫再三,还是问出了口:“孩子是你的,你是知道的吧?”
怎么她总有种闻酌是后爹的错觉。
闻酌:“……”
他媳妇是在不确定些什么?
他当然知道孩子是他的,还派人查过。当天上产房的的医生护士都不知道过了几遍了。
顾明月免不了盯着他的面部轮廓,放在心里跟小家伙进行比较,点点头再次强调。
“真是你亲儿子。”
闻酌神色更加莫名,不知道为什么,他听自家媳妇的飘忽语气,总有种自己脑门即将变绿的错觉。
两人鸡同鸭讲到最后,也只能大眼瞪小眼,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最后还是彭姨出来喊他们吃饭才打破了他们之间奇怪的氛围。
而那盒饼干最后也还是没能成功地放到摇篮床旁边,别说顾明月不愿意。光是彭姨一听,都要跟闻酌拼命。
娃娃的肠胃那么弱,能被这样折腾吗?
瞎胡闹。
虽然闻酌并不觉得是折腾,但还是抵不过彭姨跟自家媳妇。尤其是自家媳妇,自打怀孕开始就稳居家里食物链顶层,成功地获得了那盒饼干的最终归属权。
第二天她拿胶布封了口,就给带了出去。闻酌怀里抱着小家伙,颇为遗憾,只能默默的给他递了个洗干净的萝卜皮儿。
小家伙最还糊弄,拿着用牙根啃的津津有味。
次日中午,顾明月提前回来给小家伙喂奶。她车停在家属院门口,拿包下来的时候就看见旁边熟悉的车位空了下来。
一回家,果然只剩了彭姨一个,闻酌带着小家伙去了煤渣厂兜风。
天正是热的时候,一家子除了关不住的小家伙,基本没人爱出去。
“他开车走的吗?”顾明月换鞋多问了句,“怎么带的齐齐呀?”
“不是小闻一个人,就那个经常送文件小伙子。”除了闻酌能放心把小家伙捆在篮子里且想着用安全带束缚着,其他人尤其是彭姨是绝对不允许他单独开车带走孩子的。
彭姨之前有多放心闻酌照顾顾明月,现在就有多不放心他单独照顾小家伙。谁也不是个瞎子,彭姨现在越来越嫌弃闻酌照顾小家伙。
实在是太糙了。
也就幸亏他还有个他小家伙亲爹的身份,否则彭姨真的会把他隔地离孩子十万八千里远。
“他们一起走的。我听了一耳朵,好像是出了什么事,要赶着回去开会。”
小家伙一天二十四小时,有一多半的时间在睡觉,剩下时间基本都是闻酌带着,窝在他怀里出去都成习惯了。甚至到点了,他现在还会自己闹着要出去玩。
天热,闻酌也懒得多跟他讲道理,只要他闹就给拎出去,从不糊弄他。
不过半个月,小家伙就黑了一个度。之前是白胖可爱,现在只剩了胖,最多再添点黑。偏着小家伙还高兴地不行,成天小手拍着也不知道在乐个什么劲儿。
知道有人跟着闻酌一起,顾明月也就没多担心,闻酌做事不是没有分寸的。
“都这个点,估计他们是回不来吃饭了。姨,咱们两先吃吧。”
“行。”彭姨笑着起身,“卤子都弄好了,咱们今天就吃个打卤面。”
入夏就是气温高,尤其是大中午,稍微热点的饭都下不了嘴。彭姨就做了个锅菜卤子,手擀的面条煮好过水,浇上满满一勺的卤子,配上点黄瓜条、咸菜萝卜、糖蒜等小菜,顾明月都能吃上一碗。
她们搁家吃的爽快,在外接手小家伙的小钟都快哭了。本来小家伙来的路上就都已经睡着了,一到地方,张泽就跟交接炮.弹似的谨慎小心,提着一口气没敢松,身子僵硬地像个竹板,两手托着就递给了小钟。
小钟初开始都没敢接,还是闻哥停好了车,直接拿起后备箱的折叠推车,把小家伙给放到了里面。
他们着急开会,小钟就担当起了照顾孩子的任务,一动不动地守了大半个中午,就连吃饭都是小心小心再小心。可谁都料不到,就阿伟风跑过来看个热闹的功夫,小家伙就毫无预兆地醒了。
阿伟视线跟小家伙对上,连忙露出几颗牙齿,扯出一个大大的笑。他都没来得及说话,小家伙看他两秒后,就开始扁扁嘴,而后“哇”的一声就哭了。
“”
阿伟瞬间举起手,示意自己连碰都没碰他,最多就是站在旁边痴痴地看了会儿。
瞧瞧这孩子多俊呀,浓眉大眼,一看就他闻哥和顾姐爱的结晶。
阿伟嗑生嗑死,万万没想到自己还能把小家伙给磕醒。小钟骂他都没了心情,勉强咽下嘴里的那口饭,起身佯装熟练地摸了摸小家伙尿布,干干的。
而后,他开始指使阿伟去拿热水。
“看着刻度,直接倒上去就好了,闻哥做的有标记。”小钟想伸手抱他,又不大敢,只能先晃了晃摇篮,“快点快点,闻哥说喂他喝点奶粉就好了。”
小钟不知道是在骗谁,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阿伟着急得不行,听东西听的三心二意,放了奶粉后才想起来加水,盖上盖子又想起忘了看刻度。
“完了,倒多了。”阿伟跑着拿过来,瓶身上洒的都是奶粉粒。
盖子都还没拧紧,里面奶粉却全给粘到了瓶身。
“你放了多少奶粉?”
“五六七八勺。”阿伟也不大确定,他就记得孩子一哭,自己就跟着往里面加,慌慌张张的。
也记不得什么平勺不平勺。
小钟都想把这个奶瓶给盖他头上了:“你哄孩子,我去重新泡。”
可小家伙的嗓门实在太洪亮了,都用不到小钟,闻酌就暂停了会议,推门进来。
“闻哥!”阿伟一手拿着拨浪鼓,另个手拿着从摇篮上薅下来的娃娃,挂满了自己身上。
简直要给这小家伙跪了。
全程哭的不止,气息那是相当的足,偶尔因为好奇会停下来看他个一两秒,其余时间全都在扯着嗓子使劲地哭吼。
不给阿伟一丁点儿面子。
闻酌大跨步走过来,扁起袖子,裹了个小单子就把小家伙给单手包了起来,另只手一下一下地抚着他后背。
性子像他娘,不达目的不罢休。
平日里不哭也就算了,只要他一开始哭,鲜少能停下来。
闻酌费了半天劲儿才把他哄好。然后又让小钟给涮了下杯子,重新泡了杯奶粉。
搓凉温度后,闻酌熟练地抱着小家伙给喂奶,看着他不哭了就试着把他重新放回到婴儿车。会议室一帮子还正等着,闻酌想收拾的人还没来得及收拾,实在耽误不了太久。
可人越小越精明,小家伙都像是猜出了他的举动,手指紧抓着他衬衫,抓皱了一大片不说,那双肖似他亲娘的眼睛蓄满了泪珠,直勾勾地望着他。
闻酌罕见地沉默一瞬。
而后,大手一拎,抱着他回了会议室。
小钟极有眼色地收拾着闻小少爷的东西跟在了后面。
会议室里坐着的都是煤渣厂的领导干事,小钟跟他们不是一个厂的,今天只是来跟闻个汇报事,不该也不能掺和他们的事。他只抽了个空递给张泽,自己关上门真偷溜出来的时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总算给送了出去。
坐在会议室里的小家伙眼睫上挂着泪珠,闻酌大手给他揩去。
小家伙抽抽小鼻子,抱着奶瓶窝在闻酌怀里,陡然乖巧起来,“咿咿呀”地看着一群人,并都没有想象中的怕生。
煤渣厂基本就是个和尚窝,车多人多的,也没有见过什么孩子。
小家伙偶尔来,也都是被闻酌给带到了办公室,这是第一次被带到会议室。
会议室里的众人也皆是震惊,显然都还没从闻哥抱着孩子回来开会的震惊中回过神。他们虽然都知道闻哥有个儿子,也都不是第一次见到小家伙,但却是破天荒地在这个地方见到小家伙被闻哥抱过来。
关键是闻酌还那么的熟练自然,这还是他们眼里那个杀伐决断的闻哥吗?
“闻哥是不是离婚了?”坐在最后面的车队领头司机李师傅粗声问旁边人,并没有故意缩小声音,相反还混着些得意和高高在上。
在他们村哪有男人带孩子来上班的?家里的孩子都该属于自家婆娘管,根本都用得着他们操心?更何况这还是个没断奶的,怎么可能会让老爷们儿跟着带,这不净胡闹吗?
坐他旁边的年轻小伙子染着一头粉色头发,手指拿笔点了下他桌面,目光冷对着他:“闻哥好着呢。我哥的事轮不到你管,管好你们车队,少他妈的乱打听。”
跟他们外包来的车队不一样,前面坐着地基本都是打小跟着闻哥的,是正儿八经的心腹。
李师傅被落了个没脸,迎着他的目光,却还只能按着脑袋点头,压着嗓子回答:“…知道了。”
闻酌无视底下人的议论,视线扫过角落里的他们,单手拖着小家伙的奶瓶底:“继续。”
他不屑解释,也不用朝任何人解释什么。
一路走到今天,闻酌该抓的都已经抓到了手里。在一手建立的公司中,如果连他自己想做什么的选择权都没有,那未免也太失败了。
现在煤渣厂的生意已经做起来了,巨额的利益下只会催生源源不断的跟随者。在之前跟人合伙的时候,他都敢握着生意,驭下严苛,一手抓成自己的一言堂。更别说是自己的生意,还有所选择。
其实许若兰也没看错,闻酌确实不好相处。他是头狼,骨子里带着说一不二的。也只有在自家媳妇面前,才是愿意收敛脾气,收紧狼爪。
张泽把婴儿包倘若无人地放在自己面前的桌子上,掀开文件页,率先恢复到状态。“闻哥,那我就继续说了。”
“目前能确定的情况就是江家雇佣新司机运煤渣时撞死了人。司机吓破了胆,自己扔下车和货跑了。”
“嚯哟,”李师傅常年在路上跑,类似的事情没少听,幸灾乐祸都成了习惯,“那江家可真够倒霉的,不知根知底的新司机也敢用?这下好了,出了个大事,少不了要赔笔大的。”
现在人命可值钱着呢,他们村有个人晚上出去吃饭,回村的路上被人家的轿车给撞死了。人家为了息事宁人,一口气可就给赔了十多万呢!
那可是笔大钱。
“现在命贵,基本都得十万打底。也不知道他们是找了哪个司机,给他们惹了这么大个事。啧,你看看。”李师
铱驊
傅话多,刚被粉毛落了面,现在又支棱起来,脸上全剩了看人遭难的高兴劲儿。
张泽看向他,似笑非笑:“那个司机,不就是你之前去举荐过来的新司机方晓,没证就敢胡扯造.假的那位。”
也是江家该,抢他们的都成习惯了。他们不要的,江家却是当成了个宝给供了回去。
没点儿脑子。
也是闻哥眼毒,否则这样的事差一点就摊在他们煤渣厂了。真要是他们厂出了事,就是李师傅跟他那辆旧二手车绑在一起都不够赔的。
杂.碎东西。
张泽翻着手下压着的文件,看向李师傅眼里已带了不善。
煤渣厂是他跟着闻哥一砖一瓦建起来的,不夸张地说跟自己孩子也没差。而且,他们这群年轻人都暗地里攀比着呢。本就是他年纪大,虚应大哥的,要是自己干活的厂子出了个大纰漏,对不起闻哥不说,他自己脸上都没光。以后跟着那帮兄弟吃饭,都不会好意思再去。
李师傅笑容瞬间僵了,尴尬着开口:“是、是吗?我之前也是被他给糊弄住了,但,但那孙子我一看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这不是前段时间咱们厂里等着用人吗?不然我也不可能愿意让他来?闻哥知道的,我这都是为了咱们厂好。再说了,谁还没个看走眼的时候。”
跑个几年的司机就都成老油子了,满嘴跑火车,怎么说都是他占理。
“不过,张泽你这也太小家子气,都多长时间的事,怎么还能记着呢?娘们兮兮的。”李师傅摆了下手,粗声粗气地笑起来。
张泽看着他说完,眼里的嘲弄几乎都要溢出来。
妈的。
现在都还想把他当猴耍呢。
他姥姥的。
闻酌手指轻敲了两下桌面,看向张泽:“说你的东西。”
张泽瞬间起身,翻开自己一早为李师傅特意准备好的东西:“既然李哥刚刚都说是为咱们厂里好了,那我也就不跟大家伙客气了。我这段时间查了下车队的账,杂七杂八的花销太多,严重影响了咱们厂的利润。现在赶着大家伙都在,我就顺便提几句车队整改意见。”
闻酌气势足,抱着小家伙也不减分毫,轻扫了眼。
“读。”
张泽朗声开口:“一,咱们车队从现在开始油钱定量,罚金自交”
七八页的东西,外加举例,张泽一口气说了将近十分钟。期间李师傅脸由红转白再变红,最后猛地锤了下桌子。
“这不行!没见过这样雇车队的!”
他们给主家开车拉货,主家就该包圆了他们的一切。甭管什么油钱、罚单和维修,只要是钱,那就该是主家出。
还有什么他们货拉不满就罚钱的事,哪有这样的?拉不满就分两趟,反正都能给他们拉过去不就成了?管
这些做什么?
李师傅恨恨地看了眼张泽,闻酌是他这么多年遇的最大方的主家,从不跟他们提钱说这些晦气事。
他们逐渐胆子大起来,私底下也就没少跟加油站员工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李哥还是回去跟几个司机兄弟好好说一下。当着闻哥的面,我给你们留着面子。但你们也要记好了,我这不是再跟你们进行商量,而是通知。”张泽笑了声,语气随意,“如果咱们能继续合作,那就是皆大欢喜;要是不能,那也没办法。”
张泽早就有了踹走李师傅的契机,江家的事这只是个导火索。今天喊李师傅来就是为了敲山震虎,给他摆清楚现在的形式。
李师傅跟着他们这一年,家里房子都给盖了好几间,两儿子今年就都给娶了个媳妇儿。闻哥礼是一点儿没少随,东西也是一分没少给。
贪欲无限,钱是赚到手了,血还想一直吸着他们的,哪有这么好的事?
张泽提前跟闻酌汇报过,今天来就是专程治他的。也只有李师傅才会傻傻以为是让他来开会的。也不想想他一个天天在外跑车的,一不了解他们厂里日常安排,二不知道他们内部人员分工。
喊他能来干什么?
话赶话说到这,听着张泽的语气,再看着上头未然不动的闻酌,师傅显然意识到自己被耍了,踢着凳子站起来,指着张泽就开始破口大骂。
被守在外面的阿维带着人冲进来,给架着胳膊强行劝走了。
小钟贴心地把门给关上,里面会议继续。
粉毛活跃场子,发表自己意见:“江家事其实也不大。要是司机不跑就好了,不跑,保险公司还能赔点。现在人一跑,保险公司那帮孙子肯定是一点责任都不会担。赔偿金得江家全部掏完。”
现在江家急等着用钱,肯定不会跟之前一样再高价撬他们的司机。
那他们以后可供的选择就更多了。
别说张泽不喜欢,粉毛也不爱搭理李师傅,趁早换了舒服。
“不是,”张泽看门关上,确定李师傅已经走远,才重新开口,声音沉了许多,“司机跑了对江家影响大,但也不是那么大。”
江家比他们起步早,一家子干煤渣生意都已经干了这多些的生意。十几万看着是很大一笔钱,但江家说拿,那也是能拿得出来。
无非是伤筋动骨。
“可关键是,我收到消息,江家人已经走了保险。”
“走了保险?”粉毛瞬间摇头,“不能吧?司机不都已经跑了吗?”
这还能走保险吗?
张泽看了眼闻酌,见他没反对,就继续往下说:“所以,江家做事肯定有蹊跷。咱们的机会已经来了。”
“他们不要命了吗?”粉毛下意识看向坐在主位的闻酌,心里多少能明白个大概,“那玩意犯法的啊?”
会议室里也是一阵沉默。
闻酌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把小团子给竖着起来,拍了个响响的奶嗝。
“嗝~”
随着小团子的奶嗝,凝固的气氛陡然松散起来,几个心腹脸上紧绷的神色都松弛下来。
闻酌简言安排:“收集好证据,盯着江家,留心保险公司钱到账的时间。”
“是。”张泽记下。
生意场上没有心慈手软的人。一朝出错,留下的只有来自竞争对手的反扑。闻酌也不例外,只会借此事开始再度延伸自己的生意,一连批了好几笔款子。
会议越开越晚,而小家伙全程都很安静,乖地不像样子。
早知道他那么乖,刚刚就不该把他留办公室的,闻酌手摸了下他脸蛋,难得看出小家伙的一分好。
也是了,他跟明月的孩子怎么可能会不好?
闻酌唇角轻扬,听底下人列出长篇大论的反对都罕见地有了耐心。
有那不合适的话,张泽心里有数,不用闻酌开口,他自己就随之争论。
都是一帮老爷们,说着说着就吵起来,会议室里争吵许久。
可最后拿主意的还得是闻酌,所以一群人的眼睛又都看向主位。
闻酌不可能全否,选择听了几个,简单明了地下达着要求。
没人再提异议,一切都很完美。
直到闻酌感受到了自己裤间的湿润,他说话停顿一瞬,低头看向啃着奶嘴不哭不闹的小家伙。
“”
小家伙手早不知什么时候松了握着他衬衫的手,而是开始拽着自己的连体裤,两个小手都握成了拳,小脸使劲儿,屁.股努力地发出“噗”地一声。
他起身都没来得及,就听见噗噗声接二连三响起。
闻酌脸瞬间黑了。
离他最近的张泽显然也是听到了,慌忙拉开箱包:“闻、闻哥,这要哪个?”
闻酌低头看了眼舒坦的小家伙,咬牙开口:“先给我找个垃圾桶。”
张泽:“啊?”
坐最后的粉毛也惊了,“蹭”地一下站起来,异想天开。
闻、闻哥该不会是要把孩子给扔了吧?
上位者的权势
张泽伸脚踹了下粉毛:“快拿垃圾桶去。”
小家伙铁了心的折腾人, 明明在家里尿了拉了都会扯着嗓子喊人。今天却是一句话不说,给闻酌憋了个大的。
好在办公室里放着他干活的衣服,闻酌换了个裤子, 顺手把脏衣服打上洋碱,重新给小家伙洗了把屁股。
而后,也不用人搭把手,自己给他垫好尿布,又抱着他了件小被子。
收拾完小家伙之后, 便又一刻不耽搁地回到了会议室, 继续开会。
会议室里正开窗通风, 张泽做事一向妥当,总怕里面的味没散干净,还安排粉毛给找个香水什么地喷喷,省的一会儿闻哥回来不舒服。
一群大老爷们生活在一起的地方, 粉毛上哪儿给他弄香水?小孩子拉的也不是太臭,比他们现在晚上住着的大通铺好多了。
他们厂面积大,煤渣量足, 雇的除了车队,工人都有十好几, 全是住在靠着里面的一排平房内。一间挨着一间的大通铺,一帮子大老爷们,大家过得都糙, 也没人晾晒被子。
夏日又多雨, 不少人的床褥都是泛着湿气,尤其是燥热的晚上, 大家伙再一脱了鞋上床,互相点几根烟。
那味道简直绝了。
饶是粉毛不讲究, 但每次进他们屋都得先吸一口气,难怪闻哥从不留宿。
搁那些相比,刚刚那点儿都不算什么。
会议室里剩下的几个大老爷们差不多都是当了爹的,也都看过小孩长起来。谁家小孩能一出生就管着自己?
不都这样过来的么?
闻哥的孩子也只是个孩子,他们也都没当回事,甚至还觉得拉近了距离。再有钱的孩子不也跟他们家的孩子一样吗?都得吃喝拉撒睡离不了人。就是闻哥跟他们不大一样,疼孩子。
他们都瞧见了,闻哥抱孩子的架势那可不是一般的熟练,是他们难得一见的景。
“你以为香水是给你们喷的?”张泽没好气地白了他们一眼,“那是给闻哥和咱们小东家喷的。”
张泽跟闻酌的时间仅次于已经进去是张戈,多少能摸清楚些闻酌的性子。
很矛盾。
就拿打牌这件事,他们几个玩牌的时候闻哥从不参与,可这并不是说闻酌玩的不好。恰恰相反,闻酌只是不爱玩。喝酒也一样,不爱喝但能喝,很能喝。
所以,张泽慢慢就留了心,越留心越是发现闻哥本质上就是个很矛盾的人。看着他平日里什么都不甚讲究,但多少还是带了些小洁癖,光看他闻哥办公室都能看出来了。
排列整齐,一尘不染。
粉毛实在没办法了,借了一圈儿都没看见香水,求爷爷告奶奶地找到了阿伟。
阿伟憋坏哄他去张泽屋里借几根香。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张泽管游戏厅,受那个合伙人的影响太深,以至于他现在多少有些迷信。屋里供了个财神爷,每天都几炷香地点。
烟雾缭绕,一派恭敬。
“张哥会打死我的。”
“不会。”阿伟正耐心地给小家伙清洗着奶瓶,抽空看他一眼,纳闷开口,“你应该不会忘了那屋是谁拆的吧?”
粉毛瞬间沉默。
原本是张泽是准备在他们厂门口单建个房子,专门供放财神爷。结果屋子刚建好,煤渣厂生意就越来越顺。尤其是开了春,他们细煤渣生意一做,往来就都跟拾钱一样,常常煤渣都没处卸。
多耽误挣钱?!
张泽怎么可能忍。
于是第二天,他就跟闻酌提议,转头就把建了一半的房子给拆平卸煤渣。
拆的那天,还是张泽自己给开的推土机,一脚油门踩下去,什么都没了。
“你以为你张哥信的是神?拉倒吧,你张哥他只信钱。”阿伟确定里面没脏到了,就把奶瓶合好,拿毛巾仔细擦着外壳,“你只要能让闻哥高兴了,那你张哥夜里都能笑醒了。麻利点,快滚吧。”
张泽性子精明,恨不得一把手把闻酌周边的事给抓完。
粉毛茅塞顿开,麻利地回了屋子。
等闻酌抱着孩子再回来的时候,垃圾桶已经处理干净了,小家伙也被涂上了草莓味的香香。
整间会议室里都很安静,笼了层若有若无的檀香。
坐在右下第一个位置的张泽的心在滴血,粉毛可真够不客气的,一拿就拿了好几根,门里,门外,甚至窗户外都给熏上了。
会议室瞬间都有格调起来。
没了小家伙的臭味。闻酌紧皱的眉头悄然舒展开,并没有多关心屋里其他的香气,而是弹了下小家伙摸脚的手背,语气如常。
“继续。”
他既然答应了自家媳妇,就不可能做事半途而废。
也不会觉得丢人。
闻酌性子不能说是独,而是习惯贴着上位者的权势。在他自己的公司里,他天生就握着主动权,说一不二。
小家伙今天来这一遭也是个好事,让大家提前熟悉了下小团子时刻会有突发情况,并没有什么不好。
毕竟小家伙不是只来一两天,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在此长待,所以势必会有人需要适应。
只是那样的人绝不可能是他或者是小家伙。
一回生,二回熟,也是给其他人打了个预防针。以后就是再糟糕,也不过如此了。
一场会议从半中午开到下午,起身的时候个个都饿的前胸贴后背。闻酌摆了下手,没接门口弟兄递过来的烧饼。
他低头看了眼怀里,小家伙已经趴在他胸膛已经睡着了,睫毛都长出来了,长长的,像他娘。
“闻哥,小宝贝睡了?”
阿伟纯属是来凑热闹的,一下午没走地蹲在门口就指着出来的时候再见一回小家伙。
闻酌差点踢到他,没空搭理他,只是又喊人拿了凉被,又给小家伙裹了层,看了眼时间,喊着吃过饭的小钟跟他跑一趟。
“闻哥,你现在不吃点吗?”
“我回家。”闻酌把钥匙扔给他,努力做到不那么明显地开口,“你知道吧,你嫂子在家等我呢。”
小钟:“……”
他沉默着拧动钥匙,打着转向,一时间有些痛恨自己没带阿伟那张嘴来。
“那…那嫂子下班可够早的。”小钟努力地接上话。
之前他听沈因说过,嫂子那个时候都孕后期了,还能搁商场加班到九十点,跟之前的闻哥简直一模一样,天生不知道累。
都是个狠人。
闻酌伸手掖了下小家伙的毯子边角,语气平淡:“可能是因为你嫂子知道我最近忙吧,所以总想帮着我分担点什么。”
自家媳妇张嘴就是能哄人甜到心里的花言巧语,可真的做了个什么事却很少往外说。闻酌并不迟钝,一连几天就发现自家媳妇回家时间越来越早。
而且是一回家就哄着孩子,给足了他休息的时间,以便他能心无杂物地工作。
特招人疼。
闻酌心里酸酸胀胀,不会跟彭姨开口说这些,但也不能总憋在心里,总得需要个人隔空分享些。
小钟只会干巴巴地附和,脑子里回想了几句阿伟常挂在嘴边的话:“嫂子可真好,对哥一心一意。那什么,爱的深沉!”
“哥跟嫂子那都是天造地设,天生的一对!”
话不都这样,一开口不熟练的,说了三五句,往下只会越来越顺畅。小钟越说越熟练,努力回想了下周边众人,话也说地真心实意。
说真的,小钟长到今天,不是没有见过恩爱的,但确实少见像闻酌跟顾明月那般气场相合的。
“哥,您跟嫂子就像是注定就该在一起的,离了谁都不成样子。”
听地闻酌眉毛微扬,一路上都没冷脸。
车停到家属楼下,闻酌抱着小家伙下车,没让小钟跟着上楼。
“车你先开走,”他听了一路的吉祥话,心情不错,“你路上说那个项目批了,明天去找财务领个单子。”
小钟:“!”
喜从天降,他本来还以为闻哥要卡好几次呢。
没想到这次竟然能这么顺利!
他迟钝地明白过来为什么每次嫂子来,他们张哥都是忙前忙后地跟在一边,就连上次嫂子学个车,听说张泽就陪了一下午。
小钟心跳如鼓,总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窍门。
闻酌没耐心等他回神,抱着孩子进了楼道。刚刚车经过家属院门口,他就看见自家媳妇的车停在了停车位上,估摸着现在人都是在家的。
他连手推车都没卸,拎着小家伙的包,不作声地大跨步上楼,两步三个台阶。
等小钟反应过来的时候,眼前就只能看见闻哥一闪而过的宽肩,像是看到了早些年,他刚来桌球厅。那时候他做事冲动,惹人上门,闻哥也是这样用背影挡在了他和外面那群混混之间,像座永远都不会倒的山,撑在了他们面前,一如既往地令人信服。
沈因他们信顾姐,他们又何尝不服闻哥呢?
一步步走到今天,小钟总觉得自己能做的实在太少。他也想像张泽一样,能早日把手底下的建筑公司给做大做强,帮着闻哥撑起另半边天,才能对得起闻哥的信任。
直到坐回车上,小钟想起来今天无意听张泽一句带过的煤渣厂的年利润,还是忍不住微微叹口气。
时间可快等等他吧。
—
闻酌进家的时候,顾明月正在做体态训练,趴在垫子上,胳膊撑着身体。
“老公,你回来了?”顾明月听见动静,转身就看见他抱着孩子走来,刻意压低了声音,“睡了?”
“嗯。”小家伙除了中午那一顿,一整天都没怎么哭,但也没少折腾人。
闻酌解开扣子,换了件上衣,多少有些疲惫。
“今天怎么样?忙不忙?”顾明月从支撑起身,拿着毛巾擦了擦汗,满脸都是体贴贤惠。
她的善解人意不宣于口,但也从不做掩饰。有心的人总能发现,闻酌并不迟钝,所以她每一步走的都稳妥。
“不忙。”
江家敢用刚拿证的司机单独开夜车,而是还是运煤的大车。出事只是早晚,不是今天,也会有下一次。
张泽远比闻酌想的有野心,憋屈了几个月,眼里却还一直盯着江家,就是想从他们身上狠咬下块肉。
只是谁也没想到他们的胆子能有这么大,都肇事了还敢跑?跑走了还敢走保险?
收买了几个办事的,就有胆子把保险公司那群人全当成了傻子。
蠢到闻酌都懒得自己动手收拾他们。
张泽初开始打电话的时候,也被震惊到了。江家那群人跟五一路上的那帮心狠手辣的孙子还真不一样,完全是是顾头不顾尾,一点儿都不知道擦擦屁股。
都不用怎么查,他都握了不少料。
张泽也觉没趣,总觉得自己太把江家当回事儿了,怪不得他闻哥一直表现都那么平静呢。
啧。
但凡喜欢故作聪明,多半都在自取灭亡,只在旦夕。
江家早已不足为惧。
闻酌一直没把他们放眼里,只是想该怎么借着这个机会才能最大效率的蚕食江家的生意。毕竟,再过个两月天就冷了,他跟自家媳妇的婚事也着手该办了。
可不能耽误了他们。
原本是定在夏天,但是顾明月现在忙着开厂子,整天跟商场里的人争论,回家偶尔都紧张,也就先往后推了几个月。
但好在时间也快了。
闻酌是猎人,天生擅等待,极有耐心。
但不可避免的他办公桌上再次放上日历,每天数着日子,闻酌都会情不自禁地扬眉。
“咦,你今天怎么换裤子了?”顾明月中午吃了一大碗面条,满怀愧疚地练了一下午,也准备拿件衣服洗个澡。
跟他挤在一起开柜子,视线无意就看到了他裤腿,跟他上衣实在太过不搭。
年后,顾明月搁家坐月子时间,闲着没事就把闻酌的衣服都成套地配好,打发时间,自己看着也养眼。即使现在出了月子,他们两个的小情.趣也保存了下来。闻酌现在出去穿衣服也习惯了一拿拿一套。
顾明月敢肯定这件裤子不经她手。再说,她记性好对闻酌身上的衣服都有数,仔细看了片刻,瞬间就想起来闻酌身上那条裤子应该是他在煤渣厂干活常穿的那条。
黑漆漆的粗布裤子,整天铲煤渣也不用嫌糟践。
“是不是小家伙又尿你身上了?”顾明月脑子转得快,自己说完就先笑起来。
按着彭姨的话,那就是小家伙太知道对亲爹亲,不然也不会经常会尿到闻酌身上。
虽然这种亲近,亲爹明显不大喜欢。但老人家却不觉得有啥,还经常当笑话跟他们讲。
“差不多。”闻酌没跟她细说。
自家孩子嫌弃是有,但不至于难以启齿。
因为带着个吃喝拉撒不能自理的小家伙本就是件极其麻烦的事,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就没必要再开口提。更遑论这样的事情如果他不做,那就得自家媳妇受这个罪了。
闻酌舍不得。
那也就不该让她知道太详细。
自家媳妇能这样没有负担地一直笑下去就已经很好了,偶尔想起了孩子再抱着逗逗,每天都是开心顺畅。
无烦无愁,万事都有他在底下兜着。
再好不过。
闻酌伸手把她圈在怀里,揽着腰把人提了下:“我给你烧水去。”
顾明月笑着推他:“好呀。”
“老公,你都不知道,你烧的水有多好了!”哄他干活的时候,每次语气都很夸张。“回回凉水兑的也够,水温都是恰到好处。跟我烧的就不一样了,总是烧的不够用。”
“那我给你再多烧点。”闻酌手不规矩地往下,面上正经,但声音却被压得很低,“一起洗?”
顾明月手按在他紧绷的胸膛,邦邦硬的肌肉,手感是一如既往地好。
她视线微微飘忽:“考虑考虑。”
闻酌明白她意思,低笑了声,打横把她抱起了去了洗漱间。
路过客厅,他瞅了眼日历,笑意越发酣畅。
毕竟是夏天了。
一周后,闻酌收到消息,保险公司的赔偿金已经打到了受害者家属账户。
次日下午,张泽就发现了方晓的踪迹。
“那孙子肯定是收到了消息,还以为现在风平浪静了,准备回来躲着过日子呢。”
真不愧是跟了江家的人,赶在这个关键时候回来,真是蠢他爹给蠢开门—蠢到家了。
闻酌腿上放着小家伙,掌心摊开就是五个骰子,小家伙来了兴趣,正学着抓。
“别拖,按你们计划走。”
“是。”张泽点头出去。
闻酌合上掌心,把骰子放到了桌面上,盖上骰盅,摇了几下,动作流利漂亮。
小家伙眼睛都看呆了。
而后,也不闹着要玩骰子了,还一个劲儿地试图要把骰盅推到他手边,“啊啊”地朝着他喊了两声。
“想玩?”
小家伙听不懂他说话,只是固执地把东西往他手边移。
“先学个说话。”闻酌算了下他的年龄,“不为难你,喊个妈就行。”
他现在已经开始着手准备自己跟顾明月的婚礼,到时候小家伙不要求他说句话,怎么着也得能喊声妈了。
真到那天,自家媳妇心里肯定高兴。
闻酌耐着性子教了几遍,结果小家伙除了“啊啊”了几声,就是开始流口水,甚至还朝着骰盅咬了口。
见着什么都想咬。
“明白了,还是不想玩。”
闻酌铁面无情,顺手就伸长胳膊把骰盅放远了。
小家伙呆呆地看了下自己的小胖手,手上什么都没有,只有亲爹个刚放上去的萝卜皮。
“啃吧。”
“”
小家伙沉默了两秒,扯着嗓子就开始嚎。
闻酌瞥了他一眼,无动于衷。
小家伙泪窝深,平常哭起来也是以嚎为主,鲜少能有一开始就哭泪的。自打他刚出生,闻酌就没完全把他当成个小孩,也想掰掰他的脾气。
男孩子打小就不能养成一哭就给他的东西的习惯。
所以,闻酌也在若有若无地减少老人带孩的影响,平日里都把小家伙提溜在眼前看着。
坐在办公椅子上,闻酌文件翻的异常平静。
只是——
“闻哥,嫂子来了!”阿伟人没进来,声音就先传了进来。
闻酌瞬间起身,而后,他怀里听习惯了家里汽车声的小家伙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
跟着亲爹一起出去,站在门口,看着穿着漂亮衣服的香香亲娘从车里下来。
“齐齐。”顾明月笑着朝他招手。
坐在亲爹怀里的小家伙,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亲娘,而后嘴巴开始微瘪,嚎叫声音却陡然变大。不过片刻,泪珠子就顺着脸颊就开始朝下淌。
一看就是受了大委屈的!
闻酌:“”
股掌之中
“这是怎么了?”顾明月愣了下, 笑着拍了拍手,示意要抱小家伙。
小家伙也愿意给她抱,两个小胳膊早早地朝她那边伸。
顾明月一伸手, 小家伙就瘪瘪嘴缩在她怀里。
“怎么哭成这个样了。”她温声温语哄了几句,拿手帕给小家伙擦了擦脸上的泪,开玩笑道,“是不是爸爸欺负你了?”
小家伙伸手拽着顾明月的衣服,都哭的一抽一抽地了。
小表情可怜极了。
“你怎么着他了?”顾明月难得见小家伙哭的这么伤心。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被闻酌揍了顿, 似乎受了天大般的委屈。
实际上还真不是。
闻酌活这么多年不是没见过有人跟他玩心眼。但除了自家媳妇, 他谁都不惯着。他低头看了眼坐在自家媳妇怀里的小家伙, 神色不明地应了声,并没有否认。
谁说小孩子看不懂眼色的?
他却觉得小孩有近乎残忍的天真,做任何事都随本心地摸索,懵懵懂懂间就会本能地模仿。
好比是在家里, 有时候大人们逗趣。顾明月会手里拿着拨浪鼓不给他,小家伙只要嚎了两声就会引来彭姨。彭姨见不得孩子哭,光是听声都心疼地不行, 要星星不给月亮,什么都要依他。
小家伙也好哄, 东西递到手里就满意,很快就能笑起来。小家伙年纪小,哪怕是由哭到笑的变脸都能引得大人们的发笑。
所以初开始, 他和顾明月都不觉得有什么。都是初为人母, 有时候还喜欢跟他玩一个扮红脸,一个演白脸的游戏。只是随着小家伙现在越来越大, 到如今已经能稳稳地坐在他的怀里,乳牙都有了小小的一点, 可性子也却越来越霸道。
闻酌掌心间成天就抱着个他,不可能注意不到。
那么小的孩子,说什么都没用。
闻酌并不着急,但也开始有节制的改变,不会再让小家伙随便一嚎一哭一找帮手,就能得偿所愿。
那样的孩子他养不起。
小家伙还是喜欢亲娘,听顾明月一句一句地哄着他,很快就抽抽噎噎地止住了哭声。只是他的视线却还是顺着闻酌看,小手摊在空气里,“咿咿呀”地喊个不停。
“还是想要爸爸抱呀?”顾明月不大确定地开口,试图往闻酌那边走了走。
小家伙缺陡然收回手,满脸抗拒,一个劲儿地往顾明月怀里拱,手都不伸了。
“……”
这得是有多嫌弃。
“你到底怎么得罪他了?”顾明月是真有些好奇了,家里的小家伙之前可没这样过。
闻酌朝小家伙后背轻弹,惹得小家伙越发往亲娘怀里钻,顾头不顾尾,顶出个小屁股,让亲爹越看越觉得刺眼。
“不禁逗。”
“那你也不能太过分了。”
闻酌不是一个喜欢孩子的人。周边亲戚朋友的孩子无论都多可爱,也都没见他主动地抱过一次。也就是在小家伙出生前,顾明月能在他身上看到了个慈爹的影子。
只可惜小家伙出生后,爹还是亲爹,但却少了分慈。
但却不能说闻酌照顾的不好,小家伙分明被养地圆胖胖地。而且闻酌经手的每一件事,细说起来,却又件件都无碍。
顾明月轻笑着碰了碰小家伙的脸颊,摊上个这么道行高的爹,谁也没办法。
但看着闻酌不愿意多说小家伙为什么生气,顾明月也就没有多问。
闻酌毕竟是亲爹,他们父子两的事,顾明月不会每件都管。而且小家伙也是个忘性大的,虽然跟闻酌偶有摩擦,但基本过会儿就忘,每天还是照旧追着闻酌跑出去玩。
“忙完了吗?”顾明月逗得小家伙笑起来,看向闻酌,笑地眉眼弯弯,“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从市中心跑到市郊,顾明月来肯定是有事。
“走。”闻酌不含糊。
本来就到饭点上了,厂里都已经开始发饭了。哪怕是没事,她来了,闻酌也是带她出去吃顿好的。
他和小家伙万事都能将就,但对自家媳妇可疏忽不得,总想在自己能力范围内给她最好的。
闻酌对她向来有求必应,吩咐粉毛去办公室拿小家伙的东西。
小家伙现在看着特乖,但他也是费事的时候。随便出门动动,那就是一个包的东西,什么尿布、奶瓶都得备着,偶尔还要填个自家媳妇带的香香,满满一兜。
闻酌嫌麻烦,现在自己出门都不拿公文包了,就连工作的电话,都是都是搁在小家伙装尿布包的侧面。
等东西的时间,他听张泽说了几句。张泽已经练出来了,闻酌对他没什么不放心的,只是少许安排了几句。
“这几天都束着点底下弟兄,不管是谁,厂里不进外人。”
“是。”张泽做事有分寸,看了眼顾明月,再次压低声音。
顾明月知道他们要谈公事,也嫌日头太晒,抱着小家伙坐到了他们厂里的老槐树下。
风吹树木,夏日成荫。
闻酌虽然人站在台阶上,耳朵也留心听着,可视线却早跑到了树荫下 。
自家媳妇正坐在小凳子上,低着头给小家伙戴帽子。小家伙手不老实,一个劲儿地朝上抓。
顾明月按着他的小手,放在嘴边亲了亲,又拿下去,故意发出声响,逗得小家伙瞬间转移了注意力,还以为是个新的游戏。也不够闹着帽子了,而是眼巴巴地看着亲娘刻意离近的脸庞。愣愣地,几乎都要看呆了。
小家伙黏顾明月,耳边听着她的笑声,嗅着亲娘身上的味道,摇头晃脑地也跟着傻傻直乐。
笑声清脆。
真像了他亲娘。
也不知道是有什么高兴的事。
闻酌眉头舒展开,只觉得今天阳光都很好。
“按你说的办。”
张泽偶一抬头,竟然在闻哥脸上看到了丝丝笑意,一片诧然。
他可是记着今天的日子。
“闻哥,东、东西我拿来了。”拎着小家伙出行包粉毛也微微震惊,步子都乱了起来。
是他看错了吗?
他怎么觉得闻哥今天心情不错呢?
“嗯。”
闻酌接过,不再跟他们多言,自己朝坐在树荫下的娘俩走去。
顾明月天生就是人群中心,不过片刻,周围就已经围了不少厂里的小年轻。
正是中午休息的时候,他们对顾明月也是好奇大于畏惧,有几个胆子大的就端着碗凑上来,跟顾明月打了个招呼。
顾明月低头给小家伙紧了紧脚上穿的袜子,落落大方地朝他们说话。既不摆架子,也不见丝毫扭捏,什么都能说上两句。
她这边一平易近人,凑了来的年轻人就更多。有精明的小伙子想走走她的路子,朝上面留个名字;也有的只是坐的近,觉得不打招呼不好意思,单纯过来露个脸;更有甚者,还大着胆子笑嘻嘻地想让她帮着介绍对象。
直率年轻,正是好时候。
“不用跟嫂子一样漂亮,就不嫌弃我这样没学问的就行。”
嫁娶做媒的事,最易结仇,顾明月从不接,只笑着打了个圆场。
她话都没开口,闻酌就沉着脸走过来了。
那么一帮小子不吃饭,围着他媳妇儿做什么?
“闻、闻哥。”
有眼尖的看见闻酌,刚舒出来的一口气,瞬间就又给深吸进去了,咳的惊天动地。
围在顾明月身边的四五个青年脖子都僵了,干巴巴地打了个招呼,全都做鸟兽状散了。
可见闻酌平日里积威之深,顾明月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
闻酌不明所以。
事实上,虽然平日里闻酌确实不好说话,但没到他一来别人就躲着走的地步。主要还是这几天大家伙都听张泽他们几个交代过,知道闻酌这几天心情不好,也都不是没有眼色的,非得趁着现在往闻酌身前凑。
都恨不得缩着尾巴蹲角落。
知道归知道,但那么一帮年轻小伙子对嫂子,还是个长得那么漂亮的嫂子,多少是有点好奇的。而且,也不怪他们,明明是嫂子先抱着小东家走过来的。
那,不打个招呼多生分?
几个年轻人捧着碗走远了都还互相挤眉弄眼,没什么恶意的笑声细细碎碎地荡在风中。
“走吧。”闻酌熟练地从她手里接过孩子。
小家伙正被亲娘抱的高兴,鼻尖都盈满了亲娘香香的味道。可一抬头,眼前却突然换了个人抱他,跟假的一样。他抬手就朝闻酌脸上拍了下,发出“啪”地轻响。
还真是亲爹。
小家伙根本意识不到自己做了什么事,只翻腾着身子,眼睛瞅着亲娘,“咿咿”地伸着胳膊,还想让亲娘抱自己。
闻酌朝他屁股轻拍了下,单手拎着小家伙率先出了树荫。
小家伙委屈巴巴透过闻酌肩膀,还坚持不懈地朝顾明月伸着自己的小短胳膊,执拗的不行。
但亲娘心有余而力不足,不大有良心地撇开视线,装看不见。小家伙胃口好,不过小半年就已经养成了一身小肉膘。
还没抱多久,顾明月都有点儿手酸。十几斤的重量,真不是盖的。
小家伙干嚎了两声,嘴巴却被亲爹塞了个奶.嘴儿。瘪瘪嘴,可注意力却很快被闻酌随手折的狗尾巴草给吸引住,也顾不上哭,小手顺着狗尾巴草的上面戳,稀罕地不行。
“玩吧。”闻酌抱着他蹲下来又薅了几根,拿在自己手里,轻轻松松便哄得小家伙眉开眼笑。
还真是一物降一物,再大的孙悟空都翻不出闻酌的五指山。顾明月看着走在前面的爷俩,些微遗憾,还以为能看到小家伙哭闹而亲爹手足无措的样子。
但好像从出了月子,小家伙就基本很少在闻酌面前哭了。顾明月想起孕期的玩笑,闻酌确实是个很好的父亲。
她走得慢,等她上车的时候,车内空调都开了。
闻酌正已经抱着小家伙坐在驾驶座,小家伙见风使舵,乖起来,窝在亲爹怀里,两个眼睛不错地看闻酌手指灵活上下翻腾,灵活地把狗尾巴草给轻松地编了个小兔子。
两个兔耳朵立在空中,被车内空调吹的左右浮动,活灵活现。
小家伙立刻发出惊讶地一声,瞬间坐直了。
“好看吗?”闻酌降了窗户,窗外的夏风纷纷扰地飘进来。
小家伙哪里知道好不好看,看见稀罕玩意,伸个手就想抓。
闻酌却伸出了窗外,递给刚走到车旁的自家媳妇。
“给你娘的。”
山里跑大的孩子,没什么玩具的童年,闲暇的唯一愉快就是摆弄泥路边的野花野草。顾明月也不例外,她小时候也没少折这些玩意儿哄家里的弟弟妹妹。村里长的小孩,没有不会不会折这些的。
但只是没想到经年之后也会有人折来送她。
“给我的?”她接过来,看车里的小家伙都着急地探出胳膊,不由失笑。
“嗯。”
闻酌放下小家伙伸到眼前的胳膊,随手捡起掉在车子里的狗尾巴草,绕着他手腕给意思意思地缠了两圈,敷衍地哄他。
“喏,你的。”
小家伙手腕被亲爹给放到眼前,草把缠的不紧,头里的草还剩了半截子,随着他抬手放下的动作,一上一下地晃在空中。
“咿呀!”
小家伙发出没有见识地声音,再次被亲爹给糊弄住,就这样被牵走了全部注意力,早就忘了两个人还在生气。
低头玩了一路,甚至玩掉了的时候,他还要顾明月捡起来,再一个劲儿地递到闻酌眼前,非要他给绑好。
闻酌等红绿灯的时候从车里储物柜拿了个自家媳妇的皮筋,松松地绑了两道,让小家伙看着自己玩。
“想去哪儿吃?”他看了一眼红绿灯,又侧过来看她,眼里缀着笑。
最近两个人都忙,能聚在一起吃饭的次数也不多,尤其还是自家媳妇儿特意跑来找他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
闻酌现在呢心里,不可能不美。
“先回市区吧,”顾明月笑着把手上小兔子样的狗尾巴草放进自己包里,眨了眨眼,“丁祎前些天带我去了一家饭馆,味道还不错,我们今天可以去尝尝。”
闻酌向来听她的:“行。”
两个人并着一个孩子坐在车里,光是车都开了小一个小时才回到市区,过了跨江大桥,到城南拐了几个弯才找到了丁祎说的那家饭馆。
两层的小楼,春天刚建的,门口的崭新横幅都还没取下来。
闻酌嫌少应酬,并没有来过。
他把车停好,自己先下了车,开了车门,抱走小家伙。
小家伙坐了一路的车,又玩了小一个小时的狗尾巴草,早没了精力,趴在他怀里,迷迷糊糊地就开始打哈欠。
还好今天他们出来开的是闻酌的车,小家伙的手推椅还在他的后备箱里。闻酌拎了出来,单手抱着小家伙,撑开后就把人给放到里面,车把手上挂着包,推着就进去了。
他们一进去,店门口的迎宾就笑着做出朝里请的手势。
“你好,请问有预约吗?”
“有,二楼的包间。”顾明月跟着她去前台核验信息。
闻酌视线扫过大厅,桌子上坐着的基本都是成双成对儿,大厅中间还放着有一架钢琴,周边铺上红毯。
很有气氛。
但估计是过了演出时间,现在并没有人弹唱。
闻酌默不作声的过了一遍他跟自家媳妇相处的各种纪念日,没找到今天跟去年有重合的日子。
两个人都生活过地很随意,领证也是突然决定,基本没有什么纪念日。唯一一个能纪念的婚礼,还因为自家媳妇生意繁忙给支到不可期。
“老公。”顾明月笑着回头,伸手招呼他往上走,笑意明媚。
闻酌思路有一瞬短路,就被她挽着上了二楼,服务员在后面扛着他们的婴儿车。
包间面积不大,是一个四方小桌子,屋里开着空调,布置地有花有草,甚至还有一个软榻。
不大宽的距离能放下熟睡的小团子,但还是太窄,闻酌怕小家伙掉下来,也就只看了眼。
入座没多久就开始上菜,期间顾明月也没有多跟他说一句话。只是,这一次她没有落坐在闻酌旁边,而是选择跟他对面而坐。
也算稀罕。
“老公,你快尝尝他们店的招牌菜。”顾明月弯弯眉眼,有些在意他的情绪。
“不错。”
小家伙没睡熟,还是醒了回。
闻酌就把他给抱在了怀里,都是第一回当人父母,他们有很多做不到位的地方,都是摸索着来的。
就像小家伙刚出生,他们为了让小家伙跟顾明月作息一致,经常会费大力气哄他睡觉。久而久之,就养成了小家伙睡觉轻且睡前需要人抱着的习惯。
现在看起来都有些娇气。
但闻酌不甚在乎,不是非改不可的事,他愿意纵着。反正小家伙现在也是他抱着,他自己不觉得累,别人也没什么可说的。
闻酌知道他们是养孩子,并不是塑造孩子,没必要把小家伙全都限制到框框架架里,一言一行一习惯必须符合大人所有的期待。
不是完美的父母,又怎么苛求完美的小孩。能力范围内,他允许小家伙活的舒服。
听闻酌说这地方的菜不错,顾明月倏忽放下心。今天日子毕竟不一般,她有心接过小家伙,想让他好好吃顿饭。
但闻酌没给,只是好笑地看着自家媳妇殷勤地给他夹菜。
很快,盘子里菜品便堆积成山。
那么明显。
闻酌又抬眼看向她,面上不显,但心里已经猜出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挺出乎意料的,原来这一年已经过得这么快了。
他敛眉一瞬,而后,又看了眼对面的媳妇,轻声笑起来。
片刻后,小家伙睡熟,闻酌起身,把他放到了推车里。
“睡着了?”顾明月也起身来看。
“嗯。”
睡觉也像他亲娘,没什么烦心事儿,入睡极快,睡意酣畅。
闻酌轻手轻脚地给他盖上被子,又合上推车上面的遮光帘,而后,重新坐到对面。
顾明月捡些商场里的欢快事对他说,闻酌一一听过,且件件都有回应。
直到立在门口的服务生看着他们的菜上齐,然后又不动声地离去。再次敲门进来时,便给给他们端了一碗长寿面,径直走到闻酌面前。
“祝您生日快乐,健康长寿!”
几乎是端面的瞬间,他们屋里就涌现好几个人。经理跟着一起来的,对着闻酌说了几句祝贺词,还把顾明月提前存放这的蛋糕和礼物一股脑都给端了上来。
没有任何预想的层次。
“……”
多少是跟顾明月预想的情景有点出入,但现在也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她下意识看闻酌。
闻酌并没什么反应,只颔首致谢。
而后,一屋子的人欢笑完,又鱼贯而出。屋里重回安静,再次只剩了他们两个。
盯着闻酌的视线,顾明月撑不住笑起来。
“我本来还以为你忘了来着。”
原本她还以为是个惊喜,结果看闻酌这个样子多半是无惊无喜。
“确定忘了。”闻酌给盛了碗甜粥,并不瞒着她,“刚想起来的。”
自从有了小家伙之后,每天照顾着他,一天一天过地随着他的三餐重复早,就不知道是什么日子了。更别说现在还有个即将倒塌的江家,闻酌能分出来的心思也都用在了生意上。
就连他们的婚礼日程,也只能在自己睡前拟部分安排。但他过分苛责细节,每天都会推翻前日安排,然后再重新规划,力求做到最好。
睡觉的时间都觉得不够用,也早就没了功夫来怀念往昔,更别说掐着日子算自己的生日。但这也没什么不好,至少这段时间他过得都很轻松。
也是他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坐下来给自己过次生日。没有残存的父辈争吵,也没有任何的误解崎岖,仅仅只是个再平常不过的一天。心情不再有任何的低压,剩的只有出乎意料的惊,或许也有些喜。
“那今天的饭你吃着怎么样?”顾明月拿起刚刚送上来的礼物盒子,走到他面前,笑着问了句。
一年的相处,顾明月摸他的性子也有个大概,知道闻酌不爱张扬的性子,所以也就没想着再给他大办。
不妥当,也不合适。
闻酌要的可能就是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个饭。
“很好。”他笑了下,低头看了眼摆满一桌子的饭菜。
在江市请客,只有是包桌的大餐,才会点甜咸粥两个粥。粥一上,也就意味着饭菜吃到了尾声。他们这今天虽然不是包桌,但顾明月显然当成了包桌来大办,有荤有素,有凉有热,粥都给上了两分。
一看就是提前备好的桌面,跟去年在彭姨家里还不大一样。
多少是带了些隆重。
上一次他这样过生日还是在改变他们家命运的那天晚上,从此他基本没了家;直至今日,时间好像在此刻形成了闭环,他有家有妻有子,不再孤寡,鲜少流离。
老天有时也挺奇怪的,总爱玩弄人于股掌之中。
可他如今却甘愿俯首。
饭饱易生困
顾明月最是精明, 平日里的东西不送就算了,一出手就是件砸了钱的东西。
她打开盒子,锦盒上面印着牌子logo, 里面是一块机械手表。
“好看吗?”顾明月拽过他袖子,把他手上那块旧的取下来,亲手给他戴上新的,表带“啪”地一扣,冰冰凉凉地表壳就盖在了他手背上。
“喜不喜欢?”
闻酌是个不怎么注重生活品质的人, 倒不是不会花钱, 只是不怎么爱投资在自己身上。如果让闻酌花一大笔钱建个公司、投个生意, 只要满足他的投资条件,钱很快就能批下来。但如果要让闻酌给自己买块手表换个房,多半是有点困难。
在外跑车十年,闻酌已经习惯了将就。
物欲极低, 不大讲究。
身上有点钱,基本都花在了顾明月身上,俨然把装扮她当成了自己赚钱的…奖励。
两个人消费观不同, 顾明月扪心自问也做不到闻酌那份上。所以,面对着闻酌, 她不可能不心动。
顾明月手指纤细,灵活地钻入他粗糙干燥的掌心,轻轻挠了下他。闻酌方才回神, 收回盯着桌面手表的目光, 转而看向她。
“很喜欢。”
腕上的手表字母镶钻,塑型流畅, 灯光下流光溢彩。
光摸质量,都知道价格不菲。
“不是江市的货。”
“有眼劲儿。”顾明月被他揽着抱在腿上, 些微高了他半头,“费了不少功夫呢。”
她特意托许若兰从港城买回来的,提前几个月排队定制,一来一回光是路费都掏了不少。像这种价格的东西,一般也没办法经邮局寄来的。路上磕碰损坏不说,万一真已经丢了,找都没地方找。
但东西送人东西就没必要说的太过,留几分空间更容易引人遐想。
顾明月不错眼地看着他,期待他接下来的反应。可也没想到闻酌只是看了片刻,而后便又把她手腕拿过来看,眉头微皱。
“怎么没给你自己买个?”
一看就贵的东西,自家媳妇肯定也喜欢。
顾明月手腕上正戴着他过生日送的珠子,一颗一颗地圆润可爱。
愣了下,她才想起来闻酌手上的旧表是之前有家手表店开业买的。
那时候为了哄闻酌开心,款式都选的类似,算是个“情侣表”。
“我现在不戴表了。”顾明月把他送的小手机从兜里掏出来,“办公室放的都有表,出门看手机。再说了,我现在手上也戴不下这么多东西。”
当着闻酌的面,她晃了晃手腕。
闻酌对她大方,腕上的珠串手链都得她换个心情挑着带,更别说还有她心血来潮给自己的首饰。
明明去年夏天还填不满的首饰盒,现在都需要换了个多层的小柜子来装。小柜子是朱经理有次送来的,不知道是什么木头制成的,打开来还会有淡淡香气。
顾明月低头转了下手腕,像是能闻到家里的木头香,再次肯定闻酌的大方:“这样多好,我以后手上脖上戴的都是你送我的东西。等出去聚会吃饭,一抬手,谁还能不知道我有个好老公呀?”
她最甜,最擅长说好听话:“我老公能挣钱不说,还舍得给我花钱,可不得把别人给羡慕死。之前彭姨不也老说,是因为我命好,所以才能遇见那么疼我的老公。”
还彭姨说?
那种甜死人的话,只有她能说的出口。
闻酌虽然心里知道她十有七八都在哄自己,可看着她乖乖地把头歪在自己怀里,嘴角还是忍不住微扬,把玩着她的小手,说得随意。
“以后还给你买。”
顾明月肉眼可见地更高兴了,兴致勃勃地拉着他又夸了好几句,恨不得要把他给夸上天。
哪有她说的那么夸张?
但不可否认,闻酌看着她,心情十分愉悦,打定主意等月底钱到账了,肯定要再给她买些东西。
甜汤一上,两个人吃过饭,就开始切蛋糕。
闻酌不喜欢戴生日帽,顾明月并不勉强,只关了灯,点根蜡烛。
蜡烛不是那种简单的成棍状的蜡烛,而是后世看起来有点劣质的花型蜡烛,点燃中间,就会层层绽开花边,咿咿呀呀地发出声响,能一直唱歌。虽然二三十年后见的少了,但搁到现在还是个稀罕玩意,是蛋糕店要加钱才能从外面调回来的蜡烛。
顾明月上一世初见时便觉得稀罕,有心想给闻酌分享,特意买了回来。用了根火柴点燃中间的烛心,顾明月拍手给他唱生日歌。
闻酌也不许愿,只伸手揽着她,低眉看她,见她笑意明媚。
他的目光实在过于专注,顾明月唱了两遍,也就渐渐停下来了。
她笑着戳他:“不许愿看我干吗?”
闻酌握着她作乱的手指,舒展着眉头,许久后握着放到嘴边,轻轻亲了口。做过那么多亲密事,顾明月都没有觉得害羞。此刻,却忍不住微微蜷起手指。
“喜欢我呀。”她说的肯定。
闻酌看着她,扬起了眉毛,向来充满戾气的脸庞,只余了笑,似有些无可奈何,却又无可否认。
关了灯的包间里,两个人就坐在一起,静静看莲花蜡烛绽开,除去最开始的尖锐庆贺声,而后逐渐变得细长绵扬。
小半辈子的光阴飞逝在眼前,灰暗苍白的岁月却再度被赋予浓墨重彩。
他一路追光,终又走回了大道。
“闻酌,生日快乐!”
见时间差不多了,顾明月替他吹了蜡烛,挤回他腿上,搂着他脖子,响亮地亲了一口。
就没有顾姐热不起来的场子。
闻酌被她猛地一亲,什么思绪都没了,只揽着她的腰侧,提放着她掉下去,与她少许错位,笑声愉悦。
顾明月一向脸皮厚,目光看向他,言语真挚。
“平安健康赚大钱。”
没有去年半梦半醒的算计与逗弄,此刻只剩下真情实意。
那是顾明月不可多得地良心。
“好。”
闻酌轻颠了她,两人视线相对。下一刻,却又凑在一起,简简单单的亲了口。
“回家吧。”
吃过饭,在顾明月这,闻酌生日就算过了。
两人抱着还在熟睡的小家伙回了家,家里并没有见彭姨的身影。
顾明月还以为是闻酌提前安排的,并没当回事,只随着闻酌意思,跟着他醒醒睡睡后,就窝在一起看狗血连续剧。
没有工作,就两个人,这大抵是闻酌最想要的生日礼物了。
闻酌最理想的情况就是没有小家伙,但显然不大可能。
他们睡到半下午,小家伙醒的最早,扯着嗓子开始喊人。闻酌睡觉轻,听见动静就光着上身下床,先把小家伙给拎起来,换了片尿布,拍着哄了哄。
估摸是饿了,小家伙有点闹人。
闻酌偏心眼,媳妇跟儿子在他这构不成选择。他干脆利落地把小家伙给抱回到厨房,关着门窗,边哄边给烧水泡了奶粉,冷凉后,喂给怀里的儿子。
还试图再次将他给拍睡。
“今天这日子,也不要求你送个礼物。安生点早些睡,别打扰我跟你妈。”闻酌计划里几乎没有小家伙的影子,也就没做着把小家伙抱进里屋的准备,只在厨房里转着圈哄他,力求让他退回月子里的作息,吃完就睡。
但小家伙向来跟亲爹不一心,喝了小半瓶奶,打出个响亮的小奶嗝,两个黑亮亮的大眼睛望着亲爹,格外有神。
越喝越精神。
“”
“再喝点。”
饭饱易生困,那么有精神,肯定是还没吃饱。
亲爹寻思着又给喂了回。
小家伙却开始不好好地吃,扭着头“啊啊”地使劲儿。
闻酌盯了他片刻,突然想到什么,连忙抱着他去了厕所。
尽心尽力伺候了一个多小时,小家伙吃喝尿拉,都轮了一遍,但就是不困,甚至还把顾明月给吵醒了。
“齐齐醒了吗?”顾明月隐约听见孩子的哭声,还以为是小家伙饿了,“把他给我抱床上吧。”
“嗯。”
闻酌没了招,只能拧眉把他给拎上床。
小家伙被亲爹喂了一大瓶奶,现在肚子都是鼓鼓的。
顾明月也就没喂他,身上犯懒,也抱不住已经有十几斤的小家伙。
闻酌最后上床,接过小家伙,挨着自己的媳妇躺,随手把他放到了自己身上。
一家子就这样窝在小小的床上看电视,沉甸甸的小家伙趴在闻酌胸膛处,并不老实。
亲娘看电视看的入迷,没人陪他,他就自己摸索着,伸出个小手往亲爹脖子上拍。
闻酌懒得搭理他,一颗心都在自家媳妇身上,时不时地给顾明月喂口水或者拿个水果。
闻酌不是个生活精细的人,但私人空间却一向要求严苛。结婚之前,他是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能容忍别人在床上看书、喝水、吃东西。换做除了顾明月的任何一个人他都会把人给踹出去,没有第二种可能。但对着自家媳妇,他显然是另张脸,什么都能惯着,不止看着她吃,甚至还想亲手给她往嘴里喂。
无非明天是换个床单的事,不值一提。
他喂的顺手,怀里的小家伙也看着巴巴地。年纪小,有个什么都想尝尝味儿,握着亲爹的胳膊,一晚上跟着没少混吃混喝。
中途广告,顾明月就笑着哄他玩。小家伙也配合,躺在床上,一逗就笑。
可没一会儿,他却突然就蹬了下小腿,翻着个身,费劲儿的抬起头,“啊啊”地朝着闻酌方向看。
顾明月还没意识到不对,只笑着看闻酌:“老公,快看,齐齐找你呢。”
闻酌刚起身切了个苹果,端着盘子进屋,视线跟小家伙对上,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憋着。”
可小家伙根本听不懂人话,在闻酌伸手要把他捞起来的时候,小家伙已经开始淅淅沥沥地解决生理问题。
“……”
闻酌拎起他,看了眼床上的地图。
小家伙绝对不会再有第二次上床的机会。
闻酌先收拾完小家伙,又开柜子给换了个床单,大手拿刷子刷干,拧着眉晾在阳台上。
生日最后的两三小时,闻酌还体验了把劳动。
夜里风大,顾明月帮着递了几个夹子。
“你儿子那时候给你送礼呢。”她学彭姨说话,故意逗他。
闻酌看了眼窝在亲娘怀里的小团子,嘴里叼着个奶嘴,并不看亲爹。
闻酌轻微一哂。
送礼?可拉倒吧。
真要是想送礼,早就该乖乖睡觉了。
闹腾了一晚上,分明比屋里的灯泡都要亮眼。
“名字倒起错了。”闻酌接过他,有点后悔自己当初起名过于随意。
叫个什么齐齐,跟亲爹分明一点儿都不齐心。
“哪错了?”
“不该叫齐齐的,”闻酌轻弹了下小家伙嘴里叼着的奶嘴,“分明是个灯泡。”
谁家孩子是叫灯泡的?
“还不如齐齐。”顾明月不给他改名的机会,中转了话题,“看见没,今晚的星星好多。”
“嗯。”
两人工作忙,鲜少有那么静谧的时间。
夜幕低垂,挂满繁星。
顾明月笑起来:“明天应该会是个好天气。”
繁星点点,明日必是晴天。
闻酌一半的心思都分给了不懂事的小家伙,怕他再把奶嘴给扔了出去,不甚在意地点了下头。
晴不晴天的,也不耽误他照顾孩子。
可顾明月却突然转头,眼眸流转着星辰,望向他,笑意温柔:“今天更是。”
闻酌瞬间沉默,站在阳台上。许久,他伸手揽住了自家媳妇。
今天或许是个好日子,至少不算太坏。
——
闻酌生日后的两天,方晓就因为打架斗殴被带到了警局。毕竟年纪小,刚一进去就开始腿抖,眼神飘忽,说话前言不搭后语,一看就身上就不是简单背了个大家斗殴。
警察第一反应就是怀疑他是外地流窜到这里来的,面色严厉,再三盘问。方晓撑不住,就跟倒豆子似的,说出了一切。
饶是有了准备,警察也没想到这背后竟然还是个人命案子,立即就把人扣下了,又开始传唤他的主家。
江家人根本都没想过方晓还敢跑回来。
见到警察的那天,江柳正去厂里朝赵萍要钱,一张口就是要五百。闻酌插手,他们这几个月生意都不大做,赵萍满脸愁容,掏钱的动作都比平日里慢了许多。
江柳刚想开口刺她几句,就看见了走过来的警察,瞬间噤声。赵萍也害怕,尤其是因为自己常年在煤渣厂工作,日常交际范围都被给限制住方圆几寸,猛地一看警察,自己先给吓慌了神。
两腿都一软,差点没坐地上。
江柳是个姐,江恒虽然脾气臭些,但厂里事也不会瞒她。她可不是个傻的,见到警察就慌忙把自己给摘出去,手指着赵萍,说的又快又急。
“我什么都不知道,厂里负责人是她。”
赵萍不可置信,踉跄着摔在煤渣里。
……
方晓虽然被暂时扣着调查,但跟他一起因为打架进来的人都没什么案底,身份信息也都能对得上,很快都给放了出来。
毕竟是小打小闹,也没有酿成严重后果,只是被口头教育了一顿。
事情传到张泽这,张泽立刻起身给闻酌汇报。
闻酌并不在意,只说了一句:“该给的钱及时给。”
大夏天的跑一趟不容易,闻酌手松,对能给他干活的人一向大方。
“是。”张泽说完事却没走,踌躇着多问了句,“闻哥,那…江家咱们还要继续插一手吗?”
他也是刚刚知道赵萍跟闻酌的关系。
闻哥的事,他们一般都不会自作主张的打听。
没那个胆。
张泽知道的不算清楚:“刚刚江家有人递信了,希望咱们也能出点钱,一起把这个事给按下去。”
该说不说,江家也想的太美了。江家人惹了个大事,竟然还指着作为竞争对手的他们帮忙掏钱解决。
简直比猪八戒还敢想,谁给他们脸了?
要不是关系着赵萍,张泽提都不会跟闻酌提。
“不可能。”
张泽不知道他跟赵萍之间的关系,说话向来有保留,可闻酌还能不知道?
一贯不是个留情面的人,面冷心更狠,不然也做不成生意。
闻酌取向很明确。
而且,他对赵萍有了解。
赵萍在煤渣厂埋头干了这些年,没经过事也就没有那胆子。
那种事情不是她能想出来的招。
没那个胆,也没有人脉。
她以为江家父子不防着她,其实人家早就把她给养废了,断了跟外界的一切交流。
年少时推开他,走的头也不回地高傲女人,早已与他没了任何关联。闻酌也不可能为她费心。
只要赵萍想,攀扯出江恒和江父只是时间问题。就算是傻也没关系,毕竟大个厂子,江家那群人也不会放心写她自己一个人的名字。
总会有一个两个陪着她的,端看她自己怎么选了。
张泽立刻明白闻酌的意思:“是。”
闻酌煤渣厂的事顾明月并不知道,彼时她还正跟许若兰商量要买个厂子,建成他们自己的服装厂。
“咱们这一年生意做下来,账面还是有些余钱。”
银行贷款不急着还,往后钱只会越来越不值钱,现在还并不划算。
顾明月跟两个股东商量:“再过几个月就要入冬了,天一冷,再往南边拿衣服就会变得异常麻烦,来回都极其不方便。路上运输成本高就不说了,有的时候遇见阴雨天和极端天气,货都得卡路上好几天。”
他们去年春节前就有一段时间,因为隔壁市暴雪封路,衣服差点都供应不上。最急的时候是高磊在江市发动人脉找货车,沿着公路接应货。
“所以,我想着咱们趁着账面上有余钱,能不能先买个厂子和机器,雇几个设计学生或者买几张设计图,批量生产衣服。”
这种话不是顾明月第一次说,但许若兰她们都有些犹豫。毕竟商场满打满算才走了一年多,真正的盈利看着大,但还贷款还有些勉强。
谁都不知道明年会怎么样,昙花一现的企业太多了。许若兰不大想变,有心想等个几年。
“我倒是支持你不着急还贷款,但建厂的时候我觉得可以再考虑一下。咱们刚起步,能走的稳妥些最好。”
哪怕是他们盖楼,也没有刚建完一个工程,就着急忙慌地开另一个。
总得有个缓冲。
“太急了。”
丁祎语速慢了许若兰一句,准备表示支持的两个手掌尴尬的立在空气中。
她其实不太能听懂这些东西,商场里的报表也基本没看过几回,一直安安分分地当个顾姐的腿部挂件。丁祎盲目崇拜顾明月,所以只要是顾明月提议的,她就基本没有反对的。
可没想到这回,她慢了一步,就被夹在顾明月跟许若兰中间,两方各执一词。丁祎讪讪地收回手,她其实想支持顾姐,但也怕自己应和的太快,许若兰会下不来台,只默默地蜷起了自己的影子。
花钱建厂这件事情不是一次就能说成的,顾明月第一回只是给她们在办公室里提了下。第二次就是在会议室里说了,高石听她的吩咐,已经整理出了各种数据。
“建厂短时间内确实容易造成账面亏损,资金链断层。但如果我们能再得到一批贷款还是可以争一争的。根据从开业到现在的数据来看,咱们商城每件衣服的成本大头都是在进价与运输……”
顾明月从过完生日就一直开始忙前期的准备,陆陆续续做到这周,资料已经备得很详细了。
高石说地极为详细,可许若兰面上却还是略显犹豫,态度并没有动摇太多。
顾明月不可能在会议室里武断地逼着人点头,眼眸微转,笑着接过话头:“你们许总说的也对,咱们账面上也不可能一点儿钱都不留。建厂这个事也只能算今年的一个提案,落成指不定都是哪年的事儿了。”
“不说其他,光说咱们的厂子都不好找,有的厂子位置好,有的厂子空间大。咱们也不确定该建成个什么样的?谁也说不好咱们到底是自己建个厂子,还是用人家的厂子改装。再说了,选址也是个麻烦事,建在市区、市郊还是底下县城,情况也都不一样。”
“所以,目前这件事情也只是一个想法,大家知道心里有数就行。”
她半真半假用了个拖字诀,许若兰面色显然好了不少。
“你们顾总说的有道理。”
能多赚钱谁会想少赚?
厂子要真都握在自己手里,不说成本,也不用担心以后运货麻烦。
顾明月一退,许若兰就觉得顾明月说的也挺有道理。
只是他们现在还不够有钱。
顾明月冲她笑了笑,推出自己最开始的打算:“厂子什么时候建不知道,但是咱们该做准备也可以先提前做着。趁着现在生意不忙,我想让高石他们去温市附近跑跑,看看人家的厂子里面都是怎么布局安排的?别家服装厂的图纸图样都是从哪找的设计师傅?咱们就是现在不建,也好心里有个数。”
人都是这样,两个要求中总会下意识选个不太过分的满足。刚刚顾明月给她面子,许若兰心里高兴。
只要顾明月现在不折腾着建厂子,她也不拦着这些。
无非是费点钱,但也不是无用功。
“他们出去也好,刚好能把秋季款给衣服给给定了。”许若兰跟顾明月相处的久了,也喜欢她那一套,敢用年轻人。
现在也没有什么培训课,高石他们能长见识的最好办法就是出去转转,见见世面。
趁着现在还不忙,多走走对他们也有好处。只有见的东西够多了,以后才能更准确地明白他们商场跟发达地区的商场差距究竟有多大?也能更深刻地明白到他们要走的路还要有多远。
一叶障目才会滋生盲目自大。
高石默不作声地朝顾明月看了眼,顾明月面色不变,笑着点头。
“一举两得。”
会开完,高石跟着顾明月进办公室。
顾明月没废话:“回去收拾东西,下周出发。”
“是。”
高石几个月前就知道有这一天,副手苏晴都给带出来了。
“工作记得做好交接。”顾明月看向他。
“正在办,”高石多提了句,“苏晴做的很不错。”
顾明月知道苏晴,是个女生,短头发,寡言话少,却比高石还早毕业几年,正儿八经的会计系毕业。那女生是他们商场开业前自己应聘来的,木纳老实,跟着顾明月身边待过小一个月才给放到了财务室。
“可以。”顾明月没过多分心在苏晴身上,很是放心。
顾明月见过太多女生做到财务总监的位置上,干出胜于男生的业绩。所以,也期待着苏晴接下来的表现。
高石见自己举荐的人没有被否,松了口气,很快又想到会上说的事,犹豫开口。
“顾姐,这次秋季款进货也需要我负责吗?”
“不用。”顾明月看了他一眼,笑着解释,“进货的人另有安排。我会吩咐人跟你同一天坐车,但到地方你们分开行动。各自回来。”
“是。”高石终于能放下心。
他真不懂进货这些东西,贺雪也一直说他眼光奇差,搞得他现在衣服都不敢自己挑选。
时间有限,顾明月抓紧给他强调了几处细节,又选了几个年轻人让他下去挑。
“出行带的人选你自己进行挑选,等你确定好后再报给我。”
“是。”
会开到下午,本就是到了下班时间。顾明月跟高石一起往下走,两人有说有笑。
这次调高石出去,不管她表面上说的如何天花乱坠,但未尝没有降降高石的心。
高石目前看着很忠心,做事也都不错,但顾明月暂时不想给自己架个二跟班,也不想让底下人觉得这个商场除了她们几个领导层就该数高石了。子虚乌有的东西,并不是事实,高石跟沈因他们在她心里都是平等的。
但她之前确实让高石代过班,但很遗憾高石并没有做到顾明月满意,也就意味着未来几年估计都不会再有这样机会。既然没有可能,顾明月就不会给他任何飘得希望。
可底下人却难知领导层意思,只会觉得高石炙手可热。时间久了,高石周边就会一直围着群不明所以,但却想巴结讨好的员工。一天两天或许没事,可经年累月,人心都是会变得,或许会愤懑,也会有不平。尤其是受过众星捧月的热闹后,更难以门庭若雀的孤独。
心思多了,做事就慢了。他还那么年轻,顾明月有心压一压他。
所以,就必须要先把他调走冷静,换个地方继续给商场干活。明眼人都知道如果苏晴真有点本事,等高石回来的时候,就会有危机感了。到那时候,估计也该店庆和阳历年了,高石不可能再分出其他心思质疑、伤感或不平她的下一位代班人选。
“顾姐,我就先去忙了。”高石停在大厅,着急去找贺雪吃饭。
“去吧。”顾明月朝他温柔地笑了下,望了眼他的背影,也是真的希望高石能从温市给她带回来些有用的消息。
带人不就是这么,看着他努力地奔向自己给他规划着每一步,却又真切地希望着他每一步都比自己想的要好。
顾明月跟门口保安打过招呼,顶着夏日夕阳出了商场大门。
结果都没走两步,就在他们商场前面空地被人给拦下了,对面站了一男一女。
女的戴着个大墨镜,拎着崭新提包,一幅趾高气昂的样子,语气夸张。
“哎,找你呢。”
“你还不知道吧,闻酌可摊上事了!”
顾明月:“?”
选择
“哦。”顾明月看向面前的两个人, 反应平平。
托之前做销售的福,她现在记人记得相当准。哪怕是有段日子没见过的,但只要是在她这里挂了号, 基本都忘不了。
对面的女人虽然戴墨镜,就光听那嗲来嗲去的声音,顾明月闭上眼都知道那是江家姐弟—闻酌的异父异母继兄姐,约等同外人。
所以听他们说话,倒不如听家里的小家伙放个屁。
想起家里那个闹人的, 顾明月又浅浅一笑, 现在他都已经会无意识的发出声音了。
闻酌最近一直致力于教小家伙开口说话。闻老师很负责任, 就是学生不太听话,坐在怀里老是动,而且注意力相当不集中,稍微有点动静都能被吸引走。
活泼的不像个样子。
顾明月一想起来, 就忍不住笑。
江柳皱眉,这人是不是傻了?
她视线艰难从顾明月身上的衣服和首饰收回,不大高兴地看向一边, 再度重复:“我跟你说,闻酌可出大事了!现在只有我们家的救他了。你最好…”
“不劳烦。”
顾明月干脆利落地打断, 看高磊已经注意到这边,随意地朝江家姐弟摆了摆手,从一侧朝前走, 懒得搭理他们。
他们口里那个摊上事儿的男人, 昨晚上还在家里驮着小家伙做了半个多小时俯卧撑,生活规律且自在, 看不出有任何烦心事。就算真要有,闻酌不说, 那也不会是什么大事。
再再退一步,倘若闻酌真的出了大事,顾明月也不指望着他们帮忙。无论是在商还是在其它,她现在的人脉都在不断地向下扎根,纵深延展,早非同日可语。
顾明月路过他们就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听完只剩两分的可笑。
江柳试图拦住她,却被高磊带人拦下:“谁在我们店门口找事?不长眼的东西,你们是不是要掀我们摊子呢?”
“谁要掀你们摊子?”
江柳面前瞬间围了几个穿着保安服饰的大男人,下意识地退后两步,瞬间就想起了之前在周岁宴上,自己也是这样被拖着出去。丢了个大人!
都怪顾明月。
江柳恨恨地抬头瞪了眼,指着顾明月的背影,“好狗不挡道,我是来找她的!”
“骂谁狗呢?你个女同志说话怎么这么难听。”高磊顺着她的手指,装模做样的看了眼顾明月,“哦,那可是我们老板。你要是找她的事,那我们就更不能让你走了。谁知道你是不是藏着什么祸心?”
高磊他们个个都是人高马大的男人,还真不好跟江柳这个女的计较,只能学着上次去批发市场闹事般胡搅蛮缠,比江柳还不讲道理。
“万一你们是对面市场派来的对付我们老板的?那我们不是平白摊个事儿吗?那我们找谁说理去?可不能让你跟着我们老板走,是不是兄弟们?”
“是!”
短短的一年,高磊经的事多了,人也开始变得越来越滑头了。轻轻松松的三两句话却把江柳给气的说不出话,站在原地直蹦脚。
气死了,顾明月手底下的人跟她一样烦人!
江恒站在一侧,眼神并未多停留于高磊,而是一直盯着顾明月的背影越走越远。直到快要看不见,他才沉了沉脸,伸手拉了把江柳:“咱们走”
江柳惊愕地回头:“咱们事还没跟他们说呢。”
“她不会听。”江恒目光微抬了下巴,视线朝路边停着的汽车看去。
有个穿保安衣服的年轻小伙刚把车停到路边,就慌里慌张地开了驾驶门,侧身让空给顾明月。顾明月笑着朝他说了两句,自己坐进驾驶舱,转动着钥匙,很快就扬长而去,全程不曾再回头,吝啬到连个眼神都不愿意多给。
江恒觉得他们来这一趟都显得有些可笑,就像是一群老鼠走远遇见了只早已吃饱喝足且不想再逗弄老鼠的猫,看一眼都嫌费事。
闻酌他们怕是早已不是吴下阿蒙。
江恒手紧握成拳,胸膛起伏,愤懑不平。江柳是想不到这么多,她的眼睛只关注到顾明月身上的衣服是那样的精致,首饰也华丽,就连汽车都是上次没见过的新车!
她敢肯定,刚刚顾明月开走的车绝对不是之前在警局里见的闻酌那一辆。
“赵姨是不是给他们钱了?”江柳惊讶出声,不然就那两个倒霉蛋怎么可能不到两年就又换了辆车?
哪来的这么多钱?
不是亲娘,没有血缘关系,终究隔了一层。哪怕只是一分的怀疑,都会在猜疑中迅速变成五分,如同黑纱萦绕在他们心头。
赵萍就像是他们能找到唯一借口,用来解释所有的不应该。江恒是不可能承认闻酌强过自己,闻酌那样的人天生就该烂在土里,受着过往路人的指指点点。
江恒回头看了眼已经落成的商场大楼,再想起家里现在的困难,缓缓开口。
“也不是不可能。”
他们家现在出行也就只有一辆半旧不新的面包车。
“那咱们得赶紧回家找找存折,看看钱还在不在了!”江柳听风就是雨,压低声音,“趁着现在赵姨不在,咱们该做的准备也得做起来。”
赵萍终究是外来户,江柳平日里就惦记着家里的存折了。就赵萍那个抠门的性子,平日里就最喜欢扣扣搜搜,谁知道她偷偷攒下了多少家当?平日里嘴上说着把她当亲生女儿,一贯的巧嘴,都是假的。
赵萍要真把她当了亲生女儿,那家里的这些钱就该拿着给她花,让她也跟赵姨那个媳妇儿一样,整天穿漂亮衣服,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也不至于她每次出门,都会有人有那么多人明里暗里瞧不上自己了。江柳想想就不高兴,越发觉得赵萍偷藏了他们家东西,也没了捞她出来的心,只恨不得立刻就要回家查验存折账户。
“起开。”
江柳脚刚往前迈出一步,就再次被高磊给挡下了。
她不耐烦地拧眉:“我不找你们那什么老板了,别挡道。”
“同志,我看你们现在可能还真走不了。”高磊好脾气地冲她笑了下,手上拦人的动作却不见丝毫客气。
哪有这么美的事儿?上门拦了顾姐,还想往着全身而退?
不可能的。
这种人不给他们点教训,下次他们绝对还敢随随便便地堵上门。
那他们商场生意还做不做?倒不如趁早关门大吉。
高磊早就不是去年那个任由人上门闹事的愣头青了,一些话不用顾明月交代,他自己心里就有了计较。
见过的世面、犯过的教训、经过的事,终将化成他生长的土壤。
高磊脸上虽然笑着灿烂,可语气却并不带笑意。
“两位既然大老远来了,那也不能让你们白跑一趟。我们老板虽然有事走了,但我们哥几个可闲着呢。趁着现在有时间,咱们都别急,好好地唠会儿嗑。都尽兴了再走。”
“滚一边去,谁跟你们唠嗑?”江柳朝前推了把,面前挡她大汉,顺着她手劲儿,就应声倒地。
那么壮的一个大男人只挺挺地躺在了地上。
“……”
江柳呆滞半天,慢半拍地低头,看了看自己手:“我…你…你们碰瓷!”
天杀的顾明月!这绝对是在算计她!
“谁碰瓷了?大家伙可都看着呢?是不是这位女同志先动的手,你不推我兄弟,我兄弟能倒吗?”高磊微微摇头,循循开口,“女同志,手劲儿大不是你的错,可你也不能不认啊。我们这可认证无证都有,我兄弟现在都还站不起来呢!”
“快打个120!”旁边的人附和高磊,“可不能让他们跑了。”
“两位,看来咱们还真得换个地方聊聊了。”高磊示意人把倒地的一米八的兄弟抬起来,语气痛心且遗憾,“就是不知道二位是准备跟我们去医院呢,还是警局?”
去个屁的警局?现在他们家都在那帮子警察眼皮底下挂着号,谁他妈敢再往警局里溜达。
江恒烦躁地皱眉,抱怨地撞了下江柳:“你刚刚伸手干吗?”
“我…”
江柳有苦难言,谁能想到高磊会来这一手。
明明去年都还是只会聚在门口跟他们梗着脖子吵架的二愣子,转眼就变成了这幅游刃有余的无赖样子。
谁敢想?
江柳两道窄眉紧皱在一起,像是能夹死个苍蝇。
高磊弹了下衣袖,心情相当不错:“走着吧,两位同志。”
江柳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脸色就跟刚吞了个蚊子一样,绿的吓人。
——
顾明月对商场发生的事一无所知,跟着闻酌前后脚到家。
商场在市中心,她肯定比闻酌回来早了些,刚换好鞋,家里门就再度被人打开。
闻酌单手抱着小家伙走进来,小家伙脸上都是笑,手上还拿了个红亮亮的小灯笼,正兴高采烈地给她显摆。
“哪买的?”
不过节不过年的,路上卖着种喜庆东西的都不常见。
当了爹之后,闻酌进家就得先忙活小的,换了鞋就开始给小家伙脱挡风的外套、口水巾,以及他脚上要掉不掉的袜子。忙活了一通,闻酌洗干净手,再把特意绕路给自家媳妇买的零嘴放桌上,方才闲下来开口。
“刚给你买糖山楂的时候,他一眼就看见了人屋檐上挂着的灯笼,盯着一个劲儿的看。”
不知道是因为天生不怎么爱哭,还是受了闻酌的辣手折磨,齐齐逐渐养成了想要什么就说的性子,不再会扯着嗓子不干嚎。只会伸着小手比划,一遍不行就两遍,非要人领会他想要的意思。
买最好,要真不给买了,小家伙也不会哭,只仰着脖子朝上看,看累了也就愿意走了。
挺省心一娃。
事实上,只要小家伙要求不过分,闻酌多半都会给他买。毕竟是他跟月亮的孩子,有那双肖似他娘的漂亮眼睛。每次心满意足后,都会流露出星星笑意。
闻酌时常都会愿意纵容。
“爸爸对你好好呀!”顾明月换好家居服,拍了拍手从闻酌怀里接过小家伙,跟在他后面,止不住地夸他。
好听话一箩筐,听地闻酌都耳热。他解了两颗衬衫扣子,径直回屋换了衣服。
隔着一扇门,顾明月也没进去,看怀里的小家伙露出倦意。
“你回来的时候给他喂奶了没?”
闻酌光着个上身,拿衣服的手一顿,很快就联想到什么,喉咙微动,声音都有些哑。
“没有。”
“哦。”
那现在也该喂了。
顾明月抱着小家伙回了侧卧间,隔着薄薄的衣服轻拍已经兴奋了一下午的小家伙。
齐齐刚生出来的时候体型并不大,但胃口却是真的好,而且还不挑食,喂到现在是什么都能吃,什么也能将就。
过了半岁,他现在基本就是一天两顿母乳,其余都是奶粉。但丝毫不影响小家伙胃口,每次喂奶都像是饿了三天一样,鼓足了劲儿往肚里咽。
顾明月一度怀疑闻酌白天是亏了他的奶粉。
喂完奶再搂着拍拍,也基本到了小家伙休息的时间,一拍就睡,并没有出现睡颠倒的情况。小家伙跟着亲爹整天跑东跑西,作息变得相当规律,每天早起的时间比闻酌晚一两个小时,中午办公室补个小短觉,下午继续被亲爹抱着跑,夜里回来通常就能睡到次日天明。
闻酌带娃辛苦,不说彭姨,就是顾明月也私下提议过再请个阿姨照顾小家伙。但小家伙现在已经跑野了,到点就要闹着出去。彭姨一把年纪了,有心无力带不动他。闻酌也不放心,他拎着小团子上班都习惯了,不需要个什么阿姨帮衬。
再找阿姨的事也就暂时搁置。
只是彭姨看着小家伙越来越黑的脸蛋偶尔忍不住深深叹口气,总觉得闻酌把小家伙带糙了。闻酌性子闷,从不争辩,也不让顾明月替他解释。
没必要。
再说,他也从不觉得自己照顾小家伙算得上精细。本就有愧的事,挨几句说也无妨,全当了一种提醒。
关于小家伙,闻酌做的远比顾明月之前想的还要多。
“睡了?”
闻酌换了在外沾风惹尘的衬衫,轻手轻脚的推开侧屋的门。
他推门进来的时候,自家媳妇衣服就已经放下了。只有那只小崽子,手却不老实着,肆无忌惮地盖在他的宝贝上。
闻酌拧眉,顺手就要把他给抱起来了。
“刚睡着,再等会儿。”顾明月声音也轻,唯恐吵醒了怀里的小团子。
小家伙入睡快,但睡觉轻,像闻酌,将将睡着的时候,最容易被惊醒。一醒,就会开始闹人,多少沾了点亲娘的起床气。
闻酌不做声,只是把小家伙的手给放了下来。小家伙身子微动了下,人却没醒。
片刻后,闻酌稳稳地接起小团子,立刻把他给塞回到婴儿车里。随着小家伙的呼吸起伏,忙了一天的两个人终于能闲下来,挨着坐回桌前,一起吃了顿饭。
饭后彭姨回家,闻酌进厨房刷锅。别人干活的时候,顾明月一般不让自己闲着,随手拿了个黄瓜削皮。
“你猜我今天下班遇见了谁?”
黄瓜皮好削,顾明月又是个打小干活干习惯,三两下就削好。掐去了黄瓜前头的尖,她脆脆地咬了口,好吃!
水分足,带着甜味,一看就是地里种的。
“谁?”
建筑公司最近接了不少项目,趁着现在公司账上有钱,闻酌有心想再组个施工队,心里想着领头的人选,不是很在意地问了句。
“江柳姐弟。”顾明月语气比他还不经意,只是有些好奇,抬头瞅了他一眼,“他们说你摊上事儿了?你摊上什么大事了?”
跟闻酌这样的人说话,直来直去永远比绕弯子要强。
“他们去找你了?”闻酌脑子思绪断了,脸色都有些沉。
怎么敢的?
是上次教训还没吃够。
“对啊。”顾明月咔吧咔吧把黄瓜咬了一多半,根本不可能替江家人说好话,语句生动的描述了下自己下班的事。
多少是有点不满意的。顾家人不管怎么样闹腾,但可都没去闻酌跟前过。
看自己多能干。顾明月再次从心底夸了自己两句。而后,又抬头看向闻酌,后者听她被堵脸就开始发沉。
看着都不好惹。
她终于愿意承认,顾大宝他们不敢来找闻酌,也可能是怕他这个人。
顾明月咬了口黄瓜,慢悠悠地从兜里掏出个小镜子。
“照什么呢?”闻酌心里对江家人归宿有数,洗干净最后个盘子后,才拧干抹布,洗了洗手。
“我再看我是不长了个受欺负的脸。”怎么什么阿猫阿狗的都敢堵她面前了?
闻酌被她给逗笑,神情舒展一瞬。
“没下次了。”
这次事过,江家肯定就起不来了。
他拿毛巾擦了擦手,挂上毛巾的时候瞥见架子上的雪花霜又拧开给她抹了点。
顾明月一根黄瓜吃完,洗水果刀的时候刚好用到。
“真的?”
她现在正是树立企业形象,提高商场知名度的时候,也受不了时不时有个人蹲她。
都什么时候了,早没了跟那些人玩猫逗老鼠的心。
“先说好,你要是下不了手,下次我可就不客气了。”顾明月半真半假开口。
她观察了闻酌一晚上,真不觉得闻酌有个什么事。就算有,也是因为江家姐弟上门而生气。
顾明月放下心,说话也理直气壮。
“嗯。”闻酌合上盖子,跟她一道出厨房,顺带着就把江家的事给她简言说了遍。
有了顾大宝在前,顾明月倒不是很震惊。而且那种事,她也真见过。
只不过那些人做的比江家要高超的多,没被人盯着抓到小辫子,肇事的人也没回来。
“你们有证据证明是谁主使的吗?”她反应淡定,踢了拖鞋上床。
闻酌拉上窗帘,开了电视,声音盖在嘈杂的音量下:“端看她怎么选了。”
再多的证据都抵不过人傻。
闻酌确实不是个仁慈的主,跑车路上见过太多的人性本恶。如果赵萍一旦犯傻,那他只会听之任之。
顾明月窝在他怀里,听他有力心跳声:“你觉得她会怎么选?”
闻酌嘴唇抿成直线,沉默片刻,脑子里最先蹦出来的就是他那个赌鬼爹的选择。
在明知道他娘在柜子夹层偷放钱的时候,看着年幼的他,砸了两下柜门还是扭头冲了出去。
一走就是永别。
“她会选择最有利自己的生存。”
不然,那个时候她也不会一个劲儿地逼迫爷奶拿棺材本,毫不心虚的转移到自己名下。而后,等他爹一死,就迅速改嫁。
人性早已定型,时间带不走的变化。
顾明月点点头,不甚在意,只无声地打了个哈欠。
“睡吧。”
赵萍怎么选不重要,重要的是闻酌想让她怎么选。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顾明月就通知付豪。
“帮我跟聂律师约个时间。”
“是。”
没两天,闻酌那边就收到了信,张泽进来汇报的时候也是先深吸了一口气。
“闻哥,刚刚有兄弟传信,说是昨天嫂子给那谁找了个律师普法 ”
闻酌抬眸,怀里的小家伙跟着他看,小爪子握着钢笔趁机就又开始戳桌面。
小手没力气,笔也立不起来。笔身斜在桌面,顺着小家伙的力道滚,发出轻微地“咕隆”声。
张泽没敢盯着小东家看,只看了眼桌面上的笔,神色复杂。
“然后今天,她就翻供了。”
现在江家一家子都搁里面团圆呢。
张泽不服都不行:“闻哥,你说咱们要不要也找个律师啥的文化人?”
他们跟顾姐那边一掏一个大学生的情况完全不同。一个厂能读完九年义务教育的人加起来都不够一个巴掌数的。从上到下都没啥文化,也就习惯了不用那些读书好的文化人。
之前张泽还沾沾自喜,总觉得他们厂省钱,请个文化人可比雇几个小工贵多了。
现在他可不敢自大了。
闻酌沉默了片刻,收回飘在自家媳妇上的心思:“江家那些客户谈的怎么样?”
“七八成都已经谈好了。”提到这个,张泽就有劲儿了,“剩下的那几个,估计这两天也都会上门找咱们了。”
之前好说歹说人家都不相信,现在可该轮到他摆场谱了。
张泽觉得今天空气都是新鲜的,从今往后,江市煤渣厂就该轮到他们一家独大了。
前期做的准备足,闻酌面上无惊无喜,手指轻敲桌面,敲打了他几句。
“谨言慎行,不准冒犯。”
张泽刚刚还飘飘然的心触及到闻酌目光时,陡然脊背出冷汗。
“是,闻哥。”
闻哥都没嘚瑟,他有个什么好嘚瑟的?厂里又不是指着江家客户生活。
真要飘也不该在这个时候飘。
一从办公室出来,张泽就用凉水洗了把脸,力求冷静下来。
闻哥绝对是个不揉沙的人,时间还长,他可不能折在这里。
沉下心,稳着来。
第 147 章
张泽心里焦躁, 闻酌也不见得平顺。在此前,他是想不到自家媳妇也会参与到其中。而且,还是四两拨千斤, 不吭不响地便推了他们一把。
闻酌低头看了眼正伸着胳膊,努力够桌上钢笔的小家伙,揉了揉他的小脑壳:“今天去接你娘你下班。”
自从顾明月有了汽车后,再也没让闻酌接她,两个人现在下班基本都是各自回家。尤其是顾明月的商场就在市中心, 每天开车回家可比闻酌快多了。
也不用费时间等他。
知道自家媳妇掺一脚后, 闻酌心情些许复杂。提前处理完工作事, 他找了个回市区的弟兄帮着开了段回车。
轿车停在商场门口时,夕阳都还没落,远不到自家媳妇下班时间。
“闻哥,我先回了。”开车的弟兄家就在批发市场旁边的小巷子住, 过个马路就到家了。
闻酌给他扔了包烟,随意挥了下手。
开车的弟兄低头看了眼烟盒,笑着跑走了。
这年头轿车本就显眼, 又是停在自家门口的。
带着袖章的高磊打从商场里面出来,一眼就看到了, 仔细看了眼车牌,一路小跑过来。
“闻哥。”他声音洪亮,喊地周围人都来看。
闻酌刚坐到驾驶位上, 窗户都降了下来, 朝他看了眼。
“我来给您停车,您搁里面坐会儿吧, 顾姐可能还得一会儿。刚刚听沈因说他们下午光是开会都得开到五点多呢。”
“知道了。”闻酌颔首,表示知晓, 但人也没下车。
高磊不敢劝他,陪着说了两句话,转过头就吩咐人抓紧上楼跟付豪交代声。
看闻哥这脸色可不像是高兴样子,可别是夫妻俩出什么事儿了?高磊心虚,瞬间就想到前几天来闹事的江家姐弟。
难不成闻哥是来兴师问罪的?总不会是江家那帮子人给他们赔钱赔的心疼了,转过头给闻哥打小报告吧?
闻酌应该不是这么好糊弄的人。
他心里想的多,但面上却憨笑着装傻。
一年多的工作,他现在是越发沉稳,转过身,没走几步就渐渐收了笑。
该说不说,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样做,哪怕闻哥会生气。
他永远忠诚的就是顾姐的事业与自己的抱负。
闻酌心思根本都没有在高磊身上,低头看了眼已经睡着的小家伙,只是有些奇异的感觉。
孤身走到今天,他一直都是棵挡在别人前面的大树,受尽风吹雨打,也会有电闪雷劈。初开始会疼、会累、会倦,可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感官都变得木然,痛感钝钝。
那样的生活过习惯了并不会觉得苦,相反还会有说不出的自豪感,自豪自己身上所背负的责任。只是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一天,本该被自己护在身下的人,突然就挡在了他的前面。
没有盲目自大,也不是故作逞强,只随手一弹,便如是王母娘娘的银钗般,轻巧地化出了一条近路,无声着彰显着她的实力。
即使他想,他也知道自家媳妇并不是朵受他保护的娇花。她早在温柔可人的嬉笑间长成了棵并不输于他的大树,不会依附着他汲取阳光雨露,更不会攀附着他简单生存。
她要的有很多,做的也不少,始终爱笑,永远向上,鲜活热忱。那样的人本身就是一片绵延无尽头的繁花,不再需要任何人或物的点缀。
闻酌心里却难得地生起几分的进取,他要走一条比谁都要更阳光的路,伴着鲜花与掌声。只有这样,他才能在追逐的路上为他媳妇干干净净地送上些什么。
商场顶层会议室里,顾明月简单的听了一下各部门的汇报总结。
高石跟杨振都已经去了南边,财务室里的苏晴是头一回参与顾明月主持的例会。虽然是坐在最靠近顾明月身边的位置,但还有些惴惴不安。
怕自己做错事,回头再给高经理惹了麻烦。
顾明月没有她想象中的严肃,会议刚开始的时候开头甚至还朝她笑了下。苏晴瞬间坐直了,怕得了顾明月的青眼,更怕开会途中突然被提问。
她可什么准备都没做好。
但幸运的是顾明月开会期间并没有多看她,轮到她陈述报告的时候也只简单问了几个问题,倒让她自在不少。
临近中秋节,他们会议的重心还是放在了商场八月十五的活动上。与不大适应会议环境的苏晴相比,顾明月显然更看重蒋翠。
“代金券的生意现在怎么样?”
“在接洽年前客户,有近五成的客户是有意向八月十五与我们继续合作。”
江市算传统的老市区,八月十五和春节基本上所有企业企业一年中最重视的节日。平日里再抠搜的老板,临近这两个节日基本都会给假或者准备些年礼。
蒋翠心里有数,最近正带人跟之前的客户进行重新联系,企盼再度合作。说到底,这也是她刚来商场做的第一份差事。那些传在江市的流言蜚语,她不是没听过,这次是铁了心地要朝他们要交一份满意答卷。
“顾总,我有一个想法。”蒋翠提上自己的项目书,“咱们能不能有个包年优惠。假使有企业愿意一年都在咱们商场定代金券,我们是否可以额外打个折或者是多送几张代金券。”
顾明月接过她递上来的东西,低着头简单地翻了几页。
“我算过一笔账,如果我们我们能这样推行的话,也就相当于咱们稳定了一批中秋与过年的双节企业,那等到年底就意味着咱们有了一批稳定的客源。”
虽然现在离过年还有四五个月,但基本可以确定了他们年底的部分盈利。于商场而言,也是件好事。什么卷都是虚的,进到他们里面的钱才是真的。
蒋翠有七八分底气,确定顾明月会应允。所以,才敢在会上提出。
但事实显然与她所想几近相反。顾明月只耐心地听她说完,并没有同意。
“代金券生意不是一年能做起来的,能现在的成绩已经是出乎我们当初所有人的意料,不必求急。”顾明月合上文件,看向蒋翠微微笑了下,“蒋姐的项目假设做的很详细,但是也要记得考虑咱们商场的经营成本。”
代金券在刚推行的时候就已经是给过买主的折扣优惠。假使现在还要折上折的话,利润势必会再度缩减。
倒不是赔不起这部分的钱,只是与顾明月现阶段的商场计划不同。
“去年咱们代金券销售的很好,开完春零碎的也有生意。蒋姐的提议很好,我也觉得不错。但毕竟现在没有大节日,凸显不出来客户的稳定性。谁也不知道咱们的客户到底是缩减还是会扩大,所以我的意见咱们先今年的中秋和春年过完。等有了详细的项目数据对比,再商议代金券销量与折扣。”
蒋翠本就没个什么拿得出手的项目,所以也就没不甚有底气。
顾明月一开口,她就顺着台阶下了。
“听顾总的。”
顾明月朝她笑了笑:“蒋姐不必有太大的压力,今年一年咱们商场都是在稳中有进。我不觉得咱们商场的生意能比去年差,也不会依靠代金券。”
那样的生意能做就做,做不了就算。顾明月是取巧,委婉的回笼了些资金。
她话说的轻松,但蒋翠却不得不重视。他们商场却是不依靠代金券便能活,可她不是。
蒋翠不确定顾明月有没有敲打的意思,但她也知道顾明月不是个好糊弄的,明摆着不会给任何优势条件,压力瞬间顶在了自己肩上。
她深吸一口气,不再作声,抓紧时间重算了下自己推销安排。八月十五的客户绝对不能比过年少太多。
她还不信了。一个没有任何的负面消息、生意蒸蒸向上、偶尔还能因旗下养老院而上报纸的善心商场,还能缺客户不成?
顾明月收回放在蒋翠身上的视线,看得她不大抬头。
多走几年路的人就是不一样,比高石那帮小年轻可聪明多了。
但也正常,人都有私心,下意识会选择最有利于自己的一条路。神仙都祛不尽人性的杂念,顾明月也不会费那功夫。只要不影响他们商场的正常运营,私心也会变为动力或者压力。
“继续吧。”顾明月面色不变,继续听其他部分的活动安排。
一场例会开了一个多小时,结束的时候顾明月留了苏晴。
正收拾东西的苏晴猛地一“咯噔”,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
顾明月眼里含笑,先问过她工作有没有适应的地方。苏晴忙摇头,只说一切顺利。
顾明月笑着相信,又提了她几个会议上的点,苏晴答地磕磕绊绊。
“别着急。你第一次参加会议,肯定有很多听不懂的地方。”顾明月语意温柔,“趁着现在有时间,咱们一起讨论讨论。”
既然她现在在这个位置上,顾明月就不可能让她当个无所作为的吉祥物。
顾明月没有什么架子,抛了几个专业问题,借着这个切入到今天的会议,重新梳理了下内容主干。
苏晴一开始还有点放不开,后来越听越投入,还真问了几个拿不准的决策。
顾明月及时给了回答,声音温柔,很是好听。苏晴都没想到顾明月能这么平易近人。
“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及时来问我。”顾明月笑着看向她,满怀期待,“我记得你刚来的那天是个雨后初晴的天气。江市下了那么多天的雨,突然间就晴了。你面试完,许总都说是不是老天爷也知道我们要来个能臣干将,所以早早地放晴了天。”
苏晴性子老实,被说地都有点害羞。来这一年,她其实并没有做什么很大的贡献。见顾明月见都见的少,更何况是素有冷面不留情的许若兰。
“您过誉了。”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过不过誉,以后才知道。”顾明月拍了拍她手背,“别害怕,有困难放心来找我。你要相信,我和许总对你都抱有很高的期待。我们不会看错人的,你真的很有能力。”
从来没有人对苏晴说过这样一番话,苏晴内心不可能涌现不出些许激动澎湃。
“我、我怕辜负您和许总。”她声音不自觉放低,极少有人如此笃定过她。
上一个还是突然把选她代班的高石,但高石也仅仅是个通知和一句“好好干。”
“不会。”顾明月勉励了她几句,见小姑娘自信起来,就轻喝了口水。
人可以没有野心,但不会没有欲.望。
不管之前苏晴做的什么打算,从此刻起她都要尽快立起来。以后无论是成为一把刀还是磨刀石,全靠她自己的选择。
两个人多聊了半个小时,门口的付豪踌躇着没敢进去。闻哥只是接顾姐,那应该没啥大事吧?
他离了会议室几步,面色纠结。正在犹豫间,却又遇上了个去而复返的沈因。
“你怎么又回来了?”付豪脑门突突的,目光直直落在他手上的文件。
“送个东西,顺便跟顾姐说点事。”沈因不以为意,“顾姐还没走吧?”
“很着急吗?”付豪拉着他去了楼梯口,“要是不着急,你就等明天吧。闻哥来了,带着咱们小东家已经在底下等半天了。我这正发愁怎么跟顾姐说呢?”
通报还没来得及,就又来了个沈因。
什么运气?
付豪瞪了他一眼:“现在可是下班时间了。”
“知道。”
但顾姐不也还没走么?
沈因就想着碰碰运气,仔细琢磨了下握在手里的文件,笑着摆了下手,“那算了,我明天再送。”
付豪猛松了口气,恨不得推着他走:“就该这样,您快下去吧。”
可别再添乱了。
沈因只觉好笑,刻意放慢了步子,差点儿没被付豪追着打下去。下班了,两个人神情都轻松,玩笑了翻。
“走了啊,下次请我吃饭。”
“行行行。”
商场门口的萝卜丝面条给他管饱。
也是寸,沈因都还没来得跟付豪及约时间,顾明月就跟苏晴一起从会议室走出来了。
付豪跟沈因瞬间站直。
“顾姐。”
“怎么还没走?”顾明月笑着看向他们。
商场运行一年,行政岗的人基本能做到按时下班。如果没有额外安排什么事的话,付豪跟沈因早就能下班了。
两人一看就是有事,苏晴不至于这么没有眼色,朝顾明月打过招呼就先下了楼。
付豪见她走了才急声开口:“刚刚跟磊哥派人上来说了声,闻哥一个多小时前来了。”
“他人呢?”顾明月笑意真诚了许多。
别人是做好事不求回报,她可不是。她做事分人,而且还图回报。
“在楼下呢。”付豪多说了句,“听说闻哥都没下车。”
估计是受冲击了,顾明月了然。
其实要不是看闻酌这么能赚钱,顾明月也不介意养他逗乐。但估计就闻酌那性子,也是个不愿以色待人的主。
顾明月再次试图捡起自己破碎的娇妻人设,忍住没有被自己的想法给逗笑。
她其实还挺愿意的,毕竟闻酌是真大方。
“那你呢?”她看向沈因。
沈因正色多了:“你托我办的事已经有眉毛了。”
那事不急,得徐徐图之。
“辛苦了。”顾明月心里有数,“先回去吧,明天再说。”
“是。”
顾明月做直梯下楼,都没出大门就遇见了值班的高磊。
“顾姐,闻哥车在那呢。”
他遥遥一指,顾明月抬眼望去,瞬间笑起来。
闻酌已经下车了,正靠着车门等他,身上穿着她给买的浅色短袖,少了几分阴沉,趁的人都年轻了。
“老公。”她挥了挥手。
闻酌快步朝她走来,顾明月就站在了原地。
“齐齐呢?”她记得早起闻酌是带着孩子一起出去的,“你刚回家了吗?”
“车上,刚睡着。”闻酌简言,牵着她的手往车上带。
“……”
也真是够放心的。
知道小家伙一个人在车上,顾明月没耽误时间,跟着闻酌快速上了车,轻手轻脚地抱着他坐到了后面。
闻酌开车载着他们娘俩回家:“明天早上我送你过来。”
“好呀。”顾明月低头看了眼一天没见的小家伙,满身的奶味,忍不住低头亲了他一口。
小家伙像是知道了是亲娘在抱他,小手都会无意识地握着她手指,乖的不行。
她实在想不到,那么乖的小娃娃以后是怎么成为了个小反派的?难不成是因为太孤独了。
顾明月想了下:“下周一我休息,我想带小家伙去若兰家玩。”
跟小家伙同龄的孩子实在太少,闻酌那边亲戚就不说了,基本进去完了。她这边亲戚就一个红红,还只小家伙满月的时候见过一次。现在顾三丫忙着开理发店估计也没时间招待他们,顾明月也不行太想去。
毕竟顾父顾母还在呢,他们彼此的交际圈重合的越少,对她来说越不费心。顾三丫就算聪明有数,但红红毕竟年纪小,口无遮拦,徒惹麻烦。
思来想去也就许若兰家有个年岁相近的,丁祎也怀孕了,估计明年就热闹了。
趁着现在天气不冷,也抱着小家伙出去走走。不然等入了冬,就又该猫一个季节了。
“好。”闻酌透过后视镜看她一眼,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迟了片刻才问,“怎么突然间想去了?”
“也不是突然间,若兰跟我提过好几次了,一直没时间。”
她外热内冷,闻酌也没好到哪儿去,但凡休息时间基本就是两人厮混在一起。
他们习惯了也就不说,总不能以后小家伙也跟他们一样把应酬交际全当成了工作。一家三口,总得有个温温暖暖的小太阳。
朋友认朋友,以后小家伙才会有更多的朋友,有一段简单快乐的童年。
两个人一路无话的回到家,期间闻酌多次看她,顾明月全当不知道。
都是个有耐心的主,端看谁先捅破窗户纸。
到家的时候彭姨都做好饭了,但没跟他们一起吃。
“齐齐睡了,你们也赶紧吃。我今天跟你钱大姐约好了去做桌吃席,晚上我就不回来了。”
“吃的是哪一家席面呀?”顾明月把孩子递给闻酌,低头帮彭姨整了整外套,“去哪吃呀?”
“就在咱们家属院对面的餐厅,交个啥华饭馆。”彭姨乐呵呵地把时间地点说了个遍,而后又悄悄值了下墙对面,“就咱们隔壁那家请的客,果子都送过来了,也不好不去。放心吧,我跟你们钱大姐一起。”
家属院的人或多或少都知道他们家过的不错,借着攀关系的也有不少,经常会有人上门喜糖瓜子或者果子,邀请他们来坐桌参加宴席。但彭姨知道他们忙,一直都往外推着。除了实在亲近的去几次,其他的也最多收个喜糖随个份子。
顾明月见彭姨高兴也没有开口说过一句,彭姨毕竟活大半辈子,有自己的处事方式。
江市礼也不重,经济还没发展起来,大家手里都没钱。而且人不去吃席,都默认随礼少一半。孩子们都有本事,逢年过节的也没少给她钱,彭姨手里有钱,也就不在意这些。
全当是给家里攒喜气了,保佑一家人都喜气临门,平安健康。
老人家有老人家的智慧,顾明月也乐意顺着彭姨心意来。
“那您路上当心。”她又把鞋给穿上,送彭姨出去。
“好嘞!”
能出去坐桌,彭姨心里也高兴。
老人家都喜欢热闹。
她们娘俩开门的时候,刚好遇到楼道里的另两户人家。
周倩见着顾明月就心生欢喜,连带着耽误她画画时间的宴席都觉得顺眼了:“顾姐,你也去吃饭吗?”
“我去不了。”顾明月面露遗憾,“齐齐太小了,身边离不了人。”
周倩难掩沮丧。
“把孩子一起带着吧,我都还没见过你们家孩子呢。”中间住着的王大火笑着开了句口,目光隐约想朝着里面看。
“怕生,以后有机会。”顾明月并不看他,敷衍了句。
“时间不早了,咱们也该走了。”周母戴着个镜框眼镜,朝顾明月拘谨地笑了笑,又吩咐周倩:“你记得扶着彭姨下楼。”
“嗯嗯。”
周倩乖乖走过来,彭姨见到她也高兴。自从顾明月怀孕,周倩就没少陪她散步。这一年多时间,两家关系突飞猛进。
“乖倩倩。”
彭姨从兜里掏出哄小家伙买的糖。铁盒装着的一小盒,她全放到周倩兜里。
“拿着吃。”
相处时间长了,周倩也没了初开始的扭捏,大大方方的收下,又说了几句俏皮话哄着彭姨笑起来。
周母跟在后面都有些羡慕,自己闺女对她都没那么多话。
一行人往下走,王大火垫在最
依譁
后面,扭着脖子,似乎还想再跟顾明月说些什么。
只是,他刚一回头,就看见里面出来个男人。视线不经意对上,男人只轻掀眼皮。
他却猛地缩回目光。
霎时间,什么想法都没了。
头瞬间扭回来,但扭的太过,直接一脚踩空,径直朝下滑了几个台阶,好险撞到周母。
“没事吧?”周母也不喜欢王大火,但毕竟是邻居,她回头扶起他。
王大火摸着屁股跟脊背,火辣辣地疼,走路都是一高一低。
“没、没事。”
今天是他姑家的好日子,他可不能缺席。
顾明月没心思看他,趁着家里没人,勾勾闻酌袖子,被牵着回了家。
“吃饭。”
闻酌给她盛了碗粥。
他一向能沉得住气,心里就算是有想说的话,但也要先看着自家媳妇把饭给吃了。
晚上本就不易消化,早吃比晚吃多少好些。
顾明月晚上不吃主食,就这菜喝了大半碗粥基本饱了。
但她吃好也没走,拿勺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搅剩下的粥,浅浅的一个碗底。视线却时不时地落到闻酌身上,他是真能吃啊。
都啃了两个菜馍了,还能在饶个菜角。
这就是做苦活的饭量吗?
见她放下了筷子,闻酌就加快了动作,收尾了一桌菜。
“别嚯了,”他大手伸到她眼前,盖在了她握勺子的手上,“你还喝吗?”
彭姨不在,顾明月装都不装,连忙摇头,恨不得把碗递到闻酌嘴边。
闻酌眼里闪过笑意,小家伙像他娘,也是吃饱了怎么喂都不张口。
他不嫌弃,端过来就喝了。而后,收拾桌子,顺手就把碗给刷了出来。
“我有话跟你说。”
“怎么了?”
顾明月拿了个小团扇给他装模做样地扇风,漂亮的眼里盈满了笑意,故意做坏。
“是出什么事了?难怪你今天想起来接我。”
闻酌:“”
明知故问,刻意卖乖。
善变的闻哥
“别闹。”闻酌被她小样子给逗地扬起了眉, 唇角都微微扬起了笑,“江家的事你都知道了?”
“不是你跟我说的吗?”顾明月直起身,拿扇尖点了点他, 说话不把柄,“怎么现在还问起我来了?”
说确实是闻酌跟她说的,但也是真没料到她会做些什么。
顾明月漂亮的眼睛滴滴转,一眨不渣地看向他。
行吧。
闻酌无奈,论起兜圈子, 估计也没谁是她的对手, 没再继续跟她鬼扯。
“张泽说你让人去探.监了?”
“是有这事。”顾明月可不是个别人一退, 她就鸣鸡收兵的人,不太想放过他。
只佯装回想了下,故作天真。
“不能去吗?那以后就不去了。”
还以后?
江家现在全家都搁里面蹲着,哪还有什么以后。
不管顾明月知不知道情况, 闻酌都要把信息给她说到位。
“江家一进去,张泽他们这边生意客户扩大了不少,年底利润会相当可观。”
“这样啊。”顾明月心眼多, 商业敏锐度也高,走一步想十步, 做之前就基本能猜到后果。
“那怎么着,”顾明月手指轻滑着他有力的臂膀,“闻总现在是要来报答我吗?”
“嗯。”
两人相处久了, 彼此都习惯了。在没有人的时候, 闻酌早就不端着,随她占便宜。
“你想要什么?”
江家这事如果没有顾明月, 他也会有自己的办法去解决这个事情。只是时间问题,也或许没有这么轻松, 可能也没那么正规。
风雪里孤身走太久了,终遇有人撑伞,方愿回看来时路,幸得还算干净。
所以直到现在,闻酌还是有些意外,外加些心潮澎湃,很想把她抱在怀里。
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
“那我得好好想想。”顾明月被拦腰抱起来,纤细胳膊缠着他脖颈,略高于他,能轻松看清楚他的剑眉。
早没了初见的那幅凶样子。
这段时间,闻酌照顾小家伙确实辛苦。
那么小的孩子也听不懂话,经常会把他气着眉头皱起来,却又无可奈何。
每次顾明月看着他拧眉换尿布,都会有种莫名的归属感。
顾明月伸手碰了碰他的眉毛,不断凑近。
两人视线想缠。
“这几个月老公辛苦了。不如,我先奖励奖励你?”
她手指不规矩地顺着往下滑,指甲擦过他胸膛,眼神含情,倶是勾缠。
闻酌不是个喜欢麻烦的人,但却很喜欢顾明月给的奖励。
“都听我的?”
他抱着人走出去,早就被顾明月给带坏了。在自己家里面,也不必有什么遮拦。
顾明月笑起来,两个腿夹着他,呼吸与他交错,并不含蓄。
“当然,是都听老公的。”
一字一句,句句勾连。
像极了他们领证的那天,来的路上两人还有些小矛盾。顾明月也这样哄他,说是家里都听他的。
明明都是假话,家里什么时候最听地都是她的,哪怕是在床上。
可愿意配合地自家媳妇又会是另一种风情,闻酌瞬间觉得自己还能再带一年的孩子。
翻腾一夜,早起顾明月身懒懒的,略带回味。
不得不说,这一年下来,闻酌越来越懂巧了。当然,也确实很有劲儿。
就是有点儿费人。
昨天下了班是闻酌把她给开车带回来的,今早他也没走,就在客厅哄着小家伙吃点辅食。
打小就在外讨生活的人,什么活都能干。小家伙的辅食,闻酌看几眼也能跟着上手。
不知道是闻酌太有天赋还是小家伙天生胃口好,并不嫌弃亲爹做的东西,而且还特别捧场,吃的津津有味。
隔着一扇门,都能听见小家伙“啊啊”地催促声。
明明是个还不到十个月的小团子,就有点像个球了。
顾明月赖了会儿床,起来的时候,堂屋只有他们爷俩。
“彭姨没来吗?”
“来了又走了。”闻酌示意她看时间,“彭姨上午要跟钱大姐去菜市场,应该是买菜了。”
彭姨年纪大了,经常会被菜市场的人忽悠买些所谓的新鲜玩意了。基本都是各种各样的营养品之类,用铁皮罐子成罐密封,搁在菜市场里卖。自打她怀孕,彭姨没少往家里拿,说是有什么保.健长寿,治病养颜功效夸张。
反正顾明月是不大敢吃。别说这,就是药店买回来的东西,她有时候都还得斟酌斟酌。
可彭姨买习惯了,也收不了手。
顾明月跟闻酌提过几句,也就不再说了,全当买个老人家开心。
“吃点饭。”闻酌把粥给她盛出来。
碗放在她面前,坐旁边的小家伙就巴巴地望着,小围巾上都是残存的饭渣渣。
亲爹喂饭水平还有待提高。
“齐齐,你也想吃呀?”顾明月舀了勺粥,给他沾了沾嘴皮。
小家伙这个年纪也不是讲到底吃没吃进嘴里,抿个味都是高兴地,小手一拍一拍的,乐得不行。
现在他能坐了,所以吃饭的时候亲爹很喜欢把他放在自己的小椅子上,扣着腿护着腰,上面搭了个小板子放碗。
座位上还有彭姨给缝的小尿垫和靠背。
软软的。
只是小家伙年纪小,骨头也软,一般都是坐不住,经常就会伸着小胳膊要抱抱。
顾明月不掺和自家男人的养娃,只眼观鼻鼻观心地低头喝粥,偶尔瞥一眼闻酌,全当不知道。
闻酌看了小家伙一眼,起身解开他的束缚,又把他从凳子上抱下来,搁在自己腿上。
“再抱你半年,周岁就自己坐着。”
男孩子不能太娇惯,可看着那双眼睛,他又会忍不住心软。
小家伙似乎也知道,现在并不怕他,还“啊啊”地伸手指着桌子上的菜,示意尽心尽力伺候地亲爹。
人不大一个,确实看什么都稀奇,看什么都想吃。
“那不是你的。”闻酌性子直,学不会彭姨那套—先假意把勺子放在菜盆里,再拿回糊弄他。
只会一板一眼地往小家伙嘴里塞辅食,眼睛盯着他嘴巴看。
或许是因为小家伙在闻酌这受挫太多,手指往桌面指了几下,都没得到正向的回应。
但他也没有哭,只瘪瘪嘴,看着婴儿碗里的饭,再次跟亲爹“啊啊”交流起来。
顾明月没有抬头看他们爷俩的相处,只低头笑了下。
小家伙能跟着闻酌这样长大,或许也不是件坏事。
饭后,闻酌开车先送她去商场。
小家伙吃饱就困,趴在顾明月怀里不愿意动。
顾明月也不放心闻酌一个人开车带他回厂里。
“今天让他跟着我吧,你不好开车。”
顾明月是个公私很分得开的人,私人时间里一般不处理公事,同样,工作时间也鲜少愿意分心个人杂事。
“我带走。”闻酌跟她处事不同,他自己当老板,做事向来随心所欲,没人敢置喙。
拿着钥匙,他跟自家媳妇一起下车,一下车就把小家伙给接回来。
小家伙扭着身子,瞬间开始干嚎。
闻酌手指扣了个钥匙,轻拍着小家伙后背,目光却越过马路,提醒自家媳妇:“我昨天跟小虎一起回来的,他现在已经到了。一会儿让他开车。”
“也行。”
小虎家就在批发市场附近住,之前回市区麻烦,他都是一周或半个月回来一次。现在倒是托小家伙的福,经常能乘闻酌的车回家。
隔天一回都是常态,顾明月对他也算熟悉,眼看着他过马路过来,也松了口气。
“那我先进去了。”
“嗯,”闻酌看了眼她气色,微微扬了下唇,“去吧。”
顾明月就在小家伙眼皮子底下盯着。
她刚一动,小家伙就由嚎转哭。
“咿—啊!”
婴声响亮,两根如藕节般的小胳膊不断地扑腾着。
闻酌不用看就知道自家媳妇要回头,强硬地抱着小家伙先坐回后座,换了只胳膊抱他,给小家伙一个看不到亲娘的方向。
车里安静,弥漫着啼哭,小团子哭的越发难过。
“闻哥。”小虎隔着马路都能听见小东家的哭声,急得他路边的栏杆都是跨过来的,“孩子是不是舍不得嫂子啊?”
他虽然没结婚没小孩,但是他哥有呀。他小侄子就是他嫂子一出门,他就哭。
黏亲娘好像是每个孩子的天性,反正他嫂子现在就是动动腿就得带着他侄子,让人好气又好笑。
小家伙性子别,不哭则已,只要是一哭,就得好长时间才能哄下来。
听着后座抽抽噎噎的声音,小虎都有点于心不忍了。
要不就让小东家跟嫂子一天吧?
他悄悄地透过前车镜看后座情况,并不敢说这话。
闻酌坐直身体,正横抱着孩子,一下一下地拍着他。
虽然头都没抬,但他却好像觉察到小虎的视线,没什么温度开口。
“回厂里。”
小虎被吓了下,赶紧收回视线,压在舌尖上的话顺间就咽下去了。
“是。”
拧动钥匙,发车起步,他打转向开到主路,还是忍不住往前车镜上看。
闻酌很有耐心地哄轻拍他,只轻声地喊着小家伙的名字,等待他情绪的平复。稍见他哭声变小,就拿个干净的奶嘴给他放嘴里,好歹算是止住了嚎哭。
然后又把他换个方向,对着窗户,慢慢地领他看窗外风景。
也不知道是不是窗外的风景吸引住小家伙了,还是他已经知道远离了亲娘,再哭也没用了。小家伙视线落在外面,哭声渐没,只是小鼻子还在翕动。
闻酌不会喊他宝,也不会唱动听的童谣,只会陪着他一起朝车窗外,偶尔跟他指个树或者鸟。
小虎自打上车,全程都没说两句话,但还是出了一身的汗。
车里的闻哥跟厂里的那个黑面阎王完完全全就不是一个人。
坐在他车里的闻哥,像是周身都镀了层光,变得更有人情味了。
小虎不自觉地又看了眼,直到在镜子上对上闻酌波澜不惊的眼眸,让人望不到底。
吓得他一个激灵,瞬间缩起了脖子。
假的,全是错觉。
黑面阎王,就是再镀光,那他妈也是个阎王。
——
顾明月本来今天是有休息的打算,但想起昨天沈因的话,她还是一早地赶来。
刚处理了几个文件,还没开始站起来休息会儿,内线电话就响在桌子上。
沈因来了。
“请进来吧。”
“是。”
几秒后,办公室的门被人三声叩响。
顾明月笑着让他进来,付豪跟着过来倒茶。
“顾姐。”沈因满面笑容,看来是个好消息。
“坐。”
顾明月接过他递来的文件,翻了几页,基本全是照片,偶尔夹杂几段文字描述。
付豪并不磨蹭,倒水后就径直出去。
沈因开口:“顾姐,这是咱们市和周边几个县有意向转租的厂子,包括罐头厂、油漆厂、纺织厂……哦,还有个之前是生产调料的。厂里的面积和预计转让费用,我都写在了里面。”
“很详细,你辛苦了。”
顾明月一页一页翻着,之前会上说的建厂搁置也不可鞥完全的搁置。高石都已经南下派出去了,也就意味着他们建厂的前期准备已经开始了。
一口吃不成个胖子,所以要徐徐图之。
今年还没过完,看不到完全的年利润,许若兰肯定是不放心再投个厂子。但作为执行层领导,顾明月不可能一点儿准备都不做。
高石去南边看机器,沈因就得留江市找厂子。
所有准备都提前做好,等来年开了春账户上有钱,他们才能走的毫不费力。
“做的很不错,简直出人意料。”顾明月夸了他几句,并不再多言其他。
建厂的事许若兰压着,急不来,选址也必须得慎重。
顾明月把资料留着慢慢看。
两人闲聊几句,顾明月又问了下他中秋节的宣传安排。
“昨天会上说的整改方案做好了吗?”
“部分还在删改,尤其是关于今年的节日的台子安排”
沈因像是住在了公司里,问什么都能接上,基本不带卡壳,也算对答如流。
顾明月心里很满意,面上不显。
“既然手头上的活你这也差不多了,那等过完节后,你再帮我做个其他的。”
沈因兴致勃勃,根本等不到节后:“顾姐,您提前吩咐。”
顾明月笑了下:“等过完节,我会挑三个预选厂子。到时候,你辛苦一下,带着苏晴几个人合一下开厂的预算。看一下哪个更有性价比。”
苏晴昨天一看,性子还有些害羞内敛,估计不大好服众。
顾明月必须要推她一把,尽快把苏晴立到财务室众人面前。
那个位置谁让她上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这两月能不能迅速坐稳。
“高石在外面回不来,财务室只有个他推荐的苏晴。苏晴你也见了,办事很认真,但没什么管理经验,又是第一次坐到这个位置。她一个人做这些事情,我不放心,得劳烦你多看着些。”
沈因点点头,立刻应下:“是。”
沈因高石几个,私底下玩的很好。顾明月心里有数,也不会强求着苏晴刻意融入。只要不影响商场运作,顾明月不会干预他们私交。
公事公办。
“趁着现在有时间赶紧休息休息,不然,过段时间你可能得更辛苦。”
“不辛苦。”沈因喜欢忙碌,每天的繁琐工作让他觉得自己是不可或缺的,不必忧心其他杂事。
活到今天,他终于可以问心无愧地说自己不啃老,也没吃白饭。
呼吸的每一口气都是有些用处。
怎么会不辛苦,明明眼底都已经有了青黑。
“那肯定还是累的。你节前不想休息,节后总得休息几天。”
“不累。”沈因这段时间经常在外跑,虽然晒黑了,但眼睛却很亮,“顾姐,我想等咱们厂子确定下来了再休息。”
沈因的眼界在随着顾明月的野心而扩大。
他本来以为他们做到头也就是个大商场,从来没有想到还能往源头延伸。
那样的生意做到最后远比他想的还要大,厂子或许只是个开始。
往后能做的哪一步,他们谁都不敢想?
正是爱做梦喜拼搏的年轻人,怎么可能不激动,沈因有时候夜里都会睡不着。
他甚至都不敢想有了个厂子的他们,以后的盈利能到多少钱?或许等明后年,他们在江市再被提起,该是另一番说辞了。
不仅仅是有个依附着他们的慈善养老院,还会有一个能容纳几十人甚至上百人的服装制造厂。未来的某一天他们也能成为纳税大户,也会台前幕后有人争先采访。
他不必再依附任何人,每一步落在地上就自带声响。靠着自己,也能走出个惊人的事业。
“你要真到那个时候就太远了。”顾明月不是没见过卷的。
什么样的领导带什么样的兵,她之前的团队像沈因这样不敢歇的人大有人在。
但那样的生活极容易生倦生厌,得不偿失。
“节后先休两天。”顾明月合上文件,笑着开口,“你总得有个时间参加我的婚礼。”
沈因含在嘴里的水差点没喷出来:“啊?”
顾姐不都是结婚了吗?
哪来的婚礼?
——
一晃又半个月,中秋节一过,紧接着就是国庆。
商场张灯结彩,活动略有变化,每天都是人来人往,客流量极大。
气温开始下降,已然入了秋。托杨振他们去温市早,秋季衣服回来的款式多,新款卖的很快。
“这几天的生意都追上咱们开业时间了。”许若兰抱着朵朵,跟怀孕的丁祎提了嘴公司报表。
丁祎自从知道怀孕后,就没来过几次商场,整个人跟隐形了般,天天蹲家里养胎。除了天天去养老院打个卡,也基本见不到她,事也全权交给了顾明月直接派过来的两管事。
每天的任务就是看看昨天的工作纪要,再看看今天的伙食安排和人员值班情况,顺便跟几个阿爷奶奶聊聊天,说说话。
一眨眼就是一天,就这她还时不时早退溜号,偶尔还会有些小脾气。
知道自己脾气不正常,也不太敢往周边朋友凑。
今天来还是因为许若兰请她来家里吃饭,丁祎先后请示了家里两个太后,才能踩着点赶来。
顾明月也带着小家伙来了。
刚结束国庆节几天的忙碌,天天地连轴加班,现在算是彻底有了休息时间。
“真好真好。”丁祎这几天不怎么吐了,心情也好了不少,一如既往的捧场,“之前过五一的那几天,我记着也比开业的时候好些。保持现在势头,那咱们生意肯定是越做越红火。做大做强,指日可待!”
顾明月忍不住笑,她记得之前摆摊的时候,丁祎经常光顾她的店,一个劲儿地鼓动忽悠她做大做强。
说不定还真有实现的可能。
她笑着陪丁祎展望了几句,视线落在了花园里的两个小娃娃身上。
大人坐在伞下,两个小娃娃就聚在小床上,铺着毯子,旁边还有两个阿姨围着。
朵朵已经两岁了,不止能走能跑,还能说一些简单的句子。小姑娘漂亮聪慧,比起坐在旁边只顾啃奶嘴的小家伙,强了不止一点半点。
“朵朵是不是快要过生日了?”丁祎随着她视线看去,手不自觉地搭在自己肚子上,神情都柔和了许多,“今年的生日打算在哪办?”
“其实已经算是过了,但生日宴可能是回省城办。”许若兰解释了句,“朵朵刚好赶在我爸六十大寿附近,我们那边是过老不过小。我爸是整寿,今年肯定要大办。”
小朵朵跟老人没差两月,就得稍微凑合下了。
“这么快就两岁了?合着是我们欠了份礼。”丁祎不好意思起来。
“欠什么欠?她一个小孩子家,也不用你们给她送礼。生日都过了,我们可不收礼了。“
今年因为没办生日,所以许若兰也就没往外通知。顾明月是自己有心记着日子,到那天就自己给送了。
那几天丁祎正不舒服,电话常常关机,许若兰也就没让顾明月多说。
没必要。
周岁的时候好像就没有请丁祎,她不知道朵朵具体生日也正常。
许若兰不介意这些,孩子毕竟都小,也不记事。
“那可不行,朵朵喊我声姨,那我该送的礼就不能少。”
许若兰办不办席是他们的事,但是知道小孩过生日,丁祎不可能不备礼物。
她笑着开口,仍有怀念:“去年朵朵过生日的时候,我那时候还觉得结婚是件很遥远的事。”
结果一转眼,她现在不止结了婚,肚子里都还有了孩子。
“也不知道我肚里这个闹人的,什么时候能出来?”
“快了。”许若兰安慰她,“养孩子都是这样,搁肚里的时候,你觉得时间过地慢。可一等他冲出来了,你都会发现时间是追着跑,一转眼就没了。就像朵朵,我感觉生她还没多长时间,可你看她明年就要上幼儿园了。过完年,我就要送她去托儿所。”
最好能先让她认识一些新的朋友,别生了怵。
“所以,你看时间过得快不快。”
许若兰自己都没想到离朵朵上学的那一天能那么近。
“我现在都有点怕过年了。不止我,就是我们家许胜有时候就老说,害怕自己一转眼,朵朵就长成了大姑娘。”
许若兰逗趣,顾明月配合的笑起来。
朵朵去年周岁,她印象已经不大清楚。只记得那时候,闻酌还领着她往前走,去观礼。很是隆重。那时的闻酌还说是以后他们的孩子也要这样,满月、百天和周岁都要办,而且要比朵朵的还要盛大。
结果,小家伙到现在也就捞了个满月礼,席面也不是特别多。
男人果然都是善变的。
想起闻酌之前孩子气的话,顾明月没忍住笑起来。
“可我现在只想时间赶紧过去,也好过我现在吃什么吐什么,胃里经常冒酸水。”丁祎语气焦虑,脸都快皱成包子了,“吃不好,也睡不安稳。他可快折腾死我了,一点儿都不体贴。”
跟丁祎之前的预想差太多了,她记得那时候顾姐不仅能怀着孩子出差,而且还能挺着个孕肚上班,还坚持在一线,一坐就是几个小时。更别说开业那天,顾姐自己从早等到晚,熬着夜,待了整整一天。
恐怖如斯。
丁祎太好懂了,眼睛看向顾明月,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
许若兰给她倒了杯水,笑着打趣:“也不是谁都能当顾姐的,像咱们顾总这样的,千万人中也不一定能有一个。”
“又捧我了。”顾明月笑,“其实每个人怀孕的感觉都不一样,没个固定标尺。也没必要追着别人的反应看,像我那个时候怀小家伙,是真的不怎么难受,所以我还能继续为咱们商场发光发热。”
她一说,两个人就笑起来。
“一一,你现在也不要用太大负担,照顾好自己就行,不舒服了就好好歇着几天。万事都我和你许姐呢,安心养胎就是。”
丁祎在不在养老院的意义其实并不大,顾明月一直都把她当幸运buff的吉祥物给供着。也就能很有良心地给她放个几天假,那边从去年丁祎结婚基本就由顾明月给接管了。
一结婚再一怀孕,估计又得两年。
顾明月心里过着这几个月的人事安排。
丁祎得了顾明月的话,挽着她肩膀“嘿嘿”笑起来,能有人顶在前面的感觉简直不要太好。
“那我可当真了。”
被家里人宠大的孩子,就连撒娇都是天真烂漫。
顾明月含笑点头。
丁祎喝了口水,跟许若兰对视一眼,眼睛微转,又开始巴着顾明月肩膀,笑成小花状。
“嫂子,你现在跟闻哥的婚礼定下来了吗?”
一笑遮百丑
“算是吧。”顾明月笑了笑。
婚礼的事都是闻酌再做的安排, 她知道也并不太清楚。倒是闻酌经常会让她做颜色、席面或者是其他的选择。
“日子定下来了吗?”
“下个月初九。”
“那快了,”丁祎在心里飞速地算了下,还有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 “嫂子,你现在心里激动不激动?”
丁祎记得自己那个时候别说婚礼前夕,就是试婚纱的前一晚都有些睡不着,脑子里翻来覆去的都是以后。
“当然激动,”顾明月眉眼弯弯, 语气却难掩轻松, “我现在心里都还砰砰的。”
“骗人。”丁祎也没这么好忽悠的, 盯着她嫩如豆腐脸看了半天,没看出任何的羞涩,“激动才不是这个样子呢,嫂子你脸都没红。”
跟她那时候完全不一样。那段时间, 谁要是稍微打趣丁祎几句,她就会不好意思,进而脸颊就会红地能滴血。
“谁说脸不红就不是激动了?”顾明月逗她, “我是心里激动,又不是脸上激动。”
丁祎说不过她, 求救性地看向许若兰。
两人说好要一起打趣几句顾明月的,但现在她感觉靠着自己是不大行了。
许若兰也笑,伸手碰了碰顾明月的脸颊:“还是算了吧。别说咱们两个, 就是南边的商人都说不过顾老板。”
今年杨振去进货, 那边坐地起价,进价一下就高了两成。杨振大老远跑这一趟, 货要是带不回去就是白来一趟;可真要是答应了,那就亏太多了。他谈不下来, 耽误了时间,报到顾明月这,顾明月隔着电话跟人连谈三天。
谈到最后,服装厂老板都不太敢接她电话,见到杨振都恨不得躲着走。
“那也是他们不厚道。来之前明明说好的价格,可一等到我们人过去,又临时加价。”
无非是看他们现在进货量大,觉得他们生意离不了自己厂里的货,认为是牢牢握着了卖方市场。
丁祎最看不上这种言而无信的人。
“生意场不就这样吗?有多赚的空间,谁还愿意跟老老实实地跟你讲诚信?”许若兰从小跟在她爸爸身边,见惯了这些坐地起价的套路。
她看了顾明月一眼,已经开始觉得建厂可以纳入考虑,甚至是势在必行。不然,他们就得一直谈主动权在别人手里的合作。没自己的厂子,拿货就得看别人脸色。
居安思危,谁也不能预料下次是不是还能这么顺利的解决。
许若兰态度松动了,可顾明月却没有再次开口。
钱没到账,说的再好都是虚的。
她只笑着宽慰几句:“他们变,我们也能变。我前天已经让贺雪带人去温市了,那地方的服装厂可不止一家,咱们能挑选的也多。”
“嫂子说的对。”
商场里的事,丁祎都是听顾明月的,勉勉强安静下来,而后又忍不住看向顾明月,眼里亮晶晶的,藏着八卦的小心思,并不热衷婚礼之事。
“嫂子,那你跟闻哥去试婚纱了吗?”
“还没有。”婚礼的事都是闻酌一手抓地,量体裁衣的日子好像还没过多久,她有些拿不准,“可能还没做好。”
“你就别操心了,”许若兰看了眼门口停着的车,闻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了,面带揶揄,“门口那个可比咱们着急地多。”
许若兰对闻酌的观感很复杂,初开始只觉得闻酌或许有些本事,只是性子太冷。可现在却知道顾明月家都是闻酌带孩子,她对闻酌的印象算是彻底改观。
一个会照顾孩子的男人不一定是个好男人,但一个在家里不照顾孩子只会当大爷的男人一定不是个好男人。
闻酌能做到这一步,许若兰是震惊的程度不亚于刚知道他们家孩子随母姓。
顾明月不是个一般人,闻酌也在不断地打破她所有的偏见。
直到现在,许若兰早已也不会再认为闻酌又冷又阴沉,更不会觉得他配不上顾明月。
那样的两个人,天生就该在一起。
“门口?是闻哥的车?”丁祎离得远,远远只看见了个策划的样子,顺着许若兰的话往下猜了句,“他怎么不下来?”
“估计是怕咱们还没有聊完。”许若兰看了下表,“都快五点了,也该到吃晚饭的时候了。”
许若兰是上午邀的约,几个人聚在她家里吃的中午饭。两个小团子吃饱饭都还聚在一块,饱饱地睡过一觉。
现在已经日头偏西,她就是想留人吃饭也不好开口。
许若兰嗔了顾明月一眼:“那咱们差不多也散了吧。”
顾明月脸皮厚,稳坐如钟,迎着她的眼神只微微地露出些笑意,毫无扭捏羞涩。
丁祎实在,自己又找补了个台阶:“行,刚好我今天出来,我婆婆还喊我早点回去喝汤呢。”
她现在每天是汤不离手,顿顿都有。
“我婆婆跟我妈,成天都盯着我。我稍微有点胃口,她们就恨不得做个满汉全席,一天几顿地来。”
吐的时候昏天黑地,丁祎自己受罪;可稍微有了点胃口,却还得顶着两个妈的殷切目光,压力倍增。
苦不堪言。
顾明月看皱成苦瓜样的她,微微摇了下手里的扇子:“我之前怀孕的时候,找了个相熟的医生。每周都会让她帮我看看体重、血压之类的,有什么不懂的她都会及时帮我解答。为人和善,懂得也多。你需要吗?需要的话我把联系方式给你。”
“要要要!”丁祎对顾明月有盲目的崇拜,坚持认为她顾姐手里的东西或者人都是最好的。
“我回头短信发给你。”顾明月做事想来周到全面。
既然开口了,她就想把怀孕跟产后修复的都给丁祎整理好,也省的她再费心。
“谢谢嫂子。”丁祎特好哄,瞬间就又笑起来。
她心情舒畅,早没了刚刚升起的烦躁,只坐着椅子上耐心地等容恪远下班来接。
许若兰则起身陪着顾明月去抱小家伙,顾明月远远地看见自家孩子,都没忍住笑起来。
不是它没有亲妈滤镜,实在是小家伙太黑了,尤其是跟又白又亮的朵朵坐在一起,简直趁黑了两个度。
朵朵性子乖巧,手里拿了本识字册,穿着个公主裙,戴了个小王冠,往小床中间一坐,真跟个小公主一样。而他们家小家伙被亲爹给裹了个浅色带花连体衣,衬得全身都是黑的,小胳膊和小腿都快胖成个藕,一节一节。
就这还啃着个奶嘴,傻乎乎地冲着亲娘笑,贪吃的不行。
“齐齐。”
母不嫌子丑。
顾明月深吸一口气,默念了两遍,才笑着把他给抱起来。
“跟姐姐玩的开不开心?”
朵朵打小就是被娇养起来的,对着小家伙初开始还有耐心,后来发现这个弟弟既不会走也不会跟着她一起说话,渐渐就没了兴趣。倒是小家伙很稀罕小姐姐,一个劲儿地往旁边凑。
小孩子聚在一起,只要是有一个主动地,慢慢地就都熟了。朵朵也不嫌弃他“笨”了,没少往他兜里塞糖。
顾明月弯腰把他抱起来,薄外套兜里鼓囊囊的都是糖。
许若兰弯腰抱起自家孩子,也笑:“看来朵朵很喜欢齐齐呢。”
小家伙依偎在亲娘怀里,听见声音就转过头,朝着她怀里的小姐姐露出个傻呼呼地笑。
顾明月跟闻酌哪个拎出去都不是个丑的,小家伙自然长得也算可以。
虽然黑了点,但一笑起来,眉毛舒展开,眼睛黑亮,整张脸都好看了不少。
“是个俊小伙。”许若兰都被他的笑给感染,指着他笑的乐不可支,“以后长大了肯定能给你娘哄回来个漂亮儿媳妇。”
“儿媳妇就算了。”
顾明月捡起被小家伙揪掉的帽子,再次给他盖在头上,完全想象不到自己以后当婆婆的日子。
太遥远了。
她还那么年轻。
顾明月低头亲了口小家伙:“好好长大就很好了。”
许若兰把女儿放到小床上,带着阿姨忙着收拾小家伙的东西。
“齐齐说谢谢姨姨,我们要回家了。”顾明月握着小家伙的小胖手朝对面招了招,许若兰“扑哧”一声笑起来。
而坐在亲娘怀里的小家伙却像听懂人话般,视线随着亲娘转,转着转着就看见了日夜照顾他的亲爹,瞬间激动起来,小胳膊朝顾明月伸手伸着,“啊啊”地开口。
“不亏着闻酌平日带着他。”许若兰也看见了闻酌,笑着跟顾明月咬耳朵。
照顾孩子可不是个面子活,付出了多少小孩子心里透亮。
日常看着小家伙不喜欢亲爹,可一天不见了也还是会想。
顾明月站在原地没动,只转过身看闻酌一步步走来。
“结束了?”
闻酌在外面已经等了会儿,看着她们散了才敢下车。
一路大跨步走来,先从她怀里接过沉甸甸的小家伙,又接过一旁的婴儿包,微微颔首,朝许若兰打招呼。
“对呀,我们刚结束你就来了,时间把握地刚刚好。”顾明月朝他眨眼,眼眸里都是笑意。
闻酌在外不大自然,只抱着孩子走在前面,留她们在后面说话。
许若兰挽着顾明月,微微压了两步。
“说真的,你们家不打算找个保姆?”许若兰记得刚见齐齐的时候,小团子可是白的不行。
可现在才几个月,都已经黑成这样了。
她默默收回之前的想法,男人带孩子都不太靠谱。饶是闻酌也只能算得上用心,并不精致。
“他们爷俩都不乐意。”
找保姆这个事不是一个人说了,彭姨和邻居都提过。
明明是他们家内部的事,可外人都会觉得他们家里的男人带孩子不成样子?而且,整个家属院都没见过哪家是在外面干生意大老爷们身上挂着个孩子,还不是一天两天,都快小一年了?
这事怎么看都觉得不对,谁见了都想说两句。
但顾明月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小家伙现在吃的好睡得香,腿脚有劲不缺钙。而且因为成天被闻酌抱着见客户见员工,现在一点儿都不怕生。
孩子能养成现在这么壮实,闻酌绝对是大功臣。
顾明月扪心自问,就是她自己养孩子,也不会比闻酌养的好。
“就算不找个照顾孩子的,等回头搬了家,你们家那么大个房子,也得有个人收拾。”许若兰今天格外热衷往外推荐人,不知道还以为是她接了个什么私活。
顾明月看她一眼,许若兰也不跟她兜圈子了:“你们新家现在也装修好了,搬估计也就是个时间问题。刚好我这有几个用着还不错的阿姨,因为赶上我们下周回省城,所以要辞几个。你要是有这个意思,我回头带你见见。”
许若兰对员工严厉,但对自己人向来可以。不然,那时候也不会随便应承顾明月的要求。
“行,”顾明月没拒绝,家里确实不缺照顾孩子的,但打扫的可能还真得雇个几个,“我回头跟闻酌商量一下。”
她跟闻酌想带着彭姨一起住,本身就是为了给彭姨养老的,绝对不是希望着彭姨给他们干活儿。
“那可太好了。”
许若兰这次走的着急,也是怕家里阿姨有情绪。走之前能给他们再找个主家,也算是尽了情分。
几人门口道别,顾明月抱着小家伙上了车,闻酌关好车门,绕了半圈坐到驾驶位。
车刚开没几步,顾明月就忙着给小家伙往身上抹东西。
“你刚刚看见朵朵了没?咱们家的孩子跟人坐在一起,黑的简直像块煤炭。”顾明月低声吐槽,“又黑又胖,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你从煤渣堆里给挖出来的。”
哪还像他们两的孩子?
顾明月白的发光,闻酌也是健康的小麦色,就小家伙黑的不能言语。
闻酌被她给逗得低声笑起来。
临近婚期,他这几天心情都很好。
“有那么黑吗?”闻酌透过后视镜看他们娘俩。
小家伙趴在亲娘怀里乖的不行,让伸胳膊伸胳膊,叫伸腿就伸腿,不哭也不闹,脸上还带笑。顾明月给他抹香香的时候挠了挠他身上,小家伙就配合地蹬腿笑起来。
很快,整个车里就充斥着他无忧无虑地清脆笑声。
眼睛透亮,笑声治愈。
别人是“一白遮三丑”,小家伙倒好,是“一笑遮百丑”。
“还真有点。”闻酌微扬眉,自问自答。
其实刚刚在光底下看朵朵并不明显,但小家伙跟亲娘凑一起,对比简直是成指数倍的显现。
闻酌车停在红灯前,手指敲了下方向盘,多少也有点反思。
满月的小家伙浑身上下也就眉眼、皮肤和性子像亲娘。越长越大,可别还没等他找到第四处,就先少了一处。
是时候给他买几个帽子了。闻酌头一回有了为小家伙花钱的冲动。
顾明月不知道他心里想的,给小家伙抹完全身,又把小团子刚刚使坏蹬掉在车座下面的袜子给捡了起来。
“以后你也注意着点儿,带他出去的时候记得给他身上抹点儿东西。”顾明月轻声提醒他,可怀里的小家伙实在太爱笑了,光看着亲娘就笑个不停,圆圆的小下巴随着脑袋点点晃晃。
顾明月伸手又轻挠了他两下痒痒,自己也跟着笑起来,抬手拍了下小家伙的屁股。
“这下好了,黑成这样,以后别人都知道他爹家是卖煤炭的了。”
真是的。
“以后你长大了也拿着个小铲子去铲煤渣好不好?”
小家伙哪懂亲娘语气里的揶揄,只动着小鼻子闻亲娘身上香香的味道,彻底笑倒在亲娘怀里。
“小坏蛋。”
光是听着后面的热闹,闻酌眼里都流露出笑意,整颗心都是满满的。
自家媳妇好像就有这么个本事,她人在哪儿,哪里的气氛永远都会是轻松的。
“哦,对了。”顾明月怕小家伙笑太多,抱着他给喂了点水,顺带着想起来刚刚许若兰说的话,“刚刚若兰问咱们有没有雇人打扫家里的打算,我没直接答应。你怎么想的?”
其实说这话的时候,顾明月心里多少有些心虚。打一开始,家里活基本都是她哄着闻酌干的。
那时候的闻酌耳根子特软,听不得一点儿好听话,顾明月顺杆爬,也就习惯了懒着手。
现在想起来,那时候青涩的闻酌,她都还有些怀念。
“雇个白天来的。”
刷锅洗衣闻酌之前单着都是自己干,跟自家媳妇在一起后,基本没啥变化。他力气大,顺个手的事。只是觉得搬到这边住之后,家里也需要有个人陪着彭姨。
但他领地意识强,接受不了晚上住家的。
“我知道了,你等我回头问问若兰。”顾明月悠悠看他一眼,“我还以为你会想再请个人照顾小家伙。”
“算了吧。”闻酌低笑了声,如她所料的再次拒绝。
他每天带着小家伙确实很累,但那份累他甘之如饴。他们两个的孩子,无论到什么时候,他都不可能随随便便地交给别人。一旦放手,就会有照管不经心或者是小家伙性情受人影响太过的情况,闻酌不会允许的。
他现在握在手里的东西很多,但真正想要的只有很少很小的一部分。所以,他会比别人在意的更多,也更难以撒开手。小家伙只会是他们唯一的孩子,他根本无法想象要是有个万一,自家媳妇会多难过?
而他又该怎么拼凑自己刚刚圆满的生活?
既然结果无法接受,那么过程就得牢牢握在手中。
“这周日带你去试婚纱。”闻酌不去假设,提了个他觉得很高兴的事。
顾明月眼睛瞬间亮了:“已经做好了吗?下午的时候若兰她们还在问婚纱的事,我还以为还要好久。”
她两辈子加起来都没穿过一次婚纱,之前是没期望能结婚,现在则是近乎全部的惊奇。
从未有过的体验,好奇大于欣喜。
“今天刚完工,估计再过几天就该送来了。”闻酌对自家媳妇向来是舍得砸钱,特意请的外地的师傅,提前几个月来量身、挑款式、付定金。
也就幸好没在夏天办,所以留的时间充足,裁缝师傅接单也爽快。
顾明月朝前面看去,恰逢闻酌透过镜子看她,两个人眼神相对,齐齐笑起来。
“谢谢老公。”顾明月说的真心实意,婚礼准备到现在,她也算体验了把吉祥物的待遇。
什么心都不用操,只需要每天开开心心地上下班。
真的有人万事都挡在了她前面,无声地给她撑出了片天。她虽然不需要,但也不会拒绝。
“客气。”闻酌降了点车窗,秋风从窗外涌来,带着不知道哪户人家中的桂花香。
或许是隔得远,算不上浓烈。
再也没有人能知道他是多想把人给盛大隆重地娶回家,往后余生守着她过。
——
两人回到家的时候,小家伙刚有睡意,但还没闭上眼。
闻酌单手抱起小家伙,让他趴在自己肩膀处,另只手轻松拎着婴儿包,跟着顾明月一起朝家属楼里走。
楼道不隔音,他们家住的楼层又低,所以他们刚上几层台阶,就能听见楼道上面的说话声。
“你这说的是真的?”
顾明月瞬间止步,看了眼闻酌,是彭姨的声音。
“当然是真的,你是我姨,我还能骗你不成。”王大火很谨慎,听见楼道里的脚步声就探头往下看,正巧遇见他们一家三口。
即便是抱着个孩子,闻酌周身的气势仍旧不减,眼神锐利地扫过他。
王大火怵闻酌,脚步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不,露出个干巴巴地笑:“闻、闻哥跟嫂子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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