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着大帽子的少年擦肩而过时，艾尔海森停下脚步，用两个人都能听见的声音道：
“昨天，多谢了。”
少年脚下微顿，藏在帽檐下蓝紫色的瞳眸轻抬，斜眸瞥了他一眼，薄唇微扬溢出一声嗤笑。
“大可不必。”
少年丢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艾尔海森回眸，看了一眼他远去的背影。
午后温暖的阳光被宽大的帽檐全部遮挡，那人独自行走在属于他一个人的黑暗中。
对他的行为，艾尔海森没什么所谓。
倒不如说，他很欣赏这种对人际社交弃如敝履生活态度。
见到纳西妲时，她正在王座前：
“你来了，我正想找你。”
艾尔海森轻轻颔首示意，“小吉祥草王大人，找我有事？”
“是有关你们昨天在沙漠遇到的那位黑色骑士。”
纳西妲请他坐下。
“我已经确定了他的身份，愚人众第四席执行官——「队长」。据可靠消息，他正在纳塔执行任务，应该是接到消息，临时前去接应阿吉里斯。”
“第四席……”
艾尔海森记得，在须弥作乱的愚人众执行官「博士」是第二席。
纳西妲和他想到了一起：
“与阿吉里斯联络的「博士」是第二席执行官，「博士」离开须弥后，又让第四席的「队长」来接应。接连出动两位前席执行官，看来愚人众对阿吉里斯的研究十分重视。”
“是因为镜之魔神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艾尔海森问。
“特别之处……”
纳西妲沉吟片刻。
“从魔神的角度来说，她本身确实是一个特别的存在。”
纳西妲想了想，解释道：
“你应该对魔神战争有所了解。在尘世七执政尚未确立的年代，几乎所有魔神都被迫卷入到那场残酷的游戏中。即便是无意征战，也不得不寻求结盟，或者避于尘世之外。而镜之魔神赫塔莉安，她是唯一一位在混战中游刃有余，独善其身的魔神。”
“为什么？”
艾尔海森自然有此一问。
“我不确定。”
纳西妲摇头。
“或许是因为她实力深不可测。赫塔莉安天生拥有强大的权能，不仅能够轻易洞察他人的内心，还能任意篡改他们的意识。而且，她的神力也十分强悍，整个提瓦特能与她抗衡的魔神屈指可数。
也或许，是因为她没有信徒。”
“魔神可以没有信徒？”
艾尔海森疑惑。
他一直认为神明与信徒是彼此依存的关系。
“从某种意义上说，魔神确实是依赖于信徒才存在的。而且，魔神的力量与信仰之力息息相关。所以，没有信徒却依然强大的赫塔莉安才会如此特别。”
“所以，愚人众是想要得到她的力量？”
艾尔海森猜测。
“阿吉里斯的研究课题也是关于禁书中封印的力量。”
“这只是一种可能。很遗憾，关于这个问题，我没有在世界树中找到答案。不过不用担心，我已经让可靠的人去调查了。相信不久后，就能得到更准确的消息。”
纳西妲说罢，话题一转。
“你来找我，是和赫塔莉安有关吗？”
“是的。她出现在我……家里了。”
艾尔海森稍微含糊了一下言辞。
纳西妲并未察觉，“啊，我一直感应不到她的气息。原来是去找你了。那么，你们之间发生什么了吗？”
“并没有。”
艾尔海森从“客观”的角度称述道：
“只是简单谈论了两句而已。”
“你身上的诅咒，有什么反应吗？”
纳西妲又问。
这也是艾尔海森觉得怪异的地方：
“完全没有反应。如果罗厄若度之咒确实如您所说的那般。”
“……这倒是奇怪了。”
纳西妲抵住下巴沉思起来。
“关于卡尔摩迦和罗厄若度的记载虽少，但每一处都表明罗厄若度之咒的影响就是……难道，那只是一种修辞？”
身为智慧之神的纳西妲也有些拿不准了。
“稍后我会再做些调查。不过，从另一个方面想，没有反应也是一种好事呢。”
这倒确实。
艾尔海森提起另一件事。
“我想起来一些封印解除的记忆了。”
“哦？”
纳西妲很惊讶。
说实话，昨晚她让艾尔海森「想起来随时告诉她」时，并没有预料到艾尔海森真的能记起来。
毕竟那可是连世界树都被抹除了的真实。
艾尔海森将自己在物证室的发现和萨米尔的供词告诉她。
“虽然我不记得当时的情况，也不记得后来自己有没有看到那张纸。但禁书的封印的确是我解除的，我能认出那些咒文。”
“果然么……”
纳西妲心里有些猜测，但她拿不准。
沉默稍许后，她问：“那么，你能否为我解释一下那些咒文的意思呢？”
纳西妲早已看过阿吉里斯的研究，也看过禁书上的咒文。
但，那是连她也不曾见过的文字。
这个请求对艾尔海森而言轻而易举。
他将咒文的内容翻译成须弥语：
“拜日月之光，许千风之约，恭请神临。尊名：赫塔莉安。”
纳西妲有些惊讶。
“从内容看，这并不是封印，而是一个普通的请神咒语。”
“是的。”
从字面意思来看确实如此。
“这就奇怪了。”
纳西妲蹙眉。
“谁会在德洛斯之书上，刻一道召唤它主人的咒语呢？”
艾尔海森也觉得古怪：
“是啊。如果是赫塔莉安，那么她希望被谁召唤？如果不是她本人，那人的目的又是什么？”
“最关键的是，你竟然能认出那些咒文。”
纳西妲觉得事情很不简单。
“萨米尔给你那张纸是前年冬天对吧？”
“是的。”
纳西妲点点头。
“明白了。我会去世界树里找一找答案。不过，在那之前……”
她语气微顿，看向艾尔海森的眼神里带了些歉意。
“在那之前，赫塔莉安还需要拜托你照看照看。”
艾尔海森：“……”
“她毕竟救了你的性命。至少目前为止，我依然认为她对须弥是不抱有恶意的。而且她损失了一片真身，需要一段时间疗养。既然她选择去你那里，我只能拜托你了。因此产生的费用，教令院会负责报销。”
与一位曾经想要杀他的救命恩人共处一室，艾尔海森实在不愿意。
但小吉祥草王执意如此，他只能答应了。
“不过，赫塔莉安的权能很强大，你要小心被她窥探意识，更要小心被她篡改你的意志。”
纳西妲又叮嘱道。
“还有，与你同住的建筑师卡维先生，也要保持警惕。”
“有什么办法可以防范吗？”
艾尔海森问道。
“没有。”
纳西妲眼中的歉意更深。
“不过请放心，我会一直‘看’着你们的。”
“好吧。”
艾尔海森平淡的语气带了恰到好处的失望。
但马上，他话锋一转：
“既然她能够随意篡改我的意志，我再担任代理贤者的职位，是不是太危险了？”
纳西妲感慨他见缝插针想辞职的决心，但还是戳破了他美好的幻想：
“如果赫塔莉安想通过控制代理贤者，对须弥做什么的话，无论这个位置的人是谁，都无法避免。反过来说，只要你是代理贤者，她有任何图谋，都不会舍近求远，反而对我们有利。”
言下之意，艾尔海森成为了一只“饵”。
……道理他都懂。
但是，照这么下去，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辞职成功啊！
艾「饵」海森重重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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