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靳文修慵懒地靠在椅背,轻捏着疏白的手贴在脸边,眼帘轻垂。

    这副姿态落在景斓眼中带着满满的挑衅。

    他搭在桌上的手颤抖了一瞬,下一刻紧握成拳,深深将火气压了下去。

    “那靳域主想要什么。”声音中带着沁入骨髓的冷意,景斓紧紧地盯着对方,像是要在下一刻扑上去拨皮拆骨。

    “你觉得价值多少?”靳文修慢悠悠地将话题抛了回去。

    景斓胸口起伏了下,他起身将合同拿了回来,“灵穹星北部的高级资源星,不知道靳域主愿不愿意。”

    这话一出,旁边悄悄喝药的环冗主差点喷了出来。

    心底惊愕异常。

    景斓是疯了,为了个男人交出高级资源星?

    旁边一面听着,一面对靳文修的触碰而不自在地疏白,也不禁目光微动。

    每个星域的高级资源星非常有限,而里面用于打造武器和实验的高阶材料更是市面上可遇不可求。

    它是星域内最重要的资源之一,更是不可再生。

    失去一个高级资源星,可能加重打造某种特殊武器的负担,而要是再想拿回来除非两边开战。

    他抬眼像景斓看去,对方不知何时已经将视线落在了他身上。

    眼中种种思念爱意糅杂,看起来用情至深。

    周围安静了下来。

    靳文修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景斓,忽然感到疏白反捏住他,力道有些许紧张。

    他安抚地拍了拍,果断道:“不需要。”

    随后在景斓骤然变化的面色下,继续接着:“如果是整个灵穹星域,我倒可以考虑考虑。”

    这摆明了不可能,就是在埋汰景斓。

    ‘砰!’

    景斓狠狠重拍桌子,瞬间稀有木材打造的桌面出现道道裂缝。

    “不识好歹!”他终于怒到了极点,难以忍耐。

    旁边的侍从被吓了一条,连忙上前劝道,“景域主不要动怒。”

    环冗主也迅速起身宽慰道:“小辈狂妄些也正常,景域主冷静些不要跟他计较,换不到人也就算了难不成还抢吗。”

    他说着话,心里啧啧称奇,也寻思上这疏白有什么重要的地方,竟然用一个资源星都换不来。

    要说一个景域主也就算了,好歹养了那么多年犯犯病也正常,这靳文修瞧着也不像个糊涂的。

    环冗主嘴上说着打圆场的话,里里外外又是想压靳文修一头,而且他后面的话倒是提醒了景斓。

    空间站不能交战,他们的兵力也不在这边,现在闹起来确实奈何不了靳文修。

    但出了空间站可就不一定了

    景斓挥开环冗主阻止他的手,垂落在身侧的手死死握紧,胸膛剧烈起伏片刻后还是将火气压了下来。

    是的没关系。

    他已经找到人了,把人弄回来不过是时间问题。

    既然靳文修不肯给,那也别怪他不客气。

    想到此,景斓重新坐了回去,他拆开之前靳文修敬环冗主的那类烈酒,冷笑道:“好,竟然靳域主不肯让人那就算了,不知道我敬你这一杯你喝不喝。”

    话是这样说,却已经让身边的侍从将一瓶酒端到了靳文修跟前。

    这种酒烈得堪称毒药,刚才靳文修已经喝了一瓶,虽然不知道他怎么没有半点反应,但喝两瓶就不一定撑得住了。

    靳文修淡淡点头,“你敬我的,当然给您个脸面。”

    这话说得,实在不中听。

    景斓也不再管了,不过是趁些口舌之快,等他回去自然要对方好看。

    将他和环冗主都得罪完了,这白洞主的位置恐怕要换个人坐坐了。

    两人都是一口气将酒水饮尽,入肚的瞬间灼烧的刺痛即可蔓延上来,胃中翻腾着血气,猛烈得好像要在下一刻吐出来。

    景斓强压住,面色不改,除了唇色苍白了两分。

    反观靳文修依然没半点异样,两瓶烈酒就好像两瓶水,他甚至还抓着疏白的手懒懒地靠着,姿势都未曾改变。

    景斓只当他是硬撑,恐怕离开这里就要修补胃上烧出的血窟窿了。

    之后几人做着表面功夫,愣是说了一个多小时后终于散场了。

    靳文修最先离开了大殿,倒不是他多迫不及待,而是另外两人都没动弹,直到他离开许久后才给彼此倒了杯温酒,缓缓交谈上。

    “环冗主,好久没合作了”

    在大殿内,两人谈了很久,直到两小时后景斓才离开了这里。

    按理说交流宴有好几天,但他已经一天不想多呆,离开后就径直往东边公寓去,而正是在回去的路上却碰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疏白!”

    远远望见站在桥上的疏白,景斓顿时精神了两分。

    他快步上前将人拦住。

    疏白离开的动作一停,漂亮的眼睛稍稍抬起,毫无情绪的目光从对方脸上一扫而过。

    “景域主。”他淡淡道。

    这条桥是通往东边公寓的必经之路,北边公寓也可以在此路过。

    昨晚景斓正是在这里望着湖面上的粼粼波光,想着记忆中熟悉的色彩。

    “你有没有事。”景斓看着他,像是想到刚才的事,神情变得忧虑了几分,他有些激动地抬手抓着疏白肩膀两侧,“靳文修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

    他始终难以相信疏白真的不愿跟他回去,相较之下,他更觉得是靳文修做了手脚。

    说着,他抬手去撩疏白的袖子,想要看上面有没有伤口,这一动作当然被打断了。

    疏白用力挥开退开一步,声音冷了些许,“景域主,没事情的话就离开吧。”

    “疏白你清醒一点!”景斓承受不了疏白这样的态度,他急促道:“是我不好我不该逼你,你告诉我那天发生了什么,是不是靳文修带走了你!”

    “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疏白轻拧了下眉,再次打开景斓想要触碰他的手,“我记得所有事情,也是我自愿跟靳文修离开。”

    “不可能。”景斓不相信的否认道,“就是我喜欢你的事吗?疏白,如果你不喜欢这样我可以像以前一样,继续做你的域主,我不会干涉你,也不会碰你。”

    他苦笑一声,“你连这都不愿意信我吗?”

    疏白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但眼中表露出的冷淡已经给了回答,景斓顿时心下一乱,他道:“你与我在一起多年你都不肯信我,为什么相信靳文修!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担心吓着对方,景斓深吸一口气后,缓下声音,“对不起疏白是我不好,你可以不信我,但你也不要相信靳文修好吗?

    这人手段残忍,上一任白洞主在他手下连全尸也没有,他也不是什么好人,你在他身边我不放心,白洞星域太远,如果有什么事我难以迅速赶过去,疏白你同我回去好不好,你信不过我你就寻个灵穹域内你喜爱的地方,我给你寻些房子住着,你想怎么都可以。”

    他这样的苦口婆心,似乎一心为疏白找想,刚才为了将人带回来更是打算付出一个资源星。

    这放在任何人身上恐怕都不免被蒙蔽。

    就如,前世的疏白。

    “对不起。”景斓再次道,他一手似要轻抚疏白的脸,但又像想到什么又僵硬地收回,他神情温柔却难过道:“我不想害了你。”

    疏白却在这一刻,眸中罕见的露出一丝不耐。

    他轻皱着眉,终于道:“靳文修没对我做任何事,他带我走也是我拜托的。”

    “你说让我相信你?相信下在酒里的药?”

    话音刚落,景斓也瞬间安静了下来,好像连呼吸都轻了些许,就在他略略思考准备解释时,疏白就像知道他要说什么一般,直接道:“你给我下药,我问你时你是怎么同我说的。”

    “你说是侍从下错了。”

    疏白似乎都笑了下,“这话你信吗?”

    “下药,试图欺骗,这都是你做的。”他面无表情道。

    景斓与那双银色的眸子对视,一如以往的清澈却不再令他一眼看透,反倒像是看清他那些心思般。

    他沉默了很久,在疏白将要转身时,他忽然回神将人拦住。

    “对,是我做的。”他干脆承认道。

    随后他无奈道:“是我不好,我鬼迷心窍了。”

    “疏白,我真的很喜欢你,但我也怕,我怕你觉得我恶心。”他声音有些低,干涩地吐露一字一句。

    “我们在一起那么久,喜欢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侯开始,但你那时候只当我是域主,而我也不敢冒犯。”

    “我就想先这样守着,等到你懂些感情了我再试试,但直到你成人礼那天疏白你真的很漂亮很引人。”景斓蓦然抓住疏白的手腕,像是生怕人跑掉一般,压抑道:“那些人都看着你,我很嫉妒。”

    “对不起我没能控制住,我想着只要跟你在一起就好了,可以光明正大地阻挡那些目光。”

    “我用错了手段。”

    景斓深深道,最后无奈地笑了下,“你生我气没关系,但别拿自己犯险,跟在靳文修身边我怕你遇到不测我难以赶到,同我回去,你不消气我就不去找你。”

    一大星域之主,本该高高在上的存在,如今却这样低声下气地讨好着。

    他语气轻柔温和,带着克制的关心和感情。

    就像真的对人用情到了极致。

    疏白轻垂着眼帘,看着那只紧紧抓着他的手。

    他想,为什么要扮演得这样真实。

    如果是前世的他,或许听了这些话就乖乖回来了。

    毕竟在童笙出现之前,景斓就一直是这样,就像是真的对他有感情,真的对他好,真的将他放在心上。

    整整十年。

    谁能不被欺骗呢。

    明明有了喜爱的人,却装模做样的牵制他。

    疏白缓缓抬眼,他凝视着景斓眸中的情绪,在刹那间就好像回到了前世。

    那时对方带着童笙到他面前,也是用这样的目光看着他。

    一如既往的温柔。

    但他却带着这种深情,同他说出让他做地下情人的话。

    他已经被骗过了。

    就算重生了也无法改变,他确确实实的付出了代价,永远死在了那一天。

    “够了。”疏白将他的手一点点掰开。

    “我没有兴趣同你说这些。”他没什么情绪道。

    也不再给景斓狡辩的机会,疏白轻轻闭了下眼,白色的眼睫轻颤,似乎是将前世种种压下,也似乎是再难忍耐对方的虚伪。

    “我知道童笙。”

    熟悉的名字以景斓绝对想不到的方式出现在此刻,瞬间令他僵在了原地,手也被疏白顺利扒了下去。

    只听清冽的声音继续道:“也知道你当初带我回去的原因。”

    “我很像他,对吗?”

    刹那间,景斓只觉如坠冰窟。

    第四十二章

    他不敢置信地看向疏白,却见对方只是平静的回视他。

    他张了张口,竟一时哑然。

    疏白却毫无影响地继续说着,“我感激你。”

    曾经真切地感激爱戴,直到后面变成对伴侣的喜欢。

    “我也曾疑惑过你为什么待我这样特别。”

    后来知道了原因也付出了代价。

    “现在趁我耐心没有耗尽前结束吧,你该知道你对我的纠缠没有任何意义,你有喜欢的人。”

    “不是”

    景斓条件反射想说出反驳的话,却被疏白径直打断,“我不想再听到你说喜欢。”

    “景域主,到了这个地步你还不肯说一句真话?”

    疏白眉峰轻拧,“这几年来你从没喜欢过我,更别提成人礼上钦慕我所以犯下大错,你不过是为了自己,也不过是为了得到一个合格的替身。”

    “你说靳域主为人不好让我回去,试问我回了灵穹星域可还有出来的一天?”

    “你一切不过是为了自己的私欲,为了让我在你喜爱的人回来前满足你的欲.望。”

    “就算抛却这一切,下药、扯谎、往靳文修身上泼脏水,也尽是下三滥的手段。”

    “景斓。”疏白冷冷地看着他,“你真令我恶心。”

    景斓一席话顿时被堵在了口中,他的呼吸在疏白的注视下越加粗重,就好似被扒光了皮扔到了阳光下。

    所有话最后被淹没,只磕磕绊绊地说出一句,“不是!”

    但他心里清楚,疏白说的都是真的。

    从他捡回来这孩子开始,就是因为跟阿笙相似的眉眼。

    “你先听我”景斓深吸一口气,话说到半又蓦然一转道:“不对,这些是谁告诉你的。”

    “这并不重要,但的确是真相。”疏白冷淡地回应,脸庞柔软的发丝被他随意别到了耳后,目光清明地直视着景斓无措的神情。

    对方在竭力保持冷静,但显然完全超出意料的事情到底令他一时没了对策。

    他看着疏白,无论是本该型惯性说出的借口或者甜言蜜语尽数都吐不出一个字。

    “你想说什么。”疏白却像知道一般,替他道,“说你曾经喜爱过,现在不喜欢了吗。”

    就如景斓了解疏白一般,疏白也逐渐清楚了景斓真正的模样。

    曾经他不能理解为什么一个人会有这样巨大的变化,也一度找不到原因,现在倒是明白了。

    景斓本身就是如此,从未有过喜爱他待他温和的一面。

    所作所为不过是捕获猎物的牢笼。

    一切都是欺骗。

    景斓蓦然僵硬了神色,第一次面对疏白升起了哑口无言的感觉。

    不应该的,疏白怎么会说出这些。

    他终于感到一丝怪异,就算疏白发现童笙的存在,发现了欺骗,也不该是这样的反应。

    就算再失望,心底多少还是信任他的,会听他解释。

    不可能完全不信,更别提厌恶。

    怎么会这样。

    就好像,对他的所有都知根知底。

    就在景斓惊疑不定间,疏白收了最后的话:

    “就这样吧。”

    “你不要再来找我,我们互不打扰。”

    所有的恩情,在前世他已经彻底还清了,现在他只想远离灵穹星域过自己的生活。

    “等一下!”

    还来不及有些头绪,见疏白已经走出几步,景斓连忙上前将人拦下。

    “别走。”

    他一时说不出挽留的理由,第一次觉得语言这样干涩。

    他深吸一口气,“不管怎样我们也真切的生活过多年,疏白,我没有害过你也不会想害你,你先跟我回灵穹我都会跟你解释的。”

    疏白一顿,轻轻道: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前世他也曾问过,明明相处过十年,就算不爱他为什么连自由都不肯给他,一定要逼迫他做第三者,一定要作践他。

    “什么?”

    景斓一愣。

    “我不会信你的,不管是相处五年或是十年。”疏白淡淡道,他想将对方的手拉开却只见景斓越抓越紧。

    见无论怎么说都没用,景斓也没了办法,他上前将疏白紧紧制住,“对不起。”他低声道。

    他要将人打晕带回去!

    他的速度很快,却在将要碰到的刹那被疏白挡了下来。

    景斓眸中流露出一丝诧异。

    不等他反应过来,肚子上猛地挨了一拳!

    “嘶——”

    疏白迅速退开几步拉开身位,同时眸底神色微沉。

    一方面是景斓打算动手,另一方面是他发现景斓的手法是克制他的手法。

    准确的说,是克制他从景斓那儿学到的手法。

    根据时间线,这个时侯的他从景斓手中学到的东西不多,但也是未来所学的根基。

    前世他没能看出来,但这世跟在靳文修身边看得多了也练习的多了,反倒发觉了端倪。

    也就是说,对方从始至终都知道他不适合这种格斗方式,也知道他学习后所会有的弱点。

    因为按理说景斓的那一套用在他自身上并不会被刚才的手法克制,但疏白与所学并不适合,所以才会产生破绽。

    想到此,他的目光顿时冷了几分。

    而景斓也被这一拳打得完全出乎意料。

    他顿时明白了什么,倏然抬头道:“是靳文修对不对!”

    这招式是靳文修教的,而他的一切恐怕也都是靳文修暴露的!

    疏白冷着脸,“你没有资格说任何人,你从来就没想教给我真正有用的东西。”

    见彻底没了办法,景斓冷笑一声,“就算他教了你,一个月又能学成什么!”

    他会将疏白带回去的!

    话落,他毫无预兆地冲了上去,从弯着腰到起身快得几乎肉眼难见。

    疏白却在顷刻间做出了反应,他精准地侧了侧做半边身体,但同时他抓准机会进攻的手段也被对方瞬间拦了下来。

    瞬息之间两人便过了数招。

    在三招没能拿下疏白时,景斓已经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他竟然一时看不出路数。

    忽然,疏白顺着对方打过来的力道猛地撞上了桥杆,随后借着力道狠狠踹到了对方胸口。

    脊背上的疼痛瞬间令疏白皱了眉,但对方下手有多重,疏白借用的力道就是其数倍,景斓倏然退后两步,捂住了翻腾着血气的胸口。

    他惊异地看着疏白,紧跟着目光一戾,将血气硬生生压下丝毫不影响状态地再次攻了上去。

    而这次他比刚才出手更加凶戾果断,也迅速根据疏白的反应临时调整了对策。

    这次他不再留手。

    到底是一域之主,疏白真正入门也不过短短一月。

    很快疏白被逼退到了桥下,目光冷冽地看着逼近的人,一手抬起蹭去唇角猩红的血迹,一手捏紧了袖中的暗器。

    在对方迅速上来制住他的刹那,一颗微小的珠子瞬间从手链弹出,没入了景斓的左臂。

    这还是景斓躲得快的结果。

    ‘哧——’

    一道轻轻的皮肉陷入声响在耳边。

    景斓一僵,他垂眸看了眼,在见到那毫米大的伤口流出几乎不可见的透蓝色水时,经验丰富如他瞬间知道了是什么毒。

    他不敢置信地看向疏白,心底猛然窜上一阵难言的痛楚,“你竟然”

    这一刻他真正清楚,疏白别说确确实实不信任他,甚至厌恶到想杀了他。

    这怎么可能!

    景斓不相信。

    疏白怎么可能会想杀他!再怎么样也不可能!

    明明就在一个月前,听说成人礼的事情还会真正开心地同他笑一下。

    哪怕清楚接回疏白是为了阿笙,不过是个用来思念阿笙的东西,但亲眼看着对方动手的刹那却感到脊背发寒,像是心脏被捏紧的窒息和颤抖瞬间涌了上来。

    不对,这不应该

    疏白怎么舍得下手。

    就在他僵住地刹那,疏白已经将他撞开。

    景斓还没回过神,但他条件反射地就要再将人抓回来。

    然而伸到半空的手蓦然停住了。

    一股力道重重捏住了他的手腕,骨头错位的细碎声在这一刻异常清晰。

    ‘咯吱咯吱。’

    “景域主,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靳文修微眯着眼看着他,唇角勾着若有若无满是森冷的笑意。

    “你的对手是我。”

    第四十三章

    骨头碎裂的痛楚瞬间刺入脑中,景斓额间的冷汗立马就下来了。

    他以攻为守,径直袭了上去!

    靳文修也顺着他松开了那只手腕,侧身躲开的同时,一掌击上了对方的肩膀。

    他的力道远远比疏白强劲的多,景斓被拍上的瞬间一口血就吐了出来,肩膀处也直接塌了一块儿,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般,凶戾地朝靳文修攻了上去。

    远比对上疏白时下手更毒辣。

    他们应是真动了手,过招之间快得几乎肉眼不可见。

    疏白轻喘着气靠在树干上,将唇边又溢出些许的血迹蹭了去,而在这时吕斯等人也赶了过来。

    他们本是回公寓收拾东西的。

    “你怎么样。”吕斯见状拧了下眉头,拿出一颗白色药放在疏白手心,“等待会儿回战舰上检查一下。”

    “谢谢。”疏白也不客气,将药吞了下去。

    他的目光始终没离开交手的两人。

    “不用担心域主。”吕斯宽慰道。

    像是应了他这句话,没多久后景斓倏然倒飞出去狠狠撞上了桥边的栏杆,只见栏杆应声而碎!

    景斓也兜头掉进了水里。

    与此同时,身后响起了几道急促的声音:“域主!”

    是景斓的心腹。

    吕斯见状迅速带着两个主将过去,将他们拦在后面甚至直接动起手来。

    疏白则是在树干边轻捂着腹部的伤缓了片刻,而后走到了靳文修身边,他一眼看到滴血的手腕,不禁小心捧起,“你怎么样。”

    但还没来得及看清就被抽了回去。

    只听靳文修口吻随意道:“皮肉伤,没问题。”

    说着,目光还在疏白脸上的几处擦伤扫过,其中左脸有一道比较深血也渗出了许多。

    他抬手轻贴着疏白的脸边,拇指轻轻蹭掉一些落出的血珠,“回去给你上些药。”

    两人说着话的功夫,景斓已经狼狈不堪地从水中冒出了头,他头发衣服尽数湿透,乱七八糟地粘在身上,凌乱的头发下一双眼睛布满了血丝,猩红一片,脸上身上都有些细碎的口子。

    他不断喘着粗气,抬头阴冷地看了过来。

    只见脸色唇色都苍白地跟鬼一样。

    他动了一下似乎想爬上去,但仅仅是这一下就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僵在了水中。

    他中了毒,左肩膀和右手腕都碎了骨,左腿也断了。

    但即便这样,他似乎也强撑了一口气想要上岸,一点点缓慢地挪动着。

    “再继续下去就是我胜之不武了。”靳文修站在岸边,高高在上地俯视着,眉宇间带着戏谑。

    “毕竟中了毒,您还是好好休养修养。”

    景斓动作一停。

    他蓦然抬首,死死地盯着对方。

    靳文修不紧不慢,甚至抬手轻轻搭上疏白的肩膀将人揽到了怀里。

    在疏白不明所以的目光下缓缓道,“至于疏白”

    “景域主,你好好看看,他哪里像灵穹星域的。”

    “这张脸,这发色这眼睛,都是他从别的星带出来。”靳文修说着,指尖钩上了疏白的发尾轻轻捏起一缕,“除此之外,哪里像是你的人?”

    他笑着反问道。

    景斓呼吸一窒,森然道:“他在灵穹星域”

    “嗯?在那里生活便是你的人?”

    靳文修手上轻轻一拉就将疏白抱到了怀里,一手搂抱着对方的腰,轻轻颔首贴着对方的额头。

    刹那间,疏白浑身都僵硬了,呼吸间隐约可嗅见熟悉的气味和淡淡的暖意,他不习惯的想要退开,但也知道靳文修想做些什么,最终还是很配合的没乱动。

    只听近在他耳畔的声音缓缓道:“他所学所用都是我的东西,现在吃的穿的,身上带的”

    他轻轻抓起疏白带着手链的手腕,举到景斓面前。

    “都是我的。”

    看到手链的瞬间,景斓陡然呼吸不畅,瞬间明白这是将毒药射.入他皮肉的暗器!

    靳文修面色不改,唇角的弧度却越深了些许,“要说唯一的,那就是他在灵穹星域被关了五年,那他将在我白洞生活五年十年百年,这样看来,他更加不会跟你有任何关系。”

    “你放屁!”景斓终于忍无可忍,被气得怒火中烧。

    心底的冷意却迅速蔓延开,他知道靳文修说的是对的,疏白处处像是以前的模样,但也处处不一样了。

    处处留下了别人的痕迹。

    “甚至他也不想跟你离开。”靳文修似轻轻叹了一声,“你到底是基于什么才敢说他是你的人。”

    “听你们说我很狂妄?”

    他挑了挑眉,肆意笑道:“难道不是你景域主坐这个位置太久,已经分不清人和畜生了吗!”

    “胡说八道!”

    景斓只觉得神经瞬间绷紧,连忙慌乱地向疏白看去。

    然而现在疏白被对方半拥在怀里,根本看不清神情。

    “他是我带到灵穹的,是我培养了他!是我!”景斓愤怒到了极点,情绪激动下身体也开始颤抖。

    但是没用,这些话苍白又无力,像是最后的宣泄。

    他脑中不断闪过刚才疏白与他对峙的模样。

    疏白说,“你的手段很下作。”

    “真令我恶心。”

    这不像他记忆中疏白会说的。

    他又紧紧看着与靳文修相贴的身影。

    疏白也不会与别人这样近,疏白疏白

    “是你把他变成了这样。”景斓一字一句道,声音像是从喉咙中挤出来般嘶哑艰难。

    只见他眼眶通红地看向疏白,“疏白,你真的不愿意跟我回去?”

    “我们在一起整整五年,刚刚给你过了成年礼,还有礼物放在你的卧室一直给你留着。”

    “我”

    景斓呼吸急促,胸口被打断的肋骨也开始抽疼。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在一起那么多年,仅仅跟了靳文修几个月疏白会变化这么大。

    “他不想。”靳文修径直打断道。

    “看来景域主眼睛不好,不如再看看他哪里像是灵穹的?”他一面说着,一面松开了手,轻轻打理了一下疏白的头发。

    银白的眼睫下,疏白只是淡漠地看了景斓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这一刻,景斓一时间也不知道是湖水太冰或是失血而导致的寒冷,手脚似乎都僵硬地难以活动,他怔怔地与疏白对视。

    “走吧。”

    不知沉静了多久,靳文修忽然出声打断,他微微向疏白抬手,“回白洞。”

    疏白一顿,抬眸看了他一眼,随后轻轻握住。

    靳文修反手捏在手心,

    两人直接抛下了还杵在湖水中浑身狼狈的景斓往回走去。

    景斓怔怔看着,似是回不过神。

    他在想,明明只是个替身。

    既然背叛了那就找个机会杀了,就算在白洞又怎么样,靳文修能看着他一辈子吗?

    不如直接杀了解恨。

    但是并不是

    景斓微微弯下身,痛得脸上的冷汗不停地顺着脸往下滑落,与湖水混在一起一时分不清哪些是水哪些是汗。

    他为了这个替身竟然把自己折腾得这么难看,他也不想杀了,他就想抢回来!

    心底被强烈的不甘和酸楚充盈,心脏也似乎在冷淡的视线下抽疼。

    不应该的。

    但他好像真的栽了,他没有不在意,相反他很想要,他想要疏白

    “疏白!”

    这时,他忽然大喊一声。

    在疏白沉默地回头看他时,他忽然道:“那天在灵川星的,是不是你!”

    景斓猩红的目光紧紧落在他身上,像是在寻求最后一个结果和希望。

    但同时。

    那微亮的一点光芒也随着疏白缓缓点下的头而彻底熄灭。

    景斓彻底安静在了原地,他许久未动,在冰冷的湖水中看着他们一步步逐渐远去

    在那座桥和湖彻底消失在视野中时,疏白紧绷的精神也终于放松了下来。

    他揉了揉一疼一疼的太阳穴。

    想到刚才的场景,不禁紧抿了唇,一句话不想说。

    他一点不想承认。

    但的确是事实。

    疏白轻轻舒出一口气,过了那会儿功夫身上的伤已经开始疼了。

    他没太在意,看了眼身边的人,低声道:“多谢。”

    他知道靳文修在帮他出头。

    靳文修却没头没脑的笑了下,“不生气?”

    疏白却明白了他的意思,“我知道域主的用意,单单让我对上景斓可以看出很多问题。”

    为什么这么巧靳文修离开时碰上了景斓,为什么这么巧在事发前给了暗器,为什么这么巧靳文修出现了。

    当时的情况他已经用了暗器,接下来景斓肯定不会再上当,要想逃离只能搏命。

    靳文修出现的太巧了。

    很显然他知道他们会遇上。

    这样不仅可以试验他现下的能力,也能试探如今他对景斓的态度。

    只要还有半点动摇,他大概不能再留在白洞星域。

    疏白眸色闪了闪。

    靳文修却摇了摇头,“不全。”

    不全?

    疏白愣了下,沉思片刻又说出几个想法却依然没说中要点。

    那还有什么?

    疏白轻皱着眉,纠结了。

    靳文修见状微微抬手示意了一下两人相握的手,疏白沉默,显然完全忘记这事,但他刚要收回却被死死拽住。

    “没人有资格觊觎我身边的人。”靳文修直直地看着他,黑漆漆的眼睛格外森然。

    “你既然身在白洞,景斓就要认清这个事实。”

    “我会亲眼让他看到,让他明白。”

    “现在的你才是本来的模样,而不是被打断手脚的畸形困兽。”

    “你跟灵穹再没有丝毫关系。”

    疏白认真听着,呼吸也不禁轻了些许,他心底是赞同的,他会用与对方毫无关系的手段与其搏斗。

    也的确不再跟灵穹有半点关系。

    只是话刚要说出口,靳文修就将握着的手抬起,没什么笑意的扯着唇,“你会在白洞五年十年甚至百年,你永远会是白洞的人。”

    疏白陡然缄默。

    这句话怎么这么奇怪?

    之后,靳文修直接带疏白回了战舰。

    在疏白疑惑刚才的事怎么善后时,靳文修淡淡道:“吕斯会解决的。”

    随后两人进了之前给疏白安排的房间。

    看了眼身后若无其事进来关门一条龙的靳文修,疏白一句‘您的房间在隔壁’还没出口,对方就道:

    “衣服脱了。”

    疏白:?

    与此同时,在中心岛扫尾烂摊子的吕斯打了个喷嚏,一旁的主将见状像是抓着机会似的大声嘲笑,“驴子,我就说鼻子被打坏了吧!”

    刚跟景斓那帮心腹打完的吕斯,看了眼面前的工作人员,表面淡定地摸了摸鼻头,“着凉了。”

    实则恨不得回头给主将来一拳。

    第四十四章

    衣服什么?

    疏白差点怀疑自己聋了。

    在他茫然的功夫,靳文修已经转身拿了药箱过来,见他还怔在原地便将箱子轻轻搁在了桌上,“脱了,我给你上药。”

    疏白条件反射地抓了下领口,发觉自己反应太过略尴尬地颤了下眼睫。

    “我自己可以。”他道。

    “后面不好擦。”靳文修从箱子里翻出一支药膏走近几步,面色冷静,带着完全不放在心上的平淡道:“赶紧上完药,等会儿有其他事情要办。”

    疏白见他这样认真也寻思着是不是自己小题大做了。

    他犹豫了一下,将扣子一颗颗解开,缓缓将衣服褪了下来。

    随着柔软的衣服从肩膀滑落,白皙充满韧性的手臂、胸口、腰慢慢暴露在灯光下。

    疏白如今并不算骨瘦的了,但他的锁骨很深,肌肉也很紧实导致身板看起来依然很薄,腰的弧度更是卓越的引人遐想。

    “床边坐着。”靳文修轻拍了下他的肩膀,手感温润有些滑。

    疏白抱着衣服去了床边,不自然地将外套卷成一团放在了腿上稍稍遮挡住腹部,等靳文修消毒完拿着药过来,身后的被褥陷下去时,他挺直了些脊背好让对方上药。

    或许是皮肤过于白净,那片淤青显得格外狰狞突出。

    大片的皮肤呈现青紫,还有些黑红的淤点。

    靳文修见着似乎眉心动了动,他挖出一大块儿药膏放在手心刻意等了会儿后,才将被皮肤温热过的膏体擦上了淤青。

    “忍忍。”他轻声道,刻意下手重了些将淤青揉开。

    密密麻麻的刺痛瞬间从脊背蔓延开,疏白轻颤了下,不消片刻额间就冒出了些许汗珠。

    身后略粗糙的温度在身后摩擦摁压着,或许是疼痛也或许是褪去的衣服,总觉得这一刻触感异常清晰。

    好半响后靳文修才收回了手,药物吸收的很快没一会儿上了药的地方就已经干爽。

    疏白在他手离开的刹那不禁呼出一口气,刚要上衣服却又被对方压了下来。

    “别急着穿,腹部还有些。”靳文修道,随后在疏白僵硬的目光下挑了挑眉,补充道:“你自己上就行。”

    是了,腹部可以自己上药。

    疏白沉默地卷了卷放在怀里的衣服,看着只是起身走开几步却没离开的人,只能硬着头皮给自己擦药。

    他拿过放在旁边的药罐子,已经被挖去了大半,便将剩下的取了出来径直往身上抹去。

    贴上的瞬间被冰凉的膏体冻得头皮发麻,远不及靳文修擦得温和。

    但疏白自然不会想太多,他很快将身上的擦伤和淤痕都上好药,刚要将衣服穿回去就被不知什么时侯又靠近的靳文修压住了手。

    “换件新的。”靳文修将一套新衣服放旁边。

    也是,身上那件早就因为打斗弄得很脏,要是平时疏白就直接换了,但今天莫名匆忙完全没注意这点。

    “好。”

    他接过衣服低声应下,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换衣服的功夫房间内安静的可怕,疏白觉得光凉的后背火辣辣的,他一边穿衣服一边想起什么般询问道:“接下来还有别的事情?”

    “嗯,先不回白洞。”靳文修淡淡道。

    只听一道轻轻的按键声响起,墙上瞬间出现了一副星域分布图。

    这是可遥控影像,从靳文修手中的储存盘投射出来的,他将投射出的分布图放大最后定在了白洞星域附近的一颗星球。

    那颗星球从表面看是灰白色的,落在宇宙中显得平平无奇,似乎并没有能引人注意的地方。

    疏白却在看清的刹那微微睁大了眼睛。

    “特非星,目前新式电子烟最大的生产星球。”靳文修锁定星球后将其放到了最大。

    在除了三大星域外,确实还会有些散落在外的星球,他们同空间站一样没什么武装实力,又因为初期没分配进星域,后期又因三大星域牵制而一直算作零散星。

    “接下来要去这里。”靳文修道。

    特非星。

    疏白是知道这里的。

    前世除了靳文修剿灭廖林生留下的那支万人精英队外,最大的动荡就是这里。

    他屠灭了整个星球。

    将特非星的大海染成了极致的猩红。

    也是在这次事件后他犯了众怒,景斓和环冗主一同出手牵制他,但最终前去剿灭的军队铩羽而归,再没多久后灵川星的开采权也落到了靳文修手中。

    但见识过那万人精英队覆灭的过程,疏白知道特非星的屠杀定然有别的原因。

    而且,他可能很快也要看到了。

    疏白看着墙上被投射的灰白色星球,仿佛能看到球体被红色覆盖的场面。

    到底是什么能让靳文修对整个星球的人动手

    在疏白和靳文修离开没多久,灵穹星域的战舰就赶到了,一眼看去密密麻麻,显然景斓早就联系了边防让他们带军赶来。

    结果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靳文修直接带着人跑了!

    这让刚从医疗房出来的景斓面色陡然沉了下来。

    他身上已经换了干爽的衣服,能粗略处理的伤也处理了,最麻烦的就是胳膊上中的毒。

    这放在普通人身上都是能瞬间毙命的东西,所以景斓在中毒时才那样不可思议。

    疏白是真的想杀了他。

    但能坐上域主的人自然都是惜命的,会去长期温养身体的抗毒性,所以这毒一时半会儿要不了他的命,得立刻回中心岛炼制解药才行。

    “域主您先回去,让属下去找他们。”一旁的心腹道。

    景斓沉着脸,垂落在身侧的手显出强烈的不甘,但他现在的状况只能作罢。

    在沉静良久后,他给身边的人安排了任务,自己快速往灵穹赶了回去。

    提前在战舰上联系了岛上的人,等回去后他的整条手臂已经被染成了刺目的透蓝色,整个人也难以动弹,早早等着的研究人员迅速围了上来,先给他打了几针压制毒素,随后将他扶到医疗舱内推了进去。

    躺在舱内,景斓终于再难撑住因毒素席卷的困意

    他的意识陷入了混沌之中,起起伏伏始终没有安定,直到在某一刻眼前豁然大亮。

    一望无际的晴日和无边大海映入视野,而在波涛海声中,一道清冽的声音极为清晰,顷刻间剥夺了他的注意。

    “域主。”

    在不远处的悬崖边,身着单薄衬衣的少年正站在那儿,他静静地望着无边无际的蓝海,风胡乱地吹动阳光下格外耀眼的头发,像是察觉到他的存在侧首看来。

    “疏白?”

    景斓皱了皱眉,他忽觉得自己想不起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唯独记得面前人的名字。

    他上前两步,对方却跟着退开。

    “我还没想好。”少年远远看着他,白色的眸光轻动了下,声音带着犹豫。

    这时,景斓忽然注意到他脖子上淡淡的红印子。

    他的视线太过明显,少年蓦然捂住,有些沉默地回视着。

    景斓想起来了,他们在三天前发生了关系,但并不是少年自愿的,是他下了药。

    他想得到他。

    景斓很快换上了温润的神色,平静地上前轻轻将对方的手握在手中,“是我乘人之危,疏白我很爱你,但你不用太在意,不喜欢的话就拒绝吧。”

    少年没说话,只是收回了手,重新将目光落回了海面上。

    他轻轻道:“我会考虑的。”

    明明是还未定下的话,景斓却已经有了将要得到的兴奋感,他了解疏白,从没有拒绝开始那么得到的可能性就很大了。

    他们在悬崖边站了很久,直到傍晚时少年忽然道:“我好像,也喜欢你。”

    说着,目光便看了过来,却与景斓想象中的模样完全不同。

    那双银白的眼睛格外清浅,里面没有浑浊的欲.望也没有热恋的爱意,他只是单单的说着这句话。

    不是爱情。

    只是很纯粹的喜欢。

    少年只知道喜欢一直以来照顾他将他培养大的域主,但他不知道喜欢和情人间的爱意有什么不同。

    他分不清,因为他没有感受过热烈的爱意,无论是来自自己或是他人。

    但这对景斓来说却很好。

    少年分不清没关系。

    少年是个很好的人,就算不爱但只要当成了爱人,也会对他忠诚会对他好,会慢慢的真正的‘爱’他。

    景斓故意流露出欣喜的神情,他激动地抓着少年的手,混淆道:“我也爱你。”

    他做出得到宝藏欣喜难抑的模样。

    明明对方说的并不是那个字。

    少年茫然了片刻,随后只能懵懵懂懂的应了下来。

    所以,这就是爱了吗?

    他也爱域主?

    一段时间过后,在景斓再三的示爱和热烈追求下,少年终于还是同意了。

    之后的日子景斓只觉得格外满足,像是拥有了最想要最喜爱的东西,但明明不是的,他最爱的是阿笙。

    可在现下他却实实在在的感到了安定和幸福。

    这是从没在阿笙身上得到的感觉。

    但他自以为清醒,自以为只将面前的人当作阿笙的替代品,他自以为这种幸福感是来自于对方像阿笙,让他觉得好像跟阿笙拨开所有仇怨重新生活。

    他是那样自负的一个人。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直到某一天,一道光珠撕碎了面前的天空狠狠刺入了他的皮肉。

    剧烈的疼痛伴随着深蓝色在手臂上蔓延开,他身上忽然像是被浸满了血水,狼狈又肮脏。

    而少年站在他的面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缓缓收回带着手链的手。

    那颗毒珠就是从手链中弹出的。

    意识到这一点,景斓竟没有多少火气,他不解又委屈地质问道:“疏白!你真想杀了我!”

    少年没回答,只是冷淡地回视着。

    他其实一直是这样,对所有人都很疏离,但景斓却清楚他并不如表面上看着冷漠,他是最好的。

    但这一刻,景斓却觉得不一样了。

    “我不爱你。”少年道。

    开口的话就令景斓心落谷底,但他不相信,他上前想要将少年制住带回去。

    不管怎么样,少年都是他的。

    也不会不爱他。

    肯定是一些小事生气同他闹矛盾了。

    但在景斓上前将人抓住的刹那,忽觉得腹部一疼,只见一把尖刀毫不留情地全部没入了他的腹部。

    他一怔,蓦然吐出一口血来。

    他下意识地向近在咫尺的少年看了过去,却见对方冷着眉眼,毫无情绪道:“你的恩情我已经还了。”

    “我们两不相欠。”

    “再靠近,我会杀了你。”

    这一刻,匕首拔出,猩血从伤口瞬间蔓延出来。

    ‘滴答——’

    ‘滴答——’

    “域主,注意安全。”吕斯深深看了房内的靳文修一眼。

    这次的事情还是域主先行一步,还带上了疏白。

    而他们要先撤离解决白洞内部的事情,再回来应对可能来自另外一个或者两个星域的围剿,必须要做足准备。

    靳文修点了点头,让吕斯带着战舰上剩下的人全部开备用机撤回白洞,自己则去调一下战舰的航线。

    疏白见状,将一旁的脏衣服抓起粗略的收拾一下就要跟上去,也正在这时一把小刀从衣服里掉了出来。

    他顿了一下,面不改色地捡起放到一边,将衣服内藏着的几把薄刀都收拾出来才重新装上后,随后离开房间。

    如果靳文修没有及时出现,他一定会同景斓搏命。

    杀死对方也在所不惜。

    第四十五章

    疏白跟着靳文修去了战舰的操纵室,此时的室内空无一人,所有人都跟着吕斯离开了。

    他们垫后却也不着急。

    或许是早就猜到了景斓会派来战舰,靳文修的时间卡得非常妙,既没有过早失踪引起对方的警觉,也能刚巧逃脱留下充足的功夫扫尾。

    此时,他正站在操纵台前修改了战舰的飞行路线,将其定位在特非星附近的一颗小星。

    “我们坐备用飞行器前往特非星,战舰丢在外面吸引另外两星域的注意。”疏白在一旁静静看了会儿,开口道。

    靳文修点了点头,“不错,而且景斓中毒也能拖延很长时间。”

    说着,他轻摸了下疏白的脑袋,像是在夸赞。

    疏白不自在地偏了偏头,“这拖延不了太久。”

    “他想要清醒过来至少两天,在此期间只有环冗主会亲自留在这里。”

    而仅仅是环冗主一人的话,单凭他调过军加寻找,至少也要两天,这两天内是绝对的安全期。

    “那么两天过后呢?”疏白道。

    “两天后他会离开。”靳文修目光不离面前的光屏。

    离开?

    疏白蓦然将视线转了过去,也正在这一刻对上了靳文修的目光。

    对方不知何时视线离开了光屏落在了他身上,仿佛就等着这一刻般。

    但他没再说什么,疏白见状思虑地敛下目光。

    两天后,在景斓醒来时环冗主也会撤兵?

    疏白一手抵着下颚,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目光不禁怔了怔,难怪吕斯回去的这样匆忙。

    像是为了验证他心中所想一般,再次向靳文修看去时,对方正给留在白洞镇场子的詹逾发去了消息。

    靳文修倒是没避着,光明正大地摆给他看,说明从景斓这件事后,对方已经真正将他划入了白洞的范围。

    而詹逾。

    按理说詹逾不比吕斯更能镇得住场子,在靳文修刚得到白洞就外出正是最不稳定的时侯,怎么都该留下吕斯而不是詹逾。

    最终留下了詹逾,恐怕是为了引蛇出洞,将还残留在白洞的不稳定势力一网打尽。

    吕斯匆忙回去就是要收拾惨剧,但除此之外还有更重要的事,这件事是两天后环冗撤兵的原因,也是此时拖延时间的主要原因。

    与其说拖延是为了特非星的事情,不如说是为了吕斯。

    明白过来的瞬间,疏白却也越加不解靳文修为什么要这么做,对方似乎在刻意导致两方针对他的局面发生。

    他站在旁边,一面回想着前世的有关细节,一面想着当下。

    一会儿时间过后,靳文修已经调好了战舰的自动驾驶轨迹,拉上了疏白大步往外走去。

    陡然被抓着了手腕,疏白还没能回神就被对方带了出去。

    两人一路去了地下的备用室,这里空荡荡的,其他都被吕斯带走了,独独剩下一架在中央。

    走到近前,靳文修终于松开了疏白。

    他们上去了飞行器,里面竟装满了各种物资。

    “坐好了。”靳文修理所当然地坐在驾驶位他调控了一下飞行器,开口道。

    疏白点了点头,发觉对方没看过来后才应了一声,“好了。”

    他看着靳文修利索地启用飞行器,瞬间整个机体从备用舱的门弹射了出去。

    他们的目标定在特非星,过了刚启动的颠簸后,飞行器慢慢匀速平稳了下来,见状,靳文修直接将自动驾驶开了丢到一边从旁边的保温箱里翻了饭盒出来搁到疏白手心。

    “补充一下。”靳文修道。

    说来确实有很久没进食了,跟景斓打了一架还格外消耗能量。

    疏白将饭盒拆开,发现是味道比较好的骨龙肉,他吃了几口挺喜欢的。

    靳文修则是从旁边拆了几颗胶囊混着营养液直接咽下去了。

    “不吃吗?”疏白抱着热乎乎的饭,看了他一眼。

    营养液的味道很单调,之前训练的时侯靳文修很重视他的吃食,却没怎么看他自己吃过。

    “方便。”靳文修简单道,随后补充,“我喜欢这样,如果你也喜欢你可以这么做。”

    他强调着‘喜欢’。

    疏白抱着盒饭沉默了片刻,觉得自己还是喜欢吃饭。

    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安静地将饭一口口塞进嘴里,忽然又有一杯热水递到手边。

    他确实觉得有点干。

    “谢谢。”疏白道。

    直到吃完盒饭,又坐了会儿困意便来了。

    靳文修抬手将他的椅子放下来,从空间纽里拆了一套被褥出来丢到他身上,“先休息,到了我叫你。”

    现在距离特非星应该也就半晚的路程吧。

    疏白抱着被褥躺下,他窝在椅子里略带困意地半阖着眼,想了想还是道:“今天的事情很感谢。”

    白天说的匆忙,总想认真地道个谢。

    从重生遇到靳文修以来,对方真的帮了他很多,虽然有时侯怪怪的,但不可否认这样一个在前世声名狼藉,据说是杀人魔的人,的确很照顾他。

    疏白缩在被褥里,规规矩矩地被子拉到了脖子顶上,将将贴着下颚。

    靳文修听此似乎沉默了下,随后轻笑一声。

    “那跟我谈点题外话吧。”

    听此,疏白稍稍清醒了些,有点意外。

    在他记忆中靳文修并不是个八卦的人。

    “好。”他道。

    靳文修真的开口了,“你离开灵穹不止是因为景斓想越界对不对。”

    只这一句,疏白就清醒了。

    单单看这一句话好像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但要知道疏白第一次见到靳文修时,投靠的主要原因就是景斓越界。

    难道靳文修怀疑了?

    疏白轻皱了下眉,正要开口说什么便见靳文修摇了摇头。

    “不对,这是原因,但是很小很小,他还有其他更令你厌恶的事。”

    疏白开口了,“域主,这是我的私事。”

    他不想说,也不可能说关于前世的一切。

    “私事?”

    靳文修目光一转,他伸手轻轻捏着疏白的下巴,迫使他微微抬起。

    “的确,当初在地下室时你就是这样说的,抛给我一个可有可无的原因,隐藏真正的缘由,如果换一个人的话我会杀掉他。”

    疏白将要挣扎的动作一停。

    是的,在第一次见面的地下室,他试图说服靳文修的理由就是景斓想要越界,但这个理由不是根本,真正的原因他也不会说。

    而靳文修当时就发现了,但为什么

    “但你是不一样的。”靳文修意味深长道。

    “你可以放心。”他的手松开疏白的下颚,轻轻落在了对方的眼皮上,若有若无地触碰着纤细的睫毛。

    在轻颤的羽睫下,他缓缓道:“只要你不背叛,白洞会是你永远的容身之所。”

    像是被点中心底最致命的地方,疏白一怔,甚至无暇顾及对方轻碰的手。

    “域主到底想说什么。”他沉默良久后低声道。

    “不用将精力绷得那么紧。”靳文修淡淡道,语气随意轻松道:“也不用担心一个资源星能买走你。”

    “我不缺那点。”

    兜兜转原来话到了这里。

    疏白一时愣住,甚至有些出神的想到了白天在那张谈判桌上,在景斓说出一个资源星时,他下意识抓紧靳文修的手。

    但是过去了他也就忘了,倒是没想到靳文修还记着。

    那么前面的话是什么意思?

    靳文修算不上恶人但也果断,一旦存在疑点肯定留不得,但疏白是有疑点的人。

    靳文修从始至终都知道他有所隐瞒。

    哪怕这样靳文修也留下他了,所以他完全不必担心被换走,甚至不必担心任何这类事情。

    是这样吗?

    心情就像过山车似的,上一秒精神紧绷,下一刻竟就放松了下来。

    疏白说不清什么心情,他闭了闭眼,轻声道:“谢谢”

    靳文修随意地应了声。

    “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可以告诉你。”疏白将脸贴在靠椅上,缓缓道。

    靳文修没说什么,最后帮他拉了下被褥,淡淡道:“睡吧。”

    疏白躺在被褥里,想了下,还是问了句:“为什么我不同。”

    靳文修似乎消声了片刻,轻触着他睫毛的手缓缓抬起,浮空划过那双银白的眼睛最后收了回去,只听他道:

    “我能看到。”

    很奇怪的回答。

    疏白眨了下略有痒意的眼睛,不再多说,既然靳文修不会问太多,他自然也不会。

    或许是多少放下些心事的缘故,静卧片刻后,疏白便睡着了。

    不知多久,靳文修侧首看了他一眼,又无声地移开了目光。

    疏白的确是不一样的。

    他喜欢那双眼睛。

    很漂亮,很干净。

    他能看到

    ‘沙沙——’

    耳边似有微风扫过的声音,混着鸟儿的鸣叫响在耳侧。

    疏白再醒来时,眼前已经大亮。

    漆黑的太空中并不会有这样的场景,显然他们已经到了特非星。

    疏白迷迷蒙蒙地睁开眼睛,静躺了一会儿,待意识慢慢回复后,才缓缓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然而一回头却不见靳文修的影子。

    疏白捂了捂被被窝熏得发热的额头,刚要打开终端询问,飞行器外的透明罩上就笼罩下一片阴影。

    下一刻,罩子被打开。

    “域主。”

    疏白见是正要寻的人。

    “我睡了多久。”

    他轻皱了下眉,怕误了事情。

    “时间够,吃点东西准备走。”靳文修将准备好的食物放入疏白怀中,顺便指了指旁边的一套衣服和面具。

    疏白拿起怀里的果子吃了两颗,很甜很多汁水。

    又吃了几颗感觉差不多后就拿起衣服去身后的林子里换上了。

    这是一套非常普通甚至有些破损的短衫和短裤,上面有好几处补丁和丝线,将衣服套上后,疏白又将那张输入过数据的面具戴上。

    然后又因为他特殊的发色,还多戴了个黑色的短毛假发。

    全部换完后,疏白打开终端看了看,竟发现这张面具脸很引人视线。

    既然换了这身装备应该要潜伏吧,按理说不应该用这么招人的脸。

    正在他疑惑间,换完的靳文修也过来了。

    他倒是换了张很普通的脸,甚至有些可怖,上面有一条丑陋又凶戾的大疤痕,从鼻子划到耳朵,身上却衣着华丽手上挂着金条子看起来像是小星球的土地主。

    不等疏白开口,一串手铐和一条链子就被递到了疏白面前。

    疏白:?

    很快,靳文修道:“特非星强权暴力横行,奴隶泛滥,我用的是这里二级区域一个武器商的身份,他有个爱好”

    在疏白一阵不好的预感下,对方缓缓道:“养男人。”

    第四十六章

    “养男人。”

    疏白:

    他深吸一口气,摸了下这张相貌不错的面具,“就没有别的身份了吗?”

    靳文修稍稍安静片刻,开口道:“我们可以换一下,但你要穿高点的鞋子。”

    疏白:

    在沉默良久后,疏白妥协了。

    接着靳文修给飞行器开启了修装功能,改变了整个机体的颜色和细节,几分钟后俨然成了一架新款的飞行器。

    一眼看去黑色的表皮上镶嵌满金色的装饰,看起来格外奢华又带了点土气倒是符合靳文修这身派头。

    疏白垫了垫手心的铁链,倒是比他想象中轻很多,外面摸着硬得膈手但内圈却是软的,带着也不会磨皮肤。

    他将手铐戴上,摸着脖链犹豫了一下才缓缓扣上。

    看着连着脖子的链条,多少有些别扭。

    随后他们重新回到了飞行器,由靳文修驾驶一路往第一区域去,路上对方跟他说了一下特非星的大致情况。

    “特非星总共四级区域,最外围是放逐区都是些亡命徒和罪犯以及做危险生意的商人在其中游走,四级是奴隶区和贫民区,大型的奴隶交易市场。

    三级区是平民区,而二级区就是划分天上和地下的中间线,从二级区开始便由各个大商分割土地并饲养军队,至于最内里的一级区也就是特非星的权力中央,目前权力最高的领者,没有星球主的名却有了星球主的权。”

    像散落在外的星球通常任其发展,不会同其他星域一样有域主特定的星球主。

    “前段时间我安排了些白洞的人在这里,他们潜伏的时间不长,唯二接触到高位的一个是‘阿文’,另一个‘六号’,也就是你现在这个身份。”靳文修轻轻转了下目光,落在疏白身上。

    他继续道:“他杀死了二级区域最大武器商‘乌缪’。”

    杀了吗?

    疏白似乎顿了下。

    像是知道他的想法般,靳文修笑了下,“‘乌缪’喜好养男人,但也最喜欢虐杀,被他侵.犯杀死的人几乎能堆成一个小山包。”

    “特非星没有法律?”疏白轻拧着眉。

    “没有。”靳文修摇了摇头,“这是完全的野性星球,只要有钱有权就可以无视一切。”

    “但其实和如今的星域没什么区别。”靳文修扯了下唇角意味深长道。

    他说得隐晦,疏白却能明白他的意思。

    在各个星域之内,虽然有星域法和各种星球法,但实际上真正面对高权者时,平民依然无力。

    就如灵穹星域,就如景斓。

    只要他想要,就可以将任何人囚困,无视一切律法,也无人会指责他。

    以强权肆意横行,本质和特非星没什么区别,只是特非星更野蛮更直接。

    “我们这次要去一区拿到他们人口交易和贩卖禁品的证据。”靳文修轻点了点驾驶台缓缓道。

    “人口交易?”

    靳文修淡淡点了下头,“这里作为散星却是如今最大的新烟制造星球,敛财无数,但除此之外他们还在背后做着贩卖人口和禁品的勾当。”

    “散星不能拥有武装力量,虽然夹在星域之中容易被牵累也无人照拂,但一定程度上也无人会管制,散星向来是最容易滋生黑色产业的星球,特非星尤其严重。”

    既有人口贩卖那自然有异常失踪人口,如果特非星交易额巨大,那么很显然也会从各大星域里偷人。

    “各个星域或者星球主不会去查失踪人吗?”疏白道。

    话到这,靳文修似乎轻嘲地笑了下,“特非星能一直安然到现在,自然是因为有人照看。”

    “作为一颗散星,特非星无人去管,但如果跟各个星域的权贵有所关联,那么哪怕那些权贵跨越星域也会维护他。”

    “他们互相包庇互相协作,星域主们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安然苟活。”

    疏白静静听着,很快明白了靳文修所说。

    作为贩卖人口和禁品星,贵族们去维护自然是因为有利可图,难不成他们也参与着贩卖的勾当?

    那他们要卖谁?子民吗?

    “也非所有贵族都知道这里,只有一部分,他们在面对自己同级的对家时,会设法带走对家的子女贩卖到这,单单贩卖一个人的钱他们并不图,他们更多的是和对家的仇怨。

    除此之外,和特非星有合作,能够暗中袒护特非星的贵族们都会得到特非星的孝敬。

    这颗星球每年敛财千京,就算是贵族也能得到一笔很客观的数字。”

    所以只要是做下贩卖人口事的贵族,或是与特非星合作的贵族都会袒护这里,而和人口禁品沾边的也不乏星际上各种组织的海盗。

    那么丢了人的哪怕同为贵族,先不说他们是否知道这,就算知道也难以撼动,更别说普通人。

    再加上域主们视若无睹,特非星就更加安全张狂。

    “这里的人,没有干净的。”靳文修道。

    而想要处理一整个星球当然不能空口无凭,他们要拿到证据。

    原来如此。

    疏白轻轻闭了下眼,看着外面一眼看去荒凉的土地,似乎已经看到了结局。

    飞行器在土地上飞逝,他们在进入四区后就上了专用轨道,一路穿过外面两区行驶往内部。

    路上,玻璃外或是大腹便便一身绸缎的人或是骨瘦如柴脱着货物在地上踉跄爬行的人。

    疏白静静地看着,白色的眼睛好似能将外面的景象映入眼底。

    片刻后,他道:“阿文在一区接应我们。”

    他记得靳文修说爬上高层的有两个,一个是他现在所用身份的‘六号’,一个是‘阿文’。

    既然靳文修直奔证据和一区,想来已经有了证据的消息,而能得到消息的人就只剩下还没透露的‘阿文。’

    靳文修闻言点了下头,笑了下,“不错。”

    “证据的方位有了眉目,这几天内我们要拿到贩卖人的名单和禁品目录,离开的话不用担心,之前安排在这的人会全面撤离到放逐区,那里有早就暗藏好的战舰。”

    他说着话的时侯那样自信,显然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从离开白洞开始,所有的事情就一件接一件,但靳文修却游刃有余将其他安排的井井有条。

    疏白不得不承认,无论是否成功,对方都能给身边的人带来极大的安全感

    飞行器一路到了一区,在靳文修用伪造的终端交付信息后就被放行了。

    他们一直到了一区的中央,那里有一座巨大的城堡,远远就可见外面的富丽堂皇。

    只见外壁上镶嵌的宝石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几欲闪瞎人的眼睛,其中还有数颗都是价值连城的红羽石。

    但疏白不太认这些,除了知道几种昂贵的能源矿外,宝石钻石类的倒分不清。

    他们将飞行器停在了外部的专停处。

    下来后,靳文修快步走到疏白身前,在疏白尚未反应过来的目光下缓缓捏住他脖子上的链条。

    疏白:?

    疏白:

    这东西不重,倒是差点忘记了。

    想到自己接下来的身份,疏白不禁有些沉默。

    杂乱的黑发胡乱落在白到有些不健康的脸庞,这是张很标准的美人脸,眼和唇都偏向柔和,但在高权人眼中从不缺漂亮的,所以这张单单好看的脸并不多引人瞩目。

    不过若是看向他的眼睛

    疏白将身上破旧的衣服稍微拉得工整些,但实在脏破没什么成效,他双手带着那对看着沉重的手铐,两边用链条相连,走动时会有清晰的哗啦声。

    脖子上的铁圈和链条更是不用说。

    靳文修轻拨了下他有些凌乱的头发,“走吧。”

    随着这句话落下,他抓着链条的一头转身向前走去,疏白目光紧紧地落在链条上一会儿后,快步跟上。

    在这里停下飞行器入城堡内的人不多,但也有那么几个。

    他们身边或多或少的带着一些下人和奴隶,疏白偶有看几眼,忽然发觉靳文修已经低调多了。

    那些人身边侍从基本在两个,奴隶更是不用说,他们有些还穿着件衣服,有些则是直接被狗链拴着衣不蔽体地在地上爬,无一不是黝黑的,骨瘦如柴的如同骷髅架子。

    疏白的目光在他们身上停了一会儿,随后缓缓挪开。

    他想起来前世景斓提起白洞星域时的困惑,明明那些民众害怕靳文修但整个星域却意外的团结,对于靳文修的封星域严外通的政策也接受良好。

    疏白想,那时的白洞定然没什么藏污纳垢的角落了。

    一直到了城堡门口,在靳文修给了通行证明后,疏白跟在他身后跟着入内。

    门口的护卫本懒散地耷拉着眼皮,忽然像是看见什么稀奇的东西般抬起了脸。

    一个戴着项圈的少年正被上面的链条拉扯着往内走去,他看起来身板有些薄,像这些奴隶消瘦些是正常的,但这样挺着脊背的却格外少见。

    他戴着手铐的手自然垂下,虽然因链条所迫紧跟在别人身后,却挺直了脊背一步步跟着,没有弯腰狼狈,没有踉跄摔倒,就连眼神也平淡清冽没有任何情绪。

    像是察觉了护卫的目光,他侧首看来,白色的眼睛稍微动了一下,又在下一刻收回。

    一扫而过的目光,像是高高在上的审视。

    仿佛所见的完全不能引起他的注意。

    那护卫不知不觉站起身,眼神直直跟了过去。

    待人快消失时,他猛然回神,顿感一阵羞辱和不快,头一次在一个奴隶身上感到漠视滋味。

    一个奴隶而已!装什么清高!

    护卫心想,恐怕是个刚被弄来的小公子,还不知道后面有什么等着自己吧。

    单看那张脸,就得是被玩死的命。

    护卫不屑地收回目光,甚至琢磨起自己要不要去吃口剩的,虽然是个男人,但那副样子真想狠狠弄一下。

    就在这里念头落下的瞬间,他的左眼珠毫无预兆地爆开了!

    刹那间,凄厉地惨叫近乎划破天空。

    疏白被身后这忽然地声音吓了一下,他稍微顿了顿才跟上了靳文修的脚步。

    虽然靳文修抓着链条,但对方的脚速拿捏的很准,让他跟的轻松也不会被扯到脖子。

    忽然,他注意到靳文修手上拿的一枚玻璃珠似的东西。

    这是什么?

    不等疏白问出口,靳文修就侧首像他看来,随手放了一颗在他的掌心。

    “看着。”

    就见指尖一转,刚还盘在手心的珠子就飞了出去,与此同时旁边正将一个奴隶踹得吐血的商人陡然惨叫一声,下一刻他的大腿上就多了个血淋淋的大洞。

    从头到尾,靳文修看起来都没有丝毫异常,如果不是疏白亲眼看到珠子少了一颗的话。

    “这东西材质特殊,弹出的轨迹和力道都可是可控的,用得好,手就是暗器。”靳文修慢悠悠道。

    疏白见状,看着那颗珠子多了两分兴趣。

    也在这时,他们到了大殿之前,一个侍从上前拦住他们,客气道:“乌缪先生,我们大人正等着您,请随我来。”

    准确的说,是对着靳文修客气。

    他们跟随着侍从进入主城,随着长廊到了左边的一处房间,到这后侍从便恭敬地站在了门边。

    靳文修直接抬手将门推入,偌大的房间内空空荡荡,唯独中间有一张精致的圆桌,旁边有两个椅子,一个明显处于主位的大椅上坐着一个身着极其华丽,却瞎了一只眼的男人。

    他伸出干枯地手搭在了旁边的权杖上。

    “乌缪,过来这儿还不忘带上你的小宠?”

    第四十七章

    这个男人是领者手下的一大干将,称号简单粗暴,名‘独眼’。

    这次乌缪以新型武器为由和独眼对接上,但准确来说,是六号杀死乌缪后用其身份对接的。

    以便靳文修到来后替代。

    “没办法,实在喜欢。”靳文修轻笑一声,大手拉了下链条直接将疏白扯到怀里,半搂着肩膀道:“您放心,我给他吃了药绝对没问题。”

    ‘药’在这边是控制奴隶的一大利器。

    吃了药的奴隶每个月必须吃一次解药缓解痛苦和毒性,但毒药的效果依然不可逆,长年累月的侵蚀奴隶的身体最终导致奴隶的寿命锐减。

    独眼对这点倒是不怀疑,但也不放心。

    靳文修抓着疏白肩膀的手轻轻摩挲了一下,他冷笑道:“我很喜欢他每天都带着,一个奴隶翻不出花样也走不开我的视线,您放宽心。”

    “行了。”独眼摸着下颚沉思片刻,随后拍了拍桌子,“来吧,据说你们的新型能源炮堪比整个星域市面上的顶级能源炮,拿出来给我看看。”

    “大人,真货还不方便拿来。”靳文修带着疏白在一边的软椅上坐下,但椅子只能容纳一人,疏白被对方带着坐到了腿上,顿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个子不算矮,坐在对方怀里需要微微蜷缩着脊背,才能将头埋在对方的下颚处。

    靳文修倒是表现自然,压着他的肩膀搂在怀里,继续道:“不过我手头有记录下的实验片段,您先看看?”

    一边说着,他操纵终端将一段视频发了过去。

    疏白不自在地窝靠他怀中,紧贴着对方的胸膛,好似能听到清晰的心跳。

    独眼接受视频的功夫看了眼,调笑道:“你这小宠好像不乐意啊。”

    疏白眉头一跳,精神越加紧绷。

    “嗯?”

    略粗糙的指腹轻轻划过疏白的腰,将因为动作而卷起来的衣服拉了下去,把腰部露出的小片皮肤盖得严严实实。

    “大人这您就不知道了,我就喜欢这样的。”靳文修无所谓地笑了下,除了搂着疏白的那只手,另一只也微微抬起搭在柔软的黑发上,他慢悠悠道:“平时一副不听话的样子,到某些地方玩起来就够味了。”

    疏白:?

    他紧紧窝在对方怀里,轻垂地睫毛颤了颤,耳根子都快烧起来了。

    靳文修!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独眼听懂了,他低笑两声,“那的确别有味道,你要是喜欢,这件事儿成了后我也送你几个怎么样。”

    “哈哈哈,当然。”靳文修爽快道:“要是领者看上了这东西,那就麻烦大人您多说两句好话了。”

    他这意思也代表着如果新式武器真入得了领者的眼,就全权交给独眼去献宝,让对方得了这份功劳。

    独眼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看起了传输来的视频,这是一段能量炮的使用片段。

    上面采用了一种新型能源,能大大减少资源的损耗,同时将炮弹的威力提升到现在特非星所用能源炮威力的两倍。

    独眼看了演示效果后直呼很妙。

    这东西要是用到实战中去,那必然为他们带来巨大的收益,甚至能直接影响小战的战局!

    想到此,独眼心情激动,连忙向靳文修要能源炮的解析图纸。

    每一样武器的解析图纸都包括了武器构成和组装过程,是武器核心之一,一旦泄露也意味着会被人复刻,再不是秘密。

    所有人都清楚这一点,也不会轻易拿出。

    就在独眼琢磨着该许些什么好处,怎么威胁,让靳文修乖乖交出图纸时,没想到对方毫不犹豫地拿了出来。

    “大人,这点小事自然没问题。”靳文修很干脆地应下了,倒是让独眼一腔要说的话堵在了喉咙口,直到图纸摆到他面前时也收不回眼中的意外。

    他没想到靳文修这么好说话。

    看着那张代表图纸的信息卡,独眼连忙一把抓过,在验证真假后瞬间高兴得不能自已。

    刚才看了视频,他已经料想到东西的绝妙,若是呈到领者面前一定会让对方满意!

    而若是领者满意了,等着他的好处也决计不会少!

    就在独眼摸着图纸爱不释手时,靳文修再次开口了,“大人您看这东西怎么样?您放心,我肯定是为您效力的。”

    听此,独眼心底又舒服又轻蔑。

    舒服对方对他的臣服又轻蔑于对方的愚蠢。

    要知道乌缪的价值也就在这儿了,轻易将图纸交出来可不就连底牌都交了?到时候给什么好处可就都由他拿捏着了。

    至于以后?独眼可不觉得对方能接二连三弄到新型武器,这次恐怕就是个运气。

    但表面上独眼还是表现出了赞赏和褒奖,“做得不错,等我将东西给领主献上去,证实没问题后我定然好好赏你!”

    话是这样说,却很空泛,明显打算到时候依情况来定。

    独眼的眼角向下耷拉呈现出三角的形状,眼中若有若无地闪着精光。

    而靳文修竟也像毫无心计般,大方道:“那就拜托您了,这次也是多亏了大人才能将这好东西放到领者面前,还是托了您的能力!”

    这些话独眼爱听,他大笑着跟靳文修谈了几句,越看演示视频越觉得这东西妙,成事的可能性高,若是真得领者重用他肯定能再拿到一支军权!

    而这乌缪要是识相,就给点汤喝喝打发了事。

    不过在尘埃落定前,独眼还没急着换副嘴脸,他甚至跟靳文修有说有笑地谈了很久,最后还让这里的侍从给他们安排了最好的房间。

    “你先回去休息,等我将东西献给领者,成事了定然少不了你的。”

    独眼站起身重重拍了怕靳文修的肩,不经意间目光落在蜷缩在对方怀中的疏白时,意味深长道:“你喜欢的东西也少不了。”

    说完,就大步离开了。

    直到这时,埋在靳文修怀里的人才缓缓伸出一只手压着对方的肩膀,一点点坐起了身。

    “域主。”

    疏白坐在他的腿上,坐直了身子后视线比对方高上一点,他敛下眉眼俯视着靳文修,轻抿着唇有些难以启齿地吐出了这两个字。

    他从没这么进退两难过。

    不能在独眼的视线下挣扎,但缩在靳文修怀里又浑身难受。

    靳文修挑了下眉,凶戾的面具竟柔和了些许,他张了张口,竟然道:

    “躺着不舒服?”

    疏白陡然沉默。

    他有种脑子宕机的感觉。

    不,他想说的是这个吗?

    被完全意料外的回答冲击了一下的疏白,好不容易回神,要说的话还没出口时,大门外忽然进来了一人。

    “乌缪大人,这边请。”

    疏白手一抖,靳文修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的腰,随后很自然地将人托着站起了身。

    “知道了,你先走。”

    侍从抬眼看了下被扶着站起身后衣服略凌乱的奴隶,连忙收回了视线,恭敬道:“是。”

    说着,转身走出了房间。

    疏白刚刚站好,就看到了侍从那别有深意的目光,整个人都安静了。

    他不懂对方的意思,但他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因有着外人在,疏白静静地跟在靳文修身后,两人出了房间后就跟着侍从一路去了楼上的贵宾套房。

    独眼的确给他们安排了一处不错的房间。

    客厅卧室一应俱全,面积也不小。

    侍从将他们送到这儿后,就躬了躬身退了出去,顺手将门带上。

    ‘咔嚓’

    关上的瞬间,大门也在这一刻自动落了锁。

    疏白抬眸看着靳文修,两人相顾无言。

    或者说,是疏白单方面没话说。

    他觉得靳文修不对劲,但似乎也没那么严重,而且所作所为也很符合对方现在的身份。

    “我不习惯跟别人太近。”

    思虑再三,疏白还是委婉道。

    虽然靳文修行事严苛,但许多事情还是很通情达理的。

    果然,就见靳文修点了点头,“可以。”

    这让本来觉得怪异而产生些许担心的疏白,顿时卸下了心思。

    看来,没什么问题。

    其实这些天他多少能感觉到靳文修对他的优待,和某些事情上靠得太近,他觉得很奇怪但也没想多,毕竟靳文修不像会有其他心思的人。

    对方一心都在白洞上。

    现在得了肯定的回答,疏白就更不会多想了。

    他放松了心情,同靳文修说了一声准备去清洗。

    接下来的晚上都不会有什么事,就等着独眼那边跟领者接触了。

    疏白拿着衣服就要去浴室,在进去前,靳文修提了一句:“我出去一趟,面具不要摘了。”

    他没要机器人的送餐服务,打算借着拿点心为遮掩出去办点事。

    疏白点了点头,不需要对方的提醒,这点谨慎还是有的。

    说完,靳文修离开了房间,他踏入了浴室。

    面对镜子,他身上的链条早被解掉了,解开时靳文修似乎还轻轻蹭了蹭他的皮肤。

    “疼吗?”对方问了一句。

    他摇了摇头,从头到尾哪怕是在独眼面前表现出的用力一扯也并不疼,对方力道控制的很好而且有暗中给个先兆,他能顺势反应过来。

    抬手轻轻擦了下脖子上淡淡的红痕,疏白转身将面前的开关打开,顶上的花洒立刻落下了水来。

    他不怎么爱泡澡,通常冲洗完就直接出去了。

    这次也是一样,他给自己冲完就毫不拖延地擦干净,然后吹干头发戴好假发和面具穿上浴袍离开。

    假发是被他丢在烘洗一体机里清洗过的,很干净,有淡淡的香味。

    收拾好后,疏白随意地在客厅走了走,发现有个书架子后便扫了一眼,随手抽了一本回了房间。

    他拿着那本厚厚的有些旧的书稍微擦了擦,随后坐在床头翻看起来。

    可能过了一会儿,也可能过了很久。

    疏白没有注意时间,只知道门外忽然响起了开门声音。

    他没有在意,以为是靳文修回来了,自顾自看着手上的旧书。

    上面没什么特殊的,只是记载了特非星的一些历史,似乎在以前这里和其他星球并没有什么区别,和谐法制,直到脱离星域的束缚以及各方势力插手后就慢慢变了。

    开始像疯狂的野人族,蚕食着同族人的血肉。

    起初普通民众都安分过着自己的日子,但越有权者越希望将其改造成属于高位者的奴隶社会。

    他们在剥夺特非星的一切资源,包括人和物。

    疏白安静看着,直到外面响起关门声,直到一个脚步踩进了卧室,他才陡然发觉不对。

    等一下,这个脚步好像太轻了!不是靳文修!

    脑中产生这个认识的瞬间,疏白的袖中就翻出了匕首,正要乘其不备攻上去时,所有的动作却在抬眼的刹那生生停住了。

    嗯?

    疏白顿住。

    只见面前站着一个面容精致的少年,他衣着暴露,仅仅套着一身薄薄的红纱,除了重点部位多贴了几层纱布外,其余地方都是若隐若现妖艳非常。

    但他正呆呆地看着疏白,脸上似有飘红。

    花未是被命令来伺候这间房的大人的,像他们这种奴从来都是受人摆布。

    来之前花未也听说过这乌缪的名声,听说长相可怖最喜爱虐杀男人,他本恐惧非常抱着将死的心来的,结果没想到

    花未刚入房间,看到正坐在床头安静看书的身影时就被吸引住了。

    昏黄的暖光下,黑发的男人正垂着眼帘沉静地翻看着早被淘汰只能充当装饰的纸书,他骨节分明而又纤细的手轻轻搭在书页上,一页页翻过。

    看起来安静又格外美好。

    像是这脏乱世间唯一不可污染的清净之地。

    然而下一刻,就见对方抬眸看来了。

    清浅的白色眸子扫了过来,带着淡淡的疏离,他无需做什么便令花未觉得极为遥远不可触碰。

    “谁?”

    他开口了,声音也同神色一般清冽,带着微微的凉意。

    花未陡然回神,他连忙跪了下去,心惊非常。

    又是不敢相信对方是那位虐杀成性的乌缪,又是惊讶自己在看到对方的瞬间竟对赴死也不再恐惧,如果是死在对方的手下,那他

    花未按压下不断跳动的胸口,跪着一步步挪到了疏白的脚边。

    此时的疏白已经将书放到了旁边,人也戒备地坐到了床边,却没想到一步步跪了过来。

    疏白:?

    花未压制住内心波动地情绪,缓缓抬头,与对方对视的瞬间才陡然发现乌缪好像太过年轻了?

    刚才他完全被其他吸引了注意,现在才看清这张脸。

    不过没关系。

    花未第一次觉得紧张,他颤抖地又往前跪了几步,膝盖几乎贴上了对方的脚尖,他轻轻挪动了一下试图更加贴近对方,随后缓缓将手伸向了疏白的腰带。

    他弯下身子凑过去,低低道:“大人,我服侍您。”

    疏白:!

    他心底一惊,看着跪在腿前伸手的人,猛然反应过来,蓦然一把抓住了将要碰上的手腕。

    嘶——

    再怎么样,这么明显的意思谁能不明白!

    疏白一时沉默地没了表情。

    他轻皱着眉,死死抓着那只想要探过来的手,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吐出半个字

    ‘吱呀——’客厅外传来一道在寂静中格外清晰的声音。

    门,忽然就这么开了。

    随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身影很快出现在了卧室门口。

    刹那间,似乎有极大的压力落了下来,室内的温度也仿佛寒了几分。

    疏白回首,看到站在门口的靳文修。

    疏白:

    第四十八章

    他们两人贴得很近,近乎挨到一起的程度,花未又是那样的穿着,连被紧紧抓着手腕都像某种情.趣。

    “怎么,打扰了?”靳文修扯了扯唇角,语气中莫名带了些冷意。

    疏白觉得他语气很奇怪,但没在意,只是头疼地揉了揉额头,随后轻轻松开了花未的手腕。

    “应该是独眼的人。”

    靳文修来这只跟独眼沟通过,或许就是他让手下安排的。

    话落,靳文修的目光在茫然地花未身上一扫而过,漆黑的眼睛仿佛带着些许阴凉,令花未陡然发寒。

    若有若无的熟悉戾气,使得他恐惧地往疏白脚边缩了缩。

    像他们这种苟活着的人,最是熟悉人血的味道。

    眼前这高大的男人显然是沾过的血的,还不少花未心底一惊,他想到外人对乌缪的描述和见到疏白时的怪异,瞬间明白过来。

    这个男人才是乌缪!

    下一刻,花未猛地看向疏白,眼睛缓缓睁大。

    那这个人是谁?

    据说乌缪喜欢养漂亮的男人,该不会眼前这个就是

    就在花未沉浸在震惊和惶恐之中时,一手轻拍了下他的肩膀,花未一愣,就见穿着浴袍的人站起了身。

    疏白理了下略乱的短发,淡淡看了脚边的人一眼,最后将目光放在了靳文修身上。

    “怎么处理。”

    很明显像这种x奴如果毫无痕迹地被退回去,恐怕讨不了什么好,在这种人命不值钱的地方直接死了也是很正常的。

    “以后白洞会接纳这些人的。”靳文修面无表情道:“先带着吧。”

    带着?

    疏白不反对,但接下来要做的事带着人似乎不方便,他很好奇靳文修打算怎么解决。

    然而就见靳文修走近了些许,吓得花未紧紧缩在疏白的脚边,或许是见了疏白放松了情绪,现在面对真的‘乌缪’反倒忘了自己必死的心了。

    他脑中一片混乱,一面想着自己认错了人会是什么死法,会不会害身边这位一起被罚,一面想着两人谈话的态度很奇怪,没有那样明确的主仆之分。

    或许这位先生,就算是杀戮成性的乌缪也舍不得动他吧。

    “从现在起给你换个主人。”靳文修扫了他一眼,道:“站起来。”

    明明他的语气很平静,但其中的威势依然让花未毛骨悚然,他连忙就站起了身,半点不敢迟疑。

    “以后你就留在他身边伺候着。”靳文修说着将目光转向疏白,口中继续道:“你主人那边我会说。”

    这一番话,疏白和花未都愣了。

    疏白露出难以言喻的神情。

    “你认真的?”

    疏白向来不习惯有人在身边候着,就算当初在中心岛也是这样,现在陡然塞给他个人一时不太适应。

    “嗯,这两天你先留在房间。”靳文修不动声色地向前两步,他走向花未和疏白之间,将本就心惊胆战地花未逼得往旁退了退。

    “你还有多久吃药。”他道。

    ‘药’这种东西在特非星并不是什么好词,通常不是治疗得药物,而是‘控制性药’。

    花未顿了顿,老实回道:“明天。”

    一般发药是由管理统一发的,要是忘了或者没领,只要不是特别重要就不会补发直接等死,而通常伺候一个客人都要好几天的功夫,花未这次来说不准第二天就拿不到药了。

    “我会把你要过来,从明天开始我们管你的药,你只需要好好伺候着。”靳文修毫不客气道,高高在上的模样仿佛与这里的权贵们并无差别。

    花未连忙就跪了下来,磕了个头道:“是。”

    他声音有些颤抖,作为奴隶伺候人是家常便饭,被贩卖更是再正常不过的,每一次被卖掉就会担忧着下一任主人是不是侩子手,但这一次他难得感到一丝高兴。

    如果是伺候这位先生的话,就算死也会死得好看些吧。

    “行了,出去吧。”靳文修三两句拍定了他后面跟随的人,然后将人赶去了旁边的卧室。

    走时,花未还不免多看了疏白两眼,颇有些恋恋不舍的意思。

    靳文修的脸色似乎沉了下。

    待人离开后,门关好的刹那他点了点身旁圆桌的桌面示意疏白坐下谈。

    正好疏白也有很多话想问。

    “除了带在身边还有其他的法子。”他道,不解为什么靳文修这么做。

    万一对计划有影响

    靳文修将外套褪去挂在一旁的架子上,懒懒靠坐在椅上,习惯性地从怀里摸出一根烟,忽然又想起什么塞了回去。

    说来他很久没抽了。

    最后只是给自己和疏白各倒了杯茶水,缓缓道:“别忽视了奴隶的奴性。”

    在疏白的目光下,他将茶水推了过去,“现在的他们不能够当作人来看,作了十几年奴隶甚至从出生起就套上了这个身份,要想掌控他们没有比‘主人’这个身份更好用的。”

    “你觉得带在身边会危险吗?”靳文修笑了下,“不,只要成为了他的主人,哪怕是一天,他也能为我们送命。”

    疏白呼吸一窒。

    “奴隶难道不会受外物所惑?”他道。

    “当然会。”靳文修道:“但是他们绝大多数不敢或者麻木,主人可以肆意杀死他们的恐惧早就刻进了骨子里,他们不会反抗。”

    “外面那个也相同,就算前主人找他要消息,他也不敢说,就算对方能保下他他也不敢。”

    “在奴隶的眼中没有交易,他们从未获得平等的交换,与其去赌别人不食言还是不背叛主人的好。”

    疏白有些沉默。

    “何况,从他被送过来开始,就只有两条路,要么被收下要么死。”

    靳文修端着茶杯,唇角带着一丝笑的弧度,但眼中却是漠然的毫无情绪。

    疏白看着他,手中轻轻捧着温热的茶水,指腹在上面静静地摩擦过。

    “好,我会看着他的。”他应道。

    “不用。”靳文修挑了下眉,“我说过,他是服侍你的。”

    疏白明白他的意思。

    掌控奴隶最好的方法,就是使用他。

    但疏白实在不太习惯,他掩饰地拿起茶杯咽了一口。

    “不用太久最多一天,证据的线索已经有了,一份是在领者的房间这个我会亲自去拿,而另一份就在一区东部的白石矿洞。”靳文修道:“矿洞的线索藏在洞内的机关处,但开关却在领者房。”

    “等我入了领者房内取线索和开关时,矿洞那边就交给你了。”

    “没问题。”疏白点了点头。

    最难的已经全被靳文修接手,他只需要进去矿洞找到机关等对方开启就行了。

    “明天白日我出去,你在这儿休息,差不多晚上开始会有进展。”仿佛一切都在靳文修所料之中,他神情自若地说着之后的事。

    疏白自然也认真听着,说来以往跟景斓谈正事时总能说上几句,但和靳文修谈基本上只有听的份。

    实在是太全面,无论是现在还是预测都非常准确,没什么好说的。

    而这次靳文修又笃定会在明晚有进展,疏白没有询问,但心底已经有了猜测。

    这次明面上靳文修将所有的主动权交给了独眼,但就疏白看来,他绝对留了后手,这个后手没别的用,就是为了跟领者搭上线。

    能让独眼从本想独吞功劳到亲自引荐,除了武器上的问题就没有别的了。

    能源炮的构造组装材料已经全权交给对方,剩下唯一没有给的,就是程序。

    通常各种能源炮之间的程序大同小异,但疏白猜测,靳文修这台既然能大大减少能源损耗,恐怕是使用了完全不同的程序。

    也就是说只是看着以及作用像能源炮,但实际上已经是另一种更高阶的武器。

    疏白轻轻抿了一口杯中的茶水。

    好手段。

    至于其他的,只要见到了领者那么一切好说,进入对方的房间成为宾客想必靳文修也有了切入点。

    靳文修见他思虑着也没有打扰,将茶水饮了过半后,去客厅将自己带回来的点心拿进来放到桌上,随后转身去了浴室。

    等他洗完穿着浴袍出来,疏白才刚开始吃点心,他吃得不多,吃了两颗就不吃了。

    “不饿。”

    注意到靳文修的目光,疏白干巴巴地说了句。

    靳文修见状,上前将剩下的三两下就扫荡光了,“不饿就不吃,早就休息。”

    疏白侧首看了眼大床,“好,我去隔壁。”

    靳文修仿佛意料之中道:“给新来的奴了。”

    疏白离开的脚步一顿,好像是的。

    “睡吧,怎么跟我还不习惯吗?”靳文修拉过疏白的手腕好似调笑道,漆黑的眼眸直直地看着他。

    疏白:

    他回眸与靳文修对视,不知怎么总升起一种荒谬感。

    靳文修不会是故意让那个奴住隔壁的吧。

    等疏白躺回床上后奔波的疲惫已经让他忘却了其他事,他规规矩矩地将被子盖在肩膀处,‘啪’的一声灯熄灭了。

    周围陷入昏暗之中,独独窗外的光落进来了几缕。

    旁边传来熟悉的呼吸声和若有若无的沐浴香,疏白闭了闭眼睛,意识逐渐沉了下去。

    说来,好像确实有些习惯了

    翌日,疏白醒来时床边的人已经不见了。

    他坐起身,在柔软温热的被褥里坐了会儿,随后起来洗漱,待整个人收拾整齐了出来,就见昨晚的被送来的奴隶正站在桌边,费劲地拧着一罐子果酱。

    他的手瘦得厉害,虽然算不上皮包骨但也细的仿佛能被轻易捏碎。

    而这只一眼看着就无力的手正死死捏着果酱盖子,手上的皮肤都被蹭得血红。

    花未正急得满头大汗,刚才乌缪放了些食物和果酱在桌上,让他替昨晚的先生搭配好。

    他将食物分了两份盘子,摆放好桌上的花、餐布和筷子,结果没想到在开果酱这边卡住了,他就算吃得再少,也不至于打不开一个果酱盖子啊!

    花未又急又是茫然,等看到出来的疏白时,神色更慌了。

    先生不会觉得,他是个果酱都开不了的废物就不要他了吧。

    然而疏白看着他,并没有什么想法。

    他上前几步,在花未紧张的目光下准备将果酱拿过来自己开,但他还没伸手呢,东西就被人拿走了。

    ‘咔哒’一声。

    盖子开了。

    靳文修一手端着切好的水果放在桌上,一边将单手打开的果酱也放下。

    他瞥了眼花未,结合他轻轻松松的动作,仿佛对方很没用似的。

    花未吓得连忙跪下。

    靳文修淡淡道:“以后要留在身边伺候就多练练。”

    话中隐晦的嫌弃花未太弱。

    花未迅速点了点头。

    疏白看了眼淡淡道:“没关系。”

    平时都吃不上什么饭,虽然开不了盖子确实羸弱了些,但也没什么。

    接下来也用不到花未,靳文修自己将果酱勺出来给疏白的面包片铺上。

    “有些奴隶能做的事情不多,还需自己来。”他对疏白道,然后将果酱重新盖上放到了一边。

    话里话外的意思把花未吓得够呛,但也知道自己一个果酱都打不开实在没用。

    疏白倒是没什么反应,缓缓道:“好。”

    随后捏起一片烤的焦黄的面包片轻轻咬了一口,寻思着本来也不是真将人当奴隶,说这些话干什么。

    就算弱了点也没关系。

    事后,靳文修出门了,疏白去了房间里。

    花未则是在收拾完餐厅后,悄悄地拿起那瓶果酱,他紧紧盯着,然后小心翼翼地拧了拧。

    然而——

    ‘啪嗒’轻而易举地开了。

    花未不免愣了愣神。

    难道没盖紧?他拿旁边地钳子用力拧上,接着还是开了。

    花未不禁松了口气,他就说嘛,他怎么可能废物到这种程度,就算缺吃少喝,但到底是个男人,怎么会开不了一个果酱盖子。

    刚才应该是意外。

    虽然给先生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但以后肯定能弥补的。

    这样想着,花未将盖子拧了回去,却忽然发现盖子有些扭曲,他仔细一看,就见瓶口的螺纹纹路和本来圆形的盖子都硬生生被压歪了。

    这好像是拧得过紧的成果?

    但他刚才有力气大到把盖子都拧歪了吗?

    花未陷入沉思。

    接下来的时间,疏白都在房间里,或是终端上跟靳文修联络或是看一些古书,一整天确实如靳文修所说都在房内度过。

    吃午饭的时侯,外面的侍从送来了一道龙壳肉。

    花未一直都在尽心尽力地忙活,打扫卫生或是擦洗,见上菜了也理所当然地给疏白布菜,但他刚要将龙壳肉拿去打开,那盘菜就被疏白端走自己撬了开。

    花未:?

    疏白想着花未力气小,开这个可能会费劲。

    然而花未却生出有苦说不出的感觉。

    先生,他真的没那么废物

    一直到了晚上,靳文修回来了。

    他跟疏白喝了会儿茶水,淡淡道:“白天我跟留在这的人对接上,等拿到证据就可以在掩护下撤离。”

    而现在,时间上差不多了。

    疏白不需要他多说,便明白接下来的意思,他安静地同靳文修一起等待着。

    直到一个侍从急匆匆地跑来,“乌缪阁下,大人找您!”

    来了!

    疏白轻轻搁置下手中的茶水。

    靳文修不慌不忙地看了过去,笑道:“是独眼大人吗?不知道他找我做什么。”

    那侍从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他咽了口唾沫,纠结半响后就吐出来一句,“大人需要您。”

    话落,靳文修重重放下了茶杯。

    “行,大人找我我肯定要去。”他站起身,很爽快的应了下来。

    这样的态度让侍从不禁松了口气。

    但见靳文修拉过疏白想要将他也带上时,侍从的面色又不好了。

    “大人,这是正经场合,带不了您的小宠。”

    就如同答应的干脆一样,靳文修拒绝的也干脆,“不行,我可离不开他。”

    说着一把将疏白拉过来,紧紧搂着肩膀压在怀中。

    侍从见状似乎有些恼怒,还想多说几句,但终端那头就来了消息,显然是独眼催得紧了。

    见状,他只好不再多说,“那阁下尽快吧。”说完就急匆匆地往外走去。

    人一离开,疏白就退开两步去房间内将那条锁链拿了出来,这是这里的规矩,非主人家的奴隶凡是出去都得戴着锁链。

    疏白一面走一面将锁链扣在了脖颈上,黑色的项圈紧缩压白皙的皮肤。

    远远在角落候着的花未,虽然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但看还是能看清的。

    他看着先生戴上象征着畜生的项圈,无端觉得心疼,他觉得先生那样的人怎么可以被束缚,但在注意到对方的表情时不禁顿住了。

    先生神色自若,轻巧地将项圈扣好,随意地将发丝从被压住的项圈中拨出,仿佛这不是一件束缚而是一件饰品。

    无论是否戴上与他而言都没有任何影响,他看起来,依然是自由的。

    没有任何可以束缚。

    两人离开了房间,跟随侍从前往某处。

    他们走到了楼下却又绕过了歪七八扭的长廊,走了可能有十来分钟的功夫,开了无数机关终于到了一处地下大门前。

    随着侍从验证身份后,大门才缓缓开了。

    这是一间藏于城堡之下的实验室。

    里面的白光从头顶照下,将周围映照的惨白,他们一步步进去后,大门也随之关闭。

    一路往内,坐着电梯到了最下层又穿过长廊,一路上侍从脚步急促并时不时看向终端,显然很是紧急,直到在一处门口停下了脚,才明显有了松口气的样子。

    “领主,在下将人带来了。”侍从走进后在门边跪下,恭敬道。

    只见透过门内的白光,可以看到一座巨大的操作台,而在旁边围着几个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其中有两三人格外醒目,因为他们身着精致华贵的衣物跟白色褂子格格不入。

    其中一人穿着褐金色的礼服,披着黑色风衣,一眼能见可见华贵和威慑。

    “领者。”靳文修上前,一手搭在胸前鞠了一躬。

    这在常人看来很恭敬的动作,但放到他身上却莫名像一种挑衅。

    好在只是一种感觉,无人能挑出错来。

    “乌缪!终于来了,快来快来。”独眼连忙上前,他急得不行,连一旁的疏白也没管,只是迅速将人拉到领者身边。

    “大人,乌缪就是这武器的制造者,他没带来成品只给了影像,我看这东西很真所以才带来给您看看,没想到根本无法模拟运作。”

    独眼呼吸急促,语速很快,迫不及待地想将事情甩到靳文修身上。

    要知道昨晚拿到视频和图纸,他就急匆匆来找领者了,结果在他们熬夜拼凑完能量炮导入程序开始模拟演示时却一个炮火都发不出,更别说像视频那样连发数弹了!

    而且连模拟都做不出,实物更不用说!

    独眼跟着这些研究人员忙了一天都没搞出来,现在领者上门看进度他没了办法只能兜底,跟对方交代清楚了这武器的来龙去脉。

    这样一来,可就没法顶功劳,甚至还可能被罚。

    “乌缪?”

    领者的视线一转落在了靳文修身上,他是标准的三白眼,看起来阴翳非常,眼珠子微微透红像藏着若有若无的血色。

    “领者大人找我有什么事。”靳文修倒是很平静地笑了下,他收敛了攻击性,看起来没那样突出。

    “听说你送来了点好东西。”领者走到操纵台边,缓缓将手搭在了操纵台上,“不过现在看来出现了些问题,不如你亲自来验验。”

    他微微抬着下颚,颇有些居高临下生杀予夺地肆意感,显然靳文修要是不能让他满意,这头是保不住了。

    靳文修自然没受影响,他看了眼,“没问题,定然让您满意。”

    他说得自信,话落就直接上前看了下模拟数据。

    这是根据拼装模型输入程序后导出的模拟视频,他耐心安静地同这些人看了一半,随后将视频停了下来,淡定道:“程序是错的。”

    果然。

    如疏白心中所想,不过他这才发现靳文修装模做样的本事也不错,明明就知道问题出在哪儿,甚至这就是他故意留下的漏洞,还偏偏装得很像。

    像能源炮其实算一种较为基础的武器,它们的程序都大同小异没什么区别,所以独眼只要了组装和图纸并没有要程序,但他万万没想过,这根本不是能源炮,而是另一种与其相似的武器。

    既然不是能源炮,那么所使用的自然不是类似的程序,而是完全不同的程序。

    “这种能源炮的构造与其他不同,这里的程序需要调试一下”

    靳文修开始胡编乱造了。

    不过这些人哪懂这些呢。

    只是背靠部分权贵的掌权者,其资源当然远远比不上白洞星域所研制的新型武器。

    没错,疏白猜测这就是白洞星域的新武器,只是目前还没拿到明面上来,就被靳文修用来忽悠人了。

    当然,也不算完全的胡说,这次给的程序可以令武器发挥一定作用,但不能进行根本的运转。

    不过用来糊弄人也够了。

    接下来,靳文修跟众人侃侃而谈,他一边说一边顺手修改程序:“这边的程序跟机体的开口不能契合,需要修改几个按键,这边程序原本就有些漏洞”

    经过他的几次调动,模拟画面果然开始运转了,顿时旁边的研究人员都兴奋起来,全神贯注地认真听着。

    他们哪里知道,都是些屁话,假的。

    等靳文修一通修改完毕,模拟效果就已经如他视频中一样完美了。

    领者对这个领域并不精通,但他能看到结果,见模拟中的能源炮发射的威力比如今所有星域市面上的都更加强大,甚至燃料更低的时侯,他不可抑制地兴奋起来。

    “很好,很好。”他连声道,阴森森地目光看向靳文修时也格外赞赏。

    “领者过奖。”靳文修看似谦虚地应下了。

    “不,你这次献上来的东西非常好!等完全研制出来后定然好好赏你!”领者大笑道,看起来特别激动。

    这可是比如今星域上所有能源炮都强大数倍的武器啊!一旦真的研制出,无论是外售或是自用效果都是巨大的!

    他看着靳文修越看越高兴,相比较的对独眼就不耐烦。

    “你能将东西献上来不错,但对我隐瞒一事,我现在高兴,以后再跟你计较。”领者摆了摆手,“给我滚!”

    事情解决,但对眼中容不得沙子的领者来说,独眼却很难讨到好了。

    但他没有办法,谁让他一开始没问清楚,甚至自己没去亲自试验就迫不及待地交上去了。

    独眼想要狡辩,但想到领主的性子,最后只能咬了咬牙,“是。”

    说罢,暗中恨很地看了靳文修一眼,却在看过去地刹那与对方对视上了。

    黑色的眼珠静静地看着他,上扬着唇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地嘲讽和傲气。

    独眼本来就是暗吞这口气,被这一激顿时怒了,“乌缪!你这是什么意思!”

    被领主压一头他不会说一句话,但这小小的乌缪一个二区的武器商而已,怎么敢跟他叫板!该不是以为领主给点眼色就可以骑到他头上了!

    领者顿时扫了过去。

    但在他看来乌缪非常的正常,并没有做什么。

    “独眼,下去。”领者的语气已经开始危险了。

    独眼连忙道:“领者,是这小子不安好心!他明明知道有问题却等我们找他才来!”

    这倒是确有可能,明明程序差距这样大,为什么不早说,反而这时才说。

    领者看向了靳文修,猜想对方定然有点小心思,虽然成果不错,但到底反感了。

    然而哪想靳文修竟直接承认了:

    “领者,的确是我事先忘了。”

    独眼一蒙。

    随后又听靳文修慢条斯理,不紧不慢道:“不过,我以为大人会先自检一番再给您过目,毕竟我一外人呈来的东西不检查通常不会放心才对,若是有危险”

    他认了,然后轻巧地将事情又推到独眼身上。

    是啊,一个外人送来的东西竟然一点不检查就带来了,这次是正儿八经的武器,若下次被做了什么手脚呢。

    领者听此,脸色也沉了下来。

    他这人本就多疑,虽不至给独眼定罪,但也多少不满上了。

    独眼还待狡辩,领者怒道:“闭嘴!让你滚出去还不滚!”

    见他眼中若有若无的杀意,独眼顿时不敢说话了,领者性子极其不稳,不快的时侯最衷心的手下那也是说杀就杀,何况是他。

    就算他现在再多不爽也不敢说什么了,迅速连滚带爬的离开,生怕对方直接砍了他的脑袋。

    ‘砰’的一声大门关上,领者的神色依然没有缓和。

    靳文修便开始和他聊这样新式武器了,他没有说技术也没说程序,他知道对方爱听什么自然重点去夸大武器的作用,将其说得无所不能,直令领者忍不住畅想,渐渐情绪又好了起来。

    他们从操纵台边,谈着谈着去了旁边的室内,疏白则是跟着停在了门口,静静听着里面的谈话。

    “只要有了这项武器,任何星球都要忌讳三分,到时无论和域主们谈判或是”

    疏白心想,他倒是能编。

    偏偏就算是编造的话,他说得那样笃定严肃,没有那种虚浮之感令人忍不住相信向往。

    一直说去了数个小事,疏白有些困意的半阖着眸子,但下一刻重点来了,

    “领主,如今这种能源炮所使的能源已经大大减少了所耗,但就我所知还有更精进的方法。”靳文修懒懒地靠着椅背看着兴致很高的领者也不卖关子,缓缓道:

    “白石。”

    听到这一词,领者恢复了几分镇定,他皱了下眉,“白石不过是些普通硬矿。”

    “若是用普通的用法自然只能作为硬矿,但我手头有些别的法子。”话到这里,靳文修道:“阿六,进来!”

    疏白如今所使用的身份就是‘六号’,单单一个序号。

    他在听得这一声后便转身走了进去。

    看得他的瞬间,领者眸中似乎闪过一丝惊艳。

    黑色的短发略凌乱的落在白皙到有些苍白的脸庞,白色的眼睛轻垂着淡淡看着眼前的景象。

    很显然,领者好这一口。

    要知道被他折辱致死的傲骨数不胜数,他最喜爱先从床上开始,让他们承受凌辱、信念崩盘,之后再拨皮拆骨,最开始看着他们崩溃是最有意思的,后面就慢慢没了趣味。

    “这是你的?”领者饶有兴趣的目光扫了过去。

    看来刚才就在了,不过人太多倒是没发现。

    靳文修似乎顿了顿,唇角的笑意冷了几分,“当然,正是他为我的武器带来了新的思路。”

    “哦?”领者更有了些趣味。

    靳文修的语速似乎慢了下来,“能令耗损减少的稀有矿石就是他发现的,他对于矿石构造有天然的理解,所以在我听说白石后就将他带了过来,打算让他去瞧瞧。”

    听此,领者回过了神,“他能看出来?”

    这句质问显然充满了不信任。

    “当然,只不过解析一种矿石就会令他疲惫很久,领者您要理解这世上就是有许多与众不同的人,他很有用。”

    “所以如果您愿意的话,不需要我去那个矿洞做什么,也不需要采集,只需要他去看一眼我就能知道白石到底适不适合用作新的材料。”

    靳文修不给领者过多的思考,相比于过程,他直接将利弊摆在了对方面前。

    非常简单,只用一个小奴隶去看一眼就能确定是否能提升一个武器的档次,这种毫无风险的事换谁都心动。

    哪怕那个地方藏着最重要的东西。

    但是一个二级区武器商,一个普通奴隶,他们哪里会知道什么?更何况矿洞守卫极多。

    “领者,要是白石能够使用,那据我预测武器的耗损将在现在的基础上再少三分之一!”

    这可是巨大的金额!

    领者呼吸急促了些许,但还是没有立刻答应。

    靳文修见状也不再多说,任他考虑着。

    毕竟机关在对方房间里,没人开启矿洞的机关也不会开,只是一个奴隶进去对他而言没有任何威胁,同意是迟早的事情。

    果然,在思虑片刻后,领者答应了下来。

    “行,过两天我让人带他去。”

    领者还是谨慎的,他派了人手。

    但已经是靳文修想要的结果,他应了下来,“没问题,随您安排,到时您让人带他去验一验就成。”

    “若是快的话,他验完我就有了结果。”

    他没有催促,但话中的快速反馈却给了领者极大的诱惑,不自觉地想要尽快得到一个结果。

    两方又谈了片刻后,就离开了地下实验室。

    只是在离开前,疏白只觉一道粘腻恶心的视线落在脊背上挥之不去,直到靳文修一手搭在他的肩上将人揽过来几分才缓缓消失。

    他们走出了很远,一直到他们所住的底下时,身边的人忽然开口了。

    “疏白。”

    “嗯?”靳文修很少叫他的名字,倒是让疏白注意了两分了。

    “一个人要是求死,是给他一个痛快好,还是慢慢磨着。”靳文修微眯着眼,背着月光的阴影处似乎格外暗沉。

    但是,给他个痛快?慢慢磨着?

    疏白沉默了一下,“他可以自己选择,不需要别人动手。”

    “如果他一定想别人动手呢?”

    疏白:?

    什么嗜好?

    他纠结了一下,“那给个痛快吧。”

    靳文修附和道:“也是,留着也恶心人。”

    疏白:?

    “真的是他自己想死吗?”疏白狐疑道。

    靳文修笑了笑,“是啊。”

    随后将疏白拉进了房间,客厅的灯光一打开就见花未还蹲在角落里,见他们进来连忙跪着道:“主人。”

    疏白见状刚想上前却被靳文修拦下,只见他毫不在意道:“可以了,进去吧。”

    花未早已困倦地眼皮打架,听着这话恭敬地点了点头,缓缓站起身却因为蜷缩太久而踉跄了几步,最后跌跌撞撞地爬回了房间内。

    疏白看着没说什么,他知道靳文修是对的。

    花未一直在室内,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出他和靳文修之间和普通主人奴仆不同,要以防他生出异心就要保持住主人掌控他生死的威势。

    他们已经没有其他人严苛,但最基本的得有。

    对方不一定背叛,却一定要在事情结束前防住,只最后几天功夫了。

    之后,疏白和靳文修进房休息。

    和领者交谈的时间太久,晚上已经不剩下几个小时了,但疏白的生物钟依然在,早上准点就醒了过来。

    外面依然是准备好的早点。

    刚醒来时总有些散漫的,疏白在餐桌边靳文修的对面坐下,正放松的吃了几口早点,对方就给他带来了新消息。

    只见靳文修慢慢将筷子搁置在盘边,发出一道清脆的响音,他懒懒地靠着椅背,平静甚至笑了下道:

    “环冗主找来了。”

    第四十九章

    环冗主?

    疏白手中的动作一停,在这个时侯找来了吗?

    是了,靳文修说过仅靠环冗主自己大概在两天左右就能找到,但也会在两天后撤离,这其中估计有个时间差只要躲过去就好了。

    想到这,疏白继续吃了口手里的面包。

    靳文修也继续道:“但不要紧,他在下午就该离开了。”

    疏白默默记下毒药使人意识不清的时间,环冗主离开也意味着景斓醒来了。

    该做的已经在前两天解决,现在领者忙着招待环冗主,靳文修是彻底歇下来了。

    就算是他也不打算现在到环冗主的面前,手头的证据还没拿到,前有狼后有虎,没必要去做暴露身份的事情,不如在房间里多休息休息。

    用完早饭,花未连忙将餐具拿去清洗,该擦桌子的擦桌子,该擦地的擦地。

    他没有使用小机器人,在这里能奴隶干的活儿是不会让机器人做的,不为了别的,纯粹是磋磨他们。

    在环冗主还留在城堡的功夫,靳文修和疏白就待在房间内,他们没怎么受到打扰,但门里门外的检查却严格起来,城堡进出的关卡,每个人都要被专门的工具检查面部,看看是否有带面具。

    城内还分了一批人出去专门巡逻检查,顺便将要求一级级通报下去。

    看来在发现靳文修身边的疏白后,在中心站点的环冗主就跟景斓私下商讨过,都明白过来当初闯了环冗星域又闯了中心岛,最后嫁祸给廖林生的人到底是谁了。

    是靳文修,将他们耍得团团转。

    环冗主格外气愤,但也由此知道靳文修喜爱用的手段。

    不过他应该想不到,短短两天功夫靳文修不仅成了这边二区的‘土著’更是领者身边的潜力股。

    总之环冗主来的这几把火怎么都烧不到他们身上。

    果然直到下午离开都没能查出些什么,风浪倒是掀得大,门内外戒备格外森严,路过的狗都得挨一下查,只是怎么都没查到上面来。

    靳文修站在窗口静静看着下面的情况,他手痒地摸了摸怀中的烟,最后却直接扔进了垃圾桶。

    拿着又不能抽,不如直接扔了了事。

    等环冗主一走,靳文修一直跟疏白待到了晚上才再次离开,出门前他同疏白道:“明天就会有人带你前往矿洞。”说着,他将一枚不起眼的戒指套到了疏白的小拇指上,上面镶嵌了一颗很黯淡的珠子。

    是空间纽,里面放了武器。

    然后又将一只耳麦塞进了疏白的左耳,那只耳麦能够隐形,以这里的科技是检测不出的。

    “以安全为前提,听我行事。”

    “如果发生了威胁性命的事就先撤离。”

    靳文修嘱咐道。

    疏白点了点头,看着对方离开了房间,不出意外是去见领者了。

    将房门锁好后,疏白看了眼角落中低垂着头的花未,他一直都被安排在角落,房间很大距离门口很远,通常很难听清他们说什么。

    但只要不傻,在他和靳文修未刻意隐瞒下多少能发觉异样。

    不过没关系,并没有什么影响。

    疏白照常去浴室洗漱收拾,睡前拿了本书到露天台随意翻看,台上有一张铺着软垫的躺椅,他靠在上面,头顶挂着白灯照亮了纸书上的字体。

    “先生。”花未端了一杯热奶上来放在桌边,还有一叠小点心。

    “这是刚准备的。”

    他在桌边跪下,瘦削的脊背微微弯曲露出后脖处属于奴隶的项圈。

    疏白眼睫轻动了下,淡淡道:“你回去休息吧,不用再进来了。”

    花未顿了顿却没有离开,他恭敬地磕了个头,缓缓道:“先生,我可以问您个问题吗?”

    托着书本的手紧了紧,疏白注意了两分,他垂下视线,“你说。”

    “先生不是奴隶对不对。”

    花未说出这句话时有一丝害怕,他知道自己不该说,说了就可能会死,但他实在有太多的疑问。

    或许前两天还会有疑惑,但今天看了一整日乌缪和先生的相处后,他断定先生不是奴隶。

    至少,在乌缪这儿不是。

    奴隶没有这种自然和骄傲也没有自由的气味。

    疏白停了下动作,他缓缓将书本合上搁置在桌面,静静地看着俯趴在地的花未。

    没有窃听器。

    没有监控,没有异常。

    疏白一寸寸看过,最后在花未冷汗淋漓下平静道:“你想说什么?”

    这话像是一锤子敲定了结果,花未陡然松了口气,知道不会被立刻处死了。

    但随之而来的就是淡淡的失望。

    先生没有正面回答,但也代表了答案。

    对方的确不是奴隶。

    花未心底陡然说不上的复杂。

    奴隶们都向往自由,但却是他们终其一生不可能触碰的东西,所以他们时常连想都不敢想,能活过一天算一天,活着就已经是最大的奢侈。

    他们麻木,他们沉默,他们得过且过没有盼头。

    所以在看到疏白戴上项圈时,花未那样心疼和惊叹。

    心疼于这样的人怎能被囚困,惊叹于对方囚困之下却也那样自由。

    这令花未不免心有向往。

    但到头来到底不是。

    也对,奴隶不会是这样的,奴隶都是肮脏的发臭的,在阴暗中烂掉的污秽。

    远不像先生这样漂亮。

    花未摇了摇头,轻声道:“我只是想知道这一点,先生不是奴隶就好了,愿先生以后幸福。”

    他是奴隶,生来就是,他说不出什么好听话的话,搜尽了脑子也只有这一句祝福。

    话落,花未竟毫无预兆地摸出袖中切水果的小刀,直直地往胸口捅去!

    他知道从问出这句话开始就不能活了。

    这是主人家的秘密,先生愿意给一个答案已经是恩赐。

    疏白:!

    他完全没料到这一出,反应极快地在刀尖没入的瞬间死死扼住了对方的手腕。

    ‘啪’的一声。

    因为剧烈的动作幅度,桌上的牛奶直接滚了出去掉在了地上,玻璃渣滓碎了一地。

    疏白半俯下身,抓着对方的手用力地指腹发白,他沉了沉眸色。

    “你做什么!”

    花未面色苍白,握着刀的手不停地颤抖,他磕磕绊绊道:“我,我不能活了。”

    疏白深吸一口气,他将对方手中的刀打掉,将人拽进房内快速拉拢了窗和窗帘。

    “谁说你不能活了。”

    他头疼地揉了下额。

    “我知道这是先生和乌缪大人间的要事,不是我一个奴该知道的。”花未重新在疏白脚边跪得端正。

    疏白站在那儿,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你先起身。”他揉了下略乱的黑发在床边坐下,随后从旁边的抽屉里摸出一个盒子。

    花未也被刺激的不轻,脸色惨白惨白的,看起来刚才生猛实则恐惧到了几点,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手脚都软了,他踉跄爬过去,“先生”

    疏白也不再多说,抓着他的手臂就将人拎起来放到了床上。

    陡然坐到柔软的被褥上,花未显得越加惶恐,他的手不安地收紧抠着手心。

    “上药。”疏白让他解开衣物,顺便从盒子中摸出一支药膏。

    花未见状,顿时红了脸。

    “我,我”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主人家,抓着衣物的手不停抠着,就是不敢掀开衣服。

    明明以前伺候过这么多人甚至连命都抛到了脑后,到了这儿反而慌了起来,他甚至开始不断的回想自己身上有没有什么丑陋的地方,疤痕?或是什么?

    “不用这样轻贱性命。”疏白轻叹一声,软和了语气。

    花未低垂着头不敢说话,只是哪怕坐在床上也情不自禁地弯曲着脊背似乎随时等着下跪。

    疏白看着他,恍惚间似乎想起些什么,沉默良久后轻轻抬手搭在了花未的头顶,在对方僵直的身体下揉了揉。

    “先上药。”

    他温和的语气对于一个只存在于阴沟的奴隶来说,简直是难以抗拒的诱惑。

    花未的呼吸急促了些许,他颤抖地解开了胸口的衣物,随着缓缓划下的布料露出那片血液成痂的伤口。

    幸好疏白制止的及时,只没入了刀尖,并不算太深。

    他先将伤口擦洗干净,再厚厚地涂上了一层药膏又用药贴贴上,封好伤口。

    过程中,疏白都全神贯注,倒是花未的胸口不停地起伏,紧张地手心冒汗全身颤抖,他从未这样心慌过。

    比第一次被打断腿,比第一次被老鼠啃食掉脚趾头都要慌。

    他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他本该无论如何都触碰不到的人,竟然亲自靠近了他。

    难以言喻的殊荣。

    花未向来不理解那些甘愿为主人生为主人死的人,与他而言令他屈服只有对疼痛和死亡的恐惧,那些为主人一句夸赞就赴汤蹈火的人他一直看不懂。

    但现在,他好像有些懂了。

    一直到疏白顺手将花未的衣服拉上,对方才勉强回过了神,脚一软又要跪地上去给疏白抓着了。

    将人扶了回去,他起身将刚才匆忙合上的窗户关得更严实些。

    “对,对不起。”花未紧张地干涩道,“我不该直言,还麻烦您帮我”

    疏白敛着的眉眼中似乎透露出一丝无奈。

    花未更紧张了,他又从床沿边结结实实跪到了地上,胸口砰砰直跳,怎么都抑制不住。

    “没关系。”疏白淡淡道:“只是你刚才想说什么?”

    花未连忙摇了摇头,像是拨浪鼓似的,“没有没有。”

    疏白深深看了他一眼,将花未看得心虚,他咽了口唾沫,喉咙干涩。

    “说吧。”疏白到他身边半蹲下,银白的眸子直直地盯着对方。

    花未抿了下唇,一时没有出声。

    室内陡然安静。

    疏白也没什么动作,只是停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花未不经意抬眸与他对视的刹那,就差点陷了进去,平静的眼眸好似波比星拥有‘永静’之称的湖面,清澈而令人心宁。

    花未不自觉被引去了目光,脑中陡然划过刚见到疏白时的惊艳,和对方戴上项圈时依然没有变化的姿态,出神间他道:“我在想,如果先生真是奴隶该是什么样的。”

    话落,他猛然回神,身子蓦然往后一倒狠狠撞在了床沿,但他顾不得许多慌张地趴跪下将头用力磕在了地上,瞬间地上染上了淡淡的血迹。

    “不,不是!先生我该死!”

    他真是疯了,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我只是”花未快急哭了,“我只是之前以为先生是奴时,觉得很不可思议,毕竟您实在是太好了,而自己却不及您半分。”

    “现在知道您不是了,觉得果然如此,先生这样的人决计不会是奴这样恶心的东西。”

    他自己就是处于阴沟里翻不了身的老鼠,见到疏白时就想着原来哪怕是阴沟里也有这样的人,他向往,他忍不住被吸引,像是朝着黑暗中唯一的光束爬行。

    但在得知那样的人来自于上面时,他又陡然失去了那点光芒。

    他重新陷入黑暗,分不清方向分不清左右。

    这令本来以为见到光芒的他难掩失落,在黑暗中十几年,好不容易见到一次却也是不属于他们的。

    花未的期待消失殆尽,他想,阴沟就是阴沟永远不会有星芒在这儿诞生。

    疏白没料到他反应这样激动,没能来得及阻止,直到地板上出现一个血印时,才死死抓住了对方的肩膀制止了接下来的动作。

    花未却眼泪流得不像样子,“对不起,我不该这样说您的。”

    他懊悔怎么就说了出来,这种想法简直该死,先生这样的人如果落进阴沟,光是想想他就惶恐不已。

    疏白看着他狼狈地模样,沉默半响,在花未诚惶诚恐下蹭去对方脸上的眼泪。

    他轻轻道:“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做”

    花未神情一顿,陡然安静下来。

    “我希望他们能够好好活着,但如果放在我身上只有两种结果。”

    疏白的眼中没什么波动,他好似回想起什么,那片皑皑白雪中渗入的鲜血或者是匕首狠狠刺入脑中翻找出的虫子。

    他道:“活着离开,或为反抗而死。”

    花未已经收拾好了状态,想到自己刚才的模样就觉得尴尬不已。

    “对不起,失态了。”他依然跪在地上垂着视线,怎么都不肯起来。

    “就算先生原谅我了,我还是觉得我该死。”花未后悔极了,他光是想想对方处于那样的境地就脊背发寒,生怕玷污了去,更别提说出来。

    他本意并不是这样,他只想知道这阴沟中会不会有一星半点的希望,那希望又是什么模样,结果出口却成了那样的话。

    或许是先生太像那星芒的模样。

    疏白平静地摸了下他的头,“那也不该死在这里。”

    花未看向他,松懈间顺势被疏白拉了起来。

    “你叫什么,今年几岁。”疏白询问,说来他并不知道这对方的名字。

    花未一听,顿时局促又激动道:“先生,我叫花未,今年,今年十五,不对,十六了。”

    十六?

    疏白一愣,这么小?

    他多看了几眼,发觉对方确实年轻,但或许是被奴役的久乍一眼没有那种稚嫩。

    花未被他瞧着手指忍不住抠着手心,随后就见对方轻拍了下他的肩膀,“我知道了,回去休息吧。”

    花未陡然松了口气,但他没有立刻离开,他道:“先生,但不管怎么样,能伺候你是对我来说最幸福的事情。”

    话落,他在走到门口时再次跪下朝着疏白磕了下头,才缓缓离开了房间。

    活着离开,或为反抗而死。

    他想,是他错了。

    黑暗中的星芒永远存在。

    只是花未现在觉得,比起离开阴沟去见辽阔无边、灿烂耀眼的世界,他竟更想留在黑暗中守在星芒旁边。

    星芒在光明中也在黑暗中,在光明中他找不到,但如果回到黑暗中他能一眼看到。

    他想永远的做先生的奴隶,只要能看到先生。

    花未离开房门,深深地回眸看了一眼。

    他知道他不配,所以他不敢说出心里的念头,但只要能永远的做先生的奴隶伺候先生

    房间内只剩下疏白一人,也彻彻底底安静下来。

    他不动声色地舒了一口气,将房门关好后也不再折腾直接上床休息了,今晚本该养精蓄锐为明天做准备。

    躺在被窝里,疏白闭目了一会儿,脑中滑过一些事情又很快有了困意。

    他模模糊糊地想着。

    花未走之前的眼神好像有点奇怪,不过那孩子如果足够有想法的话,可以让靳文修看看能不能培养。

    翌日。

    疏白醒来时侯天还蒙蒙亮,他起床洗漱出房间后却发现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

    “不再睡会儿?”疏白在桌边坐下。

    花未摇了摇头,“我睡得少。”他面色红润看起来很精神。

    见状疏白没有多说,吃了些早点垫了垫肚子,没多久后大门就被敲响了。

    来了。

    疏白打开了左耳的耳麦,这只耳麦是单边录音的,也就是靳文修能听到他这边,而他听不到靳文修那边。

    对方传递消息是靠终端。

    抬手将终端调整了方便接收信息的语音传入模式后,疏白上前打开了大门。

    “你就是阿六对吧。”

    门外站着一个高大壮硕的男子,他目光轻蔑地在疏白脸上扫过。

    “是。”

    疏白点了点头。

    “走吧,去白石矿场。”男人也不说废话,丢下这一句就转身离开。

    疏白也吃得差不多了,打算直接跟上去,却被花未稍微拦了拦。

    “先生”

    男人看起来凶神恶煞的,花未有些担心,想要陪着去。

    “没关系。”疏白道:“我去去就回。”

    他说得轻松,仿佛废不了多久般,花未作为一个奴隶自然不能再说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离开。

    站在门口,垂落在身侧的手一点点收紧。

    花未迫切的想要做些什么,能够跟在先生旁边,就算是个奴隶是只狗都好

    疏白快步跟上男人的步伐。

    他知道靳文修昨天一整晚都在和领者沟通,同时争取在他前去矿区的时侯继续留在领者那儿。

    他必须要尽快。

    有男人的带领,作为领者的左右手他拿着令牌,两人前往白石洞的路上畅通无阻。

    直到在白石矿洞处落定。

    疏白下了飞行器,只见面前的白石矿洞极其巨大,无数洞口连成一片,可想而知里面又是怎样的错综复杂。

    要在短时间里找到矿洞内的机关,简直是天方夜谭。

    疏白定了定神,跟着男人走了进去。

    门外的工头看到男人时连忙行了个乱七八糟的礼,搓了搓漆黑粗糙的手讨好道:“大人您怎么来。”

    说着,将目光落在了疏白身上,看到那脖子上明晃晃的奴隶项圈时,连忙道:“这是新送来的人手吗?正巧我们”

    “闭嘴。”男人不耐烦理他,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直把工头扇倒在地。

    工头狼狈地趴在地上痛呼,其他几个闻讯赶来地工头见状都不敢上前搭话了。

    男人带着疏白一路往里,路过无数正在采集矿石的工人和大片大片的白石矿,他随意指了一块儿地方,“去,不是说看看就行吗?赶紧的。”

    他的语气充满了不耐烦,相比之下疏白就平淡许多。

    “好。”他淡淡应了一声,就往旁边的矿堆走去,与此同时终端的消息也在耳边响起。

    ‘机关在矿石最东边,尽量争取离开对方视线的时间。’

    疏白顿了顿,他拿起一枚矿石看了会儿,目光从上面的纹理一寸寸扫过,最后走回男人身边,“这批矿石的能源很弱,不是最适宜地产出的。”

    他瞎说道。

    听着也不太可信,男人狐疑道:“这还有讲究?”

    “嗯,这批能源算不上优质,我需要多看一些。”疏白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男人皱了皱眉,只能站起身跟着他看了几处地方,两人越走越多,越走越往东边。

    时间用得太久,男人开始烦躁了,“吗的小白脸,你到底看完了没!”他带着火气恼道。

    区区一个奴隶,要不是领主亲自下的命令,也不至于浪费他那么多时间!

    疏白一顿,“没有,但是越往这边似乎矿石质量越好,里面有一个矿洞应该是最适宜矿石产出的。”

    “真他妈麻烦!你给我搞快点。”男人暴躁道。

    疏白不理会,继续往东走去,直到到了最东边,这里有一个巨大的矿洞,矿洞内有无数洞口连接四面八方。

    要在这里找机关,依然如大海捞针。

    疏白目光转了转扫过那些洞口。

    他大概了解过白石矿洞,东部这边算是最早开发的,所以矿石量也急剧减少,最开始的人想要在这边设置机关,必然是在矿洞已经开发出洞口的时侯,也就是几条早期矿洞。

    疏白装模做样地看过几处矿洞,随后拿起一块儿道:“这条矿洞是什么开的,质量还不错。”

    男人见状随口回了个时间。

    随后疏白又拿了几块,零零总总的问下来又把男人问得暴躁,他本身就瞧不起奴隶更别说这种长得好看,一眼就直到什么货色的东西,现在被支使着说这说那更是火气上涌。

    “你不会是个什么都不懂的货色吧。”男人咬着牙笑道,似乎打算在下一刻就叫人来检测疏白说的几个矿石能源到底纯不纯。

    疏白竟也不解释,他直接道:“你耽误我就是耽误领者时间,我现在必须尽快多找不同的样本综合情况,你不愿意配合就换个人吧,不然领者该说我家主人办事不利了。”

    “你!”

    “快点,这个是什么时侯的。”疏白呛声道:“我不想惹怒领者。”

    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办出领者,男人再多火气也只能暂时憋下去,冷冷地给他吐了几个时间。

    这样一通问下来,疏白大致知道了哪些是早期的通道。

    也正在这时,靳文修发来了领者在特非星上位的时间,疏白瞥了眼飞快算了下后就锁定了五条矿洞,因为这里的机关据说最开始并不是为了放灰色产业的记录而存在的,而是放其他机密,直到领者夺权登位后才放入其他东西。

    确定好矿洞后,疏白开始一条条进去。

    矿洞内部又是一番错综复杂。

    但如果作为藏着秘辛的机关,领者肯定时不时要来一趟,同时作为机关地周围矿工也会少,要么矿石遍地要么被清理的一干二净,但开矿洞并不是专门为了机关,机关也是在矿洞形成后存在。

    那么大概率机关周围的矿石是已经被清理过的,而位置也通常会在某条矿洞分叉的最深处。

    疏白选中一条矿洞后往内走了好几个分叉,一直到最里面时矿工少了很多,里面也陡然漆黑又安静下来。

    狭小的矿洞内,仅能听到他和男人轻轻的呼吸声。

    正在男人不痛快地要开口时,疏白忽然道:“领者说有一条矿洞的矿石质量很不错,你知道是哪边吗?”

    男人一愣,皱着眉道:“没有,大人什么时侯说过。”

    疏白的语气忽然变得急促又压迫,“你想想,领者就是说了,是不是在东边?这里的白石我看着比那边好许多,你快仔细想想。”

    “等等等等。”男人也被他焦急的语气勾着走了,“可能是三、五号洞?”

    话到这,疏白忽然又安静了下来。

    “行了,站着不动干嘛,去那边看看。”男人见状就道。

    “三号还是五号。”疏白道。

    男人皱了皱眉,想了下,“可能是五”

    等一下!

    男人似是突然意识到什么,神色突然阴冷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看个白石遍地都是你到底想干什么!”

    “证据在五号洞,对吗。”疏白却忽然笑了一下,抬眸缓缓道。

    男人面色陡然骤变,他抬手就向疏白抓去,却在下一刻抓了个空,紧接着腹部猛地受了一下重击将他狠狠砸到了地上!

    一口血倏然吐了出来。

    他目眦欲裂地看着昏暗中迅速靠近的身影,来不及做任何反应脖子一阵剧痛后直接昏了过去。

    昏暗的矿洞内,疏白垂着头,随后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的终端上有一段信息:

    ‘机关在矿石最东边,尽量争取离开对方视线的时间。’

    他回道:‘直接打晕行不行。’

    那边沉默了会而后,慢慢回了个:‘可以。’还附带了个‘笑’的小表情。

    疏白站在一旁居高临下地看着已经昏倒的人,缓缓吐出一口气,随后以最快的速度将对方身上的耳麦扒下来,再将人捆成一团丢在角落,接着又将提早录下对方声音的变声器掏出来戴上。

    他从始至终都不打算一个矿洞一个矿洞的找。

    他最开始就打着从男人身上套取信息的目的。

    像领者来矿洞的话必然次次都奔着机关而来,就算他以前还有精力去别的矿洞走走迷惑一下外人,但到了如今的地位他只会直蹦自己的目标。

    也就是有机关的矿洞。

    那么无论下属是否清楚内情,至少也知道自己主子多数走的矿洞。

    所以当疏白情急下问出那个问题时,他们会下意识说出领主经常走的,毕竟其他的矿洞领主没怎么去过,他们没什么印象,二来问的是领主说哪条矿石质量好,焦急下通常会直接提取关键的‘领主’‘矿石’两词,当成领主亲自去看而忘了有专门的人会检测,所以说出的答案也是领主经常去的。

    经常走的,也正是机关所在地。

    倒是不用担心对方一点不知情,以领者多疑的性子,有人自请来了白石矿洞,他当然也会找身边知道较多的人来。

    而在知道机关大概方位后,直接用证据试探对方是否知情,如果知情就可以进行下一步利用,如果不知情就会麻烦些。

    好在那家伙知道的不少。

    既然人都打晕了,疏白也将终端的语音传输关了,他一耳带着靳文修的耳麦,一耳带着刚才抢夺来的耳麦。

    他快速进了五号矿洞,一边往里面人少的地方钻,一边打开耳麦和变声器。

    “大人不好了!那小子不见了!”

    与此同时,男人的声音瞬间传到了领者那边,两人的耳麦都是属于关闭状态,只有有要紧事时一方打开另一方才会受到。

    没一会儿后,领者沉沉地声音迅速传来,“废物!他人去哪了!”

    “我,我不知道啊大人,我一转眼的功夫就不见了。”疏白面无表情地模仿着男人的语气。

    “等一下大人,矿工说他进五号洞了!”

    听此,领者的声音显然焦急了起来,“蠢货!快进去找到他!”

    疏白停下了脚步,试探道:“大人,他跑进左边的洞了!”

    这话一出,领者那边安静了一会儿,随后用平静了些的声音道:“快点把人找到!废物这么会儿时间就看丢了人!”

    疏白明白了,脚下一拐进了右边的洞,这里的小洞也极多但能在早期的洞口通常在贴着地面的那层,他搜了右边洞的两个分支没有线索,随后出去又找了几个。

    他闹出来的动静不小,但周围并没有多少矿工在意,他们麻木地进行着自己的工作,一个个用满是骨头的脊背将矿石背到小车里。

    疏白找了几个分支后,又故技重施诈了下领者,直到最后将目标缩小到了三条分支。

    这时领者也察觉不对了,他道:“昨天交给你的事办完了没,现在还在这儿耗费时间!”

    疏白一顿,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他思绪一转明白对方怀疑了,他一边迅速给靳文修发去了信息,一边拖着没回。

    正在领者开始质问时,靳文修给了消息,‘瞎说。’

    疏白默了一瞬,就道:“领者您没交给我什么事。”

    领者那边好似松了口气,刚要继续说什么时,陡然传来一声闷哼,下一刻麦中就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做得不错。”

    熟悉的懒散又低沉的声音。

    疏白笑了下,“快找到了。”

    剩下的几条分支实在不能再精确,只能地毯式搜索,与此同时靳文修那边也大概说了下他的情况。

    他昨晚到了领者那儿后,以有其他新武器为由吊着对方在那边歇了一晚,早上醒来多说了两句就让那边派人了,因为他跟领者又提了几种新武器。

    更多武器的设想让领者变得迫切,就想尽快解决白石矿的事。

    而在疏白在寻找机关时,靳文修就一直在忽悠。

    直到刚才得到疏白扮演的男人递来的假消息后,领者去了隔壁,后面就不用说了,疏白诈了会儿他,将他能说的榨干后靳文修进来干了跟疏白一样的事——将人打晕了。

    靳文修顺带还给他注射了几种安眠药,保准他睡得舒服。

    随后他便潜入了领者的房间打开了密室,和矿石洞连通的机关在密室内部,而密室内部有什么样的东西还暂时未知。

    两人一个在分支中地毯搜索,一个入了密室之内。

    他们都在争分夺秒。

    十分钟、三十分钟、一小时

    疏白在分支中找得浑身是汗,矿石洞实在是太大了,分支内还有小分支,密密麻麻宛如蜘蛛的巢穴。

    而且他运气不佳,前面的两处分支都没有一星半点的痕迹,现在只剩下最后一条了。

    疏白咬了咬牙,他稍微拉了下汗湿后粘在身上的衣服,就算面具透气脸颊也已被闷得难受,他往最后一条矿洞钻了进去。

    里面如之前那些矿洞一样少人昏暗。

    他在里面飞速的寻找着,直到到了某处,这条分支看起来格外凄凉阴暗,几乎没有几颗白石。

    疏白心底有了预感,他快速上前开始摸索起来,手指被锋利的岩石刮伤也顾不得了,他四处摩挲着终于在一个极其不起眼的角落中摸到一点不同寻常的突起。

    但是,这是岩石的尖头。

    如果不是机关摁下去的话手指会被戳得血肉模糊。

    疏白抿了下唇,不再顾虑直接压了下去!

    意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他轻轻吐出一口气,与此同时旁边的石头陡然出现一条细细的暗缝,是这边机关启动的证明,现在就等靳文修那边按下,机关就会完全打开。

    然而在一会儿后,靳文修那边传来声音,“我已经启动了。”

    他这边已经拿到了藏在领者住处的证据,接着更加深入后才找到矿洞这边的机关。

    疏白一怔,全神贯注地看着这边的机关,却没有半点动静,他眉峰轻皱,“机关没开。”

    靳文修那边安静了会儿。

    他似乎也有点意外,然而正在这时他那边传来了动静,只听他冷声道:“领者醒来了。”

    准确的说,不是领者醒来了,而是被人解了药性。

    以靳文修给对方注入的药量,正常睡能睡上三天,但好像是昨天环冗主吩咐检查人脸的那些队伍回来了,他们高效的几乎将一区所有人检查完也没有半点线索,现在来跟领者通报,顺便询问是否要查城堡内的人,结果正好撞上领者反锁在房内。

    直到一旁的仆从疑惑领者没有午睡的习惯时,众人破门而入才发现了异常。

    现在领者醒了,恐怕也意识到被骗了,正往地下室赶来。

    身后脚步快速逼近,靳文修依然平稳地同疏白道:“如果两个机关是同时开启就需要两个人,领者疑心重,我想所有的机关恐怕只有他一人知道具体位置,那应该是延时机关。”

    也就是两边同时启动后,会过片刻再开启,这样也就方便领者开启机关后赶到矿洞。

    “我可以等,但是你那边”疏白话说到一般。

    那边的通话滋的一声就断了。

    疏白将这只耳麦丢到了一边,将另一只拿出来,靳文修的声音也同时传来,“你那边”

    但是话到一半又断了。

    靳文修那边已经打起来了,两个耳麦都在战斗中损坏,对方似乎是盯准了这个打。

    他看着损坏的耳麦,还有接踵而来的攻击面色阴沉。

    与此同时,领者已经快速反应过来自己的证据暴露了,虽然不知道面前的人是谁,但他绝不允许证据流出去!

    只要证据在他手上,哪怕特非星做了再多也没人能对他下手!

    “给白石矿传消息”领者面露阴狠道:“封锁东边矿洞,炸洞!”

    能直接打晕他的人再顶替,可想而知那个看起来纤瘦的男宠远远不是表面的模样,他在那边的人手恐怕一时半会儿制不住!万一给逃了就麻烦了,不如直接炸洞埋了!

    看着没了消息的耳麦,疏白怔愣。

    但同时旁边的机关以及开始运转,那个石头正缓缓的一点点打开。

    疏白心底也有些不安,但靳文修应该不会有事,他将证据拿了就离开。

    正在这时,终端陡然传来了消息。

    ‘撤离’

    是靳文修发来的。

    疏白看着这两字,又看了眼开到一半的石头,不禁拧了下眉。

    只差最后一点了,证据的储存盘已经露出了一部分,只要石头再往上一点就可以了。

    但是靳文修的话向来没错,可眼前的也只差最后一点时间。

    疏白轻吸一口气,看了眼空间纽中的武器,如果是来了外援应该能对付。

    他屏息看着上移的石头,就在储存盘将要完全露出的刹那

    ‘轰隆——’

    这一刻,头顶陡然传来一阵爆破的轰鸣。

    疏白一怔,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去。

    紧接着巨大的轰炸声密集地紧迫地一下接一下!

    ‘轰隆——’‘轰隆——’

    随着近乎让鼓膜破裂的巨大轰炸声,头顶开始大片大片地砸下石头和簇簇灰尘,洞口也开始塌陷。

    疏白深吸一口气,他们竟然要炸洞!

    但是他看了眼只差最后只有几厘米的机关。

    疏白蓦然捏住了储存盘的尾部,随着耳边越加炸响的轰鸣,他额头也不断地冒出一滴滴冷汗。

    最后,最后一点

    身上的汗已经浸透了衣物,顶上的石头砸到了身边,就在储存盘完全露出的刹那,疏白迅速抽了出来再不耽搁地往外冲去。

    一路上已经满是碎石和被抛弃的小车和白石。

    疏白快速地离开半塌陷的五号洞口,一块石头猛地从顶上落下在他的肩上砸出血窝,他踉跄了一下,没管太多向出口奔去。

    衣物早已尽数粘在了身上,剧烈的奔波让他的呼吸粗重,胸口不断起伏贴着满是汗水的衣服。

    周围已经塌陷了大半,就连出口也几乎看不到光。

    疏白抿了下干裂的唇,一口的血腥味,正在他奋力靠近出口,几乎要贴近光明的那一刻

    ‘轰隆’一声巨响!出口的炸药引爆了。

    面前彻底塌陷,周围陷入一片漆黑。

    第五十章

    无数巨石从头顶砸落,看着刹那间封锁的洞口疏白的心也沉了下去。

    背后的墙壁已经开始出现裂痕,整片整片地倒下来。

    疏白见状迅速扫视了眼四周,最后将目光定在了一处角落,那里有一块儿作为支撑的架子,底下有一处三角区可以暂且躲避。

    ‘砰!’

    又是一道巨响,尖利大石堪堪擦肩而过,将本来染了血的衣服扯出一个洞来。

    疏白不敢耽搁,飞速向角落处冲去,也正在这一刻耳边又是接连的巨大轰鸣!

    ‘轰——’

    灰尘如同倾盆大雨般倾斜,顶上的足有半圈矿洞大的石头轰然掉下!

    疏□□神一紧,迅速往前一扑狠狠栽到了满是碎石的地上!

    锋利的尖头密密麻麻地扎进柔软的皮肉中,与此同时那大块巨石也砸在了身后!

    疏白沉默地迅速起身,但周围的一切都在晃动着摇摇欲坠,他还没走出两步头顶大片的墙也跟着彻底塌陷。

    只消片刻的功夫,疏白就反应过来这次是跑不了了,他头也没抬近乎在听到声音的刹那,就将空间纽中的护甲扯了出来披到身上随后蜷缩成一团。

    这套护甲的材质是最顶尖的可以一定程度抵挡能量炮的轰炸,稍微抗一下塌陷不至于一下被砸成肉泥应该是没问题的。

    至于后面该怎么活到救援

    思绪转瞬即逝,听到声音到披上护甲、石墙塌陷也不过片刻功夫。

    头顶上的阴影急速下落,清晰地能感受到有重物兜头砸下。

    轰鸣声近在耳畔。

    疏白捏紧了护甲,手心冒出密密麻麻地冷汗,心跳也随之越来越快,越来越剧烈。

    ‘咚咚——’‘咚咚——’

    就在石墙砸下地瞬间!一道黑影闪过。

    疏白只觉得被猛然压了下去陷入了一处温热的怀中。

    ‘轰隆——’

    石墙砸下,掀起无数灰尘,带动整个山洞如雨水般密集的整体塌陷下来!

    但疏白却觉得那阵几乎震破耳膜的轰鸣像是隔着一层布般被隔绝在外,莫名遥远。

    周围静了下来。

    他被笼罩在一片炙热和漆黑之中,身边围绕着重重的呼吸声和浓重到刺鼻的血腥气。

    他与那人紧紧想贴,似乎有粘稠温热的液体滴到了脸上,带着淡淡的铁锈味。

    “靳文修。”疏白轻轻的,带着试探缓缓出声。

    漆黑中许久没有回应,只是抱着他的力道似乎紧了些,好半响后才响起一声略带轻嘲的声音。

    “是我。”

    他说话总是这样,带了点若有若无的轻蔑。

    但在此时沉重的情形下,莫名令人感到轻松。

    疏白的呼吸似乎急促了些,“你怎么,来了。”

    他难得有些磕绊,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诧异和不敢置信,话落,他又倏然想到什么,迟疑地向靳文修身后摸索去。

    “等一下,你不会”

    伸到一半的手被蓦然握住,湿漉漉的有点粘稠,还有很多或大或小的伤口。

    只听靳文修笑了下,“放心,我的背抵不住石墙,我开了防护屏障。”

    这话一出,疏白似乎沉默了一下,随后缓缓松了口气。

    只听靳文修继续道:“你的空间纽里我没有塞屏障”

    那东西在打架的时侯确实没用,谁也没想到会炸洞。

    “我猜到你不拿东西不肯走。”他似乎轻轻叹息了一声,“所以就借着那废物房中与这相连的通道来了。”

    通道?

    疏白眼中流露出惊异。

    他倒没听过这消息。

    “那密室除了机关和证据外还有一条连接这里的快速通道,应该是早期混战的时侯留下的,接连了东边矿石洞的休息室,这条通道内有机关门早期是双向开启,后来被他改成单向了。”

    也就是只能从那边过来,而不能回去,看得出来领主是又要捷近又十分谨慎。

    通道内有加速装置,靳文修就是借着通道进了东部矿石区的休息室,再从休息室内直奔而出找人。

    疏白一时没有说话,身上的好像又贴近了些,紧紧压在他身上脸庞近在咫尺。

    但是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只能闻到充盈到极点的血腥气。

    “最后的耳麦是被打掉的,我听到了炮火的声音,你是怎么知道通道的。”他缓缓问道,但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在靳文修说了一半就断掉时,他就清楚那边战况不妙,靳文修的人还没完全赶来,那里又是领者的领地,双拳难敌四手。

    但密道的消息他们是没有的,所以靳文修必然是刚才得到的

    ——在将领者制服之后。

    “一群蚂蚁和一只蚂蚁并没有什么区别。”靳文修轻蔑道。

    狂妄的语气任谁听了都忍不住侧目。

    把领者和他手下的精英团比作蚂蚁也就只有他了。

    他们陡然静了下来。

    黑暗中,除了外面被隔绝一部分的轰炸和坍塌声,只有彼此的呼吸最为清晰。

    靳文修在片刻后淡定安抚道:“不用担心,等他们找过来就行。”‘他们’自然是他的下属。

    “嗯。”疏白轻轻应下。

    他心底闷了些话正想着怎么开口时,那些血像是止不住了,一滴两滴的接连落在他的脖子脸上手上。

    疏白一怔,抬手向血流的地方摸去,对方的胸口处有块血淋淋的口子,口子很大几乎从肩膀划到了肚子,就在他要继续往下时

    手又被抓住了,只是这次靳文修没再松开而是牢牢地压在了地上。

    “别乱动。”沉沉的声音落在耳畔,却又像同那些伤一样击在心头。

    “你不是说,一群蚂蚁和一只没有区别?”

    疏白幽幽的声音传来。

    靳文修似乎顿了顿,“蚂蚁的火力比较足。”

    疏白:

    他一时滋味复杂,不知道说些什么。

    忽然,他像是想起些事,在靳文修不注意时陡然用另一只手摸上了对方的脊背。

    他记得刚才对方就在阻止他这么做

    摸上的瞬间只觉得指尖触碰到一团黏糊糊的肉馅,像泥似的,几乎让指头陷了进去。

    黏糊糊,血淋淋的一团。

    “你被石墙砸到了?”疏白很快反应道,这样大面积的伤只可能是在刚才

    安静。

    身边的人许久没有开口,直到半响后,靳文修似乎笑了下,“问这么清楚干什么。”

    他们本就紧挨着,但还留有一些缝隙,这下靳文修彻底放松力道倒在了疏白身上,他一手拖住疏白受伤的肩膀不至于被压到,一面将脸紧紧埋在对方脖颈处,说话时的热气尽数洒在了对方白皙的脖子上,“都不是什么大事。”

    疏白胸口的起伏似乎急促了些,他低低问道:“为什么要来。”

    回到了最开始的问题。

    前面靳文修并没有正面回答,只说没给疏白塞屏障,所以他来了。

    “你知道,就算带了屏障进来,也不一定能活着出去。”

    进来,就是对生命下了赌注。

    这样的塌陷,这样的爆破,还有外面虎视眈眈的敌人,但凡在里面出了一星半点的意外,都可能会彻底沉眠再也无法离开。

    他本可以不用进来的,带着下属过来将外面轰开找人是一样的。

    这样做的话,疏白不一定死,但他一定能好好活着,完全不需要让自己陷入这样危险的境地。

    靳文修的脸轻贴着疏白的脖子,他静静地呼吸着,身上的血也粘到了疏白的身上。

    他道:“好不容易培养三个月有了雏形,我看不得你出事。”

    疏白却道,“你那么多的下属哪一个不是付出了心血,一个个都陪着几条命够你送的。”

    话落,他抿了下唇,嘴唇越加干涩了,裂开的口子能品到铁锈味。

    靳文修没有立刻回答,昏暗之中,疏白似乎能隐约看到对方的眼睛,漆黑幽深宛若能将人吞噬的深渊。

    他眨了下眼,只觉得是个错觉,静静地看着埋在他脖颈上的靳文修,只听对方轻笑一声,终于低声道:

    “那你就特殊一点吧。”

    疏白一愣。

    话顿时噎在了喉中。

    他沉默了下来,‘特殊’两字不可避免地泛起些许涟漪,倒不是别的,纯粹是他想到来了白洞后的日子。

    相比于其他下属,在许多地方,靳文修好像确实对他特殊点。

    他不是没有察觉的,哪怕吕斯跟着极力掩饰。

    但,为什么。

    疏白没再继续问了,他安静地躺在那儿任由靳文修紧紧抱着他与他相贴。

    漆黑的四周有一层淡淡的金色光圈,肉眼几乎不可见,那是被打开的保护屏障。

    他看着那屏障越来越小直到几乎贴着他们的边沿。

    “屏障能源有限,缩小点节省。”靳文修道,热乎乎地气息落在耳旁和脖子上,将那片皮肤染得绯红。

    疏白理解的点了点头。当然现在两人已经挤得他点头也很艰难了,整个人被炙热的一团包裹住,粘腻的血液将衣服渗透还有刚才奔波出的汗。

    两人炙热的呼吸交替,这窄小的空间异常的高温。

    他们沉浸在炽热的怀抱和漆黑中,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没人再说过话。

    直到不知多久后,疏白觉得身上的人更热了,对方贴着他的额头几乎像是要烧起来似的。

    疏白顿了下,勉勉强强抬手顺着对方的肩膀触碰到脖颈,热火的温度瞬间从皮肤传递过来。

    “你发烧了。”

    疏白低低道。

    想来也是,对方伤得实在太重了,前胸后背尽是伤口,皮肤几乎都被磨没了去,触手就是血肉。

    疏白在空间纽里翻找了一下随后问道:“我这边没有药,你那边有没有。”

    靳文修没作声,只是将一颗空间纽塞进了他的手中,也不知道什么时侯给他开了权限。

    疏白在里面翻找半天后终于找到一颗白色的药丸,他取出来想要交给对方,但靳文修却一动不动就保持着一手拖着他背一手抓着他手的姿势。

    疏白以为他意识模糊难以动弹,便将药放到对方唇边。

    柔软的指腹轻轻压着药物。

    没反应?

    疏白用了点力塞了进去,刚放了一些对方就动了动凑过来含了进去。

    温热的唇和指尖一触即离,疏白却像触电般收回了手,抿唇道:“醒着怎么不自己吃。”

    “累。”靳文修略沙哑的声音传来,听起来还真有两分疲惫。

    这模样顿时打散了疏白的心思。

    而且他感觉到靳文修的身体似乎往旁边滑了滑,恐怕真没什么力气了。

    疏白轻闭了闭眼,想到对方将他笼罩在石墙时的一幕,不禁心情复杂,他抬手轻轻回抱住对方,将人稳稳托在自己身上不至于摔下去。

    “谢了”

    他轻声道。

    靳文修也不知道是不是真迷糊了,完全没有一丝反应。

    好像又是几个小时过去,如果不是防护屏障光是稀薄的空气就能致死。

    但现在屏障的光好像也越来越弱了。

    黑暗中死寂蔓延,就连疏白也有些困倦了。

    明明是这样危险的境地,但不知道为什么被热乎乎的包围着,竟然莫名安心。

    规律清晰的呼吸,安定着彼此的心神。

    就在长久的寂静,静到疏白几乎要睡过去时,忽然耳边传来一声炸响。

    如同惊雷般令人陡然清醒。

    “域主!”

    外面似乎隐约有声音传来。

    疏白蓦然睁开眼,从昏沉中回神,他推了推靳文修,“他们来了。”

    “嗯。”

    靳文修轻应一声,搂着的手紧了些。

    要说他有反应,却跟昏了似的就一点动静,但要说他没反应,多少还吭声了。

    疏白见状抬手拍了拍被隔绝在屏障边沿的石头,发出闷闷地敲击声。

    外面很快在安静片刻后很快有了回应,“这边!在这边!”

    靳文修下属的行动还是很有效率的,没一会儿顶上终于从缝隙中透进来一股光亮。

    疏白眯了眯眼,长久的黑暗让眼睛一时难以适应。

    随着上面石块的松动还有些炮轰声后,顶上巨大的石墙被打碎,石头也被一块块挪开,光越来越多,能看到的天空也越加的广。

    “快点快点!”

    能清晰听到外面人急促的呼声。

    没等太久,上面的石头终于被彻底搬开了,也在这一刻早已消耗殆尽的防护屏障应声消失。

    黄色的屏障破开的瞬间,疏白额间后知后觉地冒出一滴冷汗。

    如果再晚一些不说他,反应快的话还能转身用护甲挡一挡,但靳文修可就真成碎肉了。

    “域主!”

    上头冒出一张较为陌生的脸,应当是靳文修安排在这边的下属,是特殊任务执行队的大队长。

    大队长乍一眼看到映入眼底的一幕时,不禁神情骤变。

    只见被搬开的巨石下,露出大面积血肉模糊的皮肤,伤口深可见骨,干涸的血浆和碎掉的衣片粘在一起看着异常惨烈。

    这时,靳文修终于有了反应,他缓缓侧首看了眼惊呼的大队长,眸中的神色都让对方闭上了嘴。

    接着他才一点点松开了疏白,同时一直扶着对方肩膀的手轻轻抽出,彻底拿开时在疏白面前一闪而逝,只能隐约看到上面有猩红的血迹。

    不知是疏白的,还是他的。

    然后他以肉眼难见的速度从空间纽中取出衣物随手披到身上,缓缓起身。

    阳光下,疏白更加清晰地看到了对方胸腹部可怖的伤,呼吸似乎停滞了片刻,他撑着旁边的石头爬了起来,身上隐约有些划伤,还有肩膀处被血浸透的布料。

    两人看起来都很狼狈。

    但活着就好,别说是还能走能说,哪怕是剩下一口气都有的救。

    大队长彻底松懈下来,他眼中有些血丝,想来是担忧和连夜地翻寻留下的。

    “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靳文修道。

    明明前一刻还趴在疏白身上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现在却陡然精神地像没有半点事,该有的压迫感是一点不少。

    大队长连忙答道:“附近领者的势力已经全部制住了。”

    靳文修没回。

    大队长继续道:“灵穹主的人包过来了。”

    靳文修淡淡点了下头,“收整势力,准备迎战。”

    疏白听此倒没有很意外。

    他刚扶着旁边的石墙站起就因为发麻踉跄了两步,被靳文修稳稳扶住,用得另一只看起来没什么伤较为干净的手。

    “先回战舰上。”

    他对疏白道。

    顶着刺目的天光,疏白目光落在靳文修身上时,忍不住皱了下眉,“你要带着伤去?”

    “时间紧,没什么关系。”靳文修无所谓地笑了下。

    “你还在发烧。”疏白道,他的声音比较轻,没有让身边的人听了去。

    “吃药了。”

    简短的三个字后,靳文修让大队长将疏白带上战舰疗伤,而他转头去了另一艘冲锋于前线的战舰。

    他要跟景斓正面碰一次。

    疏白皱眉看着他离开,没再多说什么跟着大队长去了战舰上。

    一路上他都没什么话,面无表情的时侯看起来格外冷淡,让一旁的大队长忍不住侧目两眼就不敢多看。

    在靳文修表示环冗会在景斓苏醒时撤离,再结合吕斯急着赶回去的举动时,疏白就想到了现在的局面。

    就像他之前猜测的那样。

    他们吸引环冗的注意拖延时间,并不是为了他们自己,而是为了吕斯那边的部署。

    早在靳文修前往中心站,就已经开始准备了。

    在离开星域前,他安排了詹逾镇守。

    詹逾虽然有手段,但他的压迫力远远比不上吕斯,留下他就是为了引蛇出洞,将白洞星域残留的部分隐患拔除,吕斯赶回去是为了处理这些隐患,同时也是为了部署军队。

    因为靳文修知道会有一战,他也是奔着这一战惹怒两大星域。

    景斓不用说,只要疏白在白洞那么双方对立是迟早的事情,能瞒一时瞒不了一世,这不是靳文修的作风,所以他干脆将疏白放进了计划的一环。

    用于引爆景斓的怒火,造成两方的极致仇视。

    事情到了这一步,景斓必然会想跟环冗合谋,环冗主是个和稀泥的,如果对他没有威胁他不一定出手,所以靳文修稍稍拉了点仇恨,让环冗主也动了心思,但不至于不死不休的地步。

    那么从离开中心站点开始,对方的围剿就开始了。

    他们不一定想杀死靳文修,毕竟他身边带着人弄不好两败俱伤,两个星域主都不愿意当出头鸟给对方做嫁衣,所以他们恐怕仅仅是包围靳文修威逼利诱些好处。

    但靳文修看不上这些小打小闹,要弄,就来个大的。

    他丢掉了使用的战舰,带着疏白到特非星处理了事务,在这期间景斓因中毒回去,环冗主继续搜索。

    在发现丢掉的战舰那一刻,环冗主就会意识到被骗了,他开始搜查痕迹就会发现靳文修的主力已经回了白洞,只有他自己流落在这附近。

    到这里环冗主多少有了些心思。

    既然靳文修的势力不在这儿,那不如干脆将人抓到弄死?

    他开始搜索踪迹,而在这时景斓醒来了,抱着对白洞的厌恶,对方会比环冗狠得多。

    得知情况后,他必然想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端了白洞星域,反正三大星域鼎立许久,是该出现些变化了。

    为了以防白洞的救兵,他会让环冗回去星域调兵先围住白洞,然后他再亲自带着军队围剿特非星。

    两方下手,彻底断了靳文修的生路一绝后患。

    但是,特非星有靳文修早早放入的势力。

    为了让环冗更好压制白洞他必然分了一部分兵力给环冗,而以为只有靳文修一人的他就算再怎么样也不会带过多的兵力。

    所以靳文修留在这里的兵力是能够跟对方抗衡的。

    同时去了白洞的环冗主的确可以围住白洞,但他们防不住夹击。

    吕斯回去调整兵力分了一部分到环冗边界,在环冗发起进攻时

    “环冗主,您应该不想鱼死网破吧。”吕斯站在战舰内,看着星域外乌泱泱围了一堆的军队,不慌不忙道。

    看到早有准备的白洞时,环冗主已经心性不定了,但看了看自己这边的军队,有定心道:“你们不如直接束手就擒,到时我们拿了白洞,你们也是我们的子民,我们不是伤你们分毫!”

    吕斯听此,似乎听到什么笑话,他也毫不掩饰地冲着光屏上的人笑了笑。

    随后抬手将一段视频发了过去。

    这是一段环冗内域的情景。

    环冗主倏然脸色一变。

    “环冗主不妨告诉你,我们域主不仅在特非星安排了军队,只等着景斓过去一网打尽,就连您在调遣兵力的时侯也被我方钻到了漏洞进了内域。”

    “先别急着发消息,不然我不介意直接让我方军队攻城。”

    环冗主不知道他们分了多少兵力过去,要是真的足以占领内域的兵,那么

    说来,靳文修上位的时间太短,他们还没完全摸清对方的底细!

    环冗主不禁沉了脸色,吕斯见他安分下来又发了一段特非星的视频,便继续道:“以防您不信,不如看看现在的特非星。”

    只见视频内,景斓已经跟靳文修碰上,一眼望去无数战舰,看起来势均力敌。

    这下环冗主的脸色更难看了,如果靳文修不死或者跑了,他这边就算占了主城,但如果被对方反去攻了内域,或者整个白洞军队拼死反抗,他绝对讨不了好。

    “域主的军队早已遍布了特非星,灵穹主恐怕难有胜算。”无论是潜入环冗的兵力或是特非的兵力,都存在夸大其词的成分,但吕斯面不改色,“您要知道,如果您现在开战,我们留守白洞的兵力定然打不过你们两星域联手,但咬下你们一块儿肉也是绰绰有余!何况我们还有留守在您内域的军队。”

    “只要域主不死,我们会永远受域主驱使。”

    说到这,吕斯忽然笑了下,“您仔细想想,现在您带的大军可是您自己的主力军,灵穹的军队又有多少呢,白洞再怎么样也是一大星域,所带领的兵力也不会少,您可不要被人当枪使了。”

    环冗主身侧的手蓦然收紧,显然戳到了他心窝上,本来以为特非星只有靳文修时,景斓要自己去围捕让他来压整个白洞星域他就很不满了。

    但嘴上还是道:“这就不用你们操心。”

    可迟迟没发动的军队已经说明了问题。

    吕斯也不在意继续着:“若是我们双方主力开战,我们必然全力以赴,到时您所带的主力必然伤亡惨重,至于从灵穹带来的兵”

    他冷笑道:“谁知道会不会忠于你。”

    环冗肉眼可见的变了脸。

    的确,景斓的军队只是借他所用,如果这些人不尽力或是干脆躲在后场,他还真没办法甚至难以知晓。

    他跟景斓本就互相猜忌。

    这次只是觉得抓到机会勉强合作一把。

    “您不如好好想想,跟白洞开战,您自己的兵损失惨重,而我白洞的兵也在你环冗内域,到时你我双方兵力受损到底是谁占了便宜!”

    环冗主真的动摇了。

    他的兵是主力,白洞更是直接在他后方埋了一手,如果他不撤的确有可能让景斓坐收渔翁之利。

    但是等一下!

    白洞既然在环冗埋兵,定然是早有准备!

    环冗主仔细回忆了一下,陡然意识到从发现那架无人驾驶的战舰时,从发现靳文修下属一早就回到白洞时,对方可能就开始准备了。

    靳文修料到他会带主兵来,所以在环冗埋了人,这是阳谋!

    就是赌他不会让景斓占了便宜。

    但他的确不会,毕竟这便宜可不是小便宜,要是真损失极大,甚至有可能被实力保存良好的灵穹吞了星球。

    见环冗主面色阴沉,长久的沉默不语,吕斯终于缓和了口气,劝慰道:

    “环冗主,您这样想,就算白洞真灭了,那么您有什么好处?您的军队损失惨重您的内域被袭,到时别说分割了,顶多灵穹主给您留点汤水,但等灵穹星域发展更大,环冗被灭不就是迟早的事了么”

    “您认识灵穹主的时间也不短了,他的野心您也知道,您觉得他跟其他星域没有矛盾是因为不想吞并吗?只是没有这个机会。”

    “更别说我家域主在特非布置兵力,若是打赢了回来,您星域的其他兵一时半会儿也赶不来,到时候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反观灵穹主一点事儿没有,不过是损失点包抄特非星的兵力而已。”

    吕斯接连上了一串眼药,将要害跟环冗主分析的明明白白。

    但事实上灵穹主有没有这个心思。

    可能有一点,但不多,他都快气疯了哪里还有心思算计环冗主,他去特非星纯粹是要亲自抓人,还有他刚醒来行动不便思绪混乱,怕赶不上所以让环冗主先去调主兵,等他自己回过神了再亲自上阵,同时调兵给环冗。

    不过现在的环冗主想不到这些,灵穹主一直是个不择手段利益至上的人,他本就警惕提防对方,现在又出现了对他来说劣势的局面,还是对方造成的,那必然更加不会相信。

    两个本就互相猜忌的人,想要分割开只需要一点小手段。

    “说了那么多,那你们想做什么?让我直接收兵?”环冗主冷嗤道。

    这样做他也得不了好,虽然没有兵力损失,但既没对白洞造成威胁,又狠狠得罪了灵穹主。

    可谓是进退两难。

    所以靳文修给他准备好了退路。

    吕斯淡笑了下,唇角扯动着脸上的疤痕显得不怀好意。

    “我既然提出来,也是不想跟环冗闹得太难看,不如我和环冗主各自带几个人到场地中间单独谈谈?”

    他看起来就一副坏人像,平时板着脸像,现在更像,看得环冗主眼中满是不信任。

    他犹豫了很久,然后提出自己要多带几个,吕斯欣然同意了。

    事情到这一步,基本也接近收尾。

    他只带了一个人上前跟环冗主交谈。

    他从怀里拿出一支瓶子递过去,“您看看这是什么?”

    环冗主拿过装了淡绿色液体的瓶子,他谨慎地给身边的人闻了闻,那人回道:“域主,这是营养液。”

    营养液?

    环冗主知道肯定不会这样普通,他亲自拿来看了看,发觉里面有一种跟灵川雪水同脉的气息。

    他顿时惊异地看向吕斯。

    就见对方笑了下,“环冗主,灵穹主的野心你也看在眼里,这次也是他招惹在先,虽然我们域主说话是直接了些,但任谁抢人抢到面前了也不会有好脸色。”

    环冗主听得眼皮一抽。

    真够不要脸的,明明是靳文修把人从灵穹带走,现在转头说景斓抢人。

    “我们域主只是想留个人而已,灵穹主却想直接入侵星域,恐怕抢人只是个由头,他真正想要的就是一统星域。”吕斯道。

    环冗一怔,“有什么证据。”

    “如果您觉得他现在的行动不算的话。”

    环冗主沉默了。

    吕斯继续道:“您要是现在听了他的跟我们战,那么必然两败俱伤让他得了利,但如果不战就与灵穹关系恶化了去,但您为什么忌惮还不是因为孤军奋战,如若我们白洞跟你们”

    剩下的话尽在不言之中,如果环冗跟白洞联手,那肯定能将灵穹死死压住。

    但环冗主也没被完全带了鼻子,他冷笑道:“你们打的好算盘,那照你们说我不如干脆撤兵回头继续跟灵穹筹谋,跟谁同谋不是凭什么选你们。”

    “您说的在理,但是跟灵穹主同谋你安心吗?白洞倒了您猜下一个是谁?”吕斯慢悠悠道:“说句不中听的,灵穹最近研发的新武器很克制白洞吧。”

    环冗主阴着脸一声没吭。

    吕斯继续道:“何况您这次撤兵对灵穹主来说就是到手的鸭子飞了,你们之后的合作还能舒坦吗?”

    这次失败后两人再合作只会有更多的猜忌,再加上环冗主又忌惮灵穹坐大

    “我们域主显然现在没什么合并三域的心思,实话实话域主刚拿到白洞也确实不够稳,我们不会威胁到环冗,而且我们也不是没好东西。”

    环冗主忍不住动摇了,其实早在愿意出来单独谈谈时他就已经被慢慢说服。

    现在的局势打是他吃亏,不打也是他吃亏,灵穹主这人他是知道的,睚眦必报,就算表面装着样子保不准背后给你来一刀,何况他确实忌惮灵穹。

    白洞就不一样了,本就就差另外两大星域一大截,再加上刚刚内战元气大伤,相比于和平发展那么久的环冗而言,至少得几十年才能勉强跟上来。

    比灵穹好掌控的多,而且看对方的意思似乎还有好东西?

    吕斯指了指那瓶营养液,随后低声说了几句。

    环冗主顿时又惊喜又警惕,他张了张嘴话还没出口,吕斯好像知道般直接道:“当初灵川星的规定只说取走物资,没说特殊物资,白洞算不得违规。”

    合约治不了,跟灵穹又难以合作,那么想要这灵川能源的使用不如直接跟白洞。

    反而还能压制灵穹。

    环冗主捏着那瓶用能源特制过的灵川水,站在原地陷入了沉思。

    吕斯心知稳了,做了个手势让身后的人去给域主通知消息

    疏白在治疗舱内躺了一会儿,调定的时间到了后,他缓缓清醒了过来。

    一个小时,他伤得不算重,身体的状态差不多了。

    起身从治疗舱内走了出来,液体顺着白皙的皮肤从身上滑落到脚跟,他去旁边做了冲浴换上了新衣服。

    他用的是液体治疗,效果最好速度最快。

    快速整装好后,他直直去了主控室,大队长已经去了前线应对那些人,其实他们方的兵力远远不及景斓那边多。

    吕斯发的现场监控是动过手脚的。

    环冗主留下的暗哨早被弄死了,传不了消息,所以就等着将环冗主忽悠走后,直接分兵出去给景斓两个两面包抄。

    但在后援来之前,这边的形式并不可观。

    现在留在后方的物资战舰留在特非星大队的副队长看守,疏白找到他,直接道:“给我一架战斗飞行器。”

    后方有备用机。

    小队长一愣,也没有阻止,他道:“域主说很危险。”

    显然靳文修跟他说过,但也仅仅是劝一下,如果疏白依然想去

    “我知道。”

    疏白平静道。

    最后他上了战斗飞行器,启动后直奔战场而去,路上他打开终端看了眼,跟靳文修的消息停在他发去的大量文字上。

    是他结合前世的记忆,总结了下景斓惯用的作战手段。

    那边没有回来消息,想来已经空不出手了。

    手

    疏白脑中不经意间划过靳文修垫着他肩膀的手抽出来的一幕,一闪而过的红色。

    但很快被抛之脑后。

    这次的战场直接在特非星边沿展开,靳文修这边的人显然少很多但打起来竟然勉强维持了个有来有往。

    短时间没有太大问题,疏白见状稍稍一面参入战斗一面去寻找靳文修的影子。

    不出错的话应该去找景斓了。

    前提是景斓没有待在战舰后方,但疏白想就算对方打算缩在后面,靳文修应该也有法子将人气出来。

    靳文修是要擒王,而景斓单纯是咽不下那口气。

    果然。

    在疏白刻意快速地搜索下,很快在主战场附近找到了他们,他们各自带领精英部队在此交战。

    精英部队的火力明显比其他战舰大的多,如果放入主团容易令双方死伤惨重。

    战火轰炸中。

    其中一架飞行器内,景斓正坐在其中,他沉着脸色,左臂还呈现着淡蓝色的毒素。

    他还没完全治好毒,刚醒来没多久就出来了。

    他在这几天里好像做了个梦,很真实,真实到令他沉溺其中又在最后陡然惊醒,那种直冲上胸口的心悸令他难以忽视。

    但是梦里的内容他都记不清了。

    他就记得——疏白。

    这让他越加迫不及待地想将人带回去,

    正在他出神的一刻间,一道激光猛然从侧后方袭来!

    ‘砰’的一声将他的飞行器击的一个震动。

    景斓目光一寒,手上一动就要回击时,目光却在扫过飞行器显示屏时顿住了。

    昏暗的显示屏下,若有若无的白色和那道熟悉的身影。

    他手中的动作蓦然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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