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的这几天,辛妍又和母亲替换着在医院守候。
在icu足足住了一周,辛建业才终于出来,但最后还是没有醒,被确诊为植物人后进了特需病房,继续又专人护理。
周六这天下午,主治医生推荐了一位神经康复方面的专家,沈玉莲特意问了下需要准备多少钱。
听到对方说需要十万左右,沈玉莲只能拒绝,“往后再说吧。”
辛妍看母亲的反应,大概已经猜到——家里的钱不够了。
这边的icu比老家东霖的还贵,前三天每天三万,后面四天虽然价格没有那么高了,每天也需要两万,而这次手术之后,家里的存款也就只有二十万左右了。
所以现在家里,估摸着也就只剩三四万的存款。
病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家属也已经不需要一天二十四小时守在医院了。
当晚,母女二人一起回租住的公寓。
吃过饭后,辛妍洗了澡从浴室出来。
她边擦着头发走到客厅,边听到母亲在阳台外面打电话。
阳光门关着,但是夜里安静,还是能够大概听到,她在跟亲戚们借钱。
听着母亲低身下气求人的声音,辛妍心里揪作一团,难受得很。
她捞起沙发上自己的手机,联系了一下自己的男朋友。
提到能不能借她点钱,路巡反问:【借多少。】
既然没有拒绝,那就是有机会了,辛妍回道:【十万。】
路巡:【我现在一下子拿不出来这么多,你等等。】
辛妍:
【好的!】
【等你!】
辛妍鼻子酸酸,觉得自己之前肯定是误会他了。
在这种关键时候,还不是他愿意帮她吗?
他怎么可能会为了合作,把她送给客户?
她之前不应该那样怀疑他的,辛妍既愧疚又感动,最后化作一声又一声的道谢。
【谢谢你。】
【真的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此时,那头的路巡看着屏幕上,辛妍不断跳出来的信息陷入冗长的沉默。
那天在医院,听她描述完家里的情况,他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
辛家只是普通家庭,她父亲前期的治疗就已经掏空了家里的所有积蓄,现在又成了植物人,后续还不知道要花费多少。
这就是个包袱,无底洞。
而且辛妍现在,又连工作都没了。
如果他继续跟她在一起,那么往后她们家的负担,就要让他帮忙一起背了。
“诶,路巡。”刘伟洗完澡,穿过客厅往他这来。
路巡坐在餐桌边,回过神,切换了下聊天界面,“什么?”
“后天又要上班了,我们今晚收拾收拾,明天就搬过去?”刘伟走到桌边,拿起个杯子准备倒水喝。
新的住所他们已经物色好了。
路巡放下手机,端起手边的水杯,喝了一口,说:“好。”
与此同时,沈玉莲打完电话从阳台进来。
辛妍放下手机,用毛巾擦了擦头发,转头看她,笑说:“妈,钱的事你不用太过担心了,路巡已经答应借给我们了。”
沈玉莲微微一愣,后有些讶异又有些担心地蹙了蹙眉头,“这会不会影响到你们两个的关系?”
毕竟她刚刚跟亲戚们借,被泼了不少冷水,她已经对借钱这事,不抱太大希望了。
经母亲这么一提醒,辛妍忽然意识到了些什么。
但还不敢肯定,而且她不希望母亲担心,沉默片刻后,又故作乐观地说:“不会,路巡有自己的公司,而且发展得还不错,不缺钱,他已经答应借给我了,只是稍微需要一点时间。”
沈玉莲听她这么信誓旦旦地讲,也希望是自己多虑了。
“那就好。”她点点头。
第二天是周日,难得没有什么事,辛妍一觉睡到自然醒。
身边的母亲早就起床了,她起来洗漱后,看到她从外面回来,手里拎着两大袋的食材。
“买这么多?”辛妍边走过去边随口问。
沈玉莲笑着说是,“今天刚好有空,做些好吃的,你一会儿带去给路巡吃啊。”
辛妍眨眨眼,“也好。”
除了食材,沈玉莲还顺便买了早餐。
辛妍坐下吃的时候,不忘给路巡发消息,告诉他中午会去找他,给他送饭吃。
母女二人吃完早餐后,就开始一起着手准备午餐了。
五菜一汤,赶在十二点前做好,又切洗了些水果,分门别类装好,辛妍拎上后乘地铁来到路巡他们租住的小区。
她轻车熟路地搭电梯上去,刚出来,迎面看到有清洁工推着垃圾车过来,上面堆了些拆开的纸箱。
她贴着墙让了让,再往前走几步,见路巡他们住的房子敞着门。
门边放着扫把和垃圾铲。
她转头走进去,见另一位清洁阿姨在拖地,而整个客厅,除了家具,并没有任何私人物品,看起来空荡荡的。
她疾步跑进去,跑到里面的房间看,两家房都是光秃秃的了,只剩下床和衣柜。
清洁阿姨眼角余光突然瞟见旁边有人影过去,转过头,正以为自己眼花,辛妍又从房间跑出来,脸色不妙地问:“阿姨,原先住这里的人呢?”
清洁阿姨边下意识打量她边回答:“搬走了。”
辛妍浮现极为糟糕的预感,手有些抖地拿起手机,点开对方微信,这才发现,两个小时前,她跟路巡说会给他送午餐的那些话,他并没有回复。
她的心瞬间凉了一半。
【你们怎么搬走了?】
【怎么都没听你说过呢?】
她又给他发了两条消息,但依旧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情急之下,她还给对方拨了通语音过去,但是过了一会儿,却被对方挂断了。
这一刻,她的心,凉透了。
其实昨晚母亲问她,会不会影响到她和路巡的关系的时候,她就隐隐意识到了。
毕竟从前,路巡和她几乎每天都会联系,周末不出意外也都会去约会,但是最近一周……她因为家里和工作上的事顾不上,但是路巡呢?他竟然也一次都没有联络过她。
而且这周末,他也没有像从前那样找她约会。
所以这一切,其实早就有迹可循,只是她后知后觉罢了。
而现在,他悄悄搬了家,直接跟她玩消失。
突然之间,什么都明白了,辛妍拿下耳边的手机,讽刺地苦笑了下。
相恋四年的男朋友,竟然在她最为困难的时候,离她而去了。
**
南洲的夏天多台风,伴着暴雨侵袭。
辛妍木然地走出小区的时候,天空又开始电闪雷鸣,乌云压得极低,层层叠叠像吸饱墨汁的棉絮,随时都会有一场倾盆大雨。
她从前最怕打雷,可是此刻,却全然没有知觉似的,豆大的雨点滴落在她的身上。
人是在时间消磨中慢慢变老的,可成长,往往是瞬间的事。
雨势越来越大,她就这样淋着雨走了很久很久。
黑色林肯商务车靠边停下,后座车窗落下,车里的男人叫住她。
辛妍像是一只被抽去灵魂的木偶,机械地转过头。
雨水将她从头到脚打湿,大风又将她的头发和裙子刮乱,让她看起来好不狼狈。
直到见到车里的男人,她的意识才稍稍回笼了些似的,眼神稍微清醒了些。
她抬手抹掉眼睛上的水,说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江阔已经推开车门下来,二话不说抓过她的手,将她拽到车旁,推进车里,然后一同坐了进去,拉上车门。
司机往后递上纸盒,重新启动车子。
夏季单薄的裙子贴在身上,几乎呈现半透明,江阔扯过角落里自己的西装外套,抖开套在她的身上,又接过司机递过来的纸盒,扯了两张纸给她擦脸上的水。
“发生什么事?”他边照顾她边问。
辛妍张了张嘴,差点哭出来,及时咬住了唇,源源不断的泪水沁出来,在眸中打转。
见她如此悲伤,江阔不由得蹙紧了眉头。
不过他没有再继续追问,以免刺激到她。
这里距离他下榻的酒店并不远,不知不觉就到了。
江阔下了车,绕到另一边帮她打开车门,还绅士十足地朝她伸出手,要扶她出来。
辛妍悲伤了一路,这才稍稍回过神,下意识将手放在他手上的同时,转头一看,倏然瞧见他身后,竟然是酒店的大门?
他怎么……带她来酒店了?
她登时从悲伤中抽离,但人已经顺着他的搀扶从车上下来。
似看出她眼中的迷茫和警觉,江阔拉了下就要从她肩膀滑下的西装,说:“上去整理一下。”
他一次次帮过自己,如果这个时候拒绝,似乎是在怀疑他的人品。
而且她马上就要担任他的秘书,给他留下她并不信任他的印象,恐怕不合适。
所以即便此刻,辛妍觉得他把她往酒店带的行为非常不符合常理,但是,她还是硬着头皮跟他进去,说:“好。”
她赌他是位真正的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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