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昀与林瑄禾一番话,说得裴远困顿不已。


    晏漪承认二牛曾试图对她下手,还说她在反抗的过程中,不慎将其勒死。


    凭这一点,晏漪就已经是嫌犯,具体是否为正当防卫还要再寻证据,晏昀和林瑄禾怎么反倒松了口气?


    “晏队,我相信晏漪不会真的去想害死一个人,她肯定是迫不得已正当防卫……你们看起来怎么好像还挺高兴的?”


    林瑄禾问:“你再重复一下他们昨晚都做了什么。”


    “昨晚?晏漪下午发现陈旭晖,陈旭晖受伤没法行走,山里还有徐广生和二牛在找人,她无法带着陈旭晖离开,就暂时躲在山洞里。但是他们运气不太好,晚上二牛找过来了……他们不知道确切的时间,说是当时太阳已经下山很久了。”


    “不知道确切时间?晏漪不是有手表?”


    “这点我特意问了,她说手表已经丢了好几天了,似乎是在徐广生那边就不见了,但到底有没有带出来,她记不清了。”


    晏漪的性子大大咧咧,忘了自己究竟有没有戴手表出门也是有可能的。


    但手表既然出现在山中,就说明她要么是在山里丢的,要么是在徐广生家丢的。


    无论在哪里,都只有这么几个人能接触到手表。


    现在徐广生团伙三人被捕,两人身亡,凶手究竟是谁,似乎已经不言而喻。


    只是陈旭晖为何要杀这二人?报复?


    若说是报复,倒似乎符合陈旭晖的作风……


    林瑄禾一时不知自己思考的方向是否正确。


    裴远得不到答案心里着急,“你们先别说这些,晏漪的事,你们不着急吗?”


    “这个啊,”林瑄禾笑笑,“晏漪说凶器是什么?”


    “绑陈旭晖用的绳子啊,陈旭晖担心查到晏漪,就给扔了,不过晏漪觉得这种事不能瞒着……陈旭晖的行为会不会也构成犯罪了?”


    林瑄禾却说道:“晏漪说凶器是绳子,但我们在现场看到的却是皮带,他们两个人有提过皮带吗?”


    “对哦,我怎么把这茬忘了,”裴远激动道,“他俩从头到尾都没提过皮带的事情,说是看见二牛死了,就赶紧逃走了,用皮带杀人的才是真凶!”


    林瑄禾没法说皮带兄弟至今都没回应过她这件事,不过既然晏漪离开后现场又发生改变,就说明事情另有隐情。


    不管是晏漪说谎,还是真的存在第三人,都需要重新整理思路再去调查。


    裴远激动了一小会儿,又泄了气,“其实我一直很怀疑陈旭晖,我以为宋署是他杀的,但是既然他的腿受伤了……唉,一个瘸了腿的人怎么可能去杀三个大男人?”


    说到这里,林瑄禾倒是有些好奇,“医生怎么说的,是新伤还是旧伤?”


    “医生说没法给出绝对的答案,不过陈旭晖身上还有其他伤,的确都是前几天的伤了。”


    晏昀问:“对于晏漪杀害二牛这件事


    ,陈旭晖是怎么说的?”


    “他身体状态不太好,我走之前还在治疗,没来得及问他,现在应该差不多了。”


    “既然如此,我们就去医院一趟,会会他。”


    目前为止已经发生好几起案件,在市内算是大案要案,医院的戒备格外森严,尤其是陈旭晖所在的楼层。


    在见陈旭晖以前,林瑄禾与晏昀先找到在走廊上溜达的秦征。


    秦征叼着烟,蔫了吧唧的也不敢点,据说是刚刚被小护士训了好一顿。


    看见晏昀过来,秦征才打起精神,得意洋洋走过来,“这回能找到你妹妹,可多亏了我吧?其他的我就不要了,回头你去跟郭局大喊三声不如我,怎么样?”


    换做往常,就算是在嘴上,晏昀也不会给秦征让步,非要损回去不可。


    今天他却只是淡淡一笑,说:“喊十声都没问题,陈旭晖怎么样了?”


    “刚被护士推回病房,”秦征狠咬了几下烟嘴,一手将已快被咬烂的烟丢到地上,习惯性碾碎,“妈的,这个陈旭晖肯定有问题,说不准就是杀人之后又自残博同情,你和你妹妹好好谈谈,别叫陈旭晖给骗了。”


    林瑄禾是不太喜欢乱丢垃圾的,她小声提醒道:“秦队,这里是医院,丢香烟不太好,你不是刚刚被护士教育了?”


    “她教育我?别开玩笑了,”秦征下巴高抬,脚下还用力踩了几下,趾高气昂道,“就那小护士,还能压得住我?我是不稀得和她计较,我们男人,抽个烟怎么了,在所难免!”


    林瑄禾为难道:“可如果让她看到了……算了,我还是帮你捡起来。”


    “不行!”秦征越说越来劲,“我还怕她看到?就放在这里,我看她能把我怎么样!”


    林瑄禾在心中腹诽,这秦队也就是爱面子,喜欢在晏昀面前逞能,指不定等他们一离开,自己就屁颠屁颠去收拾了。


    林瑄禾觉得自己很好心,没拆穿他。


    晏昀哪有心思管什么烟头,只是说道:“我们就是来搞清楚这件事的,他身体没什么问题的话,我们现在就去见他。”


    “去吧,我看他精神头可好得很。”


    晏昀闻言,朝秦征点了下头,然后示意林瑄禾跟上他。


    林瑄禾紧跟在晏昀后面,走了没几步,就听到一声咆哮,“姓秦的!在医院里乱扔垃圾?!你找骂是不是!”


    林瑄禾没忍住,偷偷回头看了一眼,方才还趾高气昂的秦队手脚慌得都不知道摆在哪里了。


    啧,一辈子爱面子的男人。


    按照规章制度,陈旭晖与晏漪的病房被分隔开,确保两人无法私下交流。


    晏昀现在的位置也很尴尬,晏漪从受害人一下子变成了嫌疑人,按照制度,晏昀是该回避的。


    还是郭局用自己数十年拍马屁的功力四处斡旋,晏昀才能暂时继续工作。


    如果一旦发现晏漪犯罪的证据,晏昀就要被撤走。


    现在的情况,已经拖不得了。


    在请示过医生,确认陈旭晖的健康状况后,林瑄禾与晏昀一同来到陈旭晖的病房。


    他除了腿部受伤外,身上还有大大小小的创口十三处,淤青痕迹更是无法统计。


    他的额头甚至还有被钝器击打过的痕迹,不过这些伤痕已经有几日,晏漪说,在发现陈旭晖有些身手后,徐广生恼羞成怒,曾带着其他几人一起痛揍过陈旭晖。


    若不是他们暂时还没搞些杀人的勾当,陈旭晖肯定是活不成的。


    陈旭晖额头上缠着绷带,手背扎着针,正在打点滴。


    医院用来药的还是玻璃瓶,输液架子上满是锈迹,看起来摇摇欲坠。


    陈旭晖的胳膊上贴着几个棉球和医用胶带,现在还没有留置针,拔了针就只能重新再打。


    护士小声解释道:“他身上的淤青太严重了,血管不是很明显,所以多扎了几针。”


    林瑄禾见她紧张,便安慰道:“这是伤害他的人的错,不怪你们。”


    话虽如此,但林瑄禾已经能想到,陈旭晖被关起来的这几天,时间一定很难捱。


    林瑄禾进去时,另一个小护士刚好帮陈旭晖喂了药。


    陈旭晖的精神看起来不错,主动与林瑄禾打招呼,“总算把你们等来了。”


    晏昀从墙边取来两个高的方凳,又找来垫子放好,递给林瑄禾,两人在靠窗户的一侧坐下,“你是有什么话想对我们说?”


    陈旭晖的唇色仍是惨白的,笑容却很温和,好像刚刚经历这些惨痛事件的并不是他。


    他温声细语道:“这次的事情我们是亲历者,应该有资格来写这篇报道?我想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写出来,这些人贩子实在可恨,不仅拐卖孩子,甚至还把孩子打残废,就为了能多要点儿钱,这种现象必须揭露。”


    晏昀蹙蹙眉,摆手道:“案子结束以后,你当然可以写,但现在还不是好时候。”


    “怎么?”


    “还有很多疑点没有理清,”晏昀目不转睛地盯着陈旭晖,“譬如,二牛究竟是怎么死的。”


    晏昀常年和犯人打交道,目光特意练得比普通人凌厉许多。


    绝大多数人与晏昀对视时,都会下意识想躲避,就连很多刚进队里的小警员都是如此。


    可陈旭晖的眼皮都没眨一下。


    他一如既往地维持着温润的笑容,淡声道:“这件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和晏漪逃走了,你也看到了,我行动不便,晏漪能带着我离开,都是我们的幸运。”


    “可晏漪不是这样说的,”晏昀面上没什么表情,“她说是她杀害了二牛。”


    陈旭晖的呼吸凝滞住。


    晏昀说道:“你负责社会版面的稿子,平时和我们接触很多,应该熟悉我们的办案流程。如果你想回去安安稳稳写稿子,现在还是说实话得好。”


    陈旭晖瞥了眼林瑄禾。


    林瑄禾道:“晏漪已经承认了,你没有隐瞒的必要。”


    陈旭晖这才卸下笑意,面露愁容,“我就知道她是瞒不住这件事的,她啊,还年轻,心里的正义感是我们比不了的。让她瞒着这种事,实在太难。没错,二牛是我们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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