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震颤的炮火声连绵不断,无数武器重重降落下来,但却没有听到多少哭喊声,像是一切罪恶都被大地无声包裹。
蓝怿镇定自若地坐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红色的火光映满他蓝色的眼瞳,似乎只有这一点迹象昭示着他的心情。
他不可避免地想着,沐新歌当年是怎么进入别人的圈套里的,因为什么缘由,有没有人像自己决定救路云远一样选择救过她。
星船的舱门发出轻微的声响,“咔哒”一声缓缓向外打开,炮火声便更加肆无忌惮地传了进来,鼓动着人的耳膜,好像一下就把死亡的距离拉近了许多。
与此同时还有浓郁的血味弥漫过来。
舱门随之关闭,令人烦躁的声音被隔绝在外,闷闷的。
路云远脱力般靠在舱门上,捂着腹部不断流血的伤口,看向坐在驾驶位上背对着他的人。
蓝怿点下启动按钮,头也不回道:“自己去修复舱里呆着。”
路云远没动,他怔怔地看着蓝怿,刚才说不会开星船的人此时正熟练地操纵着控制面板,脊背挺直,白皙修长的手指在复杂的按钮上快速点着。
蓝怿好像有些不一样了……从刚才接通通讯开始。在路云远眼里,之前的蓝怿可爱,天真,像是无暇的宝玉,又软软的,让路云远时不时地想揉一揉,抱一抱他……甚至是更加过分的事情。
但现在的蓝怿……
蓝怿没听到动静,回头瞥了他一眼:“听不懂我说的话么?”
像是一朵危险却又艳丽至极的玫瑰。
血气不断翻腾上涌,路云远呼吸又重了一点,好像连带着伤口都没这么疼了。他在人不耐烦地说出第三句话之前,十分听话地走到了修复舱那。
蓝怿把注意力收了回来,抬眼看向面前,隐形透明的屏障笼在一望无际的夜空中,像是飘渺的纱雾,将震耳的炮火声和星船轰隆隆的发动声一起密不透风地包裹起来。
空中的电子屏展示着星船外各个角度的情况,笨重的星船在蓝怿手里轻巧地躲开各式各样的攻击,但那些大范围高伤害的武器砸上来时,星船外的防护罩还是裂开了许多缝隙。
蓝怿的手指几乎快出虚影,他把星船的速度开到最大,在星船即将触碰到封锁的屏障时,裂开缝隙的防护罩破碎重新组合,汇聚在星船的最前方,形成一个极尖的形状。
——轰隆!
两者相碰,发出巨大的声响,封锁屏障裂开无数条密密麻麻的裂纹。与此同时,显示屏上展示出身后朝星船射来的一道巨型导弹。
蓝怿面色不变,把星船能源输出开到了最大。
咔嚓一声,通体漆黑的星船越过无数闪着光的白色碎片,冲向宇宙一望无际的黑夜中。
但身后的导弹却也快速地尾随而来,星船速度已经到了最大,蓝怿只来得及让笨重的星船转了个角度,星船的尾部被武器轰隆击中。
整个星船瞬间颠簸无比,被狠狠甩开了很远一段距离,像是在空中受风吹拂而不断纷飞的树叶一样。
蓝怿被巨大的冲力狠狠掼向一旁,但身前的安全带又紧紧地锁住了他的身体,没让他的脑袋装上一旁的玻璃,但两个反方向的拉扯让他瞬间难受得无以复加,头脑一片眩晕。
但凡换个普通人来,这一下就直接能要了命。
面前令人眼花缭乱的屏幕齐齐出现鲜明的红色警告图标,配合着发出的“警告”的声音一晃一晃。
“警告,星船尾端已破裂,请及时修复。”
头脑恢复清明的一瞬间,蓝怿忍着难受,手指继续飞快地点着按钮,这个星船撑不了多久,得先找个适宜的小星球降落……
但星船破裂,星船上供应的氧气向外溢出,他的呼吸逐渐急促,慢慢地有些喘不上气。
身旁忽然落下一片阴影,路云远握住蓝怿虚软的手指,拉着人站起身:“先去穿上机甲,剩下的交给我。”
从刚才上船到现在只过了几分钟的时间,路云远身上的伤口根本没来得及怎么修复,只稍微止住了血。所以他凑过来时蓝怿还是能闻到血腥味。
“修复舱又没破,”蓝怿不满,“你出来逞什么能。”
路云远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说,“逞能”这个词也从未在他的字典里出现过,但不知道为什么,被蓝怿这样指责他觉得有些开心。
他穿着机甲,不过机甲的头部收缩在机甲内部,脸和脖颈仍然暴露在空气中。于是自然而然地,他微微向前,轻轻地亲了下蓝怿的额头,语气轻哄:“乖,先穿上机甲。”
警报声越来越大,面前的红色光线溢满整个空间,越过透明的玻璃撒在黑色的夜空中,而星船依旧在毫无方向的旋转漂泊,以至于这个看似随意的吻显得格外不合时宜。
蓝怿:“……”
靠,蓝怿实在没想到都这个关头了路云远还有心思搞这些。他睨了路云远一眼,然后面无表情地快步走到另一台机甲面前。
就和这人第一次偷亲他一样,蓝怿全当自己没看见。
路云远没耽搁时间,他接替了蓝怿的工作,关掉那些冒出红色警报的屏幕,迅速挑选出附近适宜的星球,现在时间太紧,他把要求放到最低,只要上面有足够的氧气就行。
蓝怿穿戴上机甲,然后把里面的武器一股脑全拿了出来,在一片警报声中淡定地把武器都组装扣在了自己的机甲手臂上。
星船在黑色无垠的宇宙中拖出一片绚丽的火尾,飘向不知名的远方。
“找到了。”路云远说。
星船上的许多功能都趋于报废,没办法停止,更没办法正常降落在某个星球,路云远只能尽力调整星船的方向。
飞速前进的星船成功进入了目标星球的引力范围,被狠狠扯了进去。
蓝怿越过破裂的尾端看到亘古不变的黑色逐渐被蓝白色的青空所取代,而火光却因为有氧气的存在瞬间暴涨无数倍,火星一下就蔓延到了他的脚边,原本就摇摇欲坠的星船似乎下一秒就会爆炸。
蓝怿用武器强势把星船一旁破开一个洞口,还没来得及和路云远说话让他一起离开,后背上忽然感受到一股力。
路云远已经扑了过来,带着他一同从万里高空中坠了下去。
而两人的身后,残破的星船瞬间爆发出巨大的爆炸声,船体像绚丽的烟花般炸开,无数碎片向四面八方飞溅。
路云远紧紧护着蓝怿,把他圈在怀里,替人承受住爆炸带来的所有冲击,还有带着火光砸过来的机械碎片。
蓝怿想翻过身挡住碎片,但路云远的力气出奇得大,他动都动不了。
“路云远,”声音在两人飞速下落的空气中一消而散,蓝怿不得不加大了声音,“你给我松开!”
路云远抱着他再次加重了力度,声音温柔又强势:“别动。”
“不动个屁,”蓝怿气道,“你要是被砸死了我把你尸体扔湖里喂鱼!”
路云远轻笑一声,随即蓦地转身。蓝怿瞬间意识到了什么,瞳孔不受控制地紧缩。
坚硬的机甲破开水面上厚厚的冰层,冰雪向上飞溅,坠落的冲击再次毫无保留地落到了路云远身上,他们从空中落入了深不见底的蓝色海洋。
而紧紧抱着蓝怿的那双手也逐渐松开。
蓝怿很快就回过了神,他在心里骂了一声,然后拉着路云远的手向水面上游。冰层很厚,他借力爬了上去,又把路云远带上来。
“路云远?”蓝怿喊他。
没有应答。
蓝怿往周围看了眼,他们所处的位置离岸边不算太远,现在在冰层上有点危险,他立刻带着路云远到了岸上。
然后点了下机甲后颈处的按钮,包裹头部的机械向外打开,随后收缩向下,露出路云远有些苍白的脸,他双眼紧闭,呼吸微弱。
蓝怿顿时有点慌:“喂路云远……你别给我死在这了啊……”
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探人的鼻息,却忽然听到一声轻笑。
“你还穿着机甲,要怎么探。”路云远已经睁开了眼,眼角上弯,露出些促狭的意味。
“……你骗我?”
路云远仿佛没听见似的,他握住蓝怿的手:“你刚刚是在担心我吗?”
蓝怿甩开他的手:“滚,别碰我。”
路云远听到这上弯的眉眼收起,脸色也不如刚才好,随后偏头剧烈地咳嗽起来,唇边溢出大片大片的血迹。
蓝怿吓了一跳,伸手去擦他吐出的血:“靠让你碰让你碰,你别这么激动。”
路云远嘴边再次扬起笑意,他有些艰难地支撑着坐起身,伸手点开蓝怿的头部机甲,好让自己能看到那张朝思夜想的脸。
蓝怿简直无语,他都怀疑这人是不是故意装可怜给他看的了。
“那可以亲一下吗?”路云远得寸进尺地问。
“你别太过分,”蓝怿冷冷道,“早说了你受伤不要逞能,还非要把自己往死里整,是觉得自己命太大么?”
“当然不是,”路云远这次被拒绝了也没有露出太难过的表情,只是手指不自觉地抚上蓝怿的脸颊,看着对方的眼神格外温柔,“我不想让你受一点伤。”
一点都不行。
所以即使他受了伤也要为蓝怿遮住爆炸的冲击和碎片,也要在坠落到冰层上时为蓝怿破开一条路,他没去想自己会不会为此殒命。
蓝怿被噎了一下。他遭不住路云远这样直白又温柔的眼神,视线偏向了一旁。
他刚准备说点什么,浅淡的风袭了过来,带动着草丛飘动沙沙的声响,还有……无数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路云远垂眸看了眼身上红色的血迹,面色微变。
第72章
星球上的温度很低,汪洋的海上有一层厚厚的冰,地面被白色的雪覆盖,杂草只堪堪露出个头,留下一点绿色的痕迹。
沙沙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像是海浪一般朝两人逐渐席卷而来。
路云远常年在外打仗,瞬间就意识到了这声音的来源:“是虫族。”
蓝怿怔了一下,机甲的头部被重新戴上,他语调不变道:“你还能走吗?”
他们刚才坠落时的速度太快,即使有机甲作为缓冲,冰层还是给路云远带来了不小的冲击,更何况他本身还带着伤,身后还有星船爆炸的碎片。蓝怿都觉得他现在能保持住清醒不昏迷就已经很厉害了。
“蓝怿……”路云远的声音有些哑,“你离我远一点,能有多远走多远。”
他身上原本被修复舱里的药物勉强补住的伤口却因为刚才的冲击再次崩开,血液不断地流出,沾染着衣袖和机甲,其中含有的信息素不断向外散发,逸散在空中,吸引着周围的虫族。
“闭嘴。”蓝怿不断观察着周围的环境,思考下一步的举措。
这些虫族就是被路云远的血吸引过来的,凭着路云远现在的状态,蓝怿要是真的把人丢在这不管,那用不了多久他就是一个寡妇了。
路云远想再说点什么,但五脏肺腑忽然传来剧烈的疼痛,眼前的景色成为不断晃动的虚影,视线模糊一片,各种感官都在慢慢淡去。
恍惚间感受到自己好像被人背了起来……
路云远猛地咳出一口血:“……蓝怿。”
“嗯。”
“蓝怿。”路云远神智不太清醒,但他还是本能地喊着蓝怿的名字,“你以前……这样背过我吗?”
时间仿佛被拨回十几年前的夏天,路云远不受控制地回想着当时的场景,熟悉的感觉漫了上来,原本缺了一块的回忆被补上,好像是之前错过的珍贵的东西,在十几年后的今天阴差阳错地又还了回来。
蓝怿搞不懂他在想什么,现在的时刻也不容许他分心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背着路云远走到小山旁,用手中的武器把山轰出了个浅浅的洞,让路云远靠坐在里面。然后把机甲上的防护装置卸下来,刚准备起身把装置安放在这里,却被人紧紧抓住了手。
“别走……”
路云远在看到蓝怿要离开时立刻有了动作,他像拉住失而复得的宝物一样拉着蓝怿,目光也直白地落在人脸上。
蓝怿伸手甩了甩,一下没能挣脱。?这力气是一个受重伤的人能发挥出来的吗?
“喂这位少将,虫族马上就过来了,”蓝怿用另一只手试图把路云远的手扒拉下去,“我要是不走我们俩都得死在这。”
“那你还会回来吗?”路云远猛地用力,几乎要将人拉到怀里,“这次会回来找我吗?”
蓝怿猝不及防,另一只撑在地面才没直接扑到人身上,身后虫族的鸣叫声越来越近,他心里也有点火气:“你在说什么废话,再不松开我把你扔这再也不管你了。”
路云远被人一吼蓦地清醒过来,才意识到现在的状况,他立刻松开手,还把人往外推了推:“走,别管我。”
蓝怿:“……”
把反常归功于这人失血太多神志不清,蓝怿没再说话,只往后退了点,然后把保护装置安在地下,打开。白色的防护屏障堵在了小小的山洞间,把路云远牢牢地护在里面。
蓝怿没犹豫,做完这些转身出了山洞。
他站在雪地上,只垂眸调整着机甲上的武器,又随意地转了转手腕。
等闻到S级Alpha的信息素而从远处赶来的虫族一跃而起时,蓝怿轻轻抬手,一发炮弹“轰”的一声快速射了出去,武器枪口上漫出浅淡的烟雾。
炮弹精准无比地击中了虫族的头部,虫族嘶哑地哀嚎一声,重重坠落在白雪上,黑色的血顺着蔓延开来。
随后便是更多的虫族身影,接连不断,绵延不绝,它们跑动时像山一样起伏耸动。
蓝怿脸上的表情没变,他慢慢地把精神力注入其中,将武器瞄准最前方的虫族,发射时带来地巨大反冲震在了他的肩膀上,但蓝怿依旧一动不动。
炮弹击中虫族后没停下来,而是继续向前冲,串起一列的虫族,在最中间轰然炸开,无数燃烧的残肢碎屑飞到空中又落下,尖锐的哀嚎声只响了几秒就消失下来。
蓝怿动作没停下来,强力的武器在他的手中不断发射着被精神力加持的炮弹,周围的花草树木也随着他的攻击震颤摇曳,花瓣树叶飘落在地,有的在炮灰重随着尸体被一起灼烧,对面积累了一层层的尸体,雪白的地面上此时焦黑一片。
虫族虽然智商不高,但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生物。此时看到蓝怿这么厉害,在广阔的地面上剩下的零零散散的虫族有些犹豫起来,最后生生停滞在他面前。
虫族长长的胡须立起来,细密的前脚在雪地上不断刨着,口中发出类似恐吓似的叫声。
蓝怿冷笑一声,把肩膀上的火箭炮撤下,转变为电磁炮。蓝白色的电光像漂泊的水一样洒了过去,以蓝怿为中心向四周漫开,泛起跳跃的涟漪。
周围一圈虫族被电光连在一起,空中弥漫出浓郁的烧焦的味道,把路云远的信息素慢慢盖了下去,虫族沙哑的嘶鸣和电光劈里啪啦的声音连在一起。
还有些漏网的虫族朝蓝怿扑了过来,他另一只手组成尖锐锋利的长剑,动作灵活地躲开虫族的攻击,加注了精神力的剑削铁如泥般将虫族的身体一分为二。
在最后一个虫族从天而降朝他攻击时,蓝怿就地一滚,反手用剑将虫族狠狠插入雪中,剑尖没入深深的地底。
周遭一切的乱糟糟的声音似乎都停了下来,只剩下呼呼的风声,将弥漫的焦味吹散。
蓝怿把剑拔出,立在一旁。
路云远只仰头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目光沉静深远,心脏却几乎要跳出来,浑身的血液都沸腾翻涌着,身上传来的疼痛一下一下压着他的神经。
透过屏障的身影朦胧又清晰地印在脑海,身边所有的景象都在淡去,只剩下唯一的一个人。
他看到蓝怿慢慢转过身,和以往在军校的每一次一样,顶部的机甲舱门打开,那个恣意张扬的笑就落在了路云远的眼里——一如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样。
路云远早该想到,有些东西是永远都不会变的,时光无法洗去蓝怿闪光的地方,那样高高在上光芒万丈的人依旧会令无数人折服,也应该被无数人簇拥着欢呼着向前。
蓝怿从机甲中跳下,然后控制机甲守在洞口,又往周围检查了一圈没发现别的虫族,这才把屏障关掉,走进去检查路云远的伤势。
但这人不知道怎么回事,跟傻了似的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蓝怿先让路云远离开机甲,把他身上佩戴的武器搞在了自己身上,外套撩开,然后看向这人的伤口。
路云远身上的血已经慢慢止住了,只有些许的血在往外渗透,蓝怿一边把自己身上的西服马甲脱下,一边感慨真不愧是S级Alpha,这自愈能力好强。
他把衣服撕成几截,本来是想亲自给这人包扎的,但看到路云远越来越灼热的目光,他一下没敢动。
“刚才我杀虫族吓到你了?”蓝怿想了想还是往前凑了点,屈尊动手给他包扎,“你不是之前就觉察到我不只是D级Omega了么?”
但他一靠近就给了路云远可乘之机,这人也不管自己的伤口,自顾自地伸手抱住蓝怿:“没有吓到,我很喜欢。”
蓝怿:“……”自从这人大致猜到他有别的身份后,动作简直越来越大胆,之前擅自亲他几次蓝怿还没来得及找人算账,现在……
他身体忽然僵住了,鼻尖轻闻了下:“路云远,今天几号?”
路云远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这个,但还是认真回答:“21号。”然后继续紧紧抱着,什么都不管。
蓝怿离路云远后颈处的腺体很近,他又偏头闻了闻,浓郁的雪的味道沁入鼻腔:“……你情绪太激动了?把信息素收回去,救援还没到,机甲能量得留着用,我不想再去杀一波虫族了。”
路云远皱了下眉,他松开手,往后摸了摸腺体,指尖就碰到了一片滚烫。
“……”
蓝怿看人的神情,心里咯噔一声,不大确定地问:“易感期没有提前这一说法吧。”
但他问完更不确定了,对于这种分化能提前半年的人来说,根本不能用常理来衡量。
路云远面色有些沉重:“这是第一次。”
第一次易感期提前。
蓝怿:“……”
他简直想骂人,他们两个人,荒郊野岭,没有抑制剂,没有补充能源,有的只是一个星球的虫族,而一个S级Alpha易感期的信息素能让附近所有的虫族都沸腾起来。
路云远的语气第一次这么严肃:“我会吸引虫族离开,你尽量往我的反方向走,然后联系救援,等他们……”
蓝怿打断他:“等他们到你早该没了。”
“没关系,”路云远看着他,他的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却坚定缱绻,“我只想你好好的。”
“闭嘴,别再说这种肉麻的话。”蓝怿站起身走出洞穴,往周围看了眼,相比于上次,这次的声音更加厚重浩大,他们过来的速度也更快。
地面微微震颤,树影婆娑不止,地平线上露出一圈密密麻麻的黑色身影,把雪色都严严地遮了起来。
浓重的雪一般的信息素与满地的白雪互相晕染,以至于好像整个星球上都弥漫着相似的味道。
蓝怿干脆把两个机甲都收了回来,变成厚实的铁块堆在一旁。
路云远已经起身走到了他身旁,蓝怿在人说话前开口:“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就真的生气了,我之前说要救你,就一定会做到底。”
他们两个人都心知肚明,要解决这个困局,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蓝怿低头打开刚才从路云远身上捞下来的钩锁,钩住雪山的山顶,在无数虫族扑过来前不由分说地带着路云远离开。
两人的身影借着力道从小山山顶一划而过,随后重重摔在了山的另一面,这次是蓝怿护在下面,他的背部是冰凉柔软的雪。
山背面的虫族爬过来还需要一点时间。
路云远闷声咳了一下,腹部的伤口再次裂开,但他没时间顾及这些,只起手有些担心地问:“有没有摔到,疼不疼。”
“咬我腺体。”蓝怿说。
路云远瞳孔皱缩。
“快点,”蓝怿听着虫族的声音,“没时间耽误了。”
路云远喉结动了动,易感期带来的□□一下又一下地冲击着他的理智,双目渐红,让他想把身下的人吞吃入腹。
他的声音沙哑无比:“不行,我不能这么做。”
“靠!”蓝怿揪住他的衣领冒火道,“你之前亲都亲过几次了,关键时候怎么一点胆量都没有!再不咬虫族爬过来我俩都完蛋。”
蓝色的眼睛映出路云远的身影,还有他背后的白云,眼尾一抹因生气而晕出的红显得更加诱人,衣服因领子向外散开,露出精致细腻的锁骨,被白色的雪衬着。
蓝怿就这么躺在纯白的雪上,像是纯洁无比的一道祭品,等待着被人破坏。
不应该这么想,路云远咬住唇,鲜血瞬间漫出,他用疼痛勉强维持住理智,他不能这么做。但他只看了人一眼,原本就支零破碎的理智瞬间被欲望的火灼烧殆尽。
路云远俯身凑了过去,滚烫至极的呼吸打在了蓝怿的腺体上,可唇瓣只覆了上去,却迟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他心里有些艰难地想着,蓝怿是个Alpha,所有Alpha应该都不喜欢被人咬腺体,他这样蓝怿肯定不会喜欢,还有没有别的办法,别的什么办法解决现在的问题……
蓝怿抬眸看了一眼,黑压压的虫族已经越上了山头,只要滑下来就会将他们两人瞬间吞没。
他无语道:“路云远你到底行不行?!”
下一秒,稚嫩的腺体皮肤被狠狠扎破,如洪水一般的信息素没入。
像是冰凉的雪漫在他的四肢百骸,他像是被完全打开一样,身体里的每一处都被冰霜包裹着,冰凉的感觉沁入脑海,把他的意识冲击得七零八落。
垂在一旁的葱白手指骤然收紧,攥起一抔雪,白色的雪从他的指缝间溢出。
随后手指又脱力般松开,蓝怿的意识瞬间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第73章
——噼里啪啦。
蓝怿还没彻底清醒之前,耳边就传来了木头燃烧的声音。
头脑晕沉,身体发酸,呼吸也有点不大顺畅,后颈处沉甸甸的似乎坠了什么东西,让他一动就格外难受。
他撩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没能明亮多少,头顶黑色的木头屋顶被跳跃的火光照得一块亮一块暗,隐约能看到大片灰扑扑的蜘蛛网。身旁的墙壁有些发霉,墙皮脱落不少,还剩下一些要掉不掉地挂在上面。
蓝怿这才看向另一边,燃烧的火堆后有一道身影。
路云远正盘腿坐在地上,用锋利的木片削着细长的竹子,尖端锋利无比,每往下削一次,手背上的血管微微凸起。他眉眼低垂,火光映着他冷硬的下颚,昏暗的光线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蓝怿身上披着路云远的黑色外套,坐起身时外套就落在了腰间。
路云远动作一顿,抬眼看了过去,目光有些躲闪,他刚发出一个音节:“你……”然后就看到劈头盖脸朝他扔过来的外套。
路云远伸手接住,心里发虚,看了眼蓝怿有些愠怒的神情,一个字也不敢说了。
蓝怿简直要被气死了,他说让路云远咬腺体,意思是让路云远缓解一下易感期的症状,向他释放点信息素不让虫族察觉到就可以了。
但这人一股脑的把信息素全都注入到他的腺体中,能直接把他给搞晕过去……简直离谱。
蓝怿冷笑一声:“你还真是不客气。”
路云远自觉理亏,十分诚恳地说:“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蓝怿:“……”有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感觉。
路云远见人不说话,起身把放在一旁桌子上的温水递了过去。温水用干净的竹筒盛着,冒出淡淡的热气。
蓝怿现在嗓子渴得冒烟,又干又疼,接过来猛地灌了一大口,然后双手捧着竹筒取暖。水质很清,喝完带着些回味的甘甜,他没忍住问道:“你这水从哪来的?”
“在小溪边取的,刚才你睡着一直说渴,”路云远目光落在他身后,轻声问,“腺体疼不疼?”
“唔……”蓝怿伸手碰了碰后颈,那里的温度格外高,还有些肿胀,指腹划过结痂的伤口。疼倒是不疼,就是有点难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腺体是人工制造的缘故。
“不疼。”蓝怿面无表情地回了句,开始问正事,“和你的人联系上了吗?”
路云远本想继续问些他身体的事,但蓝怿转了话题他只好跟上:“没有,这里没有信号,但我带你来这里的时候在不远处看到了一个废弃的信号站,你一直昏迷着,我也没敢过去修。”
蓝怿往外看了一眼,天空已经黑了下去,小屋门旁立着两个高大的机甲,外面的雪似乎被人扫过,留下中间一条小道,露出被压弯的杂草。再往外就是各式各样的高大树木了,绿叶上依旧坠着雪,一起遮挡住远处的视线。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蓝怿问。
“当时为了甩掉那些虫族,专门挑了个树比较多地形比较差的地方,然后走着走着就看到了这个小木屋,可能是之前有人流落到这里修建的。”
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么?
蓝怿把竹筒放在一旁:“我先去信号站那看看……”
但他刚起身,一只手就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回了原位置。
“等一下。”路云远说,然后身体倾了过来。
蓝怿对于这人的突然靠近已经快习惯了,只是下意识地紧紧抿住了唇,但对方的手落在了他的额头上,声音从头顶落下:“还是有点发烧,你现在身体状况不好,休息休息明天再去吧。”
“发烧?”蓝怿眨眨眼有点懵,随后意识到什么脸立刻又黑了下来,他抬眼十分幽怨地看着路云远,“你的信息素跟病毒似的。”
路云远倒是正经地回答:“对于Alpha来说,其他Alpha的信息素的确会引起身体的排斥反应。”
蓝怿一怔,他被人喊了十几年的Omega,这还是除了几个可以交心的人以外第一次被人称作Alpha.
他的第一反应不是高兴,也不是放松,而是……警惕。
路云远看他一眼,犹豫片刻还是问:“你的腺体是怎么来的?”
腺体是只存在于Omega身上,是Omega用来接收信息素的器官,但蓝怿是个Alpha,却也有这玩意。
路云远心情差极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些丧心病狂的人在蓝怿身上做了什么手术。
蓝怿听到这没说话。
周遭只剩下屋外呼呼的风声和木头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氛围静谧难耐。
路云远手指摩擦着口袋里的针管,说:“信息素应该还留存在你的腺体上——”
刹那间,被火光照出的身影重重坠下,肮脏的地面上传来一声闷响——蓝怿把路云远紧紧压在身下,他手里不知道从哪弄来的一把短刀,锋利的刀身贴在路云远的脖颈上,火苗的影子在银色的刀面上恣意跳跃。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是Alpha的?”蓝怿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神色被重重阴影覆盖,那双蓝色的眼眸里没了亮光。
冰冷的刀紧紧压着脖颈上的动脉,路云远躺在地上,静静地看着蓝怿,也不反抗:“今天,你救我的时候。”
“之前呢?”蓝怿继续问。
路云远沉默片刻,等到锋利的刀在他皮肤上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时,才开口道:“之前有过怀疑,我想查你的身份,但都没查。”
蓝怿蓦地露出一个笑:“路少将,我的腺体你咬都咬过了,就继续当我是个Omega吧。”
路云远眼睫垂下:“做不到。”
火堆里“啪”一声溅出一块小小的火苗,飞到路云远的衣角上,却又瞬间灰败下去。
蓝怿怔了一下,握着刀柄的手紧了紧,目光逐渐冷了下来,连嘴角撑起的弧度也淡了下去:“这样啊。”
他像一个蓄势待发的猎人,握着刀,眼神冷峻,冰冷的瞳孔里映着猎物的身影,似乎下一秒就能随意地夺去某人的生命。
“这个问题明天再说,你现在的身体——”路云远话没说完,锋利的刀划过皮肤,带着血痕“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压在他身上的人就朝他落了下来。
接住蓝怿软倒的身体,路云远停了片刻,目光没什么焦距地放在空中。
片刻后,伸手摸了下蓝怿愈发滚烫的脸颊,微微叹口气,这才抱着昏迷的人坐起身。
蓝怿似乎很不舒服,即使昏迷了也紧绷着,身体微微颤抖,呼吸并不均匀,眉眼难耐地蹙起。
路云远从口袋里掏出上次从人贩子那里顺来没用完的试剂,把里面的毒液都排出去,吸点热水来回洗了很多遍,针管处又用火炙烤了一会消毒,放在冷水里降下温,这才把针管对准了蓝怿的腺体。
他的猜想没错,Alpha的身体并不会真的接收来自于别的Alpha的信息素,针管将“腺体”里存储的信息素提了出来,蓝怿的腺体也慢慢地消了肿。
做完这一切,怀里的身体已经彻底软了下去,似乎是陷入了安静深沉的睡眠之中。
路云远低头看着蓝怿恬静又乖巧的睡颜,完全没了刚才那样强势压迫的一面。又长又密的眼睫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这张脸在若隐若现的火光中像是一件应该被永久封存的艺术品。
“你什么时候才愿意相信我呢?”
第74章
蓝怿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亮了,虫鸣鸟叫的声音越过重重深林传到了小木屋这,周围漫着花草树木的清香。
身上的不适感缓解了很多,后颈处的腺体不怎么难受了,头脑也没有昨天那种晕沉沉的感觉,身体轻快了不少。
昨天晚上光线太暗,蓝怿醒的时间也不久,现在才注意到这个小屋里有很多别人留下的生活痕迹。
这里有两张小床,被褥虽然有点脏但能凑合用。墙边放着一张小桌,上面摆着许多看着已经过期的调料,还有一个生锈的小煮锅。煮锅旁边是……哦,他自己的小刀。
刀上的血已经擦干净了,刀身一如往常的锃亮。
视线继续转下去,就看到了坐在火堆旁发呆的路云远。
白天的温度比夜晚要高,但小屋里的火堆依旧燃着,只不过火势小了许多。
路云远刚往火堆里添了一块木柴,一抬眼,正好对上醒过来的蓝怿看他的视线。
目光只对了一瞬,蓝怿就立刻扭开了头。
昨天晚上发生那样的事,两人现在的关系有点微妙,一时间都没开口说话。
“你……”路云远清了清嗓子,“饿不饿?”
蓝怿愣了下,他本来以为路云远会质问自己昨天的行为,但没想到第一句是问他饿不饿。
他的上一顿饭还是辛芷做的烧烤,吃完就被掳走了,中间用路云远给的一块巧克力稍微补充了点,但感觉基本没什么用。
从那时候到现在已经快整整两天时间了,要不是这俩人等级比较高,身体素质在那放着,早该在半路上饿死了。
路云远说:“周边的小溪里有鱼,可以先凑合着吃。”
其实他昨天就想去捞的,但小溪离小木屋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蓝怿又处在昏迷的状态,万一有哪只不长眼的虫族过来,即使有机甲守着也很危险,最后不放心还是没去。
蓝怿坐起身,他昨天烧了一天,现在嗓子有些哑:“还不是特别饿,晚点再去。”
路云远疑惑地看了过去。
蓝怿一边下床一边说:“你先睡会。”
路云远之前受过伤,连续两晚都在守夜,无论白天黑夜精神一直没放下来过。蓝怿就算再冷情也不至于让人连轴转这么久不休息。
路云远愣了片刻,眼里漫上点笑意:“我还行,不是很——”
“不准拒绝,”蓝怿瞪他一眼,然后把暖呼呼的被窝让了出来,命令道,“睡半小时,休息一会。”
半小时不算很长,路云远还能接受,他刚躺在蓝怿睡过的地方闭上眼,又倏地睁开眼问:“你会走吗?”
蓝怿正满地找椅子没找到,最后随便从另一个床上捞了块枕头垫在地上坐下,闻言有些纳闷:“走什么?去哪?”
路云远松了一口气:“没什么。”
蓝怿拿起地上的铁钳拨楞着木块:“赶紧睡觉吧你。”
路云远忽然说:“我昨天说做不到,不是想向别人透露你的身份,只是因为你是Alpha,我没办法把你看成Omega.”
蓝怿动作一顿,抬眼看过去时,路云远已经闭上了眼睛。
两天没睡觉,中间又经历这么多刺激的事,路云远虽然说不上很累,但躺在蓝怿刚睡过的床上,周边似乎被蓝怿的味道充斥着,慢慢还是睡了过去。
火苗被蓝怿拨得旺了点,他放下铁钳,开始回忆之前存在的线索。
在那个工业星球上出现的火力不可能是一个小小的贩卖团伙能拿出来的,他记得中间还有几个大型武器,甚至还有追踪导弹,那种级别的武器一般只有在战场上才见到过。
对方这么大手笔,应该是知道了路云远的存在。但原本追踪贩卖团伙这种事就不在路云远的管理范围内,路云远也不会把他的行踪告诉太多人。
会不会是路云远信任的人背叛了?把他的行踪告诉敌方。
也不太像,如果真是这样那路云远去的当天就该被人追杀了,等不到第二天。
应该是和路云远有接触的人偶然知道了他不在军队,再结合“林小果”的失踪猜测到了,当然具体确定路云远的身份可能是那些人还有别的情报。
蓝怿对路云远做的事和身边的人不怎么了解,其他的他猜不着,更不知道路云远这个S级Alpha到底招惹了多少人。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紧离开这个破地方,剩下的让路云远自己回去慢慢查吧。
蓝怿捧起竹筒喝了几口水垫肚子,然后伸了个懒腰看向屋外。
昨晚似乎下了雪,屋外原本被扫出的一条小路此时重新被白白的雪覆盖。
闲着没事干,蓝怿起身到外面,拿起破烂不堪的扫帚扫雪,他怕把路云远吵醒,动作放得很轻。
但他太久没吃饭了,身上散发不出什么热量,出去呆了一会就冻得不行,随便拨拉几下把破破烂烂的扫帚扔在一旁准备回去。
背部却忽然感受到了热量,路云远从身后紧紧抱住了他,因为刚睡醒声音有些懒,语气却有点委屈:“我以为你走了。”
“……”蓝怿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手,冷静评定道,“你有妄想症。”
路云远笑了一声,握住蓝怿的冰凉的手给他暖着。
蓝怿整个人都被路云远圈在怀里,明明两人身高差不多,但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姿势一点都不显得违和,就是有点暧昧……
蓝怿把手收回来,手肘捣了捣身后的人,示意他起身:“这才多久,你休息好了?”
路云远“嗯”了一声,他睡觉原本就不实,一睁眼没看到蓝怿,整个人瞬间就清醒了,现在一丁点睡意都没有。
蓝怿皱着眉问:“真的不再睡会?”
“不睡了,”路云远回到小屋里拿东西,“走吧,去找点吃的,吃完去修信号站。”
蓝怿在他身后羡慕地嘀咕着:“S级Alpha的身体素质可真好。”
路云远下意识地回道:“你不也——”
话刚说一半,他忽然想到什么,立刻把剩下的话语收了回去。
他们现在还不适合讨论这些,蓝怿不想让他知道身份,至于具体的等级更不能问。
蓝怿看他一眼,倒是出动提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自己的等级。”
路云远一怔:“不知道等级?”
“对啊,咱们上次——”
蓝怿本想说上次在首都星旁边的实验室你不是看到我的情况,最后等级评定也没能测出来。
但是蓝怿忽然发现,他知道路云远就是忻川,但路云远应该还不知道他是伊恩。
蓝怿现在也不想把这层身份爆出来。
他们俩现在的状况就是这样,彼此之前有太多秘密,有太多需要隐瞒的东西,说不定下次再见面的时候就成了敌人,以至于想说的话不能说,想告诉他的事情不能坦白。
这种闷着的感觉让蓝怿有点烦躁。
“没什么。”最后蓝怿冷着脸吐了几个字。
……
路云远昨天趁蓝怿睡着用竹子做了两个简易的鱼叉,蓝怿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玩意,拿着好奇地看了看。
虫族虽然对鱼肉的香味不敏感,但为了保险起见,他们还是决定在外面吃,毕竟要是真把虫族吸引过来小屋被损毁的话,他们就没了休息的地方。
这个星球上没有工厂和工业废水,也没有人为制造出的各种垃圾,小溪的水清澈无比,走过去一眼能望到底。
路云远在一旁生火,蓝怿拿着鱼叉专心致志地盯着鱼看,这其实就和枪击差不多,鱼又这么大,蓝怿简直不费事地叉了两条上来。
剩下的处理烧烤都交给了路云远,做饭这事不归蓝怿管。
路云远熟练地用小刀刮去鳞片,切口放血,把处理好洗干净的鱼串在竹棍上,最后放在竹架上烤。
蓝怿看着他的动作,忽然问:“这个小竹架也是你昨天做的?”
路云远“嗯”了一声。
“你还真是……”蓝怿想了想措辞,“心灵手巧。”
路云远切鱼的刀差点没划到手上:“我是可以用这个词来形容的么?”
蓝怿闷声笑着。
“这些都不难,做饭也不难,”路云远把另一条鱼一同放在了竹架上,看他一眼,“你要是喜欢我可以给你做一辈子。”!不要逮着机会就向他表明心意啊!
蓝怿闭上眼睛捂住耳朵,他是不会被诱惑到的。
但片刻后他就把捂住耳朵的手挪开了,因为不远处传来一声嘶哑的虫鸣。
他们过来的时候为了节省机甲的能量,没把机甲开过来,只卸了机甲手臂上的刀用作防身。听到声音后蓝怿立刻拿着刀起身:“我去处理。”
因为是白天,是虫族休息的时间,他们也没散出什么信息素,出现的虫族不算多,蓝怿把精神力注入刀中,轻松解决掉这落单的一两只。
他注意着没把虫族的血弄到身上,用溪水洗了洗手,回来的时候差不多鱼就烤好了。
路云远把其中一个递给他:“没放调料,味道可能不太好,凑合着吃。”
蓝怿接过来:“不讲究。”
但真吃的时候发现这味道确实和路云远平常做的差得有点远,看来回去之后要多吃点好吃的弥补一下。
路云远看蓝怿一边皱眉一边吃,说:“要补充能量,忍着多吃点,回去给你做好吃的。”
这人是不是有读心术?蓝怿看他一眼,嘀咕着说:“我又不是小孩,你哄谁呢。”
路云远挑了下眉,没说话。
“哦对了,”蓝怿说,“这件事你有头绪了吗?”
“有,抱歉连累你了。”
“没事,”蓝怿十分大度,“罚你多给我做几顿饭。”
在路云远出声之前,蓝怿立刻幽幽道:“下面这句话不准说。”
他一下就能猜到路云远想说什么,大概又是类似于刚才给他做饭做一辈子之类的。
路云远笑了笑:“好。”
蓝怿继续和他谈正事,还放了几层叠甲:“如果,我是说如果,万一真的是因为有人背叛你怎么办?”
路云远面色不变,他低着头,伸手拔掉一根鱼刺:“那就解决掉。”
蓝怿点点头。
“怎么?我在你眼里是那种重情义不管大局的人吗?”
蓝怿想了想,十分认真道:“有点。”
路云远依旧低头挑着鱼刺:“这个得分对象。你可以,别人不行。”
蓝怿不解:“……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伤害你,但别人没有这样的特权。”
……靠,蓝怿无语凝噎,又给他机会让他装到了。
两人吃完饭把东西放回了小木屋,中间也没耽搁,直接就去了信号站。
他们没有开机甲,一方面是为了节省能量,另一方面是因为开着机甲在茂密的树林里走不太方便。
之前在小木屋里翻出来两个破旧的黑色登山包,里面原本就有一些工具,他们俩又装上从机甲上薅下来的和路云远自己做的工具,还有些杂七杂八防身用的东西,然后背着两个背包就上了路。
树林荫翳,昆虫鸟儿的鸣叫声似乎从远处传来,又传到森林的更深处去。
现在的时间还挺早,森林里弥漫着清晨的雾气。
地面上落的雪已经化开,走着有些潮湿滑腻。虽然这种滑腻对蓝怿来说不是大问题,但他还是找了一根又长又直的棍子拄着走,毕竟没有哪个Alpha能拒绝这种完美长棍的诱惑。
虫族喜欢破坏人类的建筑,对于这种自然的东西倒是保护得挺好,蓝怿一边感慨一边仰头看向头顶的高大树木。
树木上没太多叶子,枝条光秃秃地挂在那,他一眼就能望到被雾气晕染的天空。
路云远在蓝怿后面跟着,看着前面的人一会拾个木枝,一会看看这看看那的,心里有些想笑。
蓝怿说:“这和我们之前在军校的时候有点像,每次出野外考核我们都是当作探险寻宝游戏来玩的。”
路云远“嗯”了一声:“我见到过。”
蓝怿回想着当时他们那些人一起在树林里撒泼玩耍形象全无的样子,十分嫌弃地闭了闭眼:“挺傻的当时。”
路云远想笑:“有点。”
蓝怿回头瞪了眼路云远:“忘了你当时是个高冷的冰块,不喜欢这些。”
路云远说:“现在挺喜欢的。”
因为是和你一起。
蓝怿不给他任何发挥的机会,转头继续往前走:“他们几个现在怎么样?”
路云远沉默片刻,说:“除了迟嘉木以外还有一个在凯瑞特,其他人都去了别的边境驻守,军职从少校到大校不等,还有的现在结了婚。”
蓝怿“哦”了一声:“看来过得都挺好。”
“你既然想见他们,”路云远低着头跨过地面上一处凹陷的水洼,“怎么平常不聚聚。”
“没必要,我和他们走了不同的路,”蓝怿拄着长棍把前面小小的石块拨开,“而且我们又都不是小孩子了,见面也没什么共同话题可以聊。”他把手中的长棍扔在一边,“最多说句祝福的话就完了。”
那些会撒泼打滚叫叫嚷嚷的少年现在已经成为了可以独当一面的大人,戍守在边境,保护着整个帝国的民众。
蓝怿跳上面前的石阶,嘀咕着说:“祝他们未来平安顺遂,万事如意吧。”
路云远却蓦地停住了脚步,未来么……
他这才忽然意识到,时间真是个挺奇妙的东西,它像一个不停运转的传送带一样,把一个个人送到蓝怿面前,又一个个把他们运走。
而在现在这个时间节点,终于又把他送到了蓝怿面前。他取代了那些玩伴的身影,陪着蓝怿进入森林,陪着他往前走。
可他未来还想这样。
蓝怿没听到身后那人的脚步声,停下脚步,侧着身疑惑地看了过来:“你累啦?”
路云远站的地势比他低一些,仰头看向他。
蓝怿穿着纯白的衬衫,衣领有些随意地散开,雾气弥漫在他周身,但依旧挡不住清澈的眼睛。他的身后是森林中一颗又一颗高耸入云的树木,蓝怿只随意站在那,就美得惊心动魄。
路云远想,他确实找到了一件宝物。
之前他只觉得能远远看人一眼就好,但人的欲望似乎会无限膨胀,现在的路云远贪心地想让蓝怿的未来到处都充斥着自己的身影。
而仅仅是设想到这一点,设想他能和蓝怿一直在一起,未来就让他充满无限的期待。
“发什么呆呢?不累就赶紧走,”蓝怿转身继续往前,“早点修完早点回去,我不想再吃没味道的鱼了。”
路云远跟上他的脚步:“嗯。”
“不过你要是累就说一声,”蓝怿说,“我还没这么挑,多吃一次也没什么。”
路云远笑笑:“嗯。”
第75章
蓝怿和路云远穿过树林,在光秃秃的山顶上看到了报废年久失修的信号站。
信号站的外表经历过风吹雨打,已经被腐蚀得差不多了,蒙上一层褐色的铁质。
蓝怿看了一眼,有些担心地问:“这还能修好吗?”
“试试,”路云远拉开背包把里面的工具拿出来放在地上,一字排开,“我以前就是干这个的。”
“什么时候?”蓝怿好奇又惊讶。
如果路云远没去军校,那岂不是要成为一个十分厉害的维修师傅了。
维修师傅在蓝怿脑海里都是中年大叔的模样,所以把这个形象套在路云远身上之后,蓝怿有点想笑。
路云远已经拿了一个扳手走到了信号站中间,准备先修理信号发射源:“在上军校的时候,游乐场。”
他虽然对信号站不是很了解,但曾经上军校的时候他不仅在游乐场跟着人学了如何修理各种机器,课程上也跟着学习如何修理机甲,机械理论又掌握得十分扎实,这些东西有很多都是相通的,所以修个信号站问题不大。
蓝怿歪着脑袋想了想,感觉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想不起来么?”路云远把外层的铁皮拆卸下来,心里有些酸涩,那块记忆他很喜欢,他们之前原本相处的时间就不太多,这种珍贵的回忆说没就没了。
“唔……我脑子不太好使。”
路云远没再说什么。
蓝怿看了眼人的脸色:“你生气了?”
“不是生你的气,”路云远说,“帮忙把螺丝刀给我。”
蓝怿直接给他扔了过去,然后在路云远放工具的地方坐下,准备充当一个递东西的工具人,要不然什么都不干他不太好意思。
扳手螺丝刀这些都是背包里原本就有的,蓝怿看了眼这些不算太精细的工具,合理猜测背包主人应该是在百年前帝国无限扩张的那段时间来到这的。
这个小星球山清水秀、温度适宜、空气清新,完全适合人类居住,所以他们在这里修建了小木屋、信号站,试图把这里打造成符合帝国公民居住要求的新家园。
但现在这里除了他和路云远一个人都没有,这里这么好的条件,那些人为什么没成功?
蓝怿一边百无聊赖地想着一边当个称职称责的工具人,因为太无聊还打开终端放起了音乐。
路云远猛地听到歌声,看他一眼说:“终端电量省着点用。”
“没事,”蓝怿给自己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今天咱们不就走了。”
他说完忽然意识到什么:“不对不对,不能立这种Flag,要不然会死得很惨。”然后还把音乐给关了。
路云远笑了一声。
信号站报废的时间太久了,还是上个世纪的产物。路云远对这玩意也不是十分了解,他怕会出错让信号站彻底报废,动作很小心,所以花费了不少时间。
中间出现了几次虫族,因为都是一个一个的出现,蓝怿自己拿着刀解决了。
等路云远彻底修理好,已经是下午三四点的时间了。
修理好的那一刻,蓝怿看着自己终端上亮出的信号标志,忽然有一种落了地的踏实感。连带着对把信号站修好的路云远也提升了不少好感。
虽然这个信号不流畅还有点慢,是早已淘汰的产物,但终端向下兼容,倒也能凑合着用。
蓝怿打开终端的信息界面,里面没有任何新消息,和所有人的聊天记录都停留在他们还没遇险之前。
他消失了这么久,再怎么着也会有人来问问他吧。
蓝怿抬眼看向路云远,在看到对方有些凝重的表情时心情就往下沉了沉:“你也收不到信息?”
“嗯,”路云远把他的终端界面调到蓝怿面前,他发出的对话消息旁有一个一直转动的圆圈,“信息也发不出去。”
他们又试了试电话,视频,各种各样的通讯方式都用了一遍,没有收到任何应答。连各种浏览器和APP也用不了。
不会他刚才立的flag真的应验了吧。
终端上的网络标志还在,蓝怿想了想,给路云远发了个消息,成功地听到对方终端传来的提示音。
懂了,信号站能够使用的范围太小。
蓝怿站起身,在信号站周围看了一圈,瞅到了一个小铁盒子,把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个机器,一面是显示屏,另一面是操控按钮。
他把一旁风力发电的电源线插到机器上,屏幕瞬间就亮了起来。
路云远走到他身旁和他一起看。
蓝怿在主屏幕上找了一会,然后点下开始记录的按键。
屏幕中跳出一个折线图,横轴上代表的是高度,纵轴上是信号强度。
折线从高度为2m,信号强度500Kb的地方开始,在高度一万米开始有微弱的减小。从八万米开始减弱的幅度更大,到二十万米时折线开始发生大幅度跳跃,最后慢慢划到了0.
近地卫星最小的高度也有三十万米,如果信号连卫星那都传不到,那信号作用的范围就只能局限于这个小小的星球内部。
这个应该是星球大气本来的问题,没办法改变,所以那些人才会选择放弃。
蓝怿叹口气:“我们不会真的要在这呆一辈子吧。”
一辈子?路云远心里想着,好像也不是不行。
这里环境挺好的,地方也大,各种动物鱼类蔬菜都有,能保证营养,蓝怿要是觉得味道淡他也可以学着去制作一些调料,制作各种家具。
有风力发电源,保证他们终端能一直有电,能听听歌玩玩小游戏。除此以外还能每天去森林里玩,去捕猎,或者找只小兔子养着解闷……
还没有别人来打扰他们,整个星球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蓝怿完全不知道路云远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他把自己的终端切换成塞西亚的账号,点开和塔米·帕莫的聊天界面。
他之前在来凯瑞特的星舰上把自己的实时定位发给了塔米。普通的星船上都有信号接收和发射装置,所以这上面的定位地点停在了这个小星球上的高空上,是星船爆炸前一秒的位置。
K-1-219星球。
塔米时刻都注意着他的位置,现在肯定发现了问题,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会在这个小星球不远的地方等着。
蓝怿把终端举起来,仰头看着。
没过多久,实时位置旁一直旋转的小圆圈停了下来,位置更新为他现在的地点,点开就能看到具体详细的经纬坐标。
塔米接收到了他的信息。
蓝怿却没露出什么高兴的表情,他的脸色反而有些凝重。
路云远看他一眼,说:“其实不用太担心,当时发生的事情动静不小,用不了太久就会有人找到这里的。”
“但是敌人提前找到这里的可能性更大一点。”蓝怿眨了下眼睫,给塔米发消息:来找我,带上武器。
路云远没看蓝怿的终端,只是瞥到蓝怿打字的动作,像是在给谁发消息。
“走吧,”蓝怿说,“回去吃点东西,一会就有人来接我们了。”
路云远怔了一下,什么也没问,只淡淡“嗯”了一声。
回去的路上俩人有些沉默,蓝怿在想着要怎么不把自己塞西亚的身份暴露给路云远,但这种情况基本没什么可以解释的余地。
信号作用的范围就这么大点,人家既然能收到信息就说明一直离得很近,怎么看蓝怿都和塞西亚海盗扯不开关系。
路云远看他纠结了一路,伸手揉了揉人的头发:“别想太多,不想走可以等到有人来救援,就算是敌人先到我也会努力保护好你。”
蓝怿动作顿了顿,有些不自在地偏开头:“没事。”
离小木屋还有几百米远的时候,蓝怿就远远看到木屋前有一个虫族,有点烦:“大白天的虫族怎么这么多。”
吃饭的时候有,修信号站的时候有,今天一天他都杀了好多个了。
他说完忽然一愣,扭头看向路云远:“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劲。”
第76章
路云远看着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时不时发出一声嘶哑鸣叫声的虫族:“是有点。”
蓝怿想了想问:“虫族之间有没有特别的交流方式?”
“一般的虫族智商不高,他们彼此之间的交流很少,更多的是受虫族女皇的精神力指令采取行动。”路云远说,“但是平常动物有的交流方式他们也会有,例如通过同伴的声音确定位置。”
蓝怿“唔”了一声,然后弯腰捡起一块小石头,瞄准虫族的脑袋扔了过去。
虫族吃痛发出嘶鸣,巨大的红色眼珠转向了蓝怿的方向,在看到树林里的两道人影后身体微倾,前脚抓着地面,随后猛地冲了过来。
“走,”蓝怿说,“先把它引到别的地方去。”
虫族身材高大,不管不顾地撞开拦路的树木,眨眼间就到了他们面前,张着血盆大口从空中扑向两人。
蓝怿在虫族即将碰到他时一个转身绕到了树后,虫族“咚”的一声撞到了粗壮的树干上,发出格外沉闷的声响,大树来回摇晃几下,原本就没多少的叶子飘落在地。
他绕着把虫族带到了离小木屋远一点的地方,等觉得位置差不多才出手解决了它。
等他们从森林里出来回到小木屋的时候,天已经慢慢暗了下去,原本白色的天空像是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墨。
环境的温度也开始降低,俩人一回去就把火燃了起来。
路云远被蓝怿强制要求着躺在床上休息,蓝怿自己则继续和塔米联络,这里的信号不算好,一条消息要大半天才能发过去。
塞西亚:到哪了
塔米·帕莫:星船已经进入大气层了,老大我们大概十五分钟后就能到!
塞西亚:武器带了吗
塔米·帕莫:带了带了,刚才还让船上的人又往这边送了点。^_^
蓝怿看到这条消息后就把终端收了起来,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外面的天更暗了点。
这里的夜晚来得格外早。
他拿起一旁的火钳,在地面上点了一个点,然后延伸出几条树状图曲线向下划。
虫族的社会结构和蚂蚁差不多,有至高无上的虫族女皇,用精神力统领着整个虫族。人类出现精神力就和虫族有一定的关系。
往下是虫族的虫后,作用是产卵、繁殖后代和统领着小的族群。就例如现在,把在K-1-219星球上存在的虫族看作一个小的族群,虫后就是它们的统领者。
普通的虫族包括雄虫、工虫和兵虫,平常和他们这些人战斗的都是兵虫。
虫族是群居动物,在野外的夜晚中一般都是成群结队的出现,而出现在居民区和内部星球的虫族一般都是因为从边境偶然带回来的虫卵。
虫卵的生命力极强,形状是白色的细小颗粒,漂浮在空中或者贴在星舰上很难被察觉。一旦被带回来,在合适的环境下就会迅速成长。
没人能搞清楚最开始出现在边境的那些虫族是怎么到达卡列那帝国的。
可能是域外文明在经过这里时偶然飘来了几只虫卵,或许虫族在域外文明眼中只是小小的蚂蚁,但到了他们这就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巨大灾难。
蓝怿想完这些,一抬头,发现屋外忽然下起了雪,在黑乎乎的夜晚中坠了点白色的装饰。
“这里的天暗得很早,昨天也是这样。”路云远忽然开口道。
蓝怿说:“不是让你好好休息?”
“已经在休息了。”
闭着眼躺床上就算休息么?蓝怿看他一眼,问:“我有点好奇,如果你没在23号打抑制剂,皇帝那边会知道吗?”
“会。”路云远没瞒他。
“如果知道了会有什么后果?”
“如果放在平常,皇帝可能会觉得我标记了你。”说不定会对你做些什么不利的事情。
不过后半句路云远没说,他坐起身靠在了墙边,继续道:“但是现在的话,他会知道我失踪,知道我擅自去探查了不属于我管辖范围内的秘密。”
蓝怿往火堆里扔了一块木炭:“你的意思是皇帝现在并不知道这些?”
“皇帝虽然看起来威严,但他的性格却有些懦弱躲避,平常的很多举措都是顺势而为,别人把气氛烘托到哪,他就顺着做到哪。”
“就像你和我结婚这件事?”蓝怿问了句。
如果换做其他皇帝遇到这种事早该把蓝怿处理掉,然后强制命令路云远和七皇子结婚了。但凯撒偏偏忍耐了路云远几次,即使结过一次婚也愿意让七皇子嫁给他。
路云远一下卡了壳,片刻后说:“对。他除了迫不得已不会主动出击,或者做些太大的举措,不过平民和一些地位较低的官职在他眼里不算什么,有时候想处理就处理了。”
“如果你想找之前的什么消息,更多关注的应该是皇室其他的成员,还有议会的默克尔家族,以及……”路云远顿了顿,看了蓝怿一眼,“方舟和军队。”
蓝怿面色不变,地上燃起的火光照在他的侧脸,暖烘烘的。他反问道:“那你呢?你觉得这次害你的会是哪些人。”
“不好说,除了刚才提到的那几方势力,可能还有许多贵族和一些行政官参与。”
蓝怿:“……那你这不是把所有势力都得罪完了吗?你还挺会拉仇恨的。”
路云远笑了一声:“皇帝虽然没用了点,但手里有不少权力,他当权的时候其他人就算对我不满也不会做得太明显。”
就像现在,他们连背后操纵的人是谁都不知道。
蓝怿低头看了眼终端,距离塔米到这应该还有两分钟。他站起身走到了门外,检查机甲的武器和能源。
路云远也起来了,站在屋里,视线往周围扫了一圈。
这个小小的房间是他们最落魄时的一处庇护所。
火堆还在燃烧着,小屋的门打开,冷风呼呼地吹进来,火堆更旺盛了点。
地面上放着许多设备,还有用竹筒制作的工具,两个黑色的背包放在了床脚,被褥还是热的。
他们来的时候没带什么东西,现在要走了当然什么也带不走。
时间差不多了,路云远和蓝怿一起站在了门外。
天已经黑透了,如果说最开始从森林出来的时候天像是染了一层淡淡的墨,现在则像是掉进了黑色的染缸里。
屋外的雪越下越大,蓝怿早上扫出的那条路现在又积上了厚厚一层,雪花随着呼啸的冷风随意飘舞。
整个空间只有他们身后的火堆构成唯一的亮光,盈满整个房间,又透过门扉照出两人斜落在雪地上的影子。
“时间到了。”周围没有什么动静,终端上也没有任何信息。
蓝怿低头看了一眼,终端的信号标志暗了下去,之前信号再弱也会显示一格,出现这种情况只能说明——信号站被毁了。
与此同时,耳边传来幽幽的,极小的嘶鸣声。
蓝怿抬头看过去,在漆黑一片的森林中看到了黯淡的红点,密密麻麻,影影绰绰,在茂密的树林中若隐若现。
那是虫族的眼睛。
地面上终于传来耸动,还有无数高大的树木倒塌在地的震颤声,虫族在草地上行走时的沙沙声。
蓝怿说:“果然。”
之前那些单独出现的虫族并不是白天不休息贪玩跑出来的,而是来“侦察”和“确定”他们的位置。
蓝怿本来以为虫族的智商不高,应该不会做到这种程度,更不会费这么大劲围捕他们俩,现在看来还是他轻敌了。
下一刻,一道强烈的光从空中亮出。
蓝怿仰头看去,顺着光看到了漂浮在半空的星船,还有一副格外瘆人诡异的画面。
星船下有一个和塔的形状相似的黑色物体,“塔”尖几乎碰到了星船的底部,而那黑色物体的表面还在不断地流动、上升。
由于高级Alpha良好的视力,两人都看清了黑塔是什么东西。
虫族有飞行能力,但不能飞得很高,而星船处的位置是在几千米的高空,虫族无法达到,它们却以身体为塔,载着其他虫族不断攀爬向上。
虫族的数量太多,太快,以至于达到几千米的高空只是一会的事情。
而在“塔”的底层,则汇聚着如海一般的虫族。
蓝怿的终端接到了星船自带的信号网络,塔米的信息传了过来,是一道有些惊恐的语音:“啊啊啊啊老大老大,下面好多虫族,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它们还会追着船跑。”
“先把星船开高点,”蓝怿说,“武器用上,照着打就行,我们一会开着机甲去找你。”
塔米收到蓝怿的命令后安心了点:“知道了老大!”
路云远站在一旁仰头看着,他没问和蓝怿联系的人是谁,说:“有点麻烦,我在战场上也没见过这么密集的虫族。”
像是把整个星球的虫族都汇聚到了这里一样。
如果是他和解扬青在这里,路云远都不太确定能不能突破这样的围捕。
但是……
路云远回头看向蓝怿。
蓝怿问:“你怕了?”
路云远挑了下眉:“这句话不应该是我问你么?”
“怕什么。”蓝怿从袖口间捞出一截小小的针管,因为之前那些人搜身的时候他已经醒了过来,在那些小渣渣中留点什么对他来说易如反掌。
“反正死了也会拉着你垫底,”蓝怿把针管扎在了脖颈上,药剂顺着血管注入进去,嘴角扬起浅淡的笑意,语气自信又随意,“让你见识一下我真正的实力。”
蓝怿那张脸隐在暗处,五官却明晰可辨,显得格外妖治,明艳。张扬的笑挂在脸上,他像是什么都不会放在眼里,自信张扬、高高在上,又无比诱人。
这种诱惑对路云远来说是致命的。
身前大雪纷扬,身后火光跳跃不断。
虫族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嘶哑的声音从远处像海一般漫了过来,他们走过几次的树林此时已经塌了一片。
路云远笑了声,往前走了一步。两人在雪地上的影子靠在一起。
蓝怿本以为他会像往常那样揉揉自己的头发或者捏捏脸,直到唇上传来异常柔软的触感。
——如果死亡在下一刻降临,那么此刻我最想做的便是亲吻你。
第77章
蓝怿当即怔在了原地。
明显的触感酥酥麻麻地传入脑海,难以言喻的感觉涌上心头,他呆呆地被人吻着,一时没有什么反应。
路云远多少还有点分寸,知道他们身边有虫族围着,只亲了一小会就退开了距离,转身去穿机甲。
蓝怿却没回过神,手指轻轻碰着刚才被人亲过的唇,垂在另一侧的手骤然握紧空了的针管。
草啊……这人是不是越来越大胆放肆了。没经过他的允许就来亲他,简直没一点分寸。
蓝怿绷着脸走到自己的机甲面前,决定一天都不搭理路云远了,让他自己在那晾着吧。
穿戴上机甲,通讯里传来一道声音:“你刚才注射的是什么?”
蓝怿没说话,不想和他说话。
“生气了?”
蓝怿在心里冷呵一声。
“抱歉,”路云远十分诚恳地说,“我刚才……没忍住。”
这个借口不足以说服蓝怿,他继续绷着脸不说话。
路云远再接再厉:“你要是还生气的话,要不然下次让你亲回来?”
“……”蓝怿实在没忍住吐槽他,“你可真不要脸。”
路云远笑了一声,也没反驳:“是。”
蓝怿无话可说了。
“所以你刚才注射的是什么,对身体有危害吗?”
蓝怿顿了顿说:“药剂,对身体没有危害,只是让我的身体暂时恢复到我原本正常的状态。”
其实这个恢复药剂蓝怿一直随身携带着,但这次是他第一次用,之前一直没有机会。
脖颈后的属于Omega的腺体已经渐渐淡了下去直至消失,手上充满了力量,身体好像是洗去了沉甸甸的杂质,轻盈无比。
脑海里涌入磅礴的精神力,蓝怿轻轻闭上眼睛,一缕精神力穿越森林到达万里之外的地方,沿路“看”到了无数奔腾翻涌的虫族,直至一双猝然睁开的巨大金色瞳孔,在黑暗的山洞里熠熠生着光。
蓝怿猛地把精神力收了回来,睁开眼。
路云远不大放心地追问:“有什么副作用吗?”
蓝怿稳了稳心神,看向面前快到小木屋的这些虫族,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到虫族的数量好像又比刚才多了不少:“我有分寸,先办正事吧。”
虫族太多,这种量级放在战场上也是要打上几天的存在,况且他们只有两个人两台机甲,想把虫族完全消灭掉并不现实。
蓝怿仰头看了眼星船,塔米听从他的命令开高了点,利用速度的优势来回移动,然后对着“塔”的中间发射武器。
机甲猛地向上飞起,奔来的虫族立刻觉察到,偌大的森林中哗啦啦冲出无数黑点,翅膀煽动的嗡嗡声漫山遍野,随后快速汇聚成一面密实无比的巨大高墙,几乎遮掩住天地,朝两人倾覆而来。
蓝怿一边快速向上升一边打开武器的能量槽,精神力随着能量一起慢慢注入武器中。
虫族身体构造成的坚硬墙壁在触碰到蓝怿前一刻,瞬间转换了阵型,“墙壁”迅速收缩向内包裹,一层又一层地把他密密实实地围住,无数尖牙利嘴啃向蓝怿的机甲,但却在碰到机甲的前一刻,被一股巨大的冲力给轰了出去。
蓄了半格的电磁炮放出,硬生生地在虫族一圈圈地包裹下破开一个洞口,蓝怿在其他虫族反应过来围住洞口前冲了出去,随后又向下发射一枚火箭炮,那团虫族被炸得四分五裂,哀嚎的声音逸散在空中。
蓝怿扭头看向旁边,路云远处在和他相同的境地,正好也刚从虫族的包围中冲出来,两人下意识地对视一眼,随后移开视线。
更多的虫族从森林中飞出,源源不断地向上汇聚,挤压着这片天空。
如果说刚才的虫族是一面墙,此时的虫族则像是厚重的海一样,宽阔无边,望不到头,探不到底,煽动的翅膀带起强烈的气流,只看一眼就让人觉得喘不过气。
这副场景要是放到那些皇室和议会面前,绝对能把他们吓得头掉。
“海浪”掀起,带着震耳尖锐的海啸声翻滚向前,声势浩荡无比。
路云远朝着虫族发射了几枚火箭炮,但“海浪”像是个厚重的海水一样,将火箭炮包容吞噬进去,最开始割开的最边缘的一小条缝隙也很快被补了上去,根本造成不了多少伤害。
可一旦扑过来对他们来说却是致命的危险。“海浪”太深,这么多虫族就算一个来一下,机甲就会瞬间被吞噬地渣都不剩。
“先往后撤。”蓝怿在通讯里说。
路云远立刻照做。
蓝怿仰头看了眼还在苦苦挣扎的星船,给塔米下达了命令:“把星船的速度开到最大甩开虫族,飞到我们后面,再降低高度,把后舱门打开。”
“星船前进的速度不要停,一直往前走,一停下来虫族就有可能追上你们。”
塔米:“可是老大,星船速度太快你们还能追得上吗?”
星船在“海浪”的另一面,飞到蓝怿这里还需要点时间。蓝怿仰头看了眼距离,大致计算着时间:“可以。”
塔米:“收到!”
吩咐完塔米后蓝怿立刻到了路云远身旁,问道:“你的电磁炮能量还有多少?”
“83%。”
路云远这台机甲自从来到这里之后就没怎么用,蓝怿自己倒是因为开着机甲杀了一波虫族,现在电磁炮上只剩下57%的能量。
蓝怿把自己放置电磁炮的机甲手臂递了过去,简单说了下他的计划:“星船马上会降低高度到我们这,再给虫族来一炮猛的。”
路云远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把他的机甲手臂和蓝怿的相碰,机甲手臂间延申出铁质纽扣,随后“咔哒”一声,两条手臂贴合在一起,中间亮起一个全新的能量条,顶端显示着“140%”
蓝怿点开能量蓄积按钮,蓝色的条框开始逐渐上升,两人的精神力不断注入进去。
星船快速越过虫族的海浪到达他们的头顶,沿着抛物线的轨迹逐渐下落,星船水平前进的速度依旧没变。
“海浪”离两人的机甲越来越近,能量条中蓄积的能量也在快速上升,电磁炮周身因为注入精神力的缘故而散发着淡淡的荧光。
在星船降低到和他们所处的同一高度时,虫族发出的各种乱七八糟的声音震颤着耳膜,视线已经被一片黑色的海牢牢遮掩住,看不到头顶的光,周围只零落着些许飘散的白雪。
在“海浪”离机甲只有几米远的瞬间,能量蓄积到满格,两人一同转身。
蓝色的电磁光呼啸着射出,光线格外刺眼,像是照亮了整片黑暗的天空,附带的热量灼烧着空气,飘舞着的白雪刹那间化成一缕青烟,就连负载的武器都发出不堪重荷的嗡鸣声。
电磁光顺利地缓冲了虫族的冲势,海浪从下面不断瓦解崩塌,坠着上面的虫族一同下落。
而电磁炮带来的巨大反冲力度却也同时将两人往后带,蓝怿没有刻意控制自己的身体,顺着这股力道和路云远一起被冲力带着落到后舱门的地板上,翻滚了几圈后重重撞上厚实的墙壁。
塔米立刻在通讯里喊:“关门关门!”
几个人站在宽大的门前守着,击掉几个仍然妄图飞上来的虫族后,后舱门被紧紧合上。
星船的速度早已开到了最大,那些虫族跟不上来,外面时不时会撞上几个单独的虫族,不过造不成什么冲击。
路云远已经没心思去管这些了,刚才撞过来时虽然是他自己挡在了蓝怿身后,但他还是觉察到了不对劲。
“蓝怿。”路云远轻轻喊了一声,没听到回应。
路云远抱着蓝怿坐起身,打开他头部的机甲,却看到人有些苍白的神色和紧闭的双眼,他一下就慌了神:“蓝怿,蓝怿……”
“叫魂呢,”蓝怿皱了皱眉,身体五脏肺腑都像是拧在了一起,头晕反胃又难受,“别吵。”
塔米立刻走到蓝怿身旁,原本成功接到人的好心情在看到蓝怿的状况后瞬间低落下来:“老大……”
“你受伤了?”路云远想把人抱起来,“我带你去修复舱。”
“别动……不是外伤,修复舱没用,”路云远的声音高高低低飘忽地落在他耳边,蓝怿听得不大真切,头更晕了点,他皱着眉嘟囔道,“你别动,我有点难受。”
路云远当即僵住了身体,看着蓝怿难受的神色,心几乎都揪了起来。
塔米立刻意识到什么:“老大你用了药?”他打开终端,“我现在联系林医生,让主船那边先准备好。”
药?路云远想到蓝怿在来之前注射的那管药剂,脸色骤然沉了下来:“你不是说药剂不会损伤身体吗?”
蓝怿却已经听不见他说的话了,酸涩的唇齿间猛地吐出一口血,染红了白色的衬衫。他没管被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路云远,只靠在人身上,头垂得更低了点,哼哼唧唧道:“我想睡会觉……”
……
头顶标着“手术”二字的指示牌“啪”一声灭掉,房间里走出来一位穿白大褂的医生。
周围一群人“哗啦啦”地围了上去:“怎么样怎么样?老大他没事吧。”
“你们小点声,”林悦辰说,“别打扰他休息。”
“都小点声,”塔米压着嗓子说,“我们先把他带到病房里去。”
林悦辰点了点头。
等这些人离开后,林悦辰看向走廊上唯一剩下的人。
路云远坐在一旁冰冷的铁凳上,衣领处到处都是血,手中握着一个被红色沾染的白色湿毛巾,目光看向那些人带蓝怿离开的方向,似乎还没从这种状况中缓过神。
林悦辰走过去:“路少将,初次见面。”
路云远把目光收了过来,声音沙哑,还透着一股疲惫:“你好,他身体怎么样?”
林悦辰在他身旁坐下:“有点复杂,你知道他是Alpha吧。”
“知道。”
林悦辰猜的也是,蓝怿既然愿意把路云远带到这里,肯定是已经告诉他了点秘密。
但是这俩人结婚也没多久,像蓝怿那样警惕性高不太愿意相信别人的人,能做到这种程度,林悦辰多多少少有点惊讶。
“他平常是以Omega的状态示人的,”林悦辰说,“但是刚才战斗的时候你应该也看到了,他Alpha的实力并不弱。”
何止是不弱,虽然刚才的战斗并没体现蓝怿的身体素质,但路云远能明显感觉到蓝怿的精神力很强,用精神力能探查的范围甚至比他还要远一些。
“那他Omega的特征……”路云远的手紧了紧,手指嵌入毛巾中,“是怎么来的?”
“用药物控制的。”
路云远一怔,随后心不断地往下沉着,周身的气压降低,连带着原本就冰冷的走廊上覆了一层霜,某处“咔嚓咔嚓”结着冰。
药物控制,把一个顶级Alpha用药物硬生生转变了性别,又压到差了十
喃諷
万八千里的D级上,那得有多难受。
路云远闭上眼睛,捏了捏眉心,把信息素收回来:“抱歉,我失态了。他刚才注射的药物是怎么回事?”
“那个是消除之前药物的影响,让他的身体回复到Alpha的状态。但他的身体从分化后就一直压着,猛地从低级Omega回到高级Alpha的状态,身体适应不了,会有反噬的状况。各种器官损伤,可能还会有失明、失聪的现象,不过这个要等他醒来之后再看了……”
林悦辰正说着,忽然感觉到某人刚收回去的信息素再次逸散了出来,身边的温度忽冷忽热。
路云远蹙着眉问:“一直?”
林悦辰苦笑一声:“是啊,他爸妈当时的死闹得太大,得罪了太多人,又有个S级Alpha的姐姐,那些人看他看得很严,蓝怿一直没有机会展现实力。平常用Alpha的身份见面的时候也只是改变了下容貌,把腺体隐藏起来。”
“我倒是希望他能多用用这个解除药剂,适应适应Alpha的身体,毕竟总不能一直当个Omega吧,”林悦辰深吸一口气,忽然有点想抽烟,一摸口袋才意识到他刚从手术里出来,哪有这玩意,只好继续道,“身体再这么压下去命都快没了,但蓝怿自己不怎么在意,劝也劝不动。”
走廊上的冰霜凝结得犹如实质,路云远手中的那块湿毛巾早已冻成了冰块,硬邦邦的,他的神色冰冷至极,眼睛黑沉一片。
林悦辰看人一眼,说:“今天是他第一次恢复Alpha的状态,大概是因为你。”
第78章
路云远攥紧的手怔然松了一刻。
林悦辰笑了一声说:“我不知道你们俩现在的关系是什么样的,不过他既然救了你,选择把你带到这里,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应该还是挺在意你的。”
路云远手指来回摩擦着毛巾上的冰霜,眼睫垂下,淡淡“嗯”了一声。
“该说的也都说了,”林悦辰顿了下,“路少将,你的身份太微妙了,皇帝又这么看重你,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他的身份我不会告诉别人,”路云远说,“这个你们可以放心。”
“也不只是这个,”林悦辰叹口气,站起身拍了拍路云远的肩膀,“再说就多了,剩下的让蓝怿自己告诉你吧。”
路云远按下心里的疑惑:“好。”
林悦辰在离开之前忽然又停了下来,嘱咐道:“没事的时候可以劝劝蓝怿,他之前注射的抑制剂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果按照每月一次的频率,他最多只能活五年。”
路云远猛地抬头看向林悦辰,心脏再次紧紧揪起来:“五年?”
“最多。”
路云远忽然觉得有点呼吸困难,愤怒、难受、不满、心疼,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情绪一起漫了上来,他猛地把手中冻结的毛巾捏成了无数碎片,情绪依旧没能压下去。
“蓝怿他自己知道吗?”
“知道。”
路云远眉蹙得很深:“知道还这么做?”
“所以才说他不怎么在意,五年时间对他来说已经够了,”林悦辰停了片刻,“他自己原本就没想活这么久。”
……
塞西亚的主船是一个巨型星船,上上下下有五层空间,能承载上千号人。
底层是存储库,放置着各种食物、武器和小型星船,第四层是普通船员居住的地方,第三层是公共的小医院、餐厅和训练场所,第二层是作战指挥控制中心,顶层则是蓝怿和少数几个人的居住点。
蓝怿从手术室里出来后就被带去了顶层休息,路云远顺着路线找到了地方,门口有几个人正在守着。
这些人在看到路云远过来时不约而同地升起了一丝警惕,以及审视和打量。
塔米不动声色地站到了门口挡着,像是个护主的小崽子:“我们老大还没醒,你等他醒了再来吧。”
他们虽然知道路云远在名义上是蓝怿的伴侣,人又是蓝怿亲自带上来的,但结婚也没多久,路云远还是皇帝那边的人。
而且他们一向讨厌所有的皇室贵族,一个个外表光鲜亮丽内里肮脏不堪,又傲又虚伪,更讨厌这个把他们老大拐跑的人,所以见到路云远实在摆不了什么好脸色。
塔米把路云远上下打量一番,在心里嫌弃道:不就是长得高了点、帅了点、身材好了点、等级高了点,除此以外也没什么优点了,配不上老大。
路云远对上这样堪称有点恶劣的态度也没生气:“我能不能看他一眼?”
自从到主船上他还没见到人,刚才又听林医生那一大堆话,现在有点迫不及待地想看看蓝怿。
这人的态度还算良好,塔米勉为其难地在一旁的墙壁上点了点。
墙壁忽然发出些轻微的声响,被割成一行行的条状,条块向外倾斜,露出里面的透明玻璃。整个墙壁成为了一个大号的百叶窗。
“就这样看吧,老大还没醒,让你进去太危险了。”
透明玻璃后的人穿着病号服安安静静地躺在纯白的床上,好看的脸上此时却覆着呼吸机,双眼紧闭,仿佛没了什么生机。
终端上忽然传来持续的震动,路云远的目光没动,但塔米已经再次按下了按钮,墙壁慢慢闭合,路云远看着蓝怿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在他面前。
“又不是见不到了,你搞这么深情给谁看,”塔米嘀咕着,“等老大醒了我们会通知你的,赶紧接你的电话去吧。”
路云远:“嗯,谢谢。”
谢谢?塔米“哼”了一声:“讨好我是没用的,反正到时候得看我们老大想不想见你。”
塔米的性格某方面和蓝怿有点像,路云远心里好笑地想着,大概是有什么样的老大就会有什么样的小弟吧。
他没走太远,而是找到顶层一处没人的地方,这才接通已经响了半天的终端。
终端一接通,解扬青急切又阴阳怪气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哎呦我天,您终于纡尊降贵愿意接我电话了。”
自从上次去接路云远和蓝怿的星船消失之后,解扬青就立刻派人去找了,中间尝试联系路云远很多次,但信息都发不出去。
今天原本不抱什么希望地又试了一次,见到信息能发过去,立刻欣喜若狂地给路云远打来了通讯,结果他那边急得团团转,路云远半天都没接,信息也不回,吓得解扬青以为路云远是不是已经遭遇了不测。
路云远:“刚有空。”
解扬青问:“你们那边怎么样了,现在没什么危险吧?”
“没有。”
解扬青松口气:“那就好,你们现在在哪,我先接你们回来。”
路云远犹豫了一会,他仰头看向透明玻璃外的星空,说:“塞西亚星际海盗船。”
“我去,”解扬青平常的大心脏在遇到这种事时有点不够看,“你不会暴露星海的身份和他们联系上了吧,他们救的你?”
“没暴露身份。”路云远说。
“算了,你先把位置坐标发给我,我找机会去接你们。”虽然他有一大堆问题想问,但现在不是探究这个的时候,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把人安全带回去。
“不行,蓝怿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好,”路云远说,“等过两天他稳定下来再看。”
“啊?嫂子受伤了?你和他一起怎么还让他受伤?你不会也受伤了吧?”
“我没有。”
解扬青叹口气:“你也没说明身份,塞西亚那些人会好好给嫂子治病吗?怎么说也是海盗,估计应该挺讨厌你的。”
“你是不是有点太唠叨了。”路云远说。
“……”他唠叨是为了谁!还不是因为太担心了!
解扬青没再问这个:“明天就23号了,你的抑制剂还在这,我给你送过去?”
路云远想了想,把自己的位置坐标发了过去:“你带上抑制剂,跟着一个我这条航线上普通运输货物的星船过来,到时候我去取。”
“什么时候?”解扬青根据发来的地点快速搜索最近的货运时间和航线,“唔……最快的到你那也要明早了。”
“可以。”
“还有没有别的要带的东西,”解扬青说,“嫂子受的什么伤,我给他带点药吧。”
路云远通过玻璃看到身后有一道向他走来的身影,大概是蓝怿醒了来告诉他的。
“等会再说,我还有事。”路云远没管解杨青的哀嚎,直接挂断了通讯。
路云远回到刚才那个房间的时候蓝怿正靠坐在床上,他的面前摆着一张小桌,塔米把白粥和几道没一点油光的素菜摆上去。
听到门边传来的脚步声后蓝怿看了过来,但那双原本清澈透亮的蓝色眼睛此时却像是蒙上了一层灰色的雾,眼神没有光亮,即使是“看”过来时瞳孔也没什么焦距。
路云远脚步一顿,想到林医生之前说的身体适应不了,会有反噬的状况,各种器官损伤,可能还会有失明、失聪的现象。
塔米一边摆一边劝:“林医生说你现在身体太虚弱,不能吃一点刺激性的东西,今天只能凑合了。”
蓝怿虽然看不到面前的饭长什么样,但只闻味道他都没一点胃口:“不想吃。”
塔米继续劝:“老大你吃一点,多少吃一点。”
蓝怿眉皱了皱,十分抗拒地把身体往后仰。
他不仅看不见,而且还全身都疼,一点都不想费力吃这些不好吃的东西。
路云远走到床边,塔米看了他一眼,说:“你帮忙劝劝老大。”
“他劝也没用,”蓝怿说,“不吃就是不吃。”
路云远在床沿处坐下,握着粥碗感受了下温度,不算很热,正好可以入口。然后动作很轻地舀了一勺,递到蓝怿嘴边。
但蓝怿一时没什么动作,视线依旧飘在虚空。
路云远的心又往下沉了沉,蓝怿看不到。
他刚准备出声提醒,却见蓝怿忽然微微向前仰起了身,张嘴一口咬住了勺子,把这口粥喝完后才靠回去,狭长的眉眼微微挑起:“你试探我?”
路云远动作一僵:“我怕直接问你会烦。”
“这有什么好烦的,看不到就是看不到,又不是永久性的失明。”
路云远忽然燃起了点希望:“不是永久性的?”
“对啊,等身体适应过来,差不多就能恢复视力。”
但是身体什么时候能适应过来谁也不好说,毕竟除了蓝怿没人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根本无从判断。
路云远笑了一声,又舀了一勺喂到他嘴边,语气轻哄:“那再喝点?”
“不喝。”
“你要是不喝的话,你的船员今晚估计都担心得睡不着觉。”
塔米正震惊地看着两人的相处,听着自己忽然被cue到,立刻点了点头,然后想到蓝怿看不见,补充说:“是呀是呀。”
蓝怿沉默片刻,说:“你勺子离这么远,我不想动。”
路云远笑意更深,尽职尽责地让汤勺碰到蓝怿的唇,这人才满脸不愿意地张了口。
塔米被惊得下巴都快掉了,他们平常那个酷酷的老大呢!酷酷的那种!一出现就能把敌人吓死的那种!一开口说话别人就会腿软的那种!
蓝怿一开始不愿意吃饭除了饭不好吃外,还因为身体太累,又很疼,他一点都不想动。现在被人喂着倒还好,就是……有损自己在别人面前的形象。
他刚喝了两口就扭头看向塔米,严肃道:“你先回去。”
塔米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魂不守舍地离开了房间,一边走还一边稀奇地往回看。然后感慨,路云远绝对是有点东西在身上的。
第79章
平常路云远在家里煮粥的时候会放红枣、银耳和各种好吃的干果,但白粥没什么味道,蓝怿喝几口就不想再喝了,偏头避开了勺子。
“不喝了?”路云远问。
蓝怿摇摇头:“不想喝……你自己吃点,旁边还有一碗粥。”
他吃的太少,路云远连哄带骗地又让他多喝了几口,这才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开始吃饭。
“这菜口味太淡了,让餐厅给你做点别的?”
“不用,”路云远意有所指,“我不挑食。”
蓝怿:“……”来人!把这家伙给我叉出去!
路云远看着人的神色,蓦地轻笑了一声。
蓝怿忽然问:“和人联系上了吗?”
“刚才和解扬青打了电话。”路云远说。
“那你什么时候走?”
蓝怿他自己现在没有抑制剂,那东西都是每个月沐辰在快到他的发情期的时候让人送过来的。这也是蓝怿自己不敢随意使用解除剂和到处乱跑的原因。
今天是22号,离下一个发情期9号还有将近20天的时间,这中间蓝怿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恢复视力,也不确定回去能不能把Alpha的身份瞒过去。
所以他最近还不能回去。
路云远吃饭的动作一顿,随后瓷质的勺子“啪”一声放在了碗边,他思索着说:“过几天看看你的伤势。”
过几天么……还是有点晚了。
蓝怿翻了个身背对路云远:“劝你还是早点回去,今天就正好,现在可以让解扬青出发了,或者你自己下去挑个星船。”
路云远无奈地笑着:“这么着急赶我走吗?”
蓝怿闷闷地“嗯”了一声:“明天23号,回去打个抑制剂应付皇帝。”
“我已经吩咐解扬青明天把抑制剂给我送过来了,”路云远看着蓝怿蜷成一团的背影,“大概早上八点就能到。”
蓝怿握紧着手中刚才他让塔米拿过来的芯片,没说话。
“不舒服?”
“没有。”
路云远向后靠在软弹的椅背上,忽然觉察到了他和蓝怿之间的不对劲。
之前路云远喜欢人但一直没说,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怕给蓝怿带去危险,怕皇帝像对待艾利安那样对待他,怕自己要做的事情暴露后牵连到他。
直到后来发现蓝怿有别的身份,不是个毫无反抗之力的D级Omega,甚至或许还在筹谋着和自己一样的事情,他这才大胆了点。
但这段关系还是有点突然,两三天时间内他咬了蓝怿的腺体,又亲过抱过,中间发生了太多危险的乱七八糟的事……
以至于路云远现在对蓝怿有些小心翼翼,而蓝怿对他……其实有些纵容,纵容着他越界的举动和突然的亲密,又把秘密展露给他。
路云远能很明显地感受到这不是因为喜欢他才纵容,是别的什么因素,但他现在想不明白,也有些抗拒地不愿意去想。
“困的话先睡,”路云远站起身收拾餐具,“什么时候走明天再说。”
“不困,”蓝怿说,“屋里有点闷,我想出去走走。”
……
塞西亚顶层有一个公园,里面摆着各种稀奇古怪的植物,还有很多好看的花,公园中央是一个用金子镶边的豪华喷泉,喷泉中间一个栩栩如生的锦鲤雕像口中源源不断得吐着清澈的水。
星船会根据首都星的时间来给公园设置日光和夜晚,现在是晚上九点多,身边盈满着像首都星夜晚那样的月光。
沿着石子小路走,两边的土壤中生长着开在夜晚散发着光的花,以至于这个公园更像是一个精灵秘境。
不过再好看蓝怿也看不见,路云远对景色又不感兴趣,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身旁这人身上,害怕他摔着碰着。
蓝怿虽然眼睛看不太清,但是敏锐力还在,能通过声音、味道和热量来判断,大概就是越瞎其他感官越强。
等到拐弯的时候,路云远不动声色地守着人防止他撞到树上。
蓝怿顿时有点想笑。
他往错的方向走了几步,路云远一手把人拉了回来到路中间:“故意的?”
“对啊,”蓝怿说,“逗逗你。”
路云远怔了下,偏开头,嘴角扬起浅淡的笑。
“你笑啦?”蓝怿问。
路云远看向他:“你眼睛能看见了?”
蓝怿伸手在眼前比划了下,透过指尖的缝隙看到路云远模糊至极的面容:“能看见一点影子,我猜到你在笑。”
他这副模样太过可爱,路云远止不住想要靠近,但蓝怿已经转身离开了。他这次没故意走错,规规矩矩地走在小路中央。
周围静谧又悠然,他们像是一对夫妻,吃完晚饭出来散散步、吹吹风。
耳边传来了水流的哗啦啦声,从锦鲤口中吐出的水清澈透亮,落入铺满金银珠宝的水池中。
路云远往里看了一眼,又移开视线。
自从帝国无限扩张以来,星域中爆发似出现了大大小小的星际海盗。但是由于星域空间过大,且军队并不擅长星际作战,以至于在虫族侵犯的这几百年间,各个权力机关并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对付如野火般冒出来的海盗船。
塞西亚星际海盗船出现于两百多年前,第一任船长是某地落魄的塞西亚贵族,后面的每一任船长都是由家族里的人来继承。
因为赶上了好时候,海盗船在这些年间赚得盆满钵满,靠抢积累了巨额财富,在二三十年前一度挤入星际海盗排行榜前二十。
后来大概在蓝怿接手之后,从稳定前五十的排名迅速上升,在几年后的今天已经成为了星际海盗中不可撼动的第一。
星海就是几年前塞西亚还处于几十名时注意到了它的潜力,然后主动提出合作,二者一同快速发展。
路云远想把自己的身份告诉蓝怿,他虽然是首领,但组织里还有很多他的长辈,老师,这种大事还是要先和他们稍微商量一下。
余光里看到蓝怿向前走了一步,人站在了围着喷泉的金色玉壁上,路云远怕人摔到,下意识地伸手想扶住他,却忽然听到蓝怿冷冷地说了一句:“别动。”
伸出手的右手衣袖微微向下,露出腕骨上那块小小的芯片,在黑色的夜里亮出微弱的光,一闪一闪。
路云远的注意力一直都不在自己这,不知道芯片是什么时候放到他身上的。
他意识到了什么,慢慢放下手,没说话。
“往后退。”蓝怿继续道。
路云远看着他,往后退了几步,直至完全退出喷泉照亮的那块区域,融于阴影之中:“你对我有什么要求吗?”
“没有要求,”蓝怿甚至还能笑得出来,“只是想从你这交易点东西。”
“你想要什么?”路云远问。
“你手下五支军队的机甲控制权。”
路云远蓦地攥紧了手,他摇摇头,声音沙哑:“给不了。”
卡列那帝国共有29支军队,其中28支分别驻守在九大边境,抵御虫族。第29支驻守在首都,保卫皇室的安全,也被称作皇家军。
路云远手下的五支军队,平均实力算是最强悍的,被放在了虫族侵犯最为严重的凯瑞特,那里据推测也大概率是虫族女皇所处的星球。
“再想想呢,”蓝怿举起一只手,他手中握着一个滑钮控制器,“只要我滑到顶端,芯片就会往你的身体注入十万伏特的电击,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十万伏特的电击足以把任何人瞬间烧成灰烟,即使是S级Alpha的身体也不可能抗衡,路云远当然明白蓝怿的意思,这是让他用命来交易。
“你救过我很多次,我受伤时你开着星船带我突破封锁,击退虫族,”路云远说着往前走了一步,身体内却忽然传来强烈的电流,他捂住被电击而剧烈跳动的心脏,勉强稳住身体,“易感期让我咬你的腺体,又救了我把我带到这里。”
他苦笑一声说:“我的命就在这,你想要就拿。”
“但我身为将领,如果把控制权给你,无论你拿它用来做什么,都是辜负了我手下将士的信任。”路云远说,“除了这个,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蓝怿看不到路云远的面容,但他现在能猜到对方此时的神色,大概是震惊、愤怒、失望……
但都无所谓。
路云远沉默下来,他看着蓝怿,看着对方高高地站在盈盈的池水前,清冷的月光透过水面反射到蓝怿的脸颊上,映出他此时冰冷的面容。
“控制权只能控制机甲的开关和自爆程序,如果没有士兵愿意听命于你,就算拿到了控制权也用不了机甲。”
“不劳你操心。”蓝怿说。
路云远往前走了一步,更为强烈的电流猛地再次席卷身体,他不受控制地半蹲在地,声音比刚才弱了不少:“你和我结婚就是为了这个吗?”
蓝怿笑了一声,他歪着头反问:“要不然呢?”
他汲汲营营了十几年,每一步都在自己的精心计算内。
有了方舟他就有一把可以击溃皇家军、屠了皇室和议会的武器,有了塞西亚他就有了强有力的后援。
塞西亚不仅仅有一只主船,还有数只个在各个要塞放置的分支,发生战争时可以用擅长星际战斗的海盗来抵御试图从九大边境回到首都的军队。
但这些还不够,流浪的海盗是没办法和真正上千万的军队抗衡的,他从来没想过能打败这些军队,只需要塞西亚能稍微阻拦军队的回程,给他留出足够的时间。
拿到机甲控制权后他就可以关闭机甲,让那些人乖乖呆在边境,减轻塞西亚的压力。
他要用未来三年时间尽量多的拿到各个军队的机甲控制权,将一切都精心布局完成。在第四年开始行动,血洗皇城。
至于第五年么……蓝怿没有想好,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剩下那一年有没有都无所谓。
就连任务完成后,如果军队回到首都要怎么处置他,蓝怿也都无所谓。
爱情这种东西,早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了。
“那你……在这段时间,”路云远仰头看着他,“有没有喜欢过我一点。”
蓝怿居高临下地说:“是我伪装的哪一段给你造成了我会喜欢你的错觉。”
“是么,”路云远无奈地笑着,“看来还是我追你追得不到位……”
蓝怿一怔,握着控制器的手倏然松开片刻,然后又被他紧紧握起来。
路云远慢慢站起身,他朝着蓝怿的方向往前走。
蓝怿冷冷道:“停下。”
路云远却置若罔闻。
“你是觉得我不会杀你吗?”
路云远身形猛地一滞,从口中吐出大块的鲜血,他笑了一声,用手背随意擦了下嘴:“我不知道,我现在有点猜不透你了。”
“我现在的心思很好猜,如果你不同意,我会连带着明天要过来的解扬青一起解决掉。皇帝因为你擅自探查皇家机密对你失望,你的敌人这么多,他们会因为你的死亡皆大欢喜,没人会探究你是死在了小星球的虫族手上还是我这里。”
“是啊,你说得对。”
蓝怿的眼睫却猛地颤了一下,模糊的视线中看道路云远的身影离他越来越近。
“路云远,我再说最后一遍,你给我停下。”
可他的警告没有任何作用。
在路云远距离他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蓝怿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退了一步,手中的滑纽眨眼间就滑到了顶端。
他站在那,漠然地看着路云远倒下的身影。
片刻后,蓝怿像是触电般地松开了手,控制器“哗啦”一声落入水里。他慢慢蹲下来,把眼睛埋进了臂弯里。
第80章
2月23日,8:05.
蓝怿坐在指挥室的椅子上,面前偌大的屏幕上展示着塞西亚海盗船附近来来往往的航线,交织成一条密密麻麻的网。
他面前的桌子上扔着一个终端,此时终端的屏幕忽然亮了起来,中间冒出一个来信提示的方框。
蓝怿抬手示意了下。
身旁传来一道声音:“离我们最近的是一只中型客运星船,距离793米,处于M137航线,所属家族为卡纳尔贵族。”
蓝怿吩咐道:“给星船发送信息,让他们把舱门打开。”
普通的客运星船遇到星际海盗一般都没有什么还手之力,所以很多人在接收到信息后,为了减少星船的损失和保证生命安全,会主动停下星船,打开舱门让海盗进来。
至于星际海盗会不会对他们做些什么,能不能保住命,这就因人而异了。
不过塞西亚自从蓝怿接手后就十分人性,他们只抢那些傻逼贵族所属的船只,并且从不杀人强.奸,也很少会伤人,让船员们拿完东西就走。
也因此那些人在遇到星际海盗时,愿意给塞西亚主动打开舱门的概率比其他海盗高很多。
塞西亚从贵族那抢来的东西很多用不完,会到各个港口进行售卖,但售卖的价钱很低,以至于会有一些贫民每天专门到港口等着买。
贵族所属的客运星船一般都会携带武器或者有花钱请的雇佣兵,但这些对星际海盗中排名第一的塞西亚来说不够看。如果对面识趣的话应该知道要怎么做。
“现在轮值外出的小队是哪一个?”蓝怿问。
塔米说:“第三小队。”
蓝怿站起身:“通知他们,两分钟内配备好武器在后舱门等着。”
他已经换成了对外时“塞西亚”的模样,眉眼锋利,脸型棱角分明,身穿一套黑色的衣服,蓝怿本身的身高并不低,此时一站起身就给人带来浓浓的压迫感。
塔米精神一震:“是!”
他刚给小队发完通知,一抬眼看到这位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的大爷随手把一旁的□□“咔”一声扣在腰间,转身准备下楼,大概是要一起去。
塔米没忍住拦了一下,小声说:“你昨晚都没睡,今天早上还不吃饭,眼睛也没恢复,干嘛要亲自跑一趟。”
“好久没抢过东西了,手痒。”蓝怿把手里路云远的终端扔给塔米,“拿回去,让人继续守着。”
继续守着?塔米伸手接住,快步跟上去问:“怎么守?是让我们只在外守着什么也不干,还是严刑拷打逼供?”
明明昨晚俩人还在甜言蜜语,转眼间就能把人直接关进牢里,塔米自认为只是个五大三粗的海盗,老大的想法他现在还真有点琢磨不透。
蓝怿冷冷吐了俩字:“随便。”
“啊?”塔米继续虚心请教,“那我们要是不小心把他打死了怎么办?”
“埋了。”蓝怿头也不回地走进向下的电梯。
……
中型客运星船已经停了下来。从塞西亚底层飞出一辆小型星船,到了对方已经打开的舱门前。
随后小型星船稳稳地和对方的星船对接上,两道舱门前延出一条隔空的走廊。
第三小队队长吼了一句:“老规矩啊,挑贵的捡,不主动开火。老大在这看着,大伙都利索点!”
一队成员齐声声应道:“是!”
蓝怿坐在原地,等人差不多都离开之后,把干净的机械瞳膜放在了眼睛里,面前的视线骤然清晰起来。
他慢悠悠地站起身,但还没走到地方就听到了枪击声,只持续一会很快就停了下来。
蓝怿走进对方的星船里,清晰的视线中看到大厅中央正跪着几个穿着迷彩衣服的人,看样子应该是雇佣兵。
“怎么回事?”蓝怿问。
三队队长立刻走了过来:“嗐小事,我们刚进来受到这些家伙的偷袭,现在已经制住了。”
“有人受伤吗?”
“那当然没!”队长用他的大嗓门说,“我们身手这么好!”
蓝怿笑着“嗯”了一声,然后走到为首跪着的那人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你胆子还挺大的。”
三队一下就把这些人给制住了,可见实力不是很强。知道他们是塞西亚的海盗,还能这么勇,看来不仅仅是胆子大,脑子还有点不好使。
“对不起对不起,”为首那人立刻哭喊着声音,双手合十,“刚刚是我们一时鬼迷心窍,想着这单干不好卡纳尔那边不好交代,求您饶了我们吧。”
这个声音……
蓝怿挑了下眉:“饶了你们?凭什么?”
那人轻咳一声,摸了摸自己的衣袖:“给您件好东西,用来换我和弟兄们的命。”
“好东西?”蓝怿笑了声,微微弯下腰,再次细细打量着跪在他面前的人,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应该是做了易容。
跪着的解扬青额头已经出了一把冷汗,他原本想的是只要路云远能来这里,他们对个暗号就能交接,或者自己把抑制剂放进被抢走的货物里,让路云远自己去找机会拿。
但少将可真他么的不靠谱,昨晚就给他发了消息确认具体的计划方案,到现在都没收到回信。
要不是他成功联系上了蓝怿,都以为这俩人是不是再次被人坑上出了什么意外。
不过昨晚和蓝怿联系的时候,对方大概是因为受了伤,状态不怎么好,解扬青什么都没来得及问清楚说清楚,蓝怿只说了句“明天会有人去取”就挂断了终端。
解扬青简直欲哭无泪,S级抑制剂这么重要的东西他不敢随便放,现在路云远也没来,他就只能采取这样愚蠢但十分显眼的举措来吸引注意。
结果谁能想到人家船长亲自过来了,他都不知道还能不能糊弄过去。
蓝怿站直身体,朝他点了下下巴,转身往舱门口的房间走去:“你跟我过来。”
解扬青缓缓松了一口气,立刻拍拍屁股激动万分地跟着人走了。
这个房间大概是给执勤人员住的,竖条型的,面积很小只有十几平米,摆放着一张小床和一张桌子。
解扬青走进房间后转身关上了门,在心里迅速想着计划,这人是塞西亚的船长肯定知道很多东西,他可以先套话问问情况,套不出来就武力压制。
他对自己的实力还挺自信的,除了路云远这种S级变态他一点也打不过,其他的A级他基本上没几个怕的,一个星际海盗的船长而已,应该不会特别厉害。
但他并不希望用到武力压制,也不想和人闹僵,毕竟是合作伙伴,只要少将安全其他的一切都好说。
然后听到身后那人说:“路云远派你来的?”
解扬青愣了一下,刚才脑海里想的计划瞬间报废,他随即点了下头。
蓝怿伸出手:“抑制剂呢?”
解扬青没把抑制剂直接给过去,他搓了下手问:“我可以见一下他们吗?”
蓝怿挑了下眉,慢慢笑着收回了手:“你怀疑塞西亚?”
“唉不是不是,哪能呢,”解扬青随意摆了下手说,“我和少将太久没见面了,嫂子还受了伤,只是想见面看看。”
他没敢说是联系不上,因为解扬青确实有点怀疑路云远回不了消息就是因为塞西亚做了什么。
“哦,”蓝怿慢悠悠地说,“那你可能见不到了。”
解扬青眼皮一跳,猛地抬头看了过去。
但下一秒,他却像是被什么压着似的猛地半跪在了地上,发出“咚”的一下声响。
额角的冷汗滴落,身体的每一处都像是坠着千斤重的东西,手臂上的青筋暴起用力,但他还是动弹不了。
“人是我救上来的,现在在我手里我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蓝怿笑着走近了一步,身体微微前倾,阴影将解扬青覆盖在内,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人。
“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讲条件?”
解扬青勉强地抬头,正对上那双灰色的、冰冷却又好看的眼睛。
很奇怪的,虽然他动弹不了,但身体并不疼,也没有受伤。
他刚才还在思索着是不是因为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中了什么药才会这样。
但等人走近了一步,身上的这股压迫感更强,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这是信息素压制,没有任何味道的信息素。
大概是知道了这人的实力远在自己之上却也没动手伤人之后,解扬青反而比刚才更轻松了点,甚至还大胆地想着原来海盗这么强势霸道,自己以后退休了来当个海盗船长似乎挺好的。
他抬眸看了眼面前这张棱角分明的脸,当不上海盗船长当个船长夫人也不错……
蓝怿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冷着脸继续道:“你现在只有一个选择——”
解扬青说:“抑制剂在我袖口里,我现在动不了,你直接拿就行。”
蓝怿皱了皱眉,有点怀疑这人是不是在耍什么手段,但他还是伸手把抑制剂拿了出来,红色的药剂在头顶的灯光下泛着光,他和之前见到的S级抑制剂对比了一下,应该是真的。
“你就这么给我了?”蓝怿怀疑地问。
解扬青笑了一声:“你实力这么强,要是想对我们不利,没必要费这么大功夫亲自过来拿抑制剂。”
蓝怿轻嗤道:“愚蠢。”他把抑制剂放在口袋里,依旧俯视着人,语气冰冷:“我船上缺个当牛做马的苦力,我觉得你还挺合适的。”
解扬青:“?”
……
蓝怿抬脚上了星船,他的身后那些船员正和机器一起把刚才抢来的东西运往塞西亚的仓库。
塔米一直在舱门口等着,看到蓝怿后他立刻迎了上来,神情格外严肃:“老大,有个事要和您说一下。”
蓝怿把刚从解扬青手上捞来的终端扔给了他,然后指了下身后跟着的人:“先把他关起来。”
解扬青:“!”不是说让他做苦力的吗?他还以为自己有机会能碰到少将和嫂子,关起来算是怎么回事?
塔米不知道为什么老大出去一趟就又带了个人回来,往后看了眼解扬青,说:“好。”
周围原本正运货的人瞬间就聚集了过来,把现在手无缚鸡之力且没有什么通讯手段的解扬青给带走了。
“什么事?”蓝怿一边往里走一边把机械瞳膜摘了下来,他的眼睛现在还处于一个受损的状态,使用机械瞳膜看清楚东西对他的眼睛伤害很大,戴一会眼睛就觉得很累,酸痛无比。
甫一摘下来,酸得要命的眼睛立刻不受控制地流出眼泪。
靠……蓝怿捂住了眼睛,他第一次用这玩意,要是知道会流眼泪他应该回到房间里再摘。
塔米见状关心地问:“老大你没事吧。”
“没事,”蓝怿快步走到了一旁没人的角落,“你说你的。”
“就是……”塔米说,“路少将突破了我们的看守,现在人找不到了。”
“……”眼泪似乎流得更厉害了,蓝怿揉了下酸疼的眼,S级Alpha和A级Alpha之间的差距太大,如果没有他在,那些人不是路云远的对手。
只是他没想到路云远会醒得这么早。
蓝怿问:“星船都还在吗?”
塔米点头:“算上刚才回来的那个,全部在列。”
那就说明路云远还在主船上没离开,至于在哪……
蓝怿忽然放下手,快速地拔出腰间的□□,但仅仅是眨眼间,他拿枪的手已经被人制住按在了墙上,冷冽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我们再谈谈?”
路云远刚说完忽然就怔住了。
面前的人眼睛红透,止不住地流出清澈的泪水,挂满脸颊,一只手还可怜兮兮地被人按在墙上,手指虚虚握着枪。
“怎么哭了?”
蓝怿趁他愣神的瞬间右手猛地一动,枪被他迅速扔到了没被束缚的左手上,极为熟练地“咔哒”一声上膛,枪口已经抵在了路云远的胸前。
他手指握着枪,一边不受控制地流着眼泪一边狠狠威胁道:“路云远,回你的牢房里呆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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