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自然知道白猫的人形是位少年。
白猫会说话之后, 每次开口,便是少年清润又稍显青涩的声线。
魔尊每回听到,都会下意识去想,声音是这般的少年, 该是什么模样。
之后白猫的灵识频繁进入识海, 霍歧不仅能够清晰地感知到少年的轮廓, 甚至有时姿态亲密,他还能感受到少年的身形。
猫一样瘦弱。
但无论如何,识海中的人始终笼罩着一层薄雾,让人无法完全看清。
这样一来,时间长了, 魔尊虽从未表现出来, 心中却难免隐有期待。
可谁曾想到, 他下了大功夫,好不容易让白猫化了形, 自己没见到不说,反而让无关紧要的人通通都见了一遍。
霍歧一想到这点, 心中便涌出一种颇为异样的滋味, 让他十分烦躁。
梼玉已经退下,寝殿内又只有一人一猫。
白猫傍晚时便睡了,睡到现在也有将近两个时辰。
窸窣的翻身声传来, 魔尊起身过去,看着白猫胡乱揉脸的动作,干脆俯身将对方拎到掌心。
掌间魔气微微运转, 魔尊将法力探到白猫体内, 检查了一番。
果真如灵医所说, 内丹已成, 只是太过稚嫩。
魔尊在其周围留了一道最为温和的内力,算作一层滋护。
撤回法力间,白猫已经睁开双眼,下意识在魔尊拇指上蹭了蹭。
蹭完才身形一顿,白猫忽的抬起眼睛:“喵喵!”
他今天化形了!
许西里的心情还挺不错的。
因为他白天化形的时候照了一下镜子,发现自己的外貌和之前的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顶多就是头发变得很长,让他有点不习惯。
许西里刚穿成猫的时候,一度以为自己会彻底变成另一个人。
现在知道了,猫咪的人形还是自己原来的身体,他当然十分庆幸。
魔尊这会儿一点也不想听关于白猫化形的东西,男人面无表情抱着猫,往屏风外走:“听梼玉说,你晚上还没吃东西。”
许西里中午化过人形后没多久,就迷迷糊糊睡着了,一直到现在。
魔尊这样一问,他才感觉到是有点饿了。
白猫刚要开口说想吃的东西,身形却忽的一顿,旋即短爪扒拉着魔尊的手腕:“喵呜喵呜。”
“我现在不太饿,”少年的声音因为不自在,比平日更软一点,他小声请求,“以后我就变成人了,你能不能给我安排一个单独的房间?”
魔尊闻言脚步顿住,垂眸看向白猫。
男人眉间微蹙:“为何。”
“喵喵喵。”白猫看上去有些急切。
“我就是想要个新房间,我想现在就住……”
许西里一边说着,甚至绷了绷短腿,想从魔尊手心跳下去。
男人身形高,从臂弯到地面的距离,于白猫而言可不低。
于是魔尊手臂微微收紧,没有纵容白猫捣乱的动作。
许西里于是更加着急了。
白猫已经吃过丹药,又睡过一觉,白天消耗的灵力在这时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他只是突然感觉到自己的丹田处在微微发热,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这和白天化形之前的那种感受一模一样,让许西里顿时预感到了什么。
所以他才突然想要一个新房间。
——白猫化形的时候身上是不穿衣服的,许西里一点也不想在魔尊面前裸|奔。
少年声音急巴巴的,好似都要带哭腔了。
魔尊还是头一次见白猫这样。
虽然完全不知为何,但男人已经迈步往外走,打算去吩咐侍从。
只是刚走出两步,一道淡光拂过,臂弯间力道忽的一重。
有极淡的暖香萦绕在男人鼻间。
白猫完全没有预兆地化了形。
怕什么来什么。
许西里简直是欲哭无泪。
白天裹着魔尊的衣服被一堆人围观也就算了,他这次直接在魔尊怀里化形了。
化出人形的一瞬,许西里下意识便紧闭双眼,旋即将脑袋也迅速埋起来,再不抬头了。
少年因为紧张与难为情,浑身肌肤都泛起粉色,耳朵尤其透红。
细白的手指完全出于条件反射地按在魔尊肩膀处,许西里感受到横在腰间的手臂肌肉绷得很硬,像在忍耐什么。
他顿时就能猜到,魔尊现在的脸色一定很难看。
霍歧的神情的确不太自然。
但并不是不悦。
男人身形微僵在原地,眸色微变,更像是……有几分无措。
但僵硬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太久,不过片刻,魔尊便好似已恢复了正常。
男人步伐稳当地抱着少年走回床榻,将人放在榻边的同时,顺势便拽过一旁柔软的薄被,披在少年肩膀上。
为许西里裹住身体的时候,魔尊的视线一直看向别处,动作却有条不紊。
将人裹得余光中看不到白得晃眼的肌肤了,魔尊便收回手,面上仍旧是往日平静无波的神情。
男人站在榻边,垂眸间,能看到少年乌黑的眼睫轻轻颤动,之后又被仍旧绯红的耳尖引去视线。
他这才反应过来,白猫刚才为何突然想单独住了。
不知想到什么,霍歧眉间忽的轻皱。
男人开口时,声音中似乎掺着哑意:“……白天化形,也是这样?”
许西里脸上热意未消,闻言胡乱点了一下头,然后又慢吞吞挪动位置,俯身从床尾处拽出一截皱巴巴的衣料。
“当时穿了你的衣服应急。”少年说着抬头,将被团得皱乱不堪的衣袍还给魔尊。
抬脸间,映着殿内明亮的烛光,霍歧完完全全看清了少年的相貌。
两人似有一瞬的对视。
但很快,魔尊便随意接过那件外袍,旋即转身离开几步,去衣柜中取出一件白天刚制好的里衣来。
期间,能感受到少年一直追随着自己的视线。
许西里只是那阵害羞的劲儿缓过来了,开始感觉到魔尊的反应不太对。
对方之前可是特别迫切想让他化形的,整天又是让他学这个又是让他吃那个。
而且今天白天他化形时,就连梼玉和侍从都震惊得不行,大家都表现得特别惊喜。
怎么到了魔尊这儿,对方竟还是这副面无表情的冷漠模样,什么情绪变化都没有?
合身的衣服被放在手边,许西里摸了摸,又去看魔尊。
少年双唇微张,想尝试说点什么来打破寂静的氛围。
但并未来得及。
霍歧放好衣物便转过身去,走到屏风之外,低声开口:“自己将衣服换上。”
许西里:“……”
好吧。
榻上很快传来很轻的衣料摩擦声,少年一言不发地照做。
穿到一半时,许西里又听到魔尊平静的声线:“会不会穿?”
古制的里衣也只有一层,不过就是衣服裤子,又不复杂。
许西里觉得魔尊的问题奇怪,但还是一边低头系着衣带,一边应了声:“已经穿好了。”
话落,少年便又坐回榻上,打了个哈欠。
他修为还是太浅,化形消耗灵力,这才一会儿功夫,许西里便又觉得困了。
魔尊见状上前,在少年体内探查一番,旋即开口道:“困了便睡。”
化形前几日嗜睡些,可以补充灵力,反而是好事。
许西里都快睡了一整天了,他好不容易变回人,一点也不想睡。
但困意来势汹汹,眼皮直往下坠,最终只好妥协。
少年慢吞吞地爬到床榻里面躺好,下意识在床榻的外面留出一半空间。
许西里盖好被子,看向魔尊。
却见对方竟转身往窗边走去,在蒲团上入定去了。
许西里有一瞬的迷茫。
因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每晚都有魔尊□□了。
魔尊不需要打坐的时候,就会躺在榻上抱着他睡,魔尊需要打坐,他就蜷在对方腿弯处睡。
总之是要一起睡的。
所以在看到对方竟然不躺过来陪他,而是去打坐时,许西里几乎下意识就要起身跟过去。
但脑子迟钝地转了转,他又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不是一小只猫了,变成人了。
人的体型不知道比小猫大了多少倍。
想继续窝在魔尊腿上,估计是不太可能了。
而且他变成人之后,再让魔尊跟他躺在一张榻上,好像也有点别扭。
这么一想,魔尊一言不发去打坐的行为好像没有什么不对。
最终许西里只好忍受着各种不适应,独自睡着了。
……
少年呼吸声很快变得平稳。
片刻,窗下一处周围的魔气逐渐转淡,霍歧从入定的状态中抽离,缓缓睁开双眼,视线落在床榻的方向。
不知过了多久,魔尊没再继续修炼,而是放轻动作起身,走到榻边。
少年身形单薄,睡在宽敞的床榻上,也只占了一小片地方。
所以男人在榻边坐下时,并没有扰到许西里半分。
魔尊直到这时,才仔仔细细地将少年的长相看了个清楚。
看了几眼,魔尊便眉间轻皱,动作不自然地抬手在心脏处按了一下。
从白猫化出人形到现在,他便一直有一种心口发紧的感觉,只有在不看到少年时,才会缓解一些。
而现在,不过看了对方片刻,那种异样的感受便又涌了上来。
霍歧早已做好了白猫人形更加难养的心理准备,前几日从妖界秘境回来后,他甚至已经让梼玉去搜集相关书籍,就是担心会有什么不知该如何应对的情况。
但没想到,白猫化形后的第一个难题,竟出在自己身上。
思绪纷乱间,睡梦中的许西里好似是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忽的翻过身来,面朝魔尊这边。
魔尊的手掌本就在榻上撑着,稍一不注意,便被少年碰到。
来不及反应的功夫,手臂便已经被对方动作颇为自然地捉住,抱在怀中。
多日的朝夕相处,许西里对魔尊已经十分亲近。
在他的潜意识里,自己好像还是白猫,所以他熟练地将魔尊的半截手腕抱到身前后,还用脸颊在指节上蹭了蹭。
那动作与白猫别无二致。
许西里不过是在无意识间做的这一系列动作,却使魔尊脊背陡然僵直,呼吸也变紧了。
魔尊眉间皱得更深。
因为他的心口处变得更不舒服了,好似要喘不过气来。
还是手上微凉的触感,让他逐渐缓过神。
为防止惊醒少年,魔尊被抱住的手臂维持不动,另一手则探过去,在许西里露在被外的手腕上碰了碰。
触感冰凉。
甚至再往里,有薄被覆盖的肌肤,也透着微微凉意。
是白猫化作人形后,体温本就会有所下降,又加上身上忽的没有了猫毛覆盖,才会如此。
魔尊神情严肃几分,抬手简单捏了诀。
瞬息间,整个寝殿便暖了起来。
没一会儿,再去探少年的体温,果然已变得温热。
魔尊刚松口气。
但被紧抱的那只手忽的一落,不知何时被松开了。
不仅如此,许西里周身都感觉到暖和之后,也不再凑到魔尊身旁缩作一团了,他很快向床榻里头翻了个身,离魔尊远远的,自顾去睡了。
魔尊:“……”
片刻,又是一个简单的法诀,屋内的暖意被驱散一半。
魔尊眉眼微微压着,直到少年又慢慢凑到身边,抱住他的手腕,男人这才露出满意的神情。
……
许西里第二天早上醒来,精神饱满,同时发现自己不会再变回猫形了,心情特别开心。
但忽然又想到魔尊昨天晚上对自己的冷淡态度,他的好心情又下去几分。
起床后,许西里在寝殿里转了一圈。
大早上的,魔尊又不知道去哪儿了。
几天下来,许西里发现化形后的生活,跟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魔尊白天总是很忙,不是在处理公务,就是在修炼,总之许西里很少能见到。
而到了晚上,对方回到寝殿,也从没再抱过他。
许西里没有别的意思,不抱就不抱吧。
毕竟之前是猫,现在是人,真要抱了他们两个都尴尬。
但魔尊明明在之前已经养成了上床睡觉的习惯,自从他变成人后,却一次都没再睡过床榻。
许西里一开始只当对方是一个古代人,思想放不开,认为就算两个人都是男的,睡在一张床上不成样子。
所以他就提出意见,让魔尊给他再安排一个新房间。
毕竟崔嵬殿这么大,给他一个房间不过是魔尊说句话的事。
到时候两个人各自住各自的,他就不用天天霸占着魔尊的床,让魔尊每晚都只能打坐修炼了。
但谁知道许西里刚说完这个建议,魔尊脸色就变了,男人简直是毫不停顿,一脸严肃地拒绝了他。
许西里觉得对方莫名其妙:“为什么?这样的话对我们都好。”
当时魔尊神情晦暗不明,顿了好一会儿,才语气毫无波动地开口:“你刚结丹,修为不稳,身边需要有人看管。”
许西里当时撇了撇嘴。
这个理由实在是牵强。
他需要有人看管,崔嵬殿那么多侍从还不够用吗。
但看着魔尊一脸不容置喙的模样,许西里只好放弃。
还有一件让许西里不痛快的事情,就是关于他的名字。
白猫刚化形的第二天,魔尊终于想起来,养了这么久的猫还没有名字。
他本是要取一个的,但许西里很快表示,自己之前就有名字。
魔尊当时眉间轻轻皱了一下,或许是疑惑,但没有多问,只是问叫什么。
许西里报上自己的名字,同时随口补充道:“你可以叫我小西。”
他这么说纯属是因为,在原来的世界里,自己的同学朋友都是这么叫的,所以就直接这样跟魔尊介绍了。许西里压根没想到,这样的昵称称呼起来有多亲密。
魔尊闻言没有应答。
许西里自我介绍完,没有收到回应,不由抬眸看向对方,眼神疑惑:“怎么了?”
魔尊垂眸与他对视,旋即别开视线:“什么怎么?”
“你怎么不叫?”许西里觉得奇怪,追上对方的视线,问。
当时两人靠得有些近了,彼此间能感受到对方温热的呼吸。
许西里没看到魔尊放在身侧的手指缓缓收紧,也没看到魔尊的喉结极为克制地滚动了一下。
他只是见对方将自己的脑袋推开,然后便站起身往外走,只扔下了一句:“本座记下了便是。”
男人最终也没叫他的名字。
许西里对魔尊越发不满了。
……
这天,魔尊又去忙碌公务,剩许西里一个人在寝殿。
他还是猫的时候,就已经把整个崔嵬殿好玩的地方都玩了个遍了,现在变成人,没事做的时候只会更无聊。
恰好梼玉下午要去外面办事,许西里听说后,迅速换上一身衣服跟了过去。
梼玉见状,顿时面露难色。
“小许公子,没有尊主的吩咐,我不敢擅自带你出崔嵬殿。”
许西里据理力争:“之前我还是猫的时候,你也带我出崔嵬殿了。”
那是仅有的几次,梼玉恰好在崔嵬殿附近办事。
那时也是白猫嫌无聊,魔尊当时并无时间,最终无法,在白猫身上下了层层禁制后,才让梼玉带着出去,给猫散心。
梼玉闻言犹豫片刻,最终无奈,手中捏了个障眼法的法诀。
“若是让外面的人看见小许公子的相貌,尊主怕是会不高兴,只能委屈你了。”
只要能出去玩,许西里没意见。
只是在梼玉施展障眼法时,少年撇着嘴,吐槽了一句:“我感觉他不喜欢我的人形。”
梼玉闻言一愣:“小公子何处此言?”
许西里叹了口气。
他也是猜的。
因为思前想后,好像也只有这一个理由能解释,魔尊为什么在他是白猫的时候,对他那么好,却在他化形之后突然开始冷落他。
一定是魔尊不喜欢他的人形,见到后当场就后悔了,然后发现自己更喜欢猫。
所以才会这样。
梼玉这次要办事的地方,虽然距离崔嵬殿有些远,但仍旧没有出魔界。
这也是梼玉敢破例带上许西里的原因。
而且梼玉毕竟是魔界护法,手中权力也不小。到地方后,他只需要将事情一一安排下去,同时施法监督即可。
所以很快,梼玉便得了空,将许西里带到了一条热闹的街上。
三界有许多东西都是相似的,比如在魔界民间的街上,仍旧会有许多玩具小吃,许多茶楼酒楼。
许西里之前被带着出来过几次,但那时每次都是猫,逛街时也时刻被梼玉用下了禁制的笼子拎着,根本没办法自己逛。
这还是他第一次变成人形出来,许西里便比以往兴奋多了,好几次在街上跑得梼玉都差点跟丢。
……
梼玉在带着许西里离开崔嵬殿时,已经吩咐了一旁的侍从。
是以魔尊刚忙完,走出崔嵬殿偏殿,就被告知少年跟着梼玉出门了。
那时天色还没彻底暗下去,霍歧闻言只是微微蹙眉,并未说什么。
一是因为梼玉办事,他尚且放心,不用太过担忧许西里的安全。
二是少年这几日整天百无聊赖,他也看在眼里。
可渐渐的,天色越来越暗,彻底黑了下去。
魔尊已经在寝殿桌前坐了将近一个时辰,期间也已派人去探过三次,却还不见少年有回来的迹象。
男人的脸色逐渐沉了下去。
寝殿里自从有了白猫,便已处处是对方生活的痕迹。
地上不知什么时候铺上了厚毯,桌面架子上随处摆放着少年的喜欢的小玩意。
甚至在魔尊座椅的扶手处,许西里匆匆出门换下的衣服胡乱搭在那里,鞋也扔得这里一只那里一只。
但这些,魔尊没叫人收拾,谁也不敢动。
有少年在这间房里待着,寝殿氛围便总是轻松温馨的。
而此刻这里只有魔尊一人,明明环境丝毫未变,却愣是让人觉得空旷冷清,连呼吸都需要放轻。
又过去一刻钟,窗外一道灵力拂过,送来一道灵符。
符上先是梼玉请罪的内容,之后才透露,原来是少年喝醉了酒,神志不清,这才晚归。
魔尊看清后,当即便挥散那道灵符,起身迈大步伐出了门。
一个瞬移的功夫,男人便已出现在许西里所在的地方。
看清眼前的建筑是座酒楼时,魔尊脸色又沉下一分。
这里是魔界地带,魔尊自然不用再掩饰身份。
男人径直抬步进去,酒楼老板看见来人时,一时还以为自己花了眼,旋即便被吓得浑身发抖了。
这么晚的时辰,酒楼中仍有不少客人,只是在看到魔尊带着分外低沉的气场进来时,那些魔修顿时吓得酒都醒了,连滚带爬地离开。
不用询问,直接循着少年身上的气息,霍歧便能找到许西里身在何处。
推开包厢门时,眼前的画面令魔尊下颌紧绷,隐有动怒的意味。
许西里的衣物为了舒适轻便,选用的都是材质轻薄的丝绸及纱质。
少年今日穿了纯白的一件,衬得人更加白净精致。
只是由于衣料顺滑,许西里动作稍不注意,衣领便容易变得松垮。
正如梼玉所说,少年喝醉了酒,身上的障眼法早不知被抹到哪里去,露出清俊惹眼的面庞,脸颊则染上了点点薄红。
那点薄红顺着醉意蔓延至脖颈,又到露出一半的锁骨处,无端暧昧。
魔尊只看一眼,连追究梼玉罪责的心思也没有了,径直上前,先将少年的衣物系紧。
这还不算,男人又不知从哪里取出件许西里的披风,给人裹上。
裹好了,才冷冷抬眼看向梼玉。
梼玉一直垂首站在一旁,闻言立刻认罪:“是属下看顾不力。”
还是因为许西里第一次以人形出门,太激动了。
再加上他之前是白猫,肠胃特别脆弱,几乎吃什么都会吐。
但现在变成人,好像就好了很多,街边的不少小吃都能尝尝了。
于是许西里便逐渐大胆起来。
甚至想起自己之前还是猫的时候,喝了一小口魔尊的酒,就醉的迷迷糊糊,这次就想以人形试试。
于是梼玉一个不注意的功夫,让许西里偷了一口酒,事情便成了这样。
魔尊闻言眸色依旧冰冷。
男人默了片刻,刚要开口说什么,眼前忽的冒出一支黏糊糊的糖人。
许西里虽然醉了,但并未醉彻底,还能认出眼前的人来。
魔尊为他裹衣服的功夫,他便顺势抬手,抓住了对方的手腕,同时开口:“这个,给你。”
少年的声音因为酒气而变得湿软,魔尊神情微动,方才原本要说什么话,忽的便给忘了。
男人眉间仍皱着,周身的戾气却消散了不少。
他淡淡垂眸,赏了那糖人一眼。
不知被买下多久了,原本凝固的糖已经开始融化,变得歪七扭八,但依稀可以看出,是只猫的形态。
魔尊看得眉间轻动。
许西里仍举着那只糖人,醉醺醺道:“虽然你不喜欢我的人形,但我不会变回猫的。”
说着,又将手里的糖人小猫朝方向递了递。
这猫是他亲手画的,就算赔给魔尊一只。
黏糊糊的糖几乎要抵到霍歧脸上,男人却因为少年的话而微微愣住,没有去躲。
他顿时便意识到,原来自己这几天的异常,少年都能察觉到。
再次仔细去看,许西里眼睫被酒气熏出潮气,湿漉漉地垂着,竟透出几分可怜的意味。
魔尊心中一紧,顿时低声开口:“谁说本座不喜欢?”
许西里醉了,已经很难保持思维清晰,自然无法回答他。
少年只是举着手里的糖人,仰头催促魔尊:“快点,快吃你的猫猫。”
霍歧喉结猛地滚动。
那糖人一看便是用最为劣质的材质做的廉价东西,而且也不知道被少年握在手里多久了,融化的糖水已经顺着竹枝淌到少年细白的指尖,看起来又黏又脏。
梼玉原本正害怕被罚罪呢,此刻却在角落抬起头,颇为新奇地看着这副画面。
这种次品,若是别人敢拿到魔尊面前,非要让魔尊吃下去,定是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可眼前的少年自然另当别论。
随着少年催促的声音,魔尊动作稍显迟缓地张口,咬下一只猫耳朵。
许西里见状,总算是满意地笑了起来:“甜吗?”
劣质的甜味近乎发腻。
霍歧看着少年弯起的眉眼,几度调整呼吸,才能微微颔首,平静地发出声音:“甜。”
魔尊说着,眉间再度皱起。
他的心脏好像又开始不舒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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