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怀黎没有听到这些传言,他一大早就去找江浩严了。
江浩严一看到他就露出了烦躁的表情,“又有什么事?”
江怀黎的脚步停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
江浩严又变回了之前,好像昨晚马车里的改变只是昙花一现的梦。
昨晚回府后,江浩严还有很多事要做,他们就各回各院了。江怀黎回去后一直在想皇上和江浩严的变化,他思来想去,把他们变化的原因归为两处,尚源大师和澜王。
可能性最大的自然是尚源大师。昨天他去了一趟尚云寺,大师给了他那句话,“气运将尽”对比他举步维艰的现状,他已信了六七分,“枯木逢春”他本不知是何意,正巧当晚皇上和江浩严变回了以前的样子。
至于澜王,听起来很荒谬,但确实也有可能。
澜王醒来之前,皇上还和之前一般,澜王醒来和他站在一起,皇上再出现就变了,这时间未免太巧了。
还有昨晚父亲改变时,澜王其实也在他身边,就在紧随他们身后的马车里。
今天一大早江怀黎就来找江浩严,一是想看看江浩严是不是还和昨晚一样,二是跟他说自己想再去一趟尚云寺。
一已经看到了。
江怀黎压下心里难言的情绪,再抬头,面若平常地说:“我想去一趟尚云寺。”
江浩严烦躁地说:“怎么又要去尚云寺?你能不能不要再给别人添麻烦了?”
江怀黎:“不准我去,可能麻烦更多。”
“你!”江浩严想到昨晚皇上都赏江怀黎了,也没说要把他禁足在家,妥协道:“你去可以,得有人跟着。”
“江鸿靠谱,你最近如果想去哪里,都要他跟着,不然就好好带在院里等待成亲。”他又叮嘱道:“你别想再害他,我会多派几个人跟着。”
最终,江怀黎带着江鸿、江安,还有江府四个护卫一起去尚云寺。
这正和江鸿的意,他正想知道昨晚的异常是不是尚云寺搞的鬼。
江鸿:【我们的猜测果然没错,江怀黎一大早就要去尚云寺,我倒要看看他们在搞什么把戏。】
系统:【既然尚云寺有人有这个本领,我认为宿主还是不要去的好,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书中世界的玄学不能不信。】
江鸿被噎住,前天差点死在湖底的教训,以及昨晚的异常,让他不再像以前那样不听劝,他皮笑肉不笑地跟江怀黎说:“堂兄,我就不去了,在城门等你。”
有点奇怪,不过他不去正好,江怀黎自己带着江安和护卫去了尚云寺。
没费什么功夫,江怀黎在尚云寺门口就看到了那位僧人。
僧人看到他,无奈地说:“江施主,尚源师祖本月真的不见外客,他的规矩很严。”
江怀黎说:“我不是来见尚源大师的,只是想请师父替我去跟大师道一声谢,谢谢他帮我解决了眼前的困境。”
僧人略显惊讶地看了一眼,点头去了。
这次僧人回来的比昨日还早,他对江怀黎说:“师祖说他并未帮江施主什么,江施主不用特地来道谢。”
江怀黎还是躬身感谢。
他不清楚尚源大师这话是不是谦逊的客套,还是真的没帮他。
江怀黎暂时压下这个问题,看向僧人,“有一问题,劳请师父帮我解惑。”
僧人惊讶:“我?”
江怀黎点头,“请问师父,何为气运?”
僧人:“万物有气运,气运玄妙,三言两语难以说清。”
江怀黎换了问题,“如果一个人没了气运会怎样?”
僧人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说:“有人气运强大,有人气运弱些,但每个人都有气运,没了气运,这……”
那僧人抬眼看到远处一个乞丐,“看到了前面那个乞丐了吗?”
尚云寺香火鼎盛,每日有京城权贵富商来上香,常有乞丐来这里乞讨,而达官贵人又爱在这时做善事,他们时常能讨到不少赏钱,但他们也不敢太靠近尚云寺大门,只在外围。
僧人说:“常人可能认为乞丐是过的最惨的人,即便是他们也有气运在身,一个人怎么会没气运?气运减少便会举步维艰,若是没了气运,大概,天地不相助,世人难相容,没法想象怎么过活。”
天地不相助,世人难相容。
江怀黎心里慢慢念了一遍这十个字,边缘浅淡的唇角露出一个难以言说的笑来,连带他的问题都让人听不出是悲凉的疑问,还是无畏的反问:“人只靠气运而活?”
僧人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低头看向合十的双手。
“若是一个人无需努力,无才无德,便被众人喜欢,天地相助呢?”
“那可能是气运之子罢。”
“谢谢师父解惑。”
僧人进了尚云寺后,江怀黎还站在门口。
他视线落在不远处的乞丐身上,一上午没什么收获的乞丐,忽然得到了一块碎银,正开心地感谢打赏的人。
“少爷,还不走吗?”江安抱怨着跑过来,“你在这里傻站着做什么?”
江怀黎:“走吧。”
江安:“去哪里?”
江怀黎:“澜王府。”
没想到,昨晚还不想面对,不想理会澜王,今天就要主动去找他了。
听到江怀黎要去找澜王,郁闷了一个时辰的江鸿乐得不行。
江鸿:【这不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吗,我正想怎么让澜王厌恶江怀黎呢,江怀黎这位夫君可是最后一个关键人物了。】
【看来昨晚是我们过度担心了,异常只出现了一下,今天一切恢复正常了。】
系统:【宿主不要大意。】
江鸿:【我知道了。】
本来江怀黎还以为江鸿会使绊子,没想到他欣然陪自己去澜王府了。
他垂眼思索了一会儿,忽然问和车夫一起坐在外面的江安:“江安,你说,我这位堂弟这么乐意跟我去澜王府,心里是不是打了什么坏主意?”
“江怀黎你别胡说!”江鸿比江安先开口,因心虚声音很大。
江安晚他一步开口,“少爷你怎么能这么说鸿少爷,江鸿少爷陪你四处奔走,你应该感谢他而不是怀着恶意揣测他。”
江鸿得意地看向江怀黎,“连江安都这么说,堂兄你不该反思反思自己吗?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江怀黎知道了江安的态度,便不再说话。他去尚云寺的路上也试探了一次。
马车在澜王府门前停下,江怀黎刚下车还没说话,门口的仆人就飞跑去禀告了。
乐康得了消息来告诉澜王时,他正看江怀黎的资料。
昨晚他要江怀黎近一年的所有资料,王府的暗卫就把纷纷送来了江怀黎的消息,他靠在床上看了有一个时辰了。
乐康:“王爷,江公子来了,想见王爷。”
陶澜视线偏倚了一点,“哪个江公子?”
还能是哪个江公子?
乐康:“江怀黎,王爷还未过门的王妃。”
陶澜听罢,板起了脸。
他这张脸生得极好,但屋子里伺候的丫鬟们一看他板起脸就习惯性地哆嗦。
陶澜板着脸说:“古代大婚前不能私自见面,他不尊重我。”
屋里的丫鬟们露出茫然的神色。
乐康又看了一眼自家王爷,面容姣好,但确实不是待嫁少女,面上波澜不惊地问:“那王爷见吗?”
乐康和澜王府里这些丫鬟小厮不一样,他不是跟澜王从封地来的,而是这次澜王回京,皇上给澜王的奴才。
宫里有几个在太医学习过,通晓医理的小太监,皇上不放心这个儿子,问澜王要不要带一个在身边伺候,澜王就点了他。
因一直在宫里,没有亲眼见过澜王的种种暴虐行为,他不像其他奴才那么怕澜王。
何况,他的惊讶已经在昨晚用完了。
昨晚澜王不顾病体,硬是从皇宫跟了江府的马车一路,到江府时,一直看话本的他抬起头问:“他看我了吗?”
乐康是个机灵的,只愣了一下就知道主子说的是谁,但他没说那么直接,“江府的马车车帘未曾掀开过。”
王爷回来生了一晚上的气。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梳理打扮一番的陶澜出现在王府门口。
江怀黎掀开车帘,刚要下车,陶澜就着他掀开的车帘钻进了马车里。
“本王一点也不想跟你结婚,皇上不同意。我跟你说,这种婚前约会,本王只允许发生这一……怎么还有个人,你是?”澜王盯着车里的江鸿问。
江鸿尴尬地笑了,“王爷,我是江鸿,是江怀黎的堂兄。”
喜形于色的澜王,肉眼可见地脸冷了,和传闻一致。
三个身形已长成的人坐在一起,马车显得拥挤了不少。
有一瞬间,江鸿觉得这是坐了世上最尴尬的三个人。
他只好找自己的系统说话,来缓解尴尬和莫名的不适,【见到澜王了,江怀黎在他们面前的主角光环也能转移到我身上了吧?】
要精准地抢夺主角光环,让一个人对主角的喜欢转移到自己身上,从而厌恶主角,需要见到这个人。
系统很快给了答复:【没问题。】
刚听到系统的答复,他就听到澜王开口了,他对江怀黎说:“你竟敢戏耍本王。”
江鸿心里一喜,当一个人开始厌恶主角时,除了明显的厌恶,还会连带有偏见、误解等行为。
这就是明显的,因为对江怀黎有成见而产生的误解。
江怀黎:“我怎么戏耍王爷了?”
澜王:“你来见我,却不跟我说话。”
江鸿:“?”
有哪里不太对的样子。
江鸿:【这个澜王是不是有点不太对劲?和书中写的不太一样?书中澜王残暴又疯癫,如果有人戏耍他,他不把那人大卸八块,至少也得把那人踹出马车吧?】
书中的澜王可真的是个疯批,时常发疯发怒,酷爱折磨人,只有在皇上面前会稍微收敛一些。
系统:【不确定,再看看。】
江怀黎看向澜王,看到澜王也在注视着他,眼神和昨晚那一眼的对视很像,狠是狠……江怀黎说不清,只觉得似乎不该是这样,不该是传闻中那个澜王看他的眼神。
“我确实有些话想跟澜王说,只不过……”
“懂了。”江怀黎还没说完,澜王就懂了,他说:“三个人的马车竟如此拥挤。”
江鸿正觉得澜王说到他心里了,又觉得这句话莫名有些熟悉,胸口忽然传来一阵钝痛。
马车跑了。
江鸿愣愣地坐在地上,白色衣服上一个鲜明的脚印,撑在地上的两只手被磨得火辣辣的疼。
“草!”
江鸿:【他果然是个疯子!】
系统:【嗯,很符合他的人设,他确实把人踹出了马车。】
“……”江鸿差点被气死,【你不能升级一下情商吗!】
马车平稳地路上行驶,少了一个人后,车里确实不那么拥挤了,舒服了不少。
江怀黎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澜王,把人踹下去的澜王拢着一身槿紫襕袍,宗彝和华虫章纹遍布其上,病弱地倚坐在软垫上,面容姣好,肤色苍白。
传言他长得像他母妃,那个皇上从小喜欢,一直念念不忘的京城第一美人。
这样不说话,不动作时,确实几分京城第一美人的影子。
只是这样的人狠起来,比长相丑陋的人还要恐怖。
陶澜也在看着他,这视线并不令人生厌,江怀黎因而没觉得多久。
马车平稳,车厢安静,两人没对视只互看好一会儿,是陶澜先移开视线,转头看向别处,“不是说有话跟本王说吗?”
江怀黎回神,又疑惑地看了陶澜一眼。传言澜王喜怒无常,很多人不知道怎么就得罪了他,也有人摸索出了一点经验,说在澜王面前,一要谨言,二不能盯着他看。
刚才他看了他,他似乎没生气?
他和传言中有些不一样,又想到刚才他一脚把江鸿踹出去,江怀黎收回这个想法。
他刚才是说有话跟澜王说,实际上他跟他真没什么话说,他随意说:“王爷想去哪里?”
刚才澜王把江鸿踹下去后就让车夫走,车夫可能也想知道这个问题。
“你约我出来,竟然没想好去哪里?”陶澜似乎不敢置信。
他没约他出来。
江怀黎清冷的一双眼看向他,刚要开口,陶澜又说:“去望京阁吧。”
望京阁是京城最有名的茶楼,也是京城最高的茶楼,澜王要来,自然是最好的雅间。
本来是没有雅间的,澜王脸上顿时涌上阴鸷之气。
茶楼里不知哪个府上的人认出了他,下意识惊喊:“是、是澜王!”
最好的雅间马上就有了。
果然,是那个澜王。
雅间单独位于最高楼,是京城除了皇宫的观星亭之外,最佳观景处。
正值中午,从窗口望出去,金轮之下,可见京城以皇宫为中心,王侯府邸、商铺排挡鳞次栉比,城门如兽,道路通达,人潮如织,一派辉煌热闹的景象。
陶澜趴在窗口看了好久了,江怀黎喝完一杯茶了他还在看。
他像是第一次在这个位置看京城,眼里有新奇和感慨,还有些其他江怀黎看不透的东西。
注意到江怀黎在看他,他指向外面的繁华,“怀黎啊,看,这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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