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没有了吗?”便利店店员疑惑地站起来看了一眼,“没有那就是卖完了。”
空气中无言的沉默被店员的话打破。
许奈奈扶着玻璃柜门,回过神:“哦、哦好的。”
林汀云从望见她的那一刻便没有收回视线。
她穿着栗色的毛呢大衣,纯白的围脖将她大半张脸遮住,白皙的脸颊因冬日的夜风吹的泛红,她手上还拎着一只小巧的单人蛋糕。
晨晨曾说过他大她三个月二十一天。
原来今天是她的生日。
“麻烦把这些结个账吧。”许奈奈去货架那边拿了些零食。
条码扫描器滴滴响动,两人并肩站立谁也没有先开口。
店员:“一共29.8元,要袋子吗?”
“要。”许奈奈始终垂着头,掏出微信二维码。
店员给她将东西装好,许奈奈拎起塑料袋,身边的人却一直没有离开的意思。
咔。
酸奶盒轻轻掰开。
许奈奈下意识抬头。
林汀云将一盒芦荟味酸奶递到她眼前,低声道:“给你。”
........
夜寒如冰,路灯冷光萧索,猎猎冬风狂烈地吹动树梢,街边小贩相继收拾东西骑上三轮离开。
许奈奈捂紧围巾,林汀云不动声色地站到风口,为她挡住大部分冬风。
“林.........”
“还要叫我林总么?”男人声线低沉,似被红酒润过的嗓音带着些醉人的起伏,“我已经不是你的甲方了。”
许奈奈一愣,没有说话。
林汀云单手插进风衣兜里,另一只手握着那盒芦荟味酸奶,随口问:“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许奈奈摇头:“不用了,我就在这后面的小区住。”
她在上个月从美国回来,启耀是新晋生物公司,她作为最早一批入职的研究人员拿到了最高待遇,林居明直接给了她项目部副总监的职务,薪资方面也比从前在鹭大好太多,甚至还能参与项目分成。
金钱方面不发愁,许奈奈也终于租得起像模像样的单身公寓。
林汀云扫了眼身后的小区,近两年明氏新开的楼盘,回淮宜前听于绍介绍过。
“今天是你生日?”他视线落到她手上的小蛋糕上。
“嗯。”许奈奈轻轻点头。
林汀云敛目,嗓音温和:“生日快乐。”
许奈奈微微一笑,握着那盒酸奶朝他晃了晃,小声的说了句:“谢谢。”
林汀云因她的笑有一瞬的晃神。
“........你的脸怎么了?”许奈奈早就发现他脸上的伤口,忍不住问出口。
经她提醒,林汀云才想起自己脸上还有伤口,他淡淡:“没事,不小心蹭到而已。”
男人皮肤偏冷白,五官轮廓棱角分明,那双狭长的眼睛是冷清的内双,突兀的伤口为他增添几分触目惊心的破碎感,显得无端寂寥。
许奈奈微皱起眉。
且不论他的话是否真实,但看上去并不算那么轻描淡写。
“你要不去医院处理一下吧,如果是利器割伤,得破伤风就不好了。”
林汀云凝望她担忧的眸,薄唇微动:“不用。”
“可是........”许奈奈抿了抿唇,想来也是劝说无果,“算了,你过来一下。”
林汀云安静地跟着她走到路边花坛的长椅上坐下。
许奈奈放下小蛋糕和塑料袋,在包里不断翻找着什么。
之前那只用了很旧的托特包被她换掉,新的帆布包是简约的卡其色,上面还有一枚可爱的笑脸图案。
她似乎很喜欢编头发,及腰长发总是编成精巧的鱼骨辫温顺地搭在耳边,留下几缕碎发在鬓边随风轻舞。
林汀云情不自禁地将最长的那缕给她拨到身后。
未曾有丝毫肢体接触,又隔着厚厚的围巾,许奈奈并未发现他的指节与发丝一触即离。
“可能会有点疼,你忍一下。”她终于找到之前随手放在包里的酒精消毒液,许奈奈在卫生纸上喷了几滴,晕染开后轻轻地贴上他的伤口。
刹那间,林汀云搭在膝盖上的手指倏得蜷缩收拢。
冰凉的消毒液带着微微的刺痛从伤处蔓延到神经末梢,黑暗掩盖了他骤颤的瞳光。
女人微凉的手指隔着润湿的纸巾一点一点按压他早被血小板凝固的伤痕。
明明知道她是无心之举,林汀云手掌仍然一寸寸紧握。
“我没有别的创可贴了,这个......你将就一下吧。”许奈奈尴尬地捏着一枚粉色卡通创可贴,“上次不小心割破手,部门实习的实习生给我的。”
林汀云眉心稍拧:“新工作很累么?”
许奈奈笑着摇头:“还好,我觉得比鹭城好很多。”
伤口在右边颧骨处,男人任由那枚与他气质相差十万八千里的创可贴贴上侧脸。
许奈奈忍不住笑出声。
林汀云疑惑:“怎么了?”
许奈奈脸埋进围巾,闷闷地笑:“怪可爱的。”
林汀云:“.........”
他不自在地去摸脸。
许奈奈一惊:“哎!别撕!”
林汀云瞥了眼被她抓住的手指,许奈奈仿佛被灼烧般赶紧松开。
她别开眼,耳根泛红:“我、我才给你贴上,你怎么能撕下来?”
“我没撕,”林汀云张开手,认真地解释,“你看。”
许奈奈眼睫煽动,不知为何竟觉得他认真的模样有几分从前没有察觉的可爱。
“没撕就行,这几天别沾水.......”
咕噜。
许奈奈倏然一停,她窘迫地捂住肚子。
好在男人并没觉得有什么,他只是问:“饿了吗?”
“.......加班太晚还没来得及吃饭。”
林汀云环顾四周。
许奈奈察觉他的意图:“这周边比较偏,而且这个点已经没有饭店了。”
“我可以带你........”
“不用麻烦啦。”
林汀云薄唇轻抿,那股熟悉的被推拒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
许奈奈却在此时拆开蛋糕盒:“不介意的话,和我一起过个生日怎么样?”
单人蛋糕配上一只小小的蜡烛,她将它插到蛋糕正中心:“你有打火机吗?”
林汀云愣了愣:“有。”
他从风衣口袋摸出打火机递过去。
她随口问:“你抽烟吗?”
林汀云紧接着反问:“你不喜欢么?”
许奈奈浅笑:“我不喜欢,所以不抽。”
夜深风大,几次吹灭还没点燃的蜡烛。
就在许奈奈准备再次尝试时,忽然一道温热而清冽的气息传进鼻尖。
她怔忪抬眸,是林汀云脱下自己的风衣外套为她挡住了寒风。
呼啸的寒风唰啦刮动排排伫立的香樟树,男人高大的身姿在凌冽冬日的夜里为她筑起一道温热的密闭空间。
咔。
火机点燃蜡烛。
“你可以许愿了。”他温柔地俯视她。
缥缈的火烛细微窜动在她潋滟的眼眸中,许奈奈双手合十闭上双眼。
希望奶奶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希望新的工作顺利项目畅通。
希望.......
蜡烛被轻轻吹灭,林汀云没有问她许了什么愿,许奈奈也没有说。
“谢谢你陪我过生日。”
林汀云垂眸:“上次你也陪过我。”
一语落,两人都陷入沉寂。
许奈奈没往下继续提,他也默契地缄默。
她拿起塑料小刀将蛋糕一分为二,把大一点的那个给了他。
林汀云捧着蛋糕盘,撩起眼皮。
许奈奈已经舀了一勺放到嘴里,她唇齿不清:“吃点甜的会开心一点。”
边说着,她又拆开一袋辣条:“但吃太多甜的也会腻.......不过你吃这种垃圾食品吗?”
林汀云用行动回答了她。
许奈奈咬着勺子,愣愣地看着这个矜贵到不近人情的男人咬下一口辣条。
像神坠凡尘。
下一刻,他评价:“还不错。”
许奈奈:“.........”
她摸额角:“没想到你的确能吃辣。”
林汀云捏包装袋的手收紧。
她还记得他随口提过的那句能吃辣。
风云集团的总部在华盛顿,去年才慢慢往国内转移,因为之前从淮宜发家,所以尚有家底在这边,只不过前些年他回国后一直在鹭城发展,许多项目重心都在那边。
决定回淮宜后,林汀云花了三个月的时间交接,今天才乘上回来的私人飞机。
他近乎日夜兼程,回来的第一行程便是回老宅,却不想饭都没吃,就匆匆离开。
林汀云后知后觉地察觉到饿意,不知不觉吃完了大半蛋糕。
啪。
两只酸奶盒被许奈奈戳开,她递过去一盒。
“干杯。”许奈奈歪头轻笑,“也谢谢你请我喝酸奶。”
顿了顿,她又问:“........你现在有开心一点吗?”
林汀云微微一愣。
女人浅浅试探的眉眼像冬日冷冽中猝然燃起的一簇幽幽火光,刹那间点亮暖热他空寂太久的心。
.........
两个人就这样在寒冬深夜的小区长椅上分完了一整个蛋糕和几包零食辣条。
起初许奈奈还觉得这事太过匪夷所思,但看着对方毫无芥蒂从容自如,她也慢慢放下莫名的不自在。
后来许奈奈拒绝他的相送,同他说自己就住在这一栋很近后,礼貌告别并消失在黑夜里。
林汀云敞开黑色风衣,仰头看着最靠外的那栋楼层在十五楼亮起灯火。
十年前,全家定居在华盛顿,林居明因为返聘的原因一直在北京,那时候偌大的林家老宅只有他一个人。
十年后,家里人纷纷归来,他却在这一刻无家可归。
停靠在路边的黑色宾利开着暖气,林汀云视线始终在十五层高楼。
这是一梯两户的户型。
他收回目光,透过后视镜看见自己侧脸那枚粉嫩的创可贴。
“喂?”电话接通大洋彼岸,懒洋洋的男声被电流浸润。
对方背景音嘈杂喧闹,时不时还有人蹦出几句英文脏口。
林汀云看了眼腕表,计算那方时间:“淮宜盛安区的百叶小区是你刚投资的楼盘?”
“是啊。”电话那头的男人低低哼笑,“怎么?你这些年不是专注捣鼓生物医药吗,什么时候对楼盘感兴趣了?”
林汀云从怀里摸出一根烟,忽然想到刚刚许奈奈的话,又塞回去:“a栋15楼的第二户给我留着。”
“?”男人难以置信地笑,“你吃错药了?”
好好的别墅不住跑来住小居室?
林汀云把玩手里的打火机,语调淡然:“我听说程氏集团的大小姐要订婚了。”
电话那头静默一瞬。
“哦对了,对象好像是于........”
“ok,闭嘴。”
林汀云缄默片刻,勾唇:“你什么时候回国?”
明炽咬牙切齿:“快了。”
“行。”林汀云无情挂断前最后说了句,“我的事别忘了。”
明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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