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从众所周知的暴躁大臣到人人咒骂的女帝 > 28. 鸡肋是妖怪! 水漫太尉府
    客栈的贵宾房间内,刘洪拿着酒杯却忘了饮酒。


    “……瓦罐中冒出一股黑烟,在房间中不断弥漫,将偌大的房间填充得满满的。杨赐的背已经贴在了墙上,退无可退,身上的冷汗已经湿透了衣衫。黑烟陡然收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着空中某个点汇聚,渐渐地出现一个黑烟组成的人形。一个巨大的声音在房间中回响:‘愚蠢的人类,就是你释放了我?’无数凄厉的惨叫,尖锐的咒骂,愤怒的咆哮在杨赐耳边环绕。杨赐屎尿齐流:‘不!不!不!’……”


    大堂中无数听众叫嚷:“厉害!”“竟然遇到了妖怪?”


    混在喧闹的人声中,刘洪大声叫好:“精彩!太精彩了!”这故事比什么传奇故事都要好听,宫中的那些人真没用,编个好听的故事都不会。


    然后,刘洪见到炜千停下来悠然喝水润嗓子,又在大冷的天轻摇扇子,他焦虑了:“你倒是继续说啊!”刚到最关键的时刻怎么就忽然没了,快继续!


    区区一个人的愤怒催促对炜千如同清风拂面,她继续淡定地喝水,然后摇扇子,宇宙亘古,尽在心中,世间百态,就在眼底。


    刘洪无奈极了,既然微服私访,就不能用皇帝的威严逼迫炜千说书,他冷哼一声,道:“来人,打赏炜千一万钱。”


    有宦官急忙去了,刘洪这才发现手中的酒杯,他大笑,一饮而尽。他看了炜千许久,要不要把炜千带进皇宫,每天只给他一个人讲故事?


    刘洪有些心动,汉武帝有个专门讲故事的东方朔,他有个专门讲故事的炜千不过分吧?能够拔擢授官进宫,炜千一定会倍感荣幸的。


    然后,刘洪又用极大地毅力将这个诱人的念头压了下去。


    此刻最重要的是让何井迷途知返,他布局多年的心血不能白费。


    刘洪遗憾地看了一眼炜千,在大局面前,如此人才只能暴殄天物了。他将酒杯重重地放在了案几上,又怒了。


    既然炜千是大局的一部分,为什么这个故事中的杨赐与太尉府的杨赐的联结感越来越低了?明明第一个版本的简单故事是最好的,最能打击杨赐的声誉的,为什么要换成现在这个版本?


    刘洪对第一个版本的结尾尤其喜欢,“何井”杀了“杨赐”,这个结局一定让杨赐浑身发抖。


    他转身对张让道:“让胡轻侯机灵些,抓住重点。”


    张让点头,顺着机会低声道:“胡轻侯想要晋升,可是又不想给钱……”


    刘洪不屑地笑,胡轻侯现在还欠着他两百五十万钱呢,还想晋升?他淡淡地道:“让胡轻侯好好干,朕不会忘记她的辛苦的,明年一定给她晋升。”


    张让微笑点头,画大饼对白痴比较有用,对胡轻侯没什么用。


    刘洪回了宫,看了几遍歌舞,又扯过一个宫女抱在怀里,温柔了片刻,心中终究觉得不能便宜了杨赐。他一把将赤(裸)的宫女推开,冷笑着道:“来人!”


    胡轻侯做事不懂重心所在,明明抓了一手好牌却差点放过了杨赐,他怎么可能这么愚蠢?


    ……


    “原来常侍姓张。”胡轻侯仔细打量张让,大名鼎鼎的十常侍之首张让就是他啊。


    张让笑道:“陛下口谕,只要你好好干,明年一定让你晋升。”


    胡轻侯淡定地回答:“谢主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神情之间一点点诚意都没有。


    张让道:“轻侯还是要上点心,荣华富贵总是要依靠陛下的。”画饼果然是没人信的,但是这天下是老刘家的天下,皇帝画大饼也只能假装吃得开开心心。


    胡轻侯道:“陛下想要的,未必就是张常侍想要的,张常侍想要的,未必就是胡某想要的。”


    张让大笑:“不错!”这个胡轻侯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才十几岁,为何看得这么清楚?不像是背后有谋士在出谋划策,难道这次遇到了一个超级狠角色?


    ……


    一连十余日,刘洪每日都令杨赐进宫商谈国事。明眼的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刘洪多门看重太尉杨赐,而是刘洪小心眼,就是想要让杨赐游街示众。


    全洛阳谁不知道只要杨赐出了府,街上就会有人不屑地看着杨赐,怒骂一声,“杨人渣”,更有小孩子追着杨赐的马车叫嚷:“人渣,人渣!”


    每一次出门对杨赐而言都是折磨。


    听说刘洪每次都会刻意观察杨赐的神情,然后在杨赐离开之后放声狂笑。


    朝廷百官对此只能无语了,刘洪如此幼稚,就不怕百官寒心吗?


    杨赐对刘洪的行为不屑一顾,淡淡地对儿子杨彪道:“刘洪从小就是个纨绔,这辈子就是个纨绔。”


    杨赐是有资格说这句话的。刘洪从小死了爹,小小年纪就继承了父亲的爵位,没有人教导管制,等十二岁当了皇帝更是目空一切,窦太后又没想培养一个不亲的皇帝儿子,任由他胡作非为,直到刘洪十五岁,窦太后重病垂死,这才令杨赐、刘宽、张济三人教导刘洪。杨赐作为刘洪的老师,对刘洪知之甚深,自然有资格评价刘洪。


    杨彪叹气:“没想到父亲要受这纨绔的气。”老刘家除了出了两个英武的开国皇帝,哪里还出过人才,这天下权柄交给老刘家真是不合理啊。


    杨赐悠然喝了口酒,其实心中也咽不下这口气,刘洪也算是他的弟子,就是这么对待他这个老师的?他低声骂道:“叵耐竖子!”


    杨彪没有杨赐脾气好,杨赐可以无视胡轻侯的造谣,只是关注刘洪的心思,他却不行。这几日但凡有亲友见了他,眼神中都透着笑意。


    杨彪对此怒到了极点,作为大名鼎鼎的顶级门阀弘农杨氏的子弟,铜马朝太尉杨赐的儿子,铜马朝侍中杨彪,他为什么要忍受一个小小的羽林左监丞的造谣污蔑?


    太尉府的一群幕僚都是废物,竟然指望谣言止于智者,你丫去洛阳街头看看,哪里有智者?个个都是咧嘴笑着传播谣言的白痴废物蠢蛋!


    杨彪挥袖,怒气勃发。儿子杨休虽然聪明,可是年纪太小了,在杨休的世界观中人人都是注重名誉的,他完全不知道有的人可以一文钱出卖自己的名誉。很不幸胡轻侯就是那种完全不在意名誉的人,杨休的“以毒攻毒”,“以故事攻故事”,对胡轻侯而言毫无作用。


    杨彪冷笑,那就只有他亲自出马了。


    “走,跟我去找胡轻侯!”杨彪从牙缝里蹦出了命令。


    百十个仆役带着棍棒跟随杨彪直奔东街客栈,很快看到客栈前挤满了听说书的人。


    偶尔有人回头看到了杨彪,惊喜地叫道:“杨赐的儿子来了!”


    无数人惊叫:“哪里?哪里?”


    有人指着杨彪身后的百十个手持棍棒的仆役,道:“难道是来动手教训胡轻侯的?”一大群围观众惊喜了,瞬间让出了通往客栈的道路,热气地看着杨彪。有人叫道:“打啊,打啊!”虽然没能听到炜大师的最新故事,但是能够亲眼看到全武行大戏比听故事还要刺激。


    杨彪冷冷看着一群兴高采烈的围观众们,很想下令将这些等着看热闹的混蛋乱棒打走,总算还有一丝理智,只是对着客栈大声叫道:“胡轻侯,出来见我!”


    杨彪身后百十个仆役齐声大叫:“胡轻侯,出来见我!”


    杨彪傲然负手而立,胡轻侯敢于公开造谣污蔑太尉府,一定是因为皇帝给她透了底,太尉府绝对不敢动手的,只管放心大胆的去造谣污蔑。今日他带了百十个手持棍棒的仆役,威风凛凛杀气腾腾,一定超出了胡轻侯的预料,吓得胡轻侯浑身发抖,小心肝扑通扑通地跳,唯恐他失去了理智乱棍打杀了她。


    杨彪心中得意,胡轻侯分寸大乱之时,只要他再呵斥几句,“汝想死在这里乎?”胡轻侯就会屁滚尿流地跪在地上磕头认错,承认一切都是她的造谣诽谤污蔑,以后绝对不敢再犯,请求太尉府宽宏大量既往不咎。他看在刘洪的面子上绝对不会做得太过分的,撑死就指着胡轻侯的鼻子呵斥几句,“官员当有节操”,“为人当以德服人”等等,然后打道回府,从此耳根子就清净了。老父亲也会发觉他已经可以独当一面,继承家业,杨家很快就要四世三公了。


    杨彪心里暖洋洋的,欢喜地看着客栈,今日是他名扬洛阳之日。


    一道漆黑的人影从客栈中缓缓出来,手里的长刀在地上拖出了刺耳的声音。


    “是谁要见本座?”那道人影冷冷地道。


    杨彪心中冷笑,你继续装,你爬得越高,摔得越重。他一挥手,身后百十个仆役再次大叫:“胡轻侯,出来见我!”


    胡轻侯终于从客栈中走了出来,她仰头看着刺目的太阳,伸手遮住眼睛,低声长嘶:“啊!太阳!”


    她慢慢地看向杨彪,声音宛如在地上摩擦:“人类,就是你打搅本座的睡眠?”


    杨彪冷冷地看着胡轻侯,这家伙没看到这里有百十个手持棍棒的健仆吗,为什么还不跪下?


    胡轻侯血红的眼睛盯着杨彪,猛然仰天长啸:“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几十个山贼飞快地从胡轻侯身后涌出,在她身前整齐的列阵,一齐大吼:“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杨彪和四周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看那几十个山贼列阵的利索劲,竟然是训练有素的精锐啊。


    有围观众兴奋地道:“胡轻侯虽然人少,但是个个精锐,杨彪百十个人多半打不过。”一大群吃瓜群众看看胡轻侯的手下们整整齐齐的阵行,再看看杨彪身后乱七八糟的一堆人,谁是精锐,谁是菜鸟,谁能以少胜多,谁一开打就跑,清清楚楚毫无疑问。


    有围观众盯着山贼们,喃喃地道:“果然是精锐啊,好像比铜马朝北军更加精锐。”


    杨彪冷冷地看着山贼们整整齐齐的阵列,心里发毛,不会踢到了铁板吧?他嘴里淡淡地对身后的仆役们道:“哈哈哈哈,那些人难道以为会站队形就能打了吗?真是好笑。”百十个仆役急忙跟着笑:“哈哈哈哈!那些人只会站队形有个屁用。”“我一个打他们十个。”


    下一刻,几十个山贼同时跨出了左脚,发出巨大的踏步声,一齐大叫:“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围观众发出低沉的惊呼:“好杀气!”“厉害!”


    一群太尉府仆役紧张地左顾右盼,说好了只是来吓唬人的,难道真的要开打?为了几百文钱至于玩命吗?


    杨彪冷冷地看着胡轻侯,狗屎啊,这个胡轻侯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有一群比北军士卒还要精锐的仆役?不会是皇帝调遣了北军士卒假装仆役吧?


    几十个山贼再次同时跨出一步,巨大的踏步声如鼓点般敲在每个人的心头。几十个山贼一齐举起了手里的刀剑棍棒,仰天大叫:“杀出一个温暖的世界!”


    一群太尉府的仆役要吓尿了,好些人死死地扯杨彪的衣角:“杨侍中,我们回去吧,太尉等着我们吃饭呢。”“侍中是瓷器,胡轻侯是瓦罐,瓷器怎么可以与瓦罐碰?侍中何必与胡轻侯计较一日之长短。”反正要打你去打,我们绝不奉陪。


    杨彪冷冷地看着一群手下,眼神中满是蔑视,用力挥袖甩开众人,面对胡轻侯,厉声叫道:“胡轻侯,你还有气数竹片吗?我买!”


    一群太尉府的仆役反应极快,有仆役大声叫道:“我们是来买气数竹片的,有多少要多少?”有仆役挺胸凸肚,傲然道:“看什么看,你们可以买气数竹片,太尉府就不能买?”有仆役得意洋洋地道:“太尉府有的是钱,还愣着干什么,快把气数竹片拿出来。”有仆役不满地指着一群山贼,大声道:“我们是来买东西的,你们想要干什么?做生意讲究的是和气生财,哪有像你们这样摆出一张臭脸吓人的,还不把刀子收回去,大家笑一下,对嘛,这才是做生意的样子。”


    胡轻侯眨眼睛,收回了长刀。


    杨彪傲然看着胡轻侯,心中给自己的机敏点了一百个赞,但是假如真的买了胡轻侯的物什回去,那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了。他淡淡地道:“胡轻侯,本官是来买气数竹片的,听说你那气数竹片要倾尽所有财产才能买到,可是真的?”白痴才买胡轻侯的气数竹片呢,只要胡轻侯回答一个“是”,他就说回家取钱,立马转身就走,从头到尾仪态非凡,不丢面子。


    胡轻侯仔细打量杨彪,问道:“你是杨赐太尉的儿子杨彪?”杨彪冷冷看胡轻侯,明知故问。


    忽然,胡轻侯惊喜地叫道:“你终于来问秦香莲的下落了?我等你许久了。”


    杨彪呆呆地看着胡轻侯,你疯了?


    周围的围观众发出巨大的声响,有人恍然大悟,大声叫道:“我懂了!我懂了!原来杨彪是秦香莲的儿子!”有人眼中闪过精光,道:“去母留子!”有人眼角泪光闪烁:“几十年了,秦香莲终于等到母子相认了。”有人欣慰地看着杨彪:“虽然杨赐不当人,但是杨彪还是好的。”有人道:“毕竟是当娘的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怎么能不记得娘亲的好。”


    无数围观众欣喜安慰地注视着杨彪,温暖友爱和谐慈祥的气氛笼罩方圆数百丈。


    杨彪死死地看着胡轻侯,声音都颤抖了:“你……你……你……”


    胡轻侯愤怒地对四周的围观众道:“你们胡说什么?《杨赐与秦香莲》的故事是瞎编的,杨彪公子没有听到故事后半段,是来问剧情的。”


    围观众用力点头,更柔和地看着杨彪,杨彪有四十了吧,这么大的年纪找亲娘,不容易啊。


    杨彪浑身颤抖,满脸通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四周围观众理解极了,杨彪四十年来第一次见到亲娘,一定激动坏了。


    杨彪恶狠狠盯着胡轻侯,猛然甩衣袖,转身就走。


    四周围观众失望极了,看来是这里人多,打搅了杨彪与母亲相认,但是既然已经得到了消息,自然有的是办法联系。


    有百姓一脸的温馨:“终究是亲母子啊,一定会再见的。”


    胡轻侯目送杨彪离开,心中有几分愧疚,拿人父母说事,纯粹是人身攻击了,是不是做得有些过分了?


    一转眼,杨彪带着百十个太尉府的仆役回来了。


    “胡轻侯!”杨彪厉声喊道,“你辱我太甚,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胡轻侯心中叹气,狗屎!嘴中冷冷回答:“过来受死!”


    杨彪身后闪出百十个仆役,一齐狞笑。


    胡轻侯一瞅,大吃一惊:“不好!”


    太尉府百十个仆役一齐泼水,百余或高或低或凝聚或弥散的水流在空中激射!


    “噗!”胡轻侯浑身湿透,头发滴水,嘴中吐水。


    杨彪放声狂笑:“胡轻侯!叫你造谣污蔑我父子!叫你嚣张跋扈!叫你无耻下流!今日让你作法自毙!哈哈哈哈!”


    “噗!”杨彪被一桶水从头淋到脚。


    胡轻侯放下水盆,仰天大笑:“哈哈哈哈!以为只有有水而我没有吗?”一伸手,炜千急忙又递上一盆水。胡轻侯刚接过,“噗!”一盆水倒在了胡轻侯的脑袋上。


    杨彪吐着水,冷冷地道:“汝有水,吾无水乎?哈哈哈哈!”


    胡轻侯死死地盯着杨彪:“你为什么还有水?”


    杨彪得意极了,做鬼脸吐舌头:“我就是有水,我就是有水,你咬我啊!”


    胡轻侯大怒:“来人!给我上!”几十个山贼拿着水盆冲了上去,奋力泼洒。


    太尉府众人看看手里空空的水盆,怪叫着逃走。杨彪厉声大叫:“快去西天找如来佛祖!不,快去东街找水井!”


    两群人在街上胡乱泼水,炜千端了一盆水,瞅了半天,有些茫然:“老大,我们的人在哪里?”街上实在是太乱了,战线犬牙交错,一道道水流在空中乱飞,一个个浑身湿透的人乱跑,仓促间根本分不清敌人在哪里,自己人又在哪里。


    胡轻侯厉声大叫:“凡是背对你的就是自己人,凡是面对你的就是敌人!进攻!”


    炜千用力点头,对着迎面跑来的一个男子就是一盆水泼过去。那男子悲伤极了:“炜千,我是紫玉罗!”


    炜千慢悠悠地转头看胡轻侯:“老大……”


    胡轻侯正在四处逃窜:“救我!救我!”一道道水流追着她乱泼。小轻渝拿着一个小盆对着追赶胡轻侯的人泼水,根本没有泼到人,尖叫着逃了回来:“姐姐!”


    某个围观众笼着手看热闹,摇头长叹:“人心不古,这么冷的天竟然泼水,唉。”“噗!”一道水流泼在他的脸上。


    “王八蛋!谁泼我!”那围观众怒了,抢过一个水盆乱泼。


    越来越多的路人甲被泼了一身水,愤怒或欢笑着加入战团。


    一炷香后,胡轻侯带着小轻渝炜千等人悄悄逃回客栈,街上犹自在泼水大战。


    一个小小的身影在客栈中守候着,见了浑身是水的胡轻侯,那小小的身影深深拱手行礼:“胡左监丞高义,杨休谢过了。”


    胡轻侯盯着杨休,挥手道:“大家合作愉快。”抱着小轻渝进了房间沐浴更衣。


    小轻渝在热水中欢快地叫着:“泼水!泼水!”犹自沉浸在胡闹的喜悦之中。


    胡轻侯细细地给她清洗,温暖的热水让她的皮肤发红,可是她的心中却冰凉。


    一个时辰之前,杨休就到了客栈。


    【“我不知道陛下到底想要做什么,也不知道胡左监丞想要什么。但是,我确定两件事。其一,弘农杨氏与胡左监丞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其二,鸟尽弓藏,兔死狗烹,陛下若是如愿,胡左监丞就不会有好下场。”


    胡轻侯淡淡地道:“哦?”


    杨休眼神清澈,平静地看着胡轻侯:“胡左监丞是一个女子,出身草莽,没有门阀,没有才学,能够做官的唯一理由就是陛下需要一把刀。这把刀其实不一定非要是胡左监丞的,街上阿猫阿狗都可以,陛下用胡左监丞只是因为凑巧胡左监丞站在了风口浪尖。若是胡左监丞顺着陛下的心思,完成了陛下的命令,胡左监丞就是一头没用的猎狗,除了烹了,还有什么用?”


    胡轻侯大笑:“山野之中有的是兔子,没了杨家这只兔子,难道就没有其他兔子了?”


    杨休受到反驳,没有一丝的惊慌,道:“弘农杨氏是世家大族,子弟过千人,门生故吏不计其数,不论陛下谋划什么,弘农杨氏顶多没了太尉的职务,或许我父亲侍中的职务也会没了,但是弘农杨氏绝不会因此绝了仕途。两年,或者五年,陛下就会再次征辟弘农杨氏出山,或者彼时征辟的是我父亲,或者是我叔叔,弘农杨氏总归将会再次位列三公九卿。”


    他盯着胡轻侯的眼睛:“可是胡左监丞呢?”


    杨休缓缓拱手行礼:“夏日夜晚常有彗星掠过天际,胡左监丞绚烂如星辰,杨休只盼胡左监丞能永挂星空,照耀四方。”


    胡轻侯冷冷地道:“所以,小郎君的意思是?”


    杨休道:“胡左监丞的《杨赐与秦香莲》故事越来越动听,我杨家佩服胡左监丞的才气,也感谢胡左监丞的善意。但陛下定然是不满的。”


    他盯着胡轻侯道:“陛下需要我杨家难堪,我杨家配合就是。但这度,却不能过了。”


    “胡左监丞兴于水,何以就此作罢?以杨家之意,胡左监丞当继续兴于水。我杨家在水中难堪,却止于此,胡左监丞在水中兴旺,却能更上层楼。合则两利,分则两拜。胡左监丞世之英豪,不可不查。”


    胡轻侯盯着杨休,猖狂大笑:“杨小郎君果然是人中龙凤,名不虚传。胡某愿意与杨氏合作。”


    杨休微笑道:“我父亲脾气暴躁,今日定然会带仆役上门威胁胡左监丞,但胡左监丞休要惊慌,我父亲只是虚张声势,定然不敢真的与胡左监丞厮杀。我会守在父亲离开的路上,彼时杨氏与胡左监丞会好好的‘兴于水’。”】


    “姐姐,我明天还要打水仗。”小轻渝在浴盆中叫着。


    胡轻侯点头:“好啊。”然后给小轻渝擦干头发换衣服。


    她一度以为豪门大阀都是废物,以为自己的对手只有曹老板刘老板诸葛村夫,但今日终于知道自己错得离谱。


    杨休只是一个七岁的小孩子,就如此犀利,她能够与杨休何谈只是因为大局逼迫杨氏不得反击,若是没有这层顾虑,她与杨休公平相斗,她真的可以赢了杨休?


    胡轻侯对杨休的记忆几乎都集中在“鸡肋”上,没有其他“丰功伟绩”的杨鸡肋在胡轻侯的眼中就是一个三流谋士,别说妖孽般的诸葛村夫司马女装周烧船了,就是蒯越这一级别也秒杀了杨鸡肋,与孔让梨并称“大儿孔文举,小儿杨德祖”的家伙能够有多少才学?


    可杨鸡肋就几乎看穿了一切。


    这只是一个七岁的杨鸡肋。


    若是诸葛村夫、司马女装、周烧船呢?


    胡轻侯确定自己定然被秒杀无疑。


    她轻轻地给小轻渝扯直了衣衫,手脚微微发抖。不是惧怕,而是愤怒以及倔强。


    “狗屎!别人穿越了不是武力99,就是智力99,魅力99,为什么胡某要什么没什么?”


    “胡某就是一个武力、智力、魅力都只有39的垃圾,但是谁想要取我性命,那就拿头试试胡某的剑是不是锋利!”


    东街上,某个水井边,杨彪抢过一个盆子,用力对着前方乱泼,前方的人惨叫着躲开,杨彪得意极了:“杨某虽然没有上过沙场,但是敢与杨某为敌者,杀杀杀!胡轻侯,你出来,杨某要将你碎尸万段!”


    小半个时辰后,街上终于平静了,不见人影,唯有满地水迹。


    当夜,杨彪着凉发烧,连喝了十几碗姜汤依然浑身发抖,看父亲杨赐的目光得意极了:“父亲,孩儿已经为你报仇了!”


    杨赐看着裹着被子发抖的杨彪,肝疼无比,你今年贵庚啊,竟然在街上泼水玩,成何体统?


    杨休看着父亲狼狈的模样,淡淡地道:“祖父只管放心,你就当没有生过这个儿子,我会将杨家发扬光大的!”


    ……


    月上中天。


    太尉府外忽然金鼓齐鸣,火光冲天。


    无数洛阳人惊恐起身:“发生了什么事?”“是走水了吗?”“哪个贼人敢在洛阳闹事?”


    胡轻侯的叫嚣声在宁静的夜空中传出老远:“杨彪,你敢偷袭胡某,胡某与你不共戴天!”


    更有数百人的怒吼声传遍京城:“杀入太尉府!”


    无数洛阳吃瓜群众睡意也没了,精神也振奋了,怒骂声也消失了,欢快地穿衣服,胡轻侯要血洗太尉府了。“快去看看,莫要错过了!”


    一群官员脸色大变,难道刘洪下令胡轻侯杀了杨赐阖府?不应该啊!


    无数洛阳百姓官员匆匆赶到太尉府外,却见胡轻侯大摇大摆坐在中军帐中,周围数百人手持火把,恶狠狠地盯着太尉府。


    太尉府中早已有士卒拿了刀剑守在墙头,但人人脸色惨白,多半是皇帝下令剿灭太尉府了,太尉府内所有人都会被砍成肉酱。


    杨赐亲自爬(梯)在墙头露脸,厉声呵斥:“若有圣旨,杨某立刻奉上头颅,若是没有,你们想要造反吗?”


    四周无数官员百姓用力点头,圣旨呢,御林军呢,宦官呢?


    胡轻侯杀气四溢,厉声叫道:“杨赐!”


    十几个人猛然冲到了太尉府墙下,一齐出手,十几盆水将杨赐浑身上下尽数湿透。


    四周无数看热闹的官员百姓死死地看着胡轻侯。


    太尉府墙头,数百手持刀剑的太尉府士卒死死地看着胡轻侯。


    浑身都是水的杨赐死死地看着胡轻侯。


    搞什么鬼!


    原本喧闹的洛阳城陡然安静了,唯有胡轻侯猖狂地笑声划破寂静。


    “孩儿们,拿起水桶,进攻!今日胡某要水漫太尉府!”


    数百人从黑暗中拿出水盆,奋力冲向太尉府墙下,一盆盆的水泼上墙头,杨赐与数百太尉府士卒再次浑身都是水,冰寒刺骨。


    “万胜!万胜!万胜!”千余人大声欢呼。胡轻侯不断地向四周拱手:“胡某赢了!哈哈哈哈!”


    沉默的四周陡然爆发出了惊天的叫嚷声。


    “混蛋啊!又是泼水!”


    “狗屎!我还以为要杀人了!”


    “吓死我了,还好还好。”


    “冲啊,干掉人渣杨赐!”


    胡轻侯挥手:“孩儿们,再来!胡某今日要打破太尉府,在杨赐的床上拉屎!”


    尖叫笑骂声中,杨彪裹着被子在太尉府内跳脚:“快反击!拿水桶来!弘农杨氏不能输!”


    一群仆役急急忙忙扔了刀剑,到处找水盆水桶,虽然仓促,有些无头苍蝇乱跑的感觉,但是心里安定无比,不就是泼水吗,怕个头。


    杨休带人扶着浑身都是水、也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愤怒、不断得发抖的杨赐下了梯子:“祖父,我们且回去。”


    杨赐破口大骂:“胡轻侯!胡轻侯!老夫要砍下你的狗头!”


    几十个胡轻侯的手下拿了水桶靠近太尉府,城头的太尉府士卒陡然拿出水盆,用力泼下,墙下的人立刻浑身湿透,惊叫着跑开:“好冷!好冷!”


    太尉府士卒大笑:“蠢货!”居高临下,占有绝对的优势,泼水更是方便无比,一点力气都不用。


    眼看几十个人被太尉府打退,胡轻侯大怒:“来人,敲响战鼓,进攻!进攻!后退者死!”


    数百人拿着水桶冲向墙头,拼命向上泼水,可效果了了,时不时有人被自己的水泼中,叫嚷着退开。


    太尉府士卒大笑:“白痴!蠢货!”


    胡轻侯厉声下令:“上云梯!”


    云梯是没有的,但是竹梯子是有的,一群人扛着梯子架在太尉府下,拼命向上攀爬,却屡屡被墙头的水流泼得不能前进。


    胡轻侯杀红了眼,对着四周厉声叫道:“杨赐顽抗,奈何?乡亲父老何不助胡某一臂之力!”


    四周洛阳百姓兴奋大叫:“上啊,上啊!”纷纷抢过水桶加入战团,更有百姓急急忙忙回家拿水桶。


    片刻间,进攻方从数百人变成了成千上万人,到处都有人向太尉府泼水。


    忽然,泼水的人安静了,纷纷退走。


    胡轻侯大惊失色:“没有军令,为何就退了?”


    一群百姓无奈极了:“没水了!”泼水比刀子砍人更麻烦一百倍,一次泼了就没水了,再勇敢再坚强都没用。


    胡轻侯转头看炜千:“军需官,为何没水?信不信本将砍下你的头颅?”


    炜千摊手:“周围水井只有两个,哪里来得及补充?”


    胡轻侯转头四顾,却见两个水井前密密麻麻排了长队,几个大汉拼命打水,可惜就是没看见队伍缩短。


    胡轻侯惨叫出声:“使用一秒钟,打水一刻钟!我不负水井,水井负我!”


    周围的人无奈极了,下次要先准备几万个水盆,不然真的维持不住高消耗。


    某个梯子架在太尉府围墙上,一个百姓攀附在梯子上,缓缓向上攀爬。


    墙上,一个太尉府士卒狞笑道:“我看你怎么死!”拿起水桶泼下。


    爬梯子的百姓浑身都是冰凉的水,瞬间寒冷刺骨。


    城头的太尉府士卒大笑:“倒也!倒也!你忒么的快点倒下吧!”秋末深夜的气温有些低,而井水在月色下更见冰凉,被一桶井水从头泼下的感受绝不是正午阳光下那温和柔情的感受可以相比,当真是一盆凉水从头泼下,立马冷到脚底。


    爬梯子的百姓咬牙死死地抓住梯子,就是没有惨叫着逃走。


    城头的太尉府士卒毫不在意那百姓的无谓坚持,随手又取了一盆水,再次泼下。


    那百姓忍不住尖叫出声,可却依然死死地抓住了梯子。


    四周无数在水井边排队的百姓含泪看着那梯子上的百姓,叫道:“好汉子!”“不要怕,我们支持你!”“兄弟们,给我顶住!”


    城头第三盘水泼下,那梯子上的百姓明显手脚都在颤抖,城头的太尉府士卒狂笑:“我看你怎么死!”


    周围进攻的百姓一齐退开一泼水之地,握紧了拳头给那梯子上的百姓鼓劲:“士可杀不可辱,坚持住!”“是男人的就冲上去!”“好汉子不怕水!”“祖宗保佑你!”


    那梯子上的百姓终于爬到了梯子顶部,将手里的水用力泼在了那士卒的头上。


    无数百姓仿佛打了胜仗,大声欢呼:“万胜!万胜!万胜!”


    那太尉府的士卒忍着冰凉,又取了一盆水,狞笑着看着那梯子上的百姓,道:“我看你还能忍多久,是男人就不要躲!”


    那百姓不多不避,任由那太尉府士卒将水泼在身上,他恶狠狠地盯着那士卒,伸手,取到了下方百姓递上来的水盆,满是水的脸上同样狞笑着:“是男人的就不要躲!”一盆水泼在了那士卒脸上。


    周围无数百姓和士卒一齐叫着:“好汉子!”“硬汉子!”“加油!”“快给他们水!”


    两个人在太尉府的围墙的两边,站在梯子之上,你一盆水,我一盆水,坚决不躲。


    转眼间各自二三十盆水当头淋下,那太尉府的士卒终于忍不住,缩头躲过了一盆水。


    四周无数人大叫,没想到这么快就分了胜负。


    那梯子上的百姓张开手臂,仰天怒吼:“我是东方大牛!我是东方大牛!”


    太尉府外无数百姓热血沸腾,拿着水盆奋力进攻,今日非要水漫太尉府不可。


    半个时辰之后,锣声响起,胡轻侯鸣金收兵:“卖姜汤了,卖姜汤!天寒水冷,小心着凉,喝碗姜汤暖暖身体,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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