滢雪知道余三郎和嵇沅的事没成,烦闷的心绪顿时轻松了许多,接下来便只想怎么应付嵇堰。
只是说好了闲时一块用暮食的,谁承想竟是连着好几日都没见着人。
最后一面还是上在药铺上见的。
找洛管事询问过,才知这突厥窝点刚查出来,却也是盘根错节。
花楼每日都人流涌动,往来的人实在太多了,难以搜查到下线。
还要审问那些被抓去的探子。
既是探子,口风必然严谨,审问也不是易事。
滢雪一琢磨,也觉得是这个理。
抓着人才是关键的第一步,还得通过这些人,把突厥在洛阳的势力沈挖出来。
听洛管事说,有时候是深夜回来,或者是匆匆回来冲个澡,换身衣裳又走了。
滢雪也不是胡搅蛮缠的人,虽然说好多多相处,让她能早些适应,但也非常清楚正事为重。
太久没见着人,她几乎都快忘了要与他同食同屋的事。
等到忽然想起,掐指一算。
竟已经是第九日了。
明日就是第十日了,嵇堰到底要不要回府?
这个问题,在傍晚时,答案就出来了。
萝茵端来了暮食,一小碗米粥和几份小份的清淡小菜。
才喝了几口小粥,那边洛管事满脸堆着笑过来了。
洛管事站在屋外的廊下,道:“大娘子,郎主回来了,他过来询问大娘子是否用了暮食,若是还没有便过去主屋与他一块。”
滢雪眼一动,没想过嵇堰会在今日回来。不仅还记得他们九日前的承诺,还特意让她过去一同用暮食。
她放下了碗筷:“还没,正要用。”
洛管事自是瞧得到大娘子已经用到一半的暮食,但也不点破,他巴不得郎主和大娘子多培养培养感情呢!
“既然娘子还没用,主屋那头的暮食约莫一刻就好,娘子那会过来就好,正好郎主在盥洗,要好一会。”
滢雪应了声。
桌上的菜她也没怎么动,便让萝茵先端下去用了,她这也不需要伺候了。
等了一刻多钟,滢雪才慢慢悠悠的从屋中出来,走去主屋的膳厅。
到了膳厅,便看到许久不见的嵇堰。
他腰背挺直的坐在了膳厅中,洛管事则正把下人捧着的饭菜摆到桌上。
主仆二人似乎都察觉到了屋外的来人,不约而同的抬头往膳厅门口望去。
嵇堰面色一如既往的平静。
倒是洛管事眼神一亮,忙把托盘里边的三道菜和饭都放了下来。
差不多九天没见着人了,第一眼看到人的时候,滢雪忽然间想起在药铺里,嵇堰对陆世子说过的话。
心情顿时一好,面上也多了浅浅的笑意。
步入屋中,停在桌前唤了声:“郎主。”
嵇堰点了头,收回目光道:“用膳吧。”
洛管事在旁多言了一句:“郎主知晓大娘子吃不惯重味的,今日就特意嘱咐厨房多做了个清淡的菜。”
嵇堰暼了洛管事一眼。他发现这洛管事对戚氏越发的讨好了,这股子热乎劲,好似给他发月钱的人是戚氏一样。
转而想起这戚氏手缝极大,赏人都是用金豆子赏的,可不得把她供起来当成正主子。
滢雪走到嵇堰的对面坐下,瞧了眼桌面上的饭菜。
炒鸡,素菜,这两样都放了辣子,还有一份蕈炒鸡,是没有放辣子的。
嵇堰平日用膳也不需要人在旁伺候,洛管事也想留夫妻二人独处,便悄声无息地退出了膳厅。
嵇堰执起筷子,面上也没有什么表情,言简意赅:“吃饭。”
滢雪瞧了眼他,心道:这说话的气势,好似不是喊人吃饭,而是让人上刑。
嵇堰瞧了眼没动筷的人,暼了眼她。
滢雪这才执筷,轻声说:“郎主这般气势,像是喊人上刑一般。”
嵇堰被戚氏这么提起,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把这几日审犯人的劲给带回府中了。
但也没有解释什么,而是说:“今晚和明晚我去你屋里。”
刚要夹菜的滢雪,动作蓦然一顿,惊愕地望向嵇堰。
好半晌后,她问:“不是说十日一宿吗……?”
嵇堰:“吃完再说。”
滢雪……
这不如不说呢,更不如吃完再全说!
因嵇堰的那话,滢雪食如嚼蜡,心中琢磨着嵇堰这是什么意思?
她都不知一宿怎么熬过去,他却说连着两宿。
且也是说好她到主屋去吗,怎么成了他来西屋?
滢雪闷闷吃了小半碗饭就放下了碗筷,然后静静地望着嵇堰。
虽然什么都没说,但那目光无不在催促他吃快些。
嵇堰暼了眼她,说:“你先回去,晚间我过去。”
想了想,又说:“再准备一壶上回的牛乳茶。”
滢雪有些挠心,但还是点了头,站起转身走了出去。
已是十月中旬,洛阳已经冷了起来。
回了屋子,滢雪便让萝茵去做牛乳茶。
府中的牛乳还是足的。
晚间她就是不喝牛乳茶,也会喝牛乳,她又爱美,也会用道牛乳洗脸和泡手。
是以,牛乳每日送两回,早上和下午一回,府中都不缺。
她去沐浴,心不在焉地泡在浴桶中。
原想着还有一日时间,却忽然被告知今晚就过来,她心头泛着些许紧张。
不过就是躺在一块,不做什么。伸头是一刀,不伸头也是一刀,躲了这回,指不定嵇堰也没有心思再与她做夫妻了。
想到这,滢雪也不想再躲了。从浴桶跨了出来,擦拭身子,穿上衣衫后从耳房走出。
走回屋中,嵇堰已经坐在长榻上了,手中拿着一本书。
紧张的瞧了眼,大小好像不似她瞧的那些话本,想是他自己拿来的。
她屋中的话本虽没有那些露骨的内容,可要是被他知晓她爱看情情爱爱的话本,她觉着羞耻。
嵇堰抬眼看向从耳房中出来的人,目光落在了她那张被热气熏得红艳艳的脸上。
发髻没有解下,只是没了任何珠钗首饰,因沐浴,发丝也沾了水雾,两鬓与发线的细碎绒发也被水沾湿贴在脸上。
嵇堰清楚戚氏的美,长相明艳,时下更是比平时多了股妩媚。
目光下移,落在她的颈项之处。
没有胭粉和乌丝遮掩,先前被划伤的刀伤还有痕迹,半指浅浅的红痕,肌肤比旁凸起了些许。
嵇堰的目光不避讳,滢雪也不知他在瞧什么,被瞧得不自在,轻咳了一声:“郎主该说了吧。”
她说的是在饭桌上没说完的事。
恰逢萝茵把牛乳茶送来,嵇堰便止了话头。
萝茵放下牛乳茶后,问:“姑娘可要奴婢先把发髻拆了?”
嵇堰也不见外,径自给自己倒了一盏牛乳茶,抿了一口后,暼向她:“等你捯饬完再说。”
滢雪应了声好,等走入里间后,却暗一撇嘴,他惯会吊人胃口的。
滢雪在梳妆台前坐下,萝茵取来披帛披在了身上,然后先用珍珠膏给姑娘抹了脸。
然后覆在姑娘耳边轻声说:“姑娘,身上可要抹些香膏?”
香膏可以润肤,这秋季最为干燥,姑娘每日都是要抹的,只是郎主在屋中,不知还要不要抹。
滢雪脸色一红,道:“今晚不抹了,明早再抹。”
嵇堰耳力好,她们主仆二人的话也落入他的耳中。
垂下眼帘,遮去沉沉的眸色,把余下的半盏饮子全灌了。
这饮子偏甜,又温热,偏是不解渴。
继而又倒了一杯。
萝茵在主子的脸上和白皙的颈项上都抹了润膏,又抹了手腕和脚脖子,缓缓揉匀。
小半刻后,萝茵净手复返,才给姑娘拆发髻。
长发松散下来,却因刚松发髻而蓬松弯卷,梳了一会,依旧如此。
等她从里间出来时,嵇堰再次瞧向她。
望着她那头长发弯弯卷卷的披散着,有像嵇堰在博坊中看见过的波斯女,也是一头卷发。
无端生出了风情,竟比方才还妩媚了些。
血气方刚的嵇堰,心道:来她这屋子睡,一时不知是在折磨谁。
滢雪让萝茵下去了,房门也被阖起,滢雪暗暗捏了捏手心,这才在榻几另一旁坐下。
方才坐在梳妆台前,镜子中也有嵇堰的半个身影。
她视线总是不禁望向嵇堰,琢磨着晚上该睡里头还是外头。
越想,脸上就越烫。
嵇堰瞧向坐下的戚氏,翻了个茶盏,也给她倒了盏饮子。
滢雪轻轻说了声“谢谢”,把茶盏捧在了手中,抬眸看向他:“郎主现在能说了吧,为什么忽然说两宿,还是郎主来西厢过夜?”
嵇堰阖上了手中的书。
滢雪瞧了眼书封,是外番的地理杂记。
嵇堰察觉她的目光,挑眉问:“想看?”
滢雪正想摇头,又听到嵇堰说:“宫中集贤殿的藏书,外头瞧不着。”
这可是宫中藏书呀,不说多珍贵,就是里头对外邦的各种民风习俗的记载都是真实的。
本想摇头的滢雪,鬼使神差地点了头:“妾身想看。”
嵇堰把书放到了桌面上,不甚在意道:“那这两日就放在你这了,明晚我过来再瞧。”
滢雪“嗯”了一声,好奇地拿起书。
书上还有些许嵇堰留下的温热,她指尖紧了紧,但还是翻开了书,正欲瞧几眼之时,忽然反应了过来,抬眸,不满地望向对面的男人。
“不是在说夜宿西厢的事,怎扯到书上来了?”
嵇堰勾了勾唇:“就这么好奇?我积极些,不是你盼着的?”
滢雪秀眉一皱:“郎主要积极,前边九日就该积极了。”
她一点也不信嵇堰会积极了起来。
嵇堰似笑非笑的道:“说不定,我是因你在药铺说了那些话,我才改变了态度呢?”
提起先前那些维护的话被当事人听了去,滢雪不自在,但还是坚定的摇了头:“定不是这个原因。”
嵇堰忽然笑了。
“你倒是了解我。”
笑意淡去,定定地望向她:“府外的事进行了一段落,也该处理处理家宅的事了。”
滢雪语声狐疑:“家宅的事?”
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道:“美婢,顾媪?”
嵇堰点了点头:“你倒是不笨。”
滢雪心下腹诽她自然是不笨。要是她笨的话,他就不会坐在这里和她聊同宿的事了。
这还是她循环渐进让他答应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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