滢雪起来时,她屋子里的梳妆台与妆奁,已然让萝茵和青芽搬到了屋外。
她开了房门,萝茵和青芽便把这些东西陆续搬了进来。
二人按照姑娘的指定的地方,把梳妆台放到了里间。
嵇堰屋子里的物件少,屋子很空,就是再放几个大柜子也还是宽敞的。
梳妆台放好后,萝茵道:“奴婢知道姑娘怕冷,所以先把这些搬来,给姑娘梳妆打扮后,再让旁人搬其他物件。”
滢雪应了声,只是等用完早膳,回西厢瞧瞧怎么收拾之时,洛管事忽然来报,说是荣华长公主府来了人。
听到这个荣华长公主,滢雪想起了上回宴席若有若无的针对,便感觉来者不善。
眉心一皱,从西厢走了出来。问洛管事:“长公主怎么派人过来了,可说了是什么事?”
洛管事应:“带着一个大匣子和一个小匣子进的府,人现在在前厅候着,但并未说是什么,只请大娘子过去。”
滢雪心下警戒,但毕竟是长公主府来的人,开罪不得,不得不去。
到了前头后,滢雪立即换上了一副温婉表情。
长公主府来了三人,皆是面貌清隽的年轻男子,三人纷纷朝着戚滢雪一礼:“见过嵇大娘子。”
滢雪摆了摆手,挂着温婉笑意,问:“不用多礼,不知长公主殿下差三位来府上有何贵干。”
其中一人捧着一个小匣子道:“殿下说品蟹宴上让嵇大娘子受了委屈,是以送些礼来补偿嵇大娘子。”
说着,打开了匣子,是一对精致的臂钏。
看到那对臂钏,滢雪心头疑惑,长公主是什么意思?
虽然疑惑,但面上还是客套道:“长公主殿误会了,还请告知长公主殿下,妾身并未受委屈,这礼妾身受之有愧。”
那男子却是把匣子阖上,放在了一旁的茶几上,道:“小人只听命把礼送来。”
言外之意,只负责送礼,不会再送回去。
说罢,男子又让另外两人把大匣子放到了茶几上。
滢雪看了眼那较长的匣子,隐约觉得这礼不是给她的。
果不其然,当匣子被男子打开的时候,看到那柄乌黑透亮的刀,就知道是送给谁的了。
男子道:“长公主殿下意外获得这把削铁如泥的好刀,记念着嵇大人救下圣人一事,又知嵇大人身有本事,练得一套好刀法,所以早间与嵇大人说了赠刀一事,只是嵇大人可能不方便去公主府,是以长公主殿下便命小人们把这刀送来。”
滢雪听到这人模棱两可的话,明白嵇堰是知道这把刀的,但却不知嵇堰是愿不愿意收这刀。
滢雪目光扫了眼那把刀子,虽然不懂刀剑,但也看得出来,这刀恐怕价值不菲,再加上削铁如泥,恐怕没有千金买不来这把刀。
至于那对臂钏,恐怕连这把刀的刀鞘都买不到。
滢雪听说过花楼里,有豪客千金只为买花魁一笑。
如今到了长公主这里,却是豪掷千金买刀赠嵇堰,让她不得不多思。
她收了目光,神色不变:“郎主不在,这礼贵重,我只怕不能自作主张收下。”
那男子却又是同样的话:“小人只听命把礼送来,嵇大娘子且自主决定礼的去处。”
话说得倒是好听,可谁敢扔了长公主的礼?
三人把东西放下,行一拜礼后便离开了。
等人走了,滢雪则面无表情的看着那把刀。
先前从品蟹宴回来时,在马车上与嵇堰说过的话又浮现了起来。
那长公主莫不是真的瞧上嵇堰了?
如果是,那这长公主也未免太荒唐了,便是有女王爷的称号,也没见哪家王爷像她这样荒/淫无度。
就是帝王后宫三千,可真论起来也只有一后二妃。
比起帝王,这长公主那才真是后宅佳丽无数,最近还听说这些后宅男子中,有不少是成过婚的,至于是自愿的,还是被逼的,谁知道。
她瞧着那把好刀,觉得膈应。
那对臂钏她也不想要。
起了身,与洛管事道:“等郎主回来了,把这两样东西给他瞧,说明白是谁送的。”
说着,冷着脸离开了。
回到鹤院西厢,看着鹤院的下人在搬东西,她喊了停,说:“把衣柜搬来就好,其他的先放在西厢。”
萝茵不解的问:“往后姑娘要与郎主同住一屋了,为何不把东西全部搬到主屋来?”
因方才长公主送礼来的事,滢雪心头膈应之余,又有几分莫名的烦躁。
再说了,万一日后她与嵇堰有了矛盾,她娘家在千里之外的安州,哪怕跑不回去,也可以回西厢住,好歹也不用住在一个屋子看他的脸色。
吩咐后,她便去了主屋。
滢雪前脚才去了主屋,嵇沅后脚便到了西厢寻她,看到屋中有人搬柜子,问了一下,才知嫂嫂要搬到二哥的屋子里头住。
嵇沅觉得夫妻俩就是应该住在一个屋子的。二哥和嫂嫂僵硬的关系,现在也缓和了,住在一块也是应当的,便她也没有太在意。
嵇沅寻到了主屋。
入了屋中后,腼腆地朝着滢雪唤了一声“嫂嫂。”
滢雪昨日才说让这小姑子常来与她说说话,没承想这么快就寻了过来。
因昨日的相处,姑嫂二人也熟络了起来。
滢雪把方才不高兴那几分情绪撇开,带着笑意询问:“今日可是来陪嫂嫂说话的?”
嵇沅有些羞赧的点了点头。
来洛阳许久了,说得上话的人也没有,更别说在这家里,也就母亲一个人,其他下人她也不敢她们说太多,闷得慌。
这两日和嫂嫂相处下来,嵇沅便觉得和嫂嫂聊得来,而且昨日嫂嫂还维护她了,让她不禁想亲近。
姑嫂二人关系逐渐融洽,说了一会话,洛管事便送了一些账本过来。
洛管事:“这是先前郎主来洛阳后,圣人赏赐的铺子庄子,老夫人忙不过来,是以把这一个铺子一个庄子交给大娘子打理,顺道再教三姑娘打理一下庶务。”
说着,洛管事看向了一旁的三姑娘。
嵇沅闻言一愣,今早和母亲一块用早食的时候,母亲并没有与她说这些话呀
。
滢雪笑了笑,道:“三妹愿意与我学,做嫂子的自然不会藏私。”只是她没想过这嵇老夫人会让她管这铺子和庄子。
她以为,以老夫人对她的意见,定是要把这些紧紧攥在手上的。
不过这嵇老夫人的态度,她也能看得明白。
她往后总归是这嵇府的主母,管家的事也迟早会落到她手上。
所以现在拿这一间铺子和一间庄子来考验她,打理得好,就让她当家,打理得不好,那就再三考虑。
以她虽被父亲娇生惯养,但父亲也是她十二岁那年请了人来教她打理庶务的。
学了一年,便让她自己来打理她嫁妆里的铺子和庄子。
这一间铺子和庄子对她来说也不算什么。
只是现在戚家的事情还没弄明白呢,滢雪现在并不想管。
她要等乳娘从安州回来再从长计议。
乳娘也回去了一个多月了,也差不多要回来了。
想到这些,虞滢开口拒绝了:“只是,我现在手中还有些嫁妆铺子没打理明白,一下子也忙不过来,怕是打理不好这铺子和庄子”
说了之后,看着嵇沅笑了笑:“这铺子庄子的账册不若让三妹来管,我在旁指点一二?”
洛管事微愣,没想到大娘子会这么说。
老夫人都拿出铺子和庄子来给大娘子管了,便是有意让大娘子接触,往后也好管家,如今这拒绝了,只怕会让老夫人不高兴。
洛管事想劝一劝,但奈何三姑娘也在屋中,不好劝,只能说:“奴去询问老夫人。”
说罢,便退出了屋子。
洛管事离开了,嵇沅忙道:“嫂嫂你太看得起我了,要我做一顿饭还可以,让我打理庄子铺子,是真的打理不来。”
滢雪看向她,语气认真:“谁都是从不会学到会的,日后你若是嫁了人,若是连中馈都管不了,便会使人看低。”
虽然不是好话,可却也是现实。
嵇沅一阵恍惚,又听嫂嫂说道:“你要嫁的若是平民百姓,嫂嫂自是不会让你学这么多,可若是要嫁入与你二哥这般的门第,便必须要学,这是后宅的立足之本,什么本事都没有,嫁过去会受委屈的。”
滢雪想了想,又把这话掰碎给她听:“男人去建功立业,我们若是享受到了他们带来的优渥生活,那便要有所付出,打理庶务就是一种付出,打理得好,日后家底丰厚,得益者我们也是享受到的。”
看着嵇沅一副茫然却又受教的模样,怕她又当牛做马的付出,便又补充。
“还有,莫要把打理庶务当做理所当然,这是建立在男人有本事且对你好的条件之上。若是那男人是没用的,这样的男人不值得嫁,便是嫁了,也要和离了,省得被拖累大半辈子。”
嵇沅还在消化嫂嫂的话,再听到嫂嫂轻易的说出和离二字,小姑娘更是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嵇堰刚回来,正要进屋,便听到了戚氏这一番有几分惊骇世俗的话。
虽然说得大胆,倒也没有太多惊讶。
戚长史就一个独女,后来虽按照戚家老夫人的意思,从族中过继了一个儿子,但一直未曾续弦,可见对自己的子嗣是男是女并不大看重。
戚长史对爱女疼惜,自然不会教育独女那等妻为夫纲的道理,而是教她爱人先自尊自爱。
虽然她的理都没错,可听到她这些话里边有掺杂半点感情的话,嵇堰心里头有那么几分堵。
还真的只是为了她父亲才会对他假以辞色?
忽然想起她着急与他坐实夫妻的关系,心下也多了几分怀疑。
或许,这其中还有他不知道的事。
屋内,嵇沅隐约被说服了。
那些高门大户的儿媳,操持的事也多,昨日嫂嫂操持生辰宴便让她惊叹,要她来操持肯定会闹笑话的。
要是她往后嫁了人,婆家也让她操持一些小宴席,她却搞砸了,肯定会被婆家看轻。
嵇沅虽然还未全消化嫂嫂的话,可是也是觉得有道理的。
她小声的应:“那我试着管管?”
想了想,她又道:“我回去与阿娘说一下。”
她虽然年纪小,可也怕嫂嫂拒绝了母亲,让母亲不高兴。
她想回去帮嫂嫂说几句好话。
滢雪点了头,目送嵇沅离开。
片刻后,忽然听到外边传来嵇沅喊“二哥”的声音。
滢雪听到这声,愣了一下,嵇堰什么时候回来了?
她方才说的话,他都听到了?
想了想,她好像也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也就不在意了。
滢雪起身走到柜子前,打开衣柜,装模作样的整理衣服。
嵇堰跨入屋中,便瞧了眼里间的戚氏。
她方才分明还在外间与三妹说话,也必然是听到了三妹唤他“二哥”的,可却是若无其事的进了里间,好似不知他回来了一样。
早间还温柔小意的给他束腰封,不过才过去两个时辰就变了脸,发生了什么?
嵇堰隐约嗅到了一丝端倪。
他从外间走进来,卸下腰刀,暼了眼没把他当回事的戚氏,略一挑眉,问:“又怎了?”
这戚氏脾气倒是越发的见涨了。
这段时日,接近他的目的是为了她父亲的前途,也有讨好的一丝,可前提是他也没见着她怎么讨好,在他这里反倒随心所欲得很。
滢雪阖上柜子,转头睨了他一眼:“听说长公主要送二郎一把削铁如泥好刀。”
嵇堰剑眉一蹙,听出了言外之意,心思甚是灵敏的反应了过来,脸色稍沉:“送到府上来了?”
滢雪也不是傻的,一下子便从嵇堰脸上那细微的表情中看出了端倪。
“二郎可是拒绝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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