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难正被鹿肉辣得直吐舌头,八成是吃到小树之前不慎掉进辣椒末里的那块天选之肉了。
白若先把晕头转向的小树安置在旁边的摇椅上，然后凑到小白龙身边。
小白龙行云流水地给她斟了一杯酒，“来。”
白若把酒杯往旁边一推,“喝酒的事不急,我有件要紧事问你。”
小白龙含糊道：“什么事？”
白若严肃道：“你们龙族有没有什么快速进入成年期的法子,除了你嗑的丹药。”
小白龙挠挠龙角,“我们以龙角长成作为成年的标志,基本上靠努力提升修为，加快龙角生长。”
白若摸摸下巴,看来还是得靠修炼。
小白龙沉思片刻，继续道：“不过提升修为不是一日之功，所以这个方法快不了多少,据说有一个偏门法子,但是罕有龙用……”
白若眼睛一亮,“什么法子？”
小白龙眨眨眼,尽力维持清醒。
“妖界大大小小的秘境无数,秘境流速与外界不同，如果找到一个时间流速是外界数十倍的秘境，进去待上一阵,不就自然成年了吗。”
白若忽然觉得这个方法极有可行性。
小白龙又低声叮嘱道：“不过也就是我们长生种敢进这种地方，百年对我们来说不过弹指之间。要是换了短命妖,都等不到出秘境,就变成一抔黃土了……”
白若慎重点头,“你有这种秘境的线索吗？”
小白龙面露难色,“我只是听说过这种传闻，毕竟大多数妖也不会嫌自己命长……你要是真想去，我倒是可以找海里的妖帮忙打听打听。”
白若道了一声谢,顺手用传讯玉符给小锦鲤发了一条消息。
金金消息灵通，没准能有什么线索。
……
接下来的时间，白若一边等秘境的消息，一边日日修炼，勤劳得小树都忍不住劝了。
“修炼不急于一时。”
白若抬眸看了他一眼，小树那晚晕晕乎乎，完全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了。
她正色道：“不行，我有点急。”
小树不解其意，“急什么？”
白若的实力早已碾压一众年轻小妖，加上天性寿命漫长，完全可以慢慢修炼。
白若幽幽地叹一口气，“不修炼，没肉吃啊。”
小树的脸上露出一丝疑惑，“你想吃肉了？是吃鸡肉、兔肉，还是羊肉？”
但凡是山林里有的肉，总能给她弄来。
白若摇摇头，“不，是未成年妖不能吃的肉。”
小树愣了一瞬，半晌才反应过来。
他咳嗽两声，“我、我去看看早上蒸的点心做好了没。”
说罢，小树一溜烟跑了出去。
白若的叹气声更重了。
吃素的日子，真是清汤寡水，让龟没有一点盼头。
大约一周后，小白龙那里先传来了消息。
“归云川尽头有一个秘境，上一次开启是五百年前，当初误入秘境的小妖大多是寿命不长的妖，秘境再开时，只出来一只白发苍苍的老山羊，不久后就寿终正寝了。”
“故而大家都猜测那秘境的时间流速太快，导致这些妖有进无出……”
白若一拍掌心，“就是它了。”
她现在进去，出来就是一只成年龟了，从此百无禁忌！
事到临头，小白龙反倒有些纠结，“你真要去啊，万一那时间流速比我们想象的还快……”
白若瞥他一眼，“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山羊都能活着出来，我龟龟不比它命长吗。”
小白龙还是有些担忧，他那晚一定是喝多了，才和白若说了这么不靠谱的法子。
眼看着劝不动白若，他转头去找小树了，试图让他用用美树计，吹点枕头风打消白若的冒险念头。
小树听到小白龙的来意，嘴唇微动。
别说他现在还吹不了枕头风，就算能吹，也不好随意干涉白若的决定。
“我找白若谈谈，要是她实在想去，我便陪她一起。”
小白龙瞠目结舌，等等，他是想把白若劝回来，没打算再搭进去一棵树啊。
小树来找白若时，她已经在清点进秘境的行囊了。
好歹是个秘境，总要做好万全的准备，以示尊重。
她看到小树，轻描淡写道：“我去一趟归云川的秘境历练，用不了太久就会回来的。”
小树见她心意已决，只好开口：“那我跟你同去。”
白若一滞，放下手里团起的衣裳，“我是去历练，不是去郊游，你没必要跟着去受罪。”
小树盯着她的眼睛，“如果是普通秘境，我跟着也不妨碍。如果是有危险的秘境，我更不可能看你独自去。”
白若见小树把两头的话口都直接堵死，不禁“嘶”了一声。
莫非是近朱者赤？
老实巴交的小树跟她在一起久了，都变得如此口舌伶俐，竟让她一时无法反驳。
这时，两只龙角突然从窗口冒出头来。
小白龙弱弱的声音从窗下传来，“我也可以一起。”
白若一只龟去，万一出点意外，他怎么跟龟族的大龟小龟交待。
二难从另一个窗口钻出来，“去哪儿？我也去！”
没有听到前因后果不要紧，重要的是合群。
白若、小树和小白龙别想偷偷背着他出门。
白若头疼地摁摁眉心，她不过是想找个秘境快速过渡一下，提前进入成年期，怎么就成了全员大冒险了呢。
一日后，没能说服小树、小白龙、二难的白若拖家带口地上路了。
不是她口才不行，主要是她一龟难敌三口。
三张嘴巴一起在她耳边叨叨，是个妖都承受不住这种声波攻击。
好在归云川距离树族的族地不算太远，至少不是横跨妖界那种夸张的距离。
从这里出发，靠云车疾驰一周左右，就能抵达归云川了。
临行前，小树颇为遗憾道：“我本来还想带你去见见祖树爷爷的。”
白若一边对着舆图比划，一边说道：“等我们回来再见也一样。”
她现在未成年，见了小树的家长也只能定亲。
等成年了，他们都可以跨过定亲，直接原地成婚了。
小树不知道白若脑子里的车轱辘已经碾了不知多少个来回，他还在认真盘点进秘境要带的物品清单。
小白龙自然地搭上他的肩膀，“不用那么紧张，缺什么，我们就地取材就行。”
小树点了点自己的调料包，“胡椒粉、辣椒粉、花椒、桂皮、小茴香……都有吗？”
小白龙默默闭上嘴，“那还是得带上的。”
没有小树的时候，他们吃辟谷丹就算了。
现在有了小树，可不能因为区区一点调料，影响了大厨发挥。
……
进入归云川地界后，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下来了。
除了偶尔响起的鸟鸣虫声，便只剩下潺潺水声。
“自从五百年前有妖误入这里的秘境后，大家就把这片区域划为了禁地。”
小白龙看着奔腾不息的川流，在心里默默计算自己的年纪。
保守估计，他能活一万年。
就算秘境的时间流速是外界的百倍，在秘境里困上一年，也就长个百来岁，他还是头年轻小龙。
白若一行逆流而上，一路来到归云川的尽头。
小白龙这时已经提起了警惕，恨不得用龙尾巴把自己和白若绑在一起。
“听说这个秘境的范围很大，入口捉摸不定，可能踩到哪一块石头，我们就直接掉进秘境了。”
话音未落，二难低头注视自己右脚踩住的一块小石头。
“不会那么巧吧……”
说话间，他忽然觉得身子一轻，连忙伸手拽住距离自己最近的小白龙。
小白龙被他扯得一个踉跄，“干嘛，好好走路，别动手动脚！”
下一瞬，他就看到二难的身形在眼前逐渐模糊。
小白龙惊恐地睁大眼睛，龙尾一甩，勾住了白若的脚踝。
“救救——”
白若脚腕一紧，第一时间拽紧小树的手。
巨大的牵引力从小白龙的方向传来，她眼前一花，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一阵失重感后，四只小妖接连落在一片冰封的湖面上。
白若当即打了一个喷嚏，哆哆嗦嗦地摸出一张保暖防寒符给自己贴上，又拍了一张在小树身上。
小叶紫檀是热带树，不耐寒。
二难的眼皮颤了颤，只觉得前所未有的浓重困意袭来，“好冷，好困……”
小白龙立即用龙尾抽了他一下，“醒醒神，这里可不是冬眠的地方。”
二难勉强打起精神，给自己也贴了一张取暖的符文。
几只小妖里，只有小白龙的抗寒性最好，他哈了两口白气，在厚实的冰面上踩了两脚。
“这冰面还挺结实的，至少不会让我们平白掉进冰窟窿里遭罪……”
说话间，白若的耳朵忽然动了动。
几不可闻的细微“咔嚓”声从脚下隐隐传来。
“你们听见了吗？”
小妖们脸色忽变，“冰要裂了！”
四只小妖拔足狂奔，一道裂缝自湖中向他们脚下飞速蔓延，冰层破裂的咔嚓声不绝于耳。
二难一边跑，一边迎风大喊：“小白龙，你这是什么乌鸦嘴！”
小白龙欲哭无泪，“我就这么一说，谁知道它说裂就裂啊。”
好在他们离湖岸的距离不算太远，在冰层彻底破碎的前一秒，四只小妖如一阵风般冲上了岸，扶着膝盖大喘气。
“呼——”
白若长舒一口气，终于腾出空来对小白龙道：“保险起见，从现在开始你还是少说话吧。”
小白龙刚要张口，小树默默瞥了他一眼，“谨言慎行。”
小白龙的嘴巴无力地张开，又再次闭上。
不过转眼工夫，冰封的湖面就彻底解冻，成了一汪澄澈碧蓝的春水。
白若觉得方才贴上保暖防寒符的位置有些过分热了。
她随手揭下符文，发现周围的气温比之刚刚回升不少。
湖边的泥地里，甚至开始冒出星星点点的绿意，一簇簇嫩绿的小草就这样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飞快生长。
不多时，荒芜的冻土变成一片生机勃勃的草原，上面还缀着五彩缤纷的小花。
蝴蝶扇着翅膀飞来，在花丛中翩翩起舞，一派春日融融的美好景象。
小妖们纷纷睁大了眼睛。
“这是由冬入春了……”
白若看着一只彩蝶甚至被小树头上的绿叶吸引，绕着他的脑袋转了两圈，才迷惑飞走。
她轻咳两声，不着痕迹地挪开视线。
“我们来对了，这里的时间流速真的比外面快太多了。”
小树新奇地摸了摸自己的头顶，“我好像也要长叶子了。”
春日降临，万物生长。
小妖们绕着湖转了一圈，小树的脑袋上就多了两片叶子。
言檀喜不自禁，这地方，算是来对了。
天气渐热，草地的绿意由淡转浓，湖边的树上渐渐有了蝉鸣。
白若用手扇了扇风，额上微微沁出汗意，“夏天来了。”
“咕噜。”
二难的肚子发出响亮的鸣叫。
他摸摸肚子，“我进秘境前才吃了半袋小鱼干，怎么这会儿就饿了？”
白若微微眯起眼睛，看向明晃晃的日空，“时间加速了，我们身体的消耗也增加了。”
小白龙登时紧张道：“我们是不是得赶紧吃饭？”
要是不按时补充食物，他都怕自己出秘境时瘦成一条白龙干。
白若和小树同时把目光投向宁静的湖面。
既然有这么大一片湖，湖里肯定有鱼吧。
一刻钟后，四只小妖在湖边排排而坐，各持一根钓竿，静待食物上钩。
最先有响动的是小树的钓竿。
水面震颤了两下，一股坠力自湖中传递至竿身，小树迅速抬手收竿。
一条巴掌大的银鱼跃出水面，鱼尾甩动间，溅开一片水花。
小树眼疾手快地将小银鱼放进提前备好的竹篓。
几息之后，二难的鱼竿也晃了两晃。
他眼睛一亮，屏息抬杆，一条稍大些的银鱼落在草地上。
二难“嘿”了一声，对小树道：“比你那条大些。”
紧接着，小白龙的鱼竿也有了动静。
他一甩鱼竿，一条更大的银鱼落入竹篓。
小白龙得意地比划了一下，“比你们俩的都大。”
不出两分钟，白若的鱼竿重重一坠。
她用力一拉，一条小臂长的银鱼凌空飞起，在竹篓里和前三条银鱼团聚了。
二难打量着竹篓里扑腾的四条银鱼，看着它们明显的体型差，喃喃道：“这不会是四世同堂吧。”
白若想了想，悠悠道：“没准是兄弟姐妹，按照这里的时间流速，早出生两分钟，都够多长一截个子了。”
不管是四世同堂还是同辈兄妹，这四条银鱼都被小树利落地开膛破肚，洒上调料下锅了。
吃完一锅炖鱼后，一阵凉风袭来，秋天的第一片落叶掉在了白若眼前。
小树看着那片泛黄的落叶，心中忽然生出一种兔死狐悲的悲怆。
他惊恐地摸了一下脑袋，糟糕，他是不是要脱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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