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进到尾声的时候,尤雪珍忙得不可开交。
她和孟仕龙上一次完整出去玩还是坐他的车去摘草莓,那之后就被各种毕业事宜缠身,准备论文答辩,准备就职面试,还有就是准备租房。
她希望能在月底前把房子的事情定下来,到了六月房源比较紧俏,就不太好找了,所以最近一个星期租房成了她的头等大事,一有空就跟着中介到处看房,微信里已经被各种中介包围了。
挑挑拣拣,最终看中了一间距离地铁步行不超过十分钟的一居室,朝南,客厅有很大的落地窗,能望见西荣湾。
尤雪珍对这个景色一见倾心,房租的价格也还合适,唯一的问题是房间是空的,家具需要自己购置,对比其他可以拎包入住的房子而言就显得比较麻烦。
尤雪珍犹豫不决,先拍了下房子的视频,当晚发给孟仕龙问他意见。
他很快回道:「房子本身不错,地址是什么?等深夜我去那附近周边转转,看看附近安不安全」
尤雪珍才不想他折腾,连忙回:「应该挺安全吧!这个房子楼下也有门禁,不用担心」
但孟仕龙还是很固执,说还是要过去看看才放心,尤雪珍没办法,只好把地址发给他。
她以为他会明后天再顺路过去看,结果当晚十一点多的时候发来语音,说他已经看过了,周边都安静,是不错的选择。
彼时尤雪珍已经洗漱完躺在床上,惊讶地问他怎么现在就过去了。
他回了句「怕耽误你签房子,反正我开车过去很近。」
“哪里近了……”
尤雪珍自言自语地嘀咕,她挑选的基准是按照之后工作的便利性找的,离她现在正在面试的西荣广播电视台很近,同一条地铁差五站,但离孟仕龙家却一点不近。
尤雪珍躺在床上侧翻了个身,心想床铺这么软,她连下楼拿给外卖都嫌麻烦,更别说深夜开车去一个不算近的地方为了看看那里环境怎么样。但他就愿意,只是因为她而已。
这个认知让尤雪珍心头发软,立刻给他打了一通电话,抱怨说:“你这样我都不想租那个房子了……”
他一愣:“为什么?发现哪里不好了吗?”
“嗯。”她抱着被子叹气,“距离。离你有点远……这样你如果要来找我或者我去找你都要花好多时间。”
他松口气,笑说:“我还以为是什么,没关系,我来找你就好了。”
“那我就更想换近一点的了。”
如果光是她去找他,其实这个距离她还是可以接受。但如果总是让他来找自己,她就不愿意了。
孟仕龙平和的声音从听筒传入她耳朵:“想要见一个人的时候,路上的时间也会变得很愉快,所以长一点的路,期待的时间就变长了,并不见得是坏事。”
尤雪珍虽然知道他这是歪理,分明就是为了来说服她的一套说辞,却莫名被他说服,不再辩驳。
“好吧……你开
车回去了吗?”
“嗯(),正在回去路上。
行呀(),现在可以边讲电话边开车了。”
他听出她声音里淡淡的睡意,放柔声音问:“困了吗?”
“没有啊……”
她刚落下去的眼皮在听到他的声音后又勉强撑起,决心要陪他开车回家后再挂断电话,于是絮絮叨叨地主动找话题。
“今天晚饭吃了学校后街新开的福鼎肉片,他们家的肉片居然还蛮有弹性的!加了泡椒辣辣的但又不会很辣,想到毕业以后可能来吃的机会就少了,我今天一口气吃了两碗……”
“这样吗,那下次我们一起去吃,我去跟老板偷个师,这样你就能吃到了。”
尤雪珍抱着被子又翻了个面,迷迷糊糊地说:“哪能这么容易被你偷师到,老板得气死了……”
说着说着,电话那边没声了。
孟仕龙喂了两声,很快意识到尤雪珍睡着,立刻收声,但也没挂掉通话,让时间一分一秒地往前走。
偶尔红灯停下的时候,他就把目光落在通话界面上,看着流逝的时间和小丸子头像,眼睛微微弯起。
车子平稳驶到家后,他靠近听筒,气声说:宝宝,晚安。
第一天尤雪珍就和中介签完了租房合同,但搬进去前首先要解决家具的问题。她和孟仕龙便决定周末找一天去宜家把必备的家具给买了。
因为要买的家具很多,任务繁重,两人都起了个大早,孟仕龙接上她就冲向宜家,赶在开门后的第一波进去。
卖场里几乎无人,整齐排列的家具一览无余,观感非常舒适,像他们包场了这里。
孟仕龙推了个推车过来:“我们先从哪里逛起?”
“床吧!人少的时候试床比较自在。”
两人直奔床品区,尤雪珍早起的困劲在看到一张张蓬软的床后复苏,开始不停打哈欠。她扑腾到其中一张床上,微微眯起眼,舒服地喟叹:“这张感觉不错。”
孟仕龙也跟着坐下来,用手试着床的质地,点头说:“还可以,不过还是再多试试吧?”
“好……但先让我在这张床上多试几分钟。”
孟仕龙看着她耍赖的样子,也不催她了,原本是坐着的姿势放松下来。她感觉身侧床铺一陷,他也躺了下来,却没完全躺下,用手支着脑袋,笼罩着她。
尤雪珍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和他对视不了一秒,转而转过身背对他——结果却方便他伸出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揉她的耳垂。
不一会儿,他就眼睁睁看着她的耳朵被自己玩红了。
尤雪珍气鼓鼓地又无奈转回来:“你干嘛!”
他一脸正直:“叫醒服务。”
“……”尤雪珍一骨碌从床上起来,“知道了知道了,我起来认真挑!”
接下来她老老实实地在每张床上只躺一下,生怕再被“叫醒服务”。
最后凭感觉选定了其中一张,她翻
()
滚了两下,坐起来招手让孟仕龙也过来躺,仿佛只是单纯询问意见。
“你试试这张怎么样?”
他依言躺了一下,点头说:“挺舒服的。”
“好,那床就定这张吧!”
她说完,脸有点红地蹦下床,扭头走向杯子区。
孟仕龙知不知道她让他试床的意义呢?
不是单纯的建议,而是,她想象中他们之后应该会经常一起躺在那上面,所以他的感受也很重要。
虽然……他们现在同床共枕的机会只有上次生日时的房车。
想到上一次的房车,尤雪珍的脸就烧得更厉害,她随手拿起架子上陈列的玻璃杯贴住脸,试图让脸降温。
其实那次房车到最后都没有发生过界的行为,她不知道孟仕龙是怎么想的,是真的在克制自己还是完全没有那方面的想法,又或许本来有但因为她洗澡洗太久而洗困了,最后只剩下抱着她撒娇的力气。
房车那张床不算特别小,两个人躺上去还有余裕,孟仕龙睡在她身边,不过隔着一寸的距离,她能感受到身边有这样一个人,却只是“感受”,他的呼吸,陷下去的重量,沐浴露的味道。
他的睡姿很板正,因此始终没有过界,没有碰到她。
关灯后她小声地叫孟仕龙,问他睡着没有,他没有回答,于是她闭上眼,手却突然被身边伸过来的手试探地碰了碰。
她一愣,闭着的眼睫抖了两下,反手去回应他的触碰。
柔软的被子下,两只手不动声色又小心翼翼地牵在了一起,是比被子还柔软的触感。起先是掌心和掌心相贴,再慢慢的,他的指尖深入她的指缝。
就这么一直牵着到了第一天醒来,两个人的手上都是汗。现在回想起来,尤雪珍的手心里依然会有那种湿滑的触感,还有难以言语的心悸,虽然明明只是牵手而已,但又仿佛是他们的手代替他们的身体完成了某种第一次。
孟仕龙从身后推着车赶上来,还不知道她心里想的那些小九九,看她脸上一直贴着杯子,以为她喜欢,就伸手要把杯子放进推车。尤雪珍回过神,连忙欲盖弥彰地把杯子放回去,说这个不行,再看看。
一整天,他们把大部分需要购置的基本家具都下完订单,大件的就让宜家配送,小件的就放后备箱,孟仕龙将东西运回新住处,分两趟全部搬上楼。
但当家具全部搬上楼之后,他又说还没有搬完,再次匆匆地跑下楼去拿东西。
尤雪珍奇怪地清点着地上这一堆,明明都拿齐了啊?他是不是记错了。
心里嘀咕着,她先动手拆包装等他。
运回来的小件其实也不算小,桌椅和收纳架这些东西组装起来挺费劲,至少拆开包装看着一堆零件的尤雪珍已经感到头疼,拿起说明书苦哈哈开始研究。
身后传来脚步声,孟仕龙去而复返,却不见他拿了什么东西。
尤雪珍的视线看向他背在身后的手。
“什么东西啊?神神秘
秘。”
他一看她急迫?[(),将手伸出来,同时露出手中捧着的玩偶——
是那只脑袋上有蝴蝶结的企鹅娃娃。
距离那次抓娃娃都隔了个把月,尤雪珍早将这只没抓到的玩偶抛到脑后,如今却看到它神奇地出现在她面前。
“你、你去抓的?”
尤雪珍惊讶地嘴巴都打结。
“偶然又路过那里,随手就抓到的。”
他把小企鹅放进她手心里,着手来帮她拼一地的碎零件。他挨着她在空荡荡的客厅坐下,不一会儿办公用的椅子就初具雏形。
尤雪珍却还在看着手中的玩偶发呆。
她才不相信他的说辞,把他的话里的“偶然”和“随手”全部理解成反义词才是抓到这只娃娃的真相吧。
尤雪珍揪着企鹅头上的蝴蝶结,又戳戳它脸上的腮红,说我给你取名叫龙龙吧。
孟仕龙听到这个昵称,这才从椅子里分神抬头纠正:“它是女孩子,取这个名字不合适吧。”
尤雪珍已经叫开了:“龙龙、龙龙、龙龙。”
孟仕龙抬头三次,每次都分不清是不是在叫他。
尤雪珍这才收起揶揄的口气,紧紧地把企鹅抱在怀里,就着下巴搁在企鹅脑袋上的姿势观赏他拼装。
他拼家具的样子足够配得上观赏一字,集中精神做一件事的人总是很有魅力,而从中又有几分游刃有余的姿态就更显迷人,孟仕龙完全符合这两点,或许拼装家具对他来说就像拼积木一样简单。
尤雪珍看着看着,居然被激起一点好胜心。
眼见他把椅子彻底组装好,她松开企鹅,转头把买的两个收纳架其中一个分给他,一个拿在自己手上,提议道:“要不要来比个赛?看谁更装得更快。不过公平起见,你要等我先开始十五分钟后再开始!”
孟仕龙把玩着手里根本用不着看的说明书:“那有奖励和惩罚吗?”
尤雪珍思索片刻,打了个响指:“输的人就大象鼻子转圈,十五圈!”
他露出微妙的表情:“……好。”
尤雪珍撇嘴:“你是不是觉得这个惩罚幼稚?那你想一个。”
他一脸正经:“怎么是幼稚?我觉得这个很有童真。”
……那不还是幼稚的意思?
尤雪珍切了一声,抢过他手上的说明书开始埋头研究,就算是幼稚的游戏也要赢!
孟仕龙眉眼弯弯地看着她可劲儿捣鼓,偶尔看她出错的地方会出声提醒刚才哪个步骤不对,十五分钟过去后,她手中的架子已经有模有样了。
限制时间到,孟仕龙慢吞吞地收起目光,开始拆自己手中的那一包。尤雪珍余光注意着他手中的动作,察觉到他有意放慢速度,立刻指出:“不要放水!你已经放了十五分钟了!”
他正色:“好,我全力以赴!”
说着果然认真起来,拆的速度明显快了。
尤雪珍赶紧加快手中的
()
动作,急吼吼地把细节的部分组装上。
两人各自埋头,连话都分不出神说,专注地拼凑着手心的收纳架。
“——我拼好了!”
尤雪珍率先兴奋地叫出声,极有成就感地展示着胜利果实。她抬头去看孟仕龙的进度,发现他居然只差最后的一根支架没有组装。
差了十五分钟,居然追得这么快!尤雪珍心里暗道好险,差一点就要大象鼻子转圈了。
但是进度差得如此微妙,她免不了又合理怀疑他:“……你不会是故意放水了吧?”
孟仕龙立刻否认:“我知道你最讲公平,故意让你赢和让你输没有区别。”他认真,“我有很努力在追你的速度。”
尤雪珍咧嘴笑:“那看来还是我实力过硬呀嘿嘿。”
虽然是提前了十五分钟的实力,那也是实力!
“快快快,十五圈,我帮你计数。”
她拨开地上的杂物,给孟仕龙腾出空间。他无奈起身站到中央,躬下身,两只手交错着一手捏住鼻子,一只手垂下来,还真像一条小象鼻子在空气中轻晃。
“一、一、三……”
他开始转圈,尤雪珍边给他数数,看他越转越慢后假装数错,跳快好几个数字,在他转了差不多十圈后就说数完了,已经到了。
孟仕龙晕乎乎地停下来,脚步踉跄,尤雪珍连忙上前扶住他,他顺势就压到了她肩头,将人一把抱住。
“好晕……”
他晕头转向地嘀咕。
尤雪珍佯装勉为其难道:“那就让你靠一分钟。”
他有些耍赖道:“那我再转十五个,是不是还能再靠一分钟?”
尤雪珍双手环住他的肩:“你还转上瘾啦?”
孟仕龙轻抚着她的发丝,点了下头:“真的还挺好玩,你要不要也一起?”
“嗯?——”
她还在疑惑什么叫“一起”,孟仕龙抚摸着发丝的手忽然下移,双手抱拢她的腰,将人托举到半空中。
这一刹那,尤雪珍觉得自己又坐到了那架迷你的旋转木马上,他大概以为她着迷于在空中飞翔的感觉,于是一连抱着她转了好几个圈。
尤雪珍不知怎么就笑出来,搂紧孟仕龙的脖颈,不连贯地挤出几个字,让他再转快一点。
最后,两个人都晕得不行,双双躺在一无所有的地板上,确切地说是孟仕龙倒在地板上,她躺在孟仕龙身上,她的身上还压着那只他带来的小企鹅。
落地窗外万家灯火,屋内没有开灯,仅靠着城市的灯光照亮这一小片空房间。尤雪珍换了个姿势,更好地枕在孟仕龙身上休息,眼睛环顾着空荡荡的房间,细数着还差什么东西没有买。
孟仕龙静静听着她碎碎念,帮她补充道:“杯子没买呢,被你放回去了,你后来也没挑。”
尤雪珍摆手说:“本来就不打算在那里买杯子的,已经有看中的了。”
她掏出手机,打开收藏夹里的小王子套
杯,拿给他看。()
杯底有小狐狸的那个是给你的。尤雪珍比划着墙角,平时就和我的小王子杯子一起放在我们刚才拼的收纳架上。
18想看严雪芥的《霓虹天气》吗?请记住[]的域名[
在此之前,尤雪珍从未很期待自己毕业过后的生日,她一直觉得这就是一个标志自己必须要长大的节点,哪怕她的心还抗拒成为一个成人,因为再没有任何理直气壮的委屈来面对爸妈把爱倾斜给妹妹这一事实。
从此面对社会上的困境,她都必须要一个人来扛了,她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惧怕未知的世界,更惧怕那个要在未知的世界里单打独斗的自己。
但此时此刻,她却开始憧憬毕业后的日子了——她很快会有一个自己的房子,虽然只是租来的,目前也一无所有。但她会将这些空白一一填满,这里只存在她爱的所有东西,包括她爱的人。
未来的工作也许会很忙,会觉得领导很讨厌,觉得琐事很内耗,但到了周末的一两天,也许他们可以一起生活,他用她挑的茶杯喝水,一起煮饭……不,还是他来煮吧,专业的事就交给专业的人做!吃完饭再一起看一部老电影,这样说来她还得再下单买个投影仪,等会儿拿备忘录记一下。等电影放完,再喝一点酒,聊一些两个人没有见面时发生的事,聊到彼此都困得睁不开眼睛再一起去睡觉,在被子底下手牵手。
她沉默了很久,久到孟仕龙以为她又要睡着了,试探地叫了下:“尤雪珍?”
她懒洋洋地回应:“刚刚走神了。”
“在想什么?”
“在想——”在黑漆漆的房间里,她感觉亮满灯,“企鹅的名字还是叫龙龙吧。”尤雪珍笑着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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