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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焱没有回答,因为他并不知道——
腹肌,是什么。
不过重焱也不在意她说了什么,再次缓慢闭上眼睛。
但幺幺很急。
她倒是不会被魔物吃掉,因为她的血肉就算有魔物敢吃,也会直接爆破掉,但是重焱那么弱!一道三厘米的伤口都能吐血,他连一只魔物都打不过,更别说这么多的坏魔魔!
幺幺脸红扑扑地伸手:“来不及跟你解释了,总之就是先脱这件再解那件——”
毕竟修仙人也不来那个,这是目前她能想到最好的无痛流血方式了!
然而话音还未落,忽然就听“刺啦”一声。
一道带着漆黑魔气利齿堪堪擦过她的指尖,带着试探意味的地直直掏向重焱的胸口,瞬间就撕碎了他的前襟!
幺幺呆住了。
一、一时竟分不清是敌是友?
本来觉得能掀一下衣服下摆就行,没想到他们魔风这么开放??
重焱身上穿的衣服本来就破不禁撕,这一下直接露出了大片胸膛。
清清冷冷的月光底下,他肤色像冰一样,冷白的一片肌理却很蓬勃,带着某种天然的力量感。他的腹肌块垒分明,形状完美,比例精确的人鱼线顺着窄窄的腰收束而下,几乎让人不敢往下想。
然而最关键的是——幺幺看到了他心口处的一片青蓝色焰火印花。
那花纹极其繁复,像是某种古老的图腾,顺着脉络延伸出去,仿佛一片冰裂纹盘踞在心口。
一生读书看报打点滴的好宝宝:——天哪!他还有纹身!
好性感!大脑充血!受不鸟!
重焱缓缓低下头。他看见自己那件月白色里衫被撕烂了开,愣了几秒。
那个人送的。坏了。
等神魔再抬起头的时刻,眼底的暴虐像冰裂纹一样清晰展开。
他刚才觉得可以就这样死掉。但是现在,重焱浑身干裂灼烂的经脉在强行凝聚神力,在体内流转出凌迟一样的痛感,如同无数冰碴游走在血液之中。
但他的表情丝毫看不出痛,只有混沌的暴虐。
去死。
所有魔物也已经疯狂,眼底猩红地觊觎着神魔的血肉,上万具千奇百怪的魔躯,像前仆后继的浪一样围了过来。
重焱四周的雪水最后一次强行结冰,只要这一次发动,他已经破坏九成的神躯会直接魂体崩坏,最后像冰隙一样四分五裂。
就在他的意识彻底陷入冰冷的杀戮时,忽然一道温暖的金光流过。
“哈哈!我好牛!”
重焱狂暴的意识直接被一只软乎乎的小手给打断了。
幺幺不由分说把他拉到自己身后。
然后迎风流着鼻血,回头宠溺一笑:
“退到我身后!”
…
“报!”
“寒渊之中的魔气正在快速聚集!”
悟极宗的明堂上,所有人都在密切关注着灭虚寒渊的动静。
在落下六枚聚阵魂钉之后,那暴动的上古神魔明显遭到了重创,却也引发了整个寒渊魔物的出动——所有人都明白,寒渊中的悟极宗弟子恐怕全都劫难逃。
礼苍彦脸色难看,之前怂恿寂幺幺和苏衣灵互换魂钉的师兄师姐互换了一个眼色,走出来道:“苍彦师兄,小师妹已经找到了屠魔神兵龙脊刺的地图,今后定能助你!”
苏衣灵自知逃避入渊理亏,神情期期艾艾,“苍彦哥哥,我知道人魔不两立,我一定会努力追随你的脚步。”
礼苍彦神色缓和几分,柔声道:“我知道你努力。”
另一人见状道,“不妨我们打开魂钉的传影?也算在心里,给幺幺一个交代…”
苏衣灵心跳快了起来。
他们其实心照不宣:如今还未落下的聚阵魂钉只剩下阵眼最中心那一枚,但那并不是寂幺幺拿走的那个。
没…没办法,要怪就怪幺幺自己不走运,她手里那枚魂钉的方位正是现在魔气狂涌的地方。
所以,如果让礼苍彦亲眼看见她被魔物撕烂的血腥惨状,是不是就再也不会愿意想起寂幺幺了?
“也罢。”
聚阵魂钉残留的影像展开,瞬间,藏于深渊之下的万千畸怪魔物立刻呈现在所有人面前,他们正呼啸四窜,密密麻麻,嗜血狂暴。
这、哪怕是元婴以上的修士,在其中也很难生还啊!……
就在众人暗暗心惊,画面上却忽然闪过一道纤细身影。
她藕色衣袂翩飞,发丝全被风吹到了脑后,露出完整的一张精致侧颜,美人鼻,樱唇珠。在那样魔气丛生的地方,美得近乎惊人。
“寂幺幺?!”
“这、这是存影,大概是她生前最后的样子吧——”
苏衣灵震惊地咬了咬唇,预想中的血腥画面没有出现,反倒惊艳了所有人!
那、那死了岂不是成了心中抹不去的白月光?
然而,所有人都认为这是寂幺幺生前的样子,只有礼苍彦的眼中出现了隐隐的震撼——
尽管稍纵即逝,但他还是看到了那少女手中一闪而过的金光——那血脉秘闻,是真的!
她没有死!而是所有魔物避开了!
剑圣当即起身,正气凛然——
“诸位,如今魂钉剩一枚未落,神魔不除,我辈终有隐患!”
“不日我必将入寒渊,亲手屠戮那上古神魔!为我悟极宗的弟子报仇!”
礼苍彦倨傲而立,俨然是正道未来的希望,引得所有人一片叫好。
“好!”
“那凶魔本就罪孽滔天,不配存活于世!”
“不愧是我灵洲剑圣!”
礼苍彦淡淡一笑。
若是那上古神魔没有被魂钉重创,那他绝无胜算。
但上古禁制造成的攻击,那魔头自己是无法复原的。只要没有人治疗他,他会被削弱至一成力量都无。
这是他的机会。
“杀了它!”
“杀!”
…
“得救啦!”
幺幺捧着掌心流金的血色灵珠,拉着重焱的胳膊一路在魔潮中开道。
没想到她的血一离体,就会变成熠熠生辉的血灵珠,真的瞬间止步了那些魔物!简直像开挂一样吊。
幺幺的血热症状也立刻得到了缓解,没有了发烧头昏脑热的感觉。只不过因为近看那些魔物实在磕碜吓人,和她的英俊小魔根本不是同一种生物,幺幺最后干脆拉着重焱跑了起来。
以前在病床上躺着,下地走路都需要爸爸妈妈扶着。现在虽然跑起来也呼哧带喘,体力不佳,但好歹能自由行动了。
一直跑到没人的地方,幺幺终于松了口气。这里除了小魔,也没有那个大魔的身影,应该安全了。
重焱慢慢地停下来。
他后背的伤全都渗了血,但因为外衫是黑色的,所以并不明显。支离破碎的骨节刺把血肉扎得模糊,被伏流万击的魂体每一寸都疼。
但他只是低头慢慢掩好被弄坏的衣襟,眼睫挡住异色瞳孔中的不解。
她为什么要救他?
重焱两只眼睛颜色是不一样的,一只没有任何情绪,像是坏死一般,一只却全是茫然与困惑。
每一个入寒渊的弟子,脸上都是畏惧和恨意。
恨不得杀死他,又恳求他放过他。
她为什么不怕他。
幺幺刚刚四下巡视完,转头看见重焱安静面孔上轻微的茫然,语重心长地叮嘱他:“这里还是很危险的,你以后不能这样乱跑了哦!”
重焱并不答。
幺幺为了让他意识到危险,生动地比划道:“你见过这里最大的魔吗?听说他被关在这里三万年了,很凶的!据说他浑身白色鳞片,很高很大,一只爪子就有那——么大呢。”
银色头发、很高很大的魔静静地看着她。
啊。
他有了答案。原来是因为认错了。
她不知道他是谁,所以才不害怕,不逃离。
“可是,”重焱漠然抬眼,“我就是——”
“诶等等?”幺幺打断了他。
她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忽然仰起脑袋,一双圆溜溜的鹿眼眨巴眨巴,认真地盯着他看。
重焱面无表情地任她打量。
终于发现了是吗?无所谓。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她过分认真的目光中,重焱如同被人细看疤痕,垂在身侧的手指不自觉地捏了起来。
幺幺摸着下巴:“我的血,其他那些魔物都怕,怎么你不怕?”
难道重焱不是魔吗?那他是什么?
重焱漠然地站立着,后背不自觉地挺得笔直,唇角抿紧。
他就是那个畸形的,丑陋的,大怪物,是——
“那是不是说明我也可以给你疗伤呀!”少女声音兴奋。
重焱没有理解。
幺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剧情设定她的血脉可以驱逐魔邪、治愈人神。既然重焱不会被驱逐,那同理可证他也可以被治愈才对。
幺幺捧着那流金色的血灵珠,在重焱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小心滴到了他掌侧的那道“致命伤”上,浅金色的光芒一闪而过,然后那灵珠瞬间就消融了!
重焱却忽然往后一退,陌生。
他漫长的一生只熟悉痛感,并不知道治疗是什么感觉。
对天生兽类来说,这种陌生不会让他们感激,只会让他们毛骨悚然,浑身的刺都在一瞬间竖起。
可那血灵珠已经转瞬化作金光进入他的经脉,流淌四肢百骸。
重焱感觉焦躁不安,浑身骨刺再次疯涨,有一瞬间又想杀了眼前的少女。
然而——幺幺丝毫感觉不到他的杀意。
毕竟在她眼中,这是她养了一年的小魔朋友,他什么人她还不知道吗?
她观察了一下,发现他手上的伤口真的快速弥合了!心中的成就感再次升起:
老天,她真是太有实力了!
但天真的宝贝不知道,她的血远不止治好了他手上这道伤口。
——灵珠顺着他的经脉化掉了无数破碎的冰刺,让他浑身破开的血洞弥合,大片溃烂的后背感受到复苏的痒意。
神魔在被压制削弱到极点之后,开始了缓慢的复苏。
…
重焱怔怔地看向自己的掌心。
馈赠。
在失去了那个人之后,他又一次得到了馈赠。
重焱不安地握紧了掌心,抿住唇峰。
孤独的神魔抬起眼,那个少女正“哇”着跑去四周,好像很开心地看着他生活的这片荒芜深渊。
幺幺以前在手机的四方屏幕里很难感受到,原来这里是如此辽阔荒芜。
越看,四周越亲切。直到幺幺看见了一个十分熟悉的湖,湖面澄澈,映着冰雪。
“!”
幺幺的耳朵立刻支棱起来:我铲的!能引冰山水,可干净啦!
幺幺顿时很期待亲眼看看重焱的反应,因为在游戏里,隔着2d手机屏幕,重焱一直是很沉默的,也几乎什么表情,所以她都看不出他的心情。
重焱也看到了湖,他下意识地想要去洗净自己身上的污浊。
因为已经足够不祥,所以一直很害怕虚空中陪伴他的人看到他不洁的样子。
可他刚伸手,就想到那枝玫瑰已经弃他而去。
重焱苍白的手背难耐地绷出了一条青筋,收回了手,觉得难堪又难过。
他抿着唇,往湖里扔了一块巨石,“哗!”
幺幺:qaq
他以前每天都会换水的,他变了,原来他根本不喜欢!
幺幺缩成一个小人,蹲在湖边抠地画圈。
然而就在她垂头丧气的时候,眼前的地面却被推过来了一只小瓶子。
再抬头,重焱回到了他平时最常坐的那棵树下。
…最后的努力。
神魔想,如果他学会道谢,玫瑰会看到吗?
她的馈赠,他小心守着日日夜夜。
幺幺左看看右看看,很久后才明白这是送给自己的意思。
只是,为什么,这个小瓶瓶这么眼熟?
幺幺想拿到光线好点的地方去仔细研究一下这小瓶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可是她一拿远,重焱原本不在意的视线就会追过来,眼神带着不赞成的警告。
幺幺这样来回试了几次,明白了:
他送给了她,但是不允许她拿出他的视线范围内。
于是幺幺偷偷去识海里的那个百宝箱里看了看,终于确认,这是一年前她送给他的一瓶伤药。
重焱一生拥有的东西太少,所以挑挑拣拣,分了她一个,又舍不得。
幺幺呆了片刻,忍不住捧脸星星眼。
他这么宝贝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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