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陶一进后台,七八个面试的学生把他团团围住,“你也太厉害了吧,全场最高分耶!”


    “你别说,听得我都想弃尤克里里转学小提琴了!”


    庄陶抿唇笑笑:“这首曲子是我最擅长的,我只是很幸运地把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而已。”


    收获了三分钟的彩虹屁,眼看下一组的面试要到了,这组报名的人多,采用集体表演的形式,庄陶催他们准备,把人都送到表演台前才回来。


    另外两个小提琴面试者已经走了,后台只剩下何夜一个人,他低头擦着自己的琴弦,庄陶不想和他搭话,收拾一下东西正要走,可刚拉开门便被拦住了;


    看着庄陶身后背的琴包,何夜脸色沉沉,“你哪来的斯琴?”


    庄陶说:“这和你没有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何夜刚才被冷落半晌,几乎口不择言,“何家开琴坊,华都所有的好琴都是从我家产出的,没有人比我更懂琴,你这把是国外早就绝迹的名琴,至今下落不明,售价高达千万,你不可能有,除非——”


    庄陶反问他:“除非什么?”


    何夜冷哼一声,“除非是高仿的,要么就是歪门邪道偷来的。”


    庄陶从到这里以来遇见的绝大多数都是正常人,哪怕是压迫佣人的厨师长起码也知道欺软怕硬,可何夜的脑回路简直让他不禁感慨物种的多样性。


    “这把琴的来源我不需要告知于你,不过我可以好心帮你分析一下,”庄陶说。


    “既然你懂琴,那你应该很容易能看出它的真假,说是高仿恐怕连你自己都不相信;至于偷……”庄陶浅笑一下,“你居然能想到一个未成年去国外偷一把价值连城的小提琴,比起拉琴,你更适合去写小说。”


    “你!”


    庄陶一向与人为善,也不怎么计较,可这不代表他可以任人搓圆捏扁,甚至侮辱他的能力和家人。


    看何夜被气的说不出话,庄陶感觉自己没什么好说的了,正要离开,对方却忽然抓住他,然后高高地扬起右手——


    完了,说大劲了,他要揍我。


    意识到的瞬间,庄陶下意识闭眼,胡乱想着,右脸才包上纱布,左脸也要挨打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有难同当?


    一秒,两秒,等了三四秒还没动静,他慢慢睁开眼,何夜一张好看的脸变得通红,随着视线望过去,沈宵站在身前,轻松攥住他打过来的那只手,冷漠地看着对方吃痛挣扎。


    “沈宵……”庄陶睁大眼,“你怎么来了。”


    沈宵瞥他一眼,“我不来你另外半张脸就肿了。”


    “……放开我!”何夜感觉自己的手腕要断了,他的脸变得扭曲,“你谁啊你?”


    沈宵松开手,惯性冲的何夜差点坐在地上,他又羞又怒,转头对庄陶道:“你进了音乐社又怎么样,一个社团而已,我根本不在乎,实话告诉你,我马上就要进入白老师的乐团了,看着以后吧。”


    等人气冲冲地走了,沈宵转头对庄陶道:“难得看见一个人这么讨厌你。”


    庄陶摸了摸鼻子,“你这话说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刚才他要打你,”沈宵蹩眉,“你就站着让他打?”


    “我肯定不想啊,”庄陶委屈道,“但我从小就这样,胆儿特别小,谁凶我我根本不敢还手。”


    “我看你那天往小混混身上扔砖头的时候胆儿挺大。”


    “……”


    安静须臾,庄陶轻轻开口道:“你不生气了?”


    沈宵走进屋收拾东西,没答他话,庄陶换了个问法,“你为什么来这啊?”


    他心中缓缓升起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你不会是来看我面试的吧?”


    沈宵沉默几秒,转过身看着他说:“我负责音乐社的乐器清理,你说我来干什么。”


    a中给贫困生提供的一项优待,每周来两次,工作轻松且薪水并不低。


    “哦……”庄陶丝毫没有觉得尴尬,他笑起来:“那我们好有缘啊。”


    后台室的门被敲了两下,简澄扬推开门,看见这两人愣了下,边进边说:“你在这啊,我们找你半天。”


    任嘉一把推开简澄扬,从他身后冲出来,上来和庄陶抱在了一起,“陶子,你太牛了!我现在就是你头号粉丝!”


    两人身高体重相仿,抱起来脸对脸的,冷不丁一看让人以为是双胞胎。


    庄陶被他逗笑,“你好夸张啊!”


    佛言拿出一束花递给他,“陶陶,恭喜你。”


    庄陶没想到自己还有花,他接过来,真心实意道:“谢谢阿言。”


    沈宵静静地看着他们,庄陶似有所感,忽然转过头,前者独自站在一旁,淡淡道:“你们聊,我先走了。”


    看着人一步步走远,庄陶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心酸,下意识往他的方向走过去,任嘉突然拉住他,“对了,都快到中午了,你脸上该换药了,不然会感染。”


    庄陶回过神,“我忘了。”


    “那我们快回去吧。”


    “……嗯,”庄陶漫不经心地应了声,转而一想,沈宵也没有换药,他的伤比自己的重很多,感染了岂不是更不容易好?他放下琴包,抬腿跑了出去。


    任嘉没拉住他,“陶子你干嘛去啊?”


    庄陶顺着走廊追上去,“沈宵,等等我!”


    听见声音,沈宵回过头,垂眸看着他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怎么了?”


    庄陶正要开口,眼神定在他受伤的左臂上,上面的绷带崭新洁白,看来已经换过了,他平复好气息,“我就是想问你,你今晚打工吗?不打工的话放学一起走吧。”


    沈宵问:“为什么要一起走?”


    “你骑单车要很久才能到家,”庄陶合理分析,“不如我们一起,不仅节省时间路上还能有个伴儿。”


    沈宵没答话,目光移到他身后,简澄扬几人不放心地跟了出来,看见庄陶拉着自己,简澄扬迟疑的要上前,佛言拉住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再等等看看。


    所有人都不赞同庄陶和自己站在一起,仿佛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只有庄陶自己不觉,跟着他跑出来,没有一点点要避人的意思。


    沈宵喉结滚动了下,说:“好。”


    “你说的,”庄陶眼睛亮了亮,“晚上等我。”


    沈宵勾了勾唇角,“知道了。”


    看人走远了,任嘉小步跑过来拉住他,“喂,你和沈宵说什么了。”


    庄陶说:“我两家顺路,正好一块回去呢。”


    ——


    庄尔烨去了学校实验室,按照以往惯例估计没半个月回不来,庄尔星也没在家,庄易替大儿子去了公司,主宅只有云秀之一个人。


    远远看到接庄陶的车停在门口,她开心地走出门迎接,“陶陶回来啦。”


    车门打开下来两个人,云秀之愣了下,陶陶旁边那人是沈宵吗?


    庄陶应了声,正犹豫怎么开口和云秀之解释沈宵,后者淡淡地说:“我回去了。”


    “别啊,”庄陶扯住他袖子,“阁楼什么都没有,你自己怎么换药?”


    沈宵垂眸看着他,“没有你的时候,我都是自己一个人。”


    庄陶呼吸一滞,声音小了些,“可你现在不是有我了么。”


    注意到沈宵胳膊上的伤,云秀之微微拧起眉,踩着高跟鞋走下台阶,招呼他们道:“快进来吧,厨师已经做好饭了。”


    见两人站着没动,她疑惑道:“怎么不进来,你俩都不饿吗?”


    庄陶愣了下,随及笑起来,“来了!我肚子都饿扁了。”


    他转头弯起眼睛,“咱们先吃饭吧。”


    沈宵被他拉着来到餐桌旁,桌面上整整齐齐地摆了一桌菜,云秀之派人加了张椅子,说:“你俩都受着伤,不适合吃太过油腻的,所以比较清淡。”


    说着她转向沈宵,“小宵啊,阿姨不清楚你的口味,如果有哪里不习惯的告诉我呀。”


    沈宵抿了下唇,似是不太习惯,半晌答道:“……嗯。”


    用完饭,庄陶带着沈宵来到他那间客房,“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妈妈,不会听她的话。”


    毕竟云秀之曾拒绝过让他留在庄家。


    沈宵说:“的确谈不上喜欢,但当年是她怜惜我母亲,给了她这份工作,于我们有恩,所以我也不讨厌她。”


    只是他没想到云秀之今天会主动邀请他吃晚饭,还留他在客房养伤,眼中并没有以往的防备。


    而这些并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他“救了”庄陶而已。


    ……


    把小提琴好好安置在琴房的琴架上,庄陶满意地摸了摸,“今天取得了初步胜利,你也好好休息休息,哥哥要去学习了。”


    最近忙着音乐社的面试,庄陶没把太多时间放在学业上,感觉自己有点退步,他不想因为拉琴就落下功课,正好趁着面试完补补。


    就着初春的月光,庄陶伏案一晚,从测试卷中抬头,眼看快十二点了,有道题怎么也解不出来,他干脆扔下笔来到露台放风。


    露台正对着主宅的后花园,大片的郁金香和芍药竞相开放,庄陶趴在栏杆上,风把刘海吹起来,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他舒服地眯眼,歪着脑袋打了个哈欠。


    目光移到花园一角,庄陶缓缓直起身子,那里的长凳上似乎坐了一个人,这么晚了,会是谁?


    似有所感般,那人也转过头看向他,隔着一片花丛,庄陶看不清对方的脸,他咽了咽口水,大声道:“谁坐在那?”


    沈宵穿着黑色的风衣,衣领挡住下颌,侧脸在黑夜中显得清冷又禁欲,他走过小路到露台下站定,抬眼看向庄陶,淡淡地说:“这么晚了还不睡,想变成大熊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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