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欣也来了。
他们两口子走在前面, 姚芬带着苏大宝走在后面。
苏欣先认认真真地看了眼苏耀，像是在确认是不是真的苏耀，然后才走到苏叶身边小声道：“你哥居然还活着, 要是高珍知道, 怕是要气死了。”
“也不一定，”苏叶语气淡淡地道：“她现在的日子也过得不错。”
苏欣撇了撇嘴，或许高珍现在的日子是过得不错, 但她若没有丢下孩子改嫁, 她的日子肯定会更好，毕竟苏耀苏叶这对兄妹都厉害。
苏欣好奇：“你哥回来待多久，还走吗？”
“当然要走，”苏叶道：“他又没有退役。”
这次苏耀立了大功, 回到部队后即便不能上升, 以后前途也不会差。
何况现在沈彻父母已经平反, 有他们照扶, 身为苏叶哥哥的苏耀，他的军旅生涯只会更加光明。
“那他还结婚吗？”见苏叶眉梢一挑，苏欣忙不迭解释道：“你别多想, 我就是好奇问一问, 绝对没有要给你哥说媒的意思。”
“你有这个意思也没用, ”苏叶道：“我哥暂时没有结婚的打算。”
苏耀已经知道了他“牺牲”后家里发生的事情。
他对高珍强占他的抚恤金，还将病弱的苏泽丢给苏叶这事感到愤怒，但他却没有底气怪高珍, 毕竟无论是身为丈夫还是父亲，他都有失责的地方。
既然高珍已经改嫁, 那就这么样吧，以后各走各的路, 互不相干。
至于再婚这事，苏叶问过苏耀，她说的是如果苏耀再婚，她是绝对不可能把苏泽给他再婚的对象，还提到了等他身体好一些后，他们就要去京市了，苏泽跟她一起去。
苏耀舍不得妹妹，但他也知道，去京市对妹妹更好。
至于苏泽，如果他再婚，不要说苏叶不放心把苏泽交给他再婚对象，他自己也不放心，所以虽然有些麻烦苏叶，他也只能拜托苏叶继续照顾苏泽，而他，暂时没有再婚的打算。
苏欣和苏叶说着话，忽然沈彻用胳膊碰了她一下，示意她看苏耀那边。
来的人多，家里坐不下，所以都是坐在大门前的地坝上。
苏叶扭头一看，就看见姚芬不知何时走到了苏耀面前，拉着苏大宝，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苏叶看苏欣，苏欣生怕苏叶误会：“我不知道。”
不止苏叶他们感到奇怪，其他人也很莫名其妙，有婶子去拉她，她非不起来，但她一个人力气有限，最后还是被几个人合力拉了起来。
“姚芬，”大队书记道：“你公婆和你男人的事找苏耀也没用。”
姚芬：“我知道他们是罪有应得，我也没想着替他们求情。”
大队书记莫名：“那你这是干嘛？”
姚芬把苏大宝往前一推：“大宝他爷爷奶奶爸爸做出那样的事，我是没脸继续留在江口大队了，我爸妈也让我回娘家去，但我实在是割舍不下这孩子。”
“他爷爷奶奶和爸爸都坐牢了，我这一走，谁来照顾他。”
苏欣和苏叶走了过来，听到这话，苏欣撇撇嘴：“那你别走呗。”
姚芬没搭理苏欣，她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停留在苏耀身上，然后又跪了下去，哀求道：“苏耀，你是苏家最有出息的人了，我知道大宝他爷爷奶奶和爸爸对不起叶子，但大宝终究还小，大人做的孽与他无关！”
“等等，”苏叶打断她的话：“你该不会想把苏大宝过继给我哥吧？”
姚芬知道她今日要想达成所愿，苏叶的态度很重要。
“叶子，我知道你不愿意，但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姚芬红了眼眶：“我不求多了，只求你们给他一碗饭吃，不，半碗也行，我们现在住的房子我也会留给他，以后他绝对不会和苏泽争你们家的任何东西。”
苏叶笑了：“他爷奶和爸爸要拐卖我和苏泽，你居然让我们收养他，你怎么想得出来？”
姚芬眼泪顺着脸颊留下：“你们是大宝最亲的人了，除了你们，我实在不知道找谁了。”
“这多简单，”苏叶风淡云轻地道：“你想改嫁带着他一起呗。”
“叶子，”一个上了年纪的人皱眉道：“这话可不能乱说，苏大宝是你大伯唯一的孙子，是苏家男丁，哪能让她带着改嫁。”
苏叶笑了，而后一本正经地道：“那你来收养啊。”
那人一噎，想说什么，可对上苏叶冷淡的眼神，他嘴角嗫喏了下，还是没说出来。
苏叶重新看向姚芬：“姚芬，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你这般也确实为苏大宝计得远！”她不疾不徐地道：“我哥勉强算得上是前途光明，苏大宝若过继到我哥名下，不仅不会受到他爷奶爸爸的影响，还能沾我哥的光。”
姚芬：“我没这么想，我只是想有人能照顾他。”
“那也不行啊，高珍已经改嫁，我哥一个人，又没退役，他连自己的儿子都要推给我让我帮忙照顾，何况是你的儿子。”苏叶语气一顿，目不转睛地看了姚芬几息后她说：“难道你一开始打的主意就是想让我来照顾你儿子？”
姚芬打的的确是这个主意。
苏叶把苏泽照顾得有多么好，她是看在眼里的，况且苏叶条件那么好，若苏叶答应了收养苏大宝，即便苏叶对苏大宝没那么好，但吃饱饭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时间一长，有了感情，那就更好了。
面对苏叶的质问，她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不敢承认，却又怕否认了苏叶就会以此为由拒绝收养苏大宝。
场面瞬间安静了下来。
“姚芬，你这真就是为难人了。”妇女主任道：“你这个当亲妈的都不要自己的儿子，怎么能要求叶子来养苏大宝。”
“就是，”过来看热闹的人道：“你也好意思说得出口。”
“人家叶子养苏泽是因为苏泽是她亲侄子，苏大宝又不是，准确来说，还是仇人的子孙，她怎么可能答应。”
“姚芬也是没办法，苏大宝这么大了，养不熟，就是姚芬想带着一起改嫁也不容易。”
“其实就是一碗饭的事，苏叶家又不缺这一碗饭，我看就是这两条狗都比一个人吃得多。”
……
众人议论起来，有人觉得苏叶不答应很正常，有人觉得苏叶到底是苏大宝的堂姑，不应该这般绝情。
苏耀轻咳两声，引来众人的注意。
“嫂子，这事我们不能答应你。”苏辉比苏耀大一点：“论亲疏，你娘家爸妈与兄弟都跟苏大宝更亲，若真要有人来照顾苏大宝也应该是你娘家爸妈和兄弟，而不是我和叶子。”
“论条件，我和叶子的条件是要好一些，但叶子之前吃苦时也不见你们出手相助，怎么现在她苦尽甘来了，就得要养想拐卖她和苏泽的人的子孙。你想要叶子以德报怨，那何以报德。”
“还有就是我们确实不方便，我要回部队，工作繁忙，如叶子所说，苏泽我都没时间照顾，而叶子也不方便，她马上要和沈彻一起回京市了。”
“回京市？”
众人惊讶地看向苏叶。
苏叶一笑：“对。”
“怎么突然要回京市？”大队长奇道：“是在那边找到工作了。”
“不是，”苏叶道：“沈彻当初会下乡是他父母的原因，如今他父母已经平反，他自然就要回去了。”
“平反？”有人好奇：“沈知青，你父母是干啥的？”
沈彻微微一笑：“抱歉，不方便说。”
几个干部一听立马呵斥住了众人的议论声。不管沈彻父母是做什么的，能用得上平反两个字的，都不简单。
姚芬还想说什么，妇女主任带上两个大力气的婶子连拖带拉的把人带走了。
苏耀兄妹俩一个比一个出色，以后恐怕不会回江口大队了，但他们大队却未必没有求人家的时候，可不能把人得罪了。
众人本来是来探望苏耀的，得知苏叶要去京市，一下子苏叶倒成了中心人物。
过了许久，苏欣才找到机会单独与苏叶说话：“叶子，你真的要去京市？”
其实苏欣知道这是真的，但她就是忍不住再问一次。
苏叶点点头。
苏欣又问：“你是不是以后都不回来了？”
苏叶：“短时间应该不会回来。”
苏欣前言不搭后语地说了几句话后走了。
回家的路上，她非常沉默。
她知道她比不上苏叶，她很早就知道，但现在这种感觉尤其强烈。
即便是苏叶一直没怀孕，而她怀着孕，也不能消减这种感觉分毫。
苏叶他们在江口大队住了一个星期就去了县城。
过几日，苏耀就回部队，而苏叶他们就要去京市了，不会再回江口大队。
离开江口大队的时候，亲人好友都来送他们，大队干部也来了。
苏叶四下逡巡了一遍后道：“苏欣和曾亮没来。”
大队干部们也说不好苏叶和苏欣关系究竟好不好，说不好吧，苏叶每次回江口大队，苏欣都会去找苏叶，苏叶也帮苏欣说过话。说好吧，苏叶曾严词拒绝过苏欣的求助，现在苏叶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苏欣都没来送一送。
书记打着哈哈：“可能家里有啥急事。”
“可能吧，”苏叶话锋一转，忽然道：“其实我还挺不放心苏欣的。”
几个干部一听，正要说会多看顾她一些，就听到苏叶继续道：“不为别的，主要是曾亮。”
“二叔，”苏为也在，苏叶道：“你还记得当初有人给公社写举报信举报我的事吗？”
苏为：“记得。”
苏叶：“写举报信的就是曾亮，我也是苏欣和曾亮结婚后才偶然知道这个事。”
几个干部一边表示惊讶和愤慨一边不着痕迹地交换着眼色。
苏叶这时候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苏叶笑意盈盈，这笔账她一直没讨回来，但不代表她忘了.
到县城的第二天，郭正义和高珍上门了。
高珍早就收到了苏耀还活着的消息，郭正义也提出去一趟江口大队，但她实在不愿意，她不想看到旁人嘲笑的眼神。
是的，嘲笑。
在高珍看来，她在苏耀“牺牲”没多久就丢下孩子改嫁，如今苏耀不仅没有牺牲，苏家的日子也越过越好，旁人一定会嘲笑她。
高珍不愿意，郭正义只好改成等他们回县城再来拜访。
高珍有些不自在，但无论是郭正义还是苏耀都挺自在的。
简单寒暄过后，苏耀提起苏叶会带苏泽去京市的事。
高珍抬起眼睑，惊讶道：“去京市，这么远？”
这是进屋打招呼后，高珍第一次开口说话。
苏耀解释了原因，毕竟高珍是苏泽的妈妈。
高珍问了与苏欣相同的问题：“那你们以后还回来吗？”
苏泽回答：“回呀，姑姑说这是我们的老家，爷爷奶奶埋在这里，我们要回来看他们。”
还有深山里的那位，但姑姑说不能告诉别人。
高珍看着苏泽，涩声问道：“那你想去京市吗？”
“这不是想不想的问题，”苏泽脆生生道：“反正姑姑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苏叶没好气地道：“小拖油瓶。”
苏泽嘿嘿道：“我就是姑姑的小拖油瓶，反正姑姑你又不会嫌弃我。”
离开苏叶家，走在大街上，高珍仿佛还能听到苏泽的声音。
郭正义看出她的魂不守舍：“要不要趁他们还没走，把苏泽接过来住一天？”
高珍愣了一下后摇头。
就这样吧.
两天后，苏叶一家启程。
苏耀昨日有急事，已经先一步赶回了军区。
苏叶一家三口并两狗会先坐火车到云州，见一见云州的朋友，然后去军区，裘师长邀请的，最后再去京市。
火车站里，苏为一家以及宋星等人都来送他们。
苏为一家人是舍不得，眼眶都红了，一直让苏叶有时间就回来看看。
宋星他们除了舍不得，更多的是羡慕苏叶能去京市。
苏叶笑道：“说不定有一天你们也能把生意做到京市来，到时候我们就又能见面了。”
“行，”宋星豪迈道：“就冲苏妹子这句话，我也得努力！”
嘟嘟嘟……
火车到站了。
苏叶他们挥了挥手，告别亲人朋友，再一次坐上这趟列车。
不同以往的是，这次，他们很久都不会回来了。
刚上车时，苏泽十分伤心，但没一会儿，他就顾不上伤心了，因为小黄居然怕坐火车，硬把自己挤进苏泽怀里。
“小黄，你怎么这么不争气，你看看大黄，它多厉害。”
大黄仿佛听懂了这句话，在沈彻旁边坐着的它把脑袋昂得更高了，一副骄傲的模样。
小黄则是发出委屈的呜呜声。
苏叶看着这一幕，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穿书一趟，男人有了，孩子有了，狗也有了，还是两条，不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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